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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童童所料,安安轉了好幾班車,下午兩點才到達童童位於台北市敦化北路上的公司。
童童還在開會,她的秘書領着安安到附近一間餐廳等待。
半小時后,童童走進餐廳。一走近安安,她就生氣地罵道:“小姐,你從哪裏來呀?坐車坐那麼久。”
安安聞聲抬頭,驚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認得我啦?”童童大方地坐下來。
“你的頭髮……”安安好驚訝。
童童摸摸自己的小平頭,“在歐洲剪的。怎麼樣!好不好看!”
“我的天,你幹嘛這麼想不開!”
“什麼想不開,我本來就想變變髮型。”
“這麼短的頭髮,加上你這身帥氣的褲裝,真的好像男生。”
“沒辦法,從我一坐上往美國的飛機,就有男人纏着我,他們就像趕不走的蒼蠅,煩死人了。後來我想,如果我到公司上班,豈不是更可怕?一定會惹來更多覬覦我財產的男人。所以我學聰明了,女扮男裝上班。現在我是以童大小姐的弟弟的身份來上班的。”
“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安安微笑道,“虧你想出這個方法來逃避男人的糾纏。”
“其實頭髮一剪好,我就後悔了。”童童吐吐舌,“而且我沒想到女扮男裝更糟,一大堆同性戀者來找我。”
安安聞言大笑,“精明如你,如意算盤也有失算的時候。”
“唉,沒辦法,太美真是一種罪過。”
安安仔細端詳好友,童童真的很美,身材高挑,天生的衣架子,扮起男人來,比真正的男人俊俏十倍。
童童接過女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好奇地問:“你到底從哪裏來?怎麼坐車要好幾個小時。”
“貢寮。”
“貢寮?!你到貢寮做什麼?”
安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童童。
“真巧,路凱林竟然是你的雙胞胎姊姊。”童童反倒很開心的笑了,“太好了,這下你可以乘虛而入,把賀麒搶過來。”
“你開玩笑!”她從沒想過要把賀麒搶過來啊!
“他是你暗戀了十多年的男人耶,不然你打算怎麼做?把他還給你姊姊嗎?”其實童童很了解安安的個性,她像天使一樣善良,不可能去搶賀麒。
安安點點頭,“當然,凱林是他的未婚妻。”
“唉,安安,那趁你現在還沒深陷泥淖時,離開賀麒。”童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安安搖着頭說:“我怎麼可以在賀麒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他呢?”
“該照顧他的人,是他的未婚妻。”童童冷言提醒她。
“可是凱林她母親——”
童童打斷她的話,“如果是你,你離得開賀麒嗎!”
“不。”安安臉色蒼白地搖頭。
“我看,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得到賀麒了。”
“什麼?”
童童對她微微一笑,“讓賀麒自己選擇。如果他愛上你,從雙胞胎中選擇你,你就不算背叛凱林了。”
“不,就算有那一天,我也不會接受賀麒,他永遠是凱林的。”
“是嗎?”童童懷疑地瞥了她一眼,“我看那可未必,愛情是自私的,你不可能放棄賀麒。”
安安充滿悲傷地說:“我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愛一個人,未必是要霸佔他。”
“OH!MYGOD!讓我去死吧。”童童伸手拍了下額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麼天真爛漫。”
安安咬着唇,“我寧願死,也不要傷害凱林。”
童童見好友臉色愈發蒼白,只好安慰道:“唉,安安,你也別太難過,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童童看着安安,無奈地嘆口氣。樊城失蹤好幾年,她倒不怎麼擔心,因為樊城很堅強。但這個安安,脆弱、敏感又纖細,讓她擔憂不已。
“轉機?”安安裝傻地問:“你擔心我回紐約時要轉機嗎!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坐飛機難不倒我的啦。”
童童氣得用腳踢她,“轉你的大頭啦。”
“喂,雖然你打扮得像個男人,舉止也不要這麼粗魯嘛。”
“可惡,你耍我!”
童童作勢要掐她,安安跳起來,大笑地躲避。一個不小心,她撞到了一個男人,並被人從背後抓住肩膀。
“路凱林!”藍繹先是驚訝,而後厭惡地把她推到麥文身上。要是他繼續碰她,一定會忍不住把她的脖子扭斷。
安安轉過頭,看到一張非常英俊的臉,但那個人很不客氣地把她推到另一個人身上,後者也長得很英俊。
“路凱林!”麥文的俊臉瞬間變色。
安安看着這兩個英俊至極的男人,他們都凜着一張很不友善的臉,而且他們叫着凱林的名字,是凱林的朋友嗎?
糟了,她不認識。
她訥訥地開口,“你們是……”
童童連忙接口,有技巧地暗示她,“原來是‘流氓仕紳’的另外兩位大人物,麥文和藍繹。幸會、幸會。”
麥文瞪着她,怒不可遏地低吼道:“路凱林,記得我曾警告過你嗎!你要是敢在賀麒失明的這段日子背叛他,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安安聞言嚇白了臉。
童童氣得衝上前去,想把安安搶過來。“喂,你們兩個客氣點,她不是——”
安安白着臉,阻止好友說出她的真實身份,“童童!”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說完,藍繹一拳揍上童童的小腹。
童童痛得彎下腰,趴在地上呻吟。
“童童!”安安急着過去看好友,但卻被麥文抓得死緊。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藍繹恨不得也揍路凱林一拳,但拳頭伸到了她的面前,又咬着牙放下,他無權打賀麒的女人。
“走,立刻回去。”麥文揪着她離開。
“童童!”安安擔心地頻頻回頭。
藍繹揮拳警告道:“閉嘴!路凱林。你要敢再見這小白臉,我就把他宰了。”
安安被塞進車裏時,看到童童痛苦地抱着肚子追出來,她大聲地哭着向她道歉,“童童,對不起!”
“該死!”童童痛得全身冒着冷汗,好不容易拖着步伐追出去招到一輛計程車,她咬着牙,忍痛跳上。“麻煩追前面那輛黑色保時捷。”
過了一會兒,童童見計程車與黑色保時捷的距離愈來愈遠,心急地叫喊:“老伯,開快點,快追不上了。”
“我這輛老福特怎麼和人家的保時捷相比。”司機不滿地說。
“才怪,是你的開車技術太爛了。”
“小姐,我開了一輩子的計程車,你竟敢說我的技術太爛。”司機最恨別人批評他高超的駕駛技術。
“哎呀,乾脆我來開,讓你開開眼界。”
“好大的口氣。好,就算賠上我吃飯的工具,我也要瞧瞧你的開車技術。”司機豪爽道。
他們便趁紅燈時換座位。
黑色保時捷和老舊計程車在公路上互相較勁。
結果童童技高一籌,計程車先一步抵達賀麒的別墅。不過老舊的計程車以超高的車速一路飆到貢寮,引擎冒出一陣陣煙了。
童童下車,很得意她贏了,大方地開給司機一張三十萬元的支票,做為賠償。
看着她遞過來的支票,司機搖頭拒收,“小姐,你的技術真是高超,令人佩服,這張支票我不能收。”
“收下吧,老伯。我能贏也是靠你這輛老福特,該獎勵獎勵它。”童童硬將支票塞給他。
“這……”司機仍有些猶豫。
童童拍拍車身,“老伯,你就別婆婆媽媽了,我這錢也是給你這輛好車的。”
“衝著這句話,我就收下了。”同樣愛車的司機接過支票,看看深幽的豪宅大院,“小姐住這兒?”
“不是,我是來找朋友的。”
“那要不要我在這兒等你出來?”
“也好。”
藍繹的黑色保時捷抵達,安安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童童,你沒事吧?”
童童氣得牙痒痒,衝著車內的藍繹諷刺,“我好得很,那個小白臉‘肉腳’的拳頭打不死人。”
“臭小子!你找死!”藍繹從車窗伸出一隻手,揪住童童的領子。
童童不怕死地挑釁,“笑話,我哪裏說錯了嗎?”
“藍繹,住手,她不是——”
安安情急地要說出童童的身份,卻被麥文打斷。
“藍繹,別理這臭小子了。”麥文很酷地開口,“凱林,上車。”
結果童童也跟着上車。
藍繹從後照鏡看她一眼,“你真要跟來?”
“當然。”童童透過後照鏡回瞪他。
“也好,找個人來給賀麒當沙包練也不錯。”麥文幸災樂禍地說。
“童童,你還是先回去吧,賀麒生氣起來,真的很恐怖。”安安害怕地說。她看過賀麒最恐怖的一面,真的嚇死人了。而且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發覺賀麒的醋勁很大,加上藍繹他們誤以為童童是男子,待會場面一定很難看,她不希望好友受到傷害。
“安安,如果賀麒真的那麼恐怖,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不管呢?”童童姊妹情深地說。
“你想走也走不成了。”藍繹用力踩下油門,高速地開進別墅。
“路凱林,我恨你!”
屋外的人全聽見這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恨之吼。
安安臉色立刻發白。
伴隨着大型傢具的碰撞聲,傳來是賀麒痛徹心肺的大吼,“路凱林,你淫蕩、無恥、下賤!我賀麒不需要你,不會愛上你這種女人!”
童童看着安安的臉色更顯蒼白,她伸手想拉住安安,卻晚了一步,安安越過她率先衝進房子裏,其他三人緊跟在後。
屋內,管家夫婦被賀麒嚇得呆立在一旁,客廳內所有可以砸的東西都被賀麒砸得稀爛,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哇,颱風過境呀。”童童驚呼。
“啊,凱林小姐回來了!”管家夫婦仿拂見到救星般大喊,“麥文和藍繹少爺也來了。”
賀麒敏銳的耳朵聽見了童童的聲音,臉色陰霾地問:“李嫂,還有另外一個人,是誰!”
李嫂埋怨地看了安安一眼。她不能說謊,不能讓少爺因為失明,就被凱林小姐耍得團團轉。她老實說:“是個……男人。”
“男人?!”賀麒挾着狂風暴雨瞪着安安。他失明的雙目,冰冷如硬石的強硬,令人不寒而慄。
“安安,我們走,讓他去誤會凱林。”童童拉着安安,小聲地說。
安安看見的不是賀麒的狂暴,而是一顆傷痕纍纍的心。為了凱林,也為了他,她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賀麒。
“不,我不能。”
麥文和藍繹很驚訝凱林怎麼沒嚇得跑出門外,以前她都是這樣的,闖了禍就逃得無影無蹤。而他們不止一次希望,凱林能永遠消失。
“路凱林,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否則我不能保證不對你動粗。”賀麒緊握着拳,額上的青筋暴露,面目猙獰。
“安安,快走吧。”童童再次催促好友,難道她要等着被揍嗎?
“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安安流着淚說。她掙開童童的手,平靜地走到賀麒面前。
“走開!”賀麒舉起手掌威脅她。
“不。”安安反而更走近一步。
賀麒想起凱林以前說過的話,她當真以為他不敢打她?所以才敢這麼得寸近尺。
“你以為我真懦弱得不敢打你?”
安安用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粗壯的腰部,“賀麒,請你相信我。”
童童見狀急死了,難道她看不出來嗎?人家拳頭都要打過來了,她還在用慢吞吞的懷柔政策。
“你又想欺騙我?你以為我瞎了,就騙得過我嗎?”不由分說的,賀麒重重地一揮手,把她打倒在地上。
“賀麒!”藍繹和麥文衝上前抓住賀麒,但還是來不及阻止。
賀麒的臉色一片鐵青,童童真怕安安會被他打死,連忙扯開喉嚨大喊:“賀麒,你誤會凱林了,她約會的對象是我,而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唉,為了救好友一命,她只好說出真相。
“你是女人?”麥文愣住了。
“誰相信啊。”藍繹大笑。
“你們真可惡。”童童解開西裝扣子,挺起胸部,展現女人得天獨厚的本錢。“看到了沒?如果你們看到了,就麻煩你們這兩個有暴力傾向、專打女人的懦夫,告訴另一個瞎眼的懦夫,我是個女人。”
麥文和藍鐸相視一眼,接着轉頭研究起童童的胸部。
“那是真的嗎?”麥文懷疑地瞅着她的胸部。
“她會不會是變性的人妖?”藍繹惡毒道。
麥文推推藍繹,“我是有老婆的人,你去檢查她。”
藍繹猛搖着頭,“太噁心了,我才不要,我一接近人妖就想吐。”
“你們——”童童氣得想殺人。
“我來吧。”不忍賀麒被折磨的李嫂,主動靠近她,“小姐,對不起,我摸一下就好。”
“可惡!”為了安安的童童,咬着牙轉身背對他們。
“少爺,是女的,她真的是女的。”李嫂高興地大喊。
藍繹很有風度地走上前,攤開雙臂,“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女的,剛剛那一拳你可以打回來。”
“太好了!”童童把所有的力氣全集中在右手上,結結實實地賞他的俊臉一記右勾拳。
藍繹痛得用手扶正差點被打歪的下巴,“你一定是個人妖!女人的力道沒有這麼大,對我出手這麼狠。”
“哼!這還算便宜了你。”童童趁他不備又揮了一拳,“這一拳是為樊城。”
聞言,藍繹的俊臉變得蒼白。
童童懶得理會藍繹,注意力轉向賀麒和安安。
賀麒在安安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
“對不起。”他的聲音因深深的懊悔而沙啞。
安安握住他的手,“不要緊。”
“都怪我太衝動。”賀麒抽出手,懺悔地猛捶地板。
“賀麒,我不許你這樣。”安安連忙阻止他,寶貝地呵護着他的手,柔情地說:“我會痛。”
他欣喜地反握住她的手,“凱林,你變了,你真的變了。”
凱林……這個名字何時變成她心中的刺了,每次賀麒提起凱林的名字,她的心就會被狠狠地刺痛。
麥文的目光始終銳利地瞅着安安,“何止變了,簡直判若兩人,不知又有什麼企圖。”
童童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走到賀麒面前,不客氣地伸指戳着他的胸膛,刻意提醒他的惡行。“賀麒,我警告你,你可別再打凱林了。”
果然,賀麒的臉色蒼白了些。“我發誓,絕不會再對凱林動手。”
“那就好。”童童得意地轉向麥文和藍繹,“你們這兩位損友,該走了吧,把凱林害得還不夠嗎?”
麥文瞭然地微笑,“童小姐說得是。不過,凱林,我警告你,你要敢再傷害賀麒,我絕饒不了你。”
賀麒親昵地摟緊安安,護着她說:“麥文,不要嚇凱林。”
“她如果真的變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恐嚇她。”麥文銳利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安安的臉。
童童看好友快被麥文嚇壞了,幫着她趕人,“好了,我們走吧,別打擾這對戀人了。”
麥文銳利的眸光轉向身份可疑的童童,“走就走。”
童童給麥文一個甜甜的微笑,勝利地離去。突然,她頑皮地回頭,若有所指地說:“賀麒,你可要好好愛這個‘凱林’呀。”
這下,麥文的濃眉皺得更深了,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賀麒,你保重,我們先走了。”
麥文一手搭着藍繹的肩,但他一動也不動,“怎麼了?”
“沒什麼。”藍繹甩一甩頭,拋開“她”的身影。“走吧。”
“繹,你有沒覺得凱林很奇怪?”上了車,麥文想和藍繹討論剛剛發生的事,見藍繹沒答話,他轉頭看他,驚訝地見到他一臉恍惚。他怎麼了?
突然,麥文微微一笑,這麼難得的藍繹,得帶回去給筱澄瞧瞧。
“他們都走了!”賀麒問。
“嗯。”
“走,我們回房間,我要重新認識這個全新的你。”說完,他拉着她的小手,興奮地走上二樓。
到了房間,兩人濃情蜜意地做愛,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