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體徹底恢復之後,黃鶯帶着這段時間以來的創作,親自到唱片公司與小幸見面。一向不輕易露面的黃鶯,可是基於好朋友的體貼,才願意這樣親自跑一趙的。
「黃鶯?妳就是黃鶯啊?哇!久仰大名。」唱片公司的櫃枱接待小姐,像是發現寶藏似地大聲嚷着。
黃鶯不自在地笑一笑,連忙拉着她的手。「妳別這麼大聲,我要找小幸,一會兒就要走了。」
「好好好,妳等會哦,我幫妳通報。」櫃枱小姐興奮地口水直噴。
黃鶯這個名字在唱片公司里已經是個傳奇了,許多人一聽就愛上她曲子中那種乾淨空靈的感覺,更別提黃鶯一向低調的行事作風,引起多少人的臆測與好奇了。能夠一睹黃鶯的廬山真面目,對一個櫃枱小姐來說,無異多了許多八卦的題材與樂趣。
「黃鶯小姐,這邊請。總監等妳好久了。」
跟着櫃枱小姐穿過偌大的辦公室,黃鶯整顆心緊張得跳個不停,只要有人稍微將眼神往她身上飄,她就嚇得幾乎要拔腿跑走。
那種緊張鬼祟的樣子,反而更吸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進到小幸辦公室,黃鶯忍不住抱怨。「都是你啦,沒事長什麼水痘,都幾歲了還長水痘?害我得親自跑一趟。」
小幸抬起頭,哭喪着一張臉看着黃鶯,即使頭上戴了一頂壓低了帽檐的軟帽,依舊遮掩不了小幸滿臉的紅痘。「嗚……人家長水痘已經夠凄慘了,妳還罵人家。妳看嘛,我這張臉變成這樣,還能出門嗎?」
原本一肚子怨氣的黃鶯,在看到小幸那張佈滿了小紅痘的臉時,終於忍俊不住,放聲大笑。「哇哈哈哈哈!小幸……你的臉、你的臉,好……好精彩啊!」
「臭鶯鶯,這麼沒有同情心,看我變成一張大花臉,不同情我、不可憐我也就算了,竟然放聲大笑!妳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哼。」小幸站起身子,雙手插腰,擺出最拿手的潑婦罵街。
「沒有啦!只是平常看慣了你的帥臉,突然看到一張大花臉,有點不習慣啊!而且,你幹嘛在臉上塗抹這麼多顏色的藥膏?這樣比較容易痊癒嗎?」黃鶯努力地憋住笑,對着小幸的臉胡亂指點。
「為了早點好,除了醫師開的處方藥膏,我還聽了一些偏方,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啰!」小幸一屁股坐在黃鶯身邊。
「小心啊!亂塗抹藥膏,要是毀容你就慘了,看凱子還愛不愛你。」黃鶯幸災樂禍地恐嚇他。
「唉!」小幸大大地嘆了口氣。
「嘆什麼氣啊!嫌自己還不夠倒霉嗎?」黃鶯以手肘推推他。
「說真的,我這陣子大概是沒空去廟裏拜拜,做什麼都不順,竟然還挑在這時候長了水痘,簡直是天要亡我嘛!」小幸氣餒地唉聲嘆氣。
「別唉別唉,喏,好東西給你送來了。」黃鶯拿出背包里的曲譜。
小幸眼睛一亮。「這麼厚一迭?看來妳最近創作靈感豐沛哦!去去去,彈給我聽聽。」
「遵命!」黃鶯開心地蹦跳到鋼琴前面,打開琴蓋,愉快而忘我地彈奏起來。
「好聽,好聽!我得想想要找誰來填詞,還要想想找誰來製作唱片。」小幸一面跟着打拍子,一面思索着。
黃鶯神秘地對他笑笑。「詞我也填好了,要不要聽聽看?」
「真的嗎?好啊!」小幸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一點好事了,最近的唱片業不好做,非常需要一點新的歌曲。
黃鶯清清喉嚨,開始彈唱着自己的作品。
曲子動聽,歌詞優美,再搭配上黃鶯獨有的暸亮嗓音,簡直就是人間天籟!
小幸沒喊停,黃鶯也就一首接着一首唱,直唱到第五首時,因為唱片公司老闆的突然闖入才停止。
「天啊!這個聲音太美妙了,黃鶯小姐,妳一定要出唱片,一定要!」一個長得高頭大馬的年輕人,雙手合十地站在黃鶯面前,一臉的陶醉還沒褪去。
唱片公司里早就因為櫃枱小姐的通報而兵荒馬亂,大票人員統統擠在小幸的辦公室外,等着一睹黃鶯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人還未見到,就先聽到她天籟般的美妙嗓音,也因此引來年輕老闆吳志文的注意。
「志文?你怎麼在公司里啊?」小幸一頭霧水地看着他。
黃鶯驚駭莫名地看着將辦公室門口擠成沙丁魚的人群,嚇得從鋼琴邊逃到小幸身後。
「先別說這個,你先幫我說服黃鶯小姐。我告訴你,我們公司要起死回生就靠黃鶯小姐了,無論如何你都要辦到,聽到沒?」吳志文是個激動的人,說起話來不但口沬橫飛,還比手畫腳的。
「小幸……」黃鶯驚慌地拉扯着小幸的衣袖,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別急,我先把他們打發走。」小幸壓低嗓音安撫她。
「我說志文啊,你先回你的辦公室去,我跟黃鶯先談談再說,好嗎?」小幸先是微笑地應付老闆,再轉過頭大聲吼道:「幹嘛幹嘛?現在是不必工作了是吧?這麼閑,看戲啊?還不滾回座位去?!」
只見一大票工作人員,以極為迅速的動作紛作鳥獸散。
吳志文離去前不放心地又叮嚀一次。「要搞定哦!我很久沒有聽到這麼讓人感動的聲音了,一定要把這張唱片做出來,聽到沒?」
「是是是,交給我來處理,好嗎?」小幸一面將吳志文往門外推,一面轉過頭對黃鶯眨眼。
黃鶯虛脫似地癱坐在沙發上,一顆顆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掉。
「見識到妳聲音的魅力了吧?」小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黃鶯皺着眉頭看他。「我的歌聲真有這麼好聽嗎?哪裏比得上那些天王天後啊?會不會太抬舉我了?」
小幸笑咪咪地走近她。「唉呀!真不知道妳這是謙虛還是遲鈍,妳自己說說看,現在的樂壇里,有誰的聲音比得過妳?又有誰的創作才華贏得了妳?妳這樣的人不出唱片,難道還要我們繼續聽那些了無新意的靡靡之音嗎?」
「多的是人才啊!我不行啦!我真的不行。」黃鶯往後縮進沙發里。
小幸再接再厲。「咱們都認識幾年了,這天窗就打開了唄!這些創作的來源應該是來自彭子彰先生吧?是不是?」
「哪、哪有啊!才不是呢。」黃鶯心虛地搖頭。
「還說瞎話。這些曲子明顯地跟妳以往的曲風大不相同,多了點幸福跟甜蜜的感覺。再說那些詞,哪一首不是一個小女人渴望被愛、被了解的心事?妳說,妳這個沒談過戀愛的小女生,要不是有這些幽微的心思,寫得出來嗎?」小幸這時可是一臉的咄咄逼人。
「我……我……」黃鶯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小幸得寸進尺道:「妳、妳、妳什麼妳,妳就承認了吧!」
黃鶯煩躁地推開他。「唉呀!那又怎麼樣嘛?就算我很欣賞他,很喜歡他,那也沒用啊!」
「為什麼?妳又年輕又漂亮又這麼有才華,瞎子才不喜歡妳呢!我看那個彭醫師也是個聰明人,不至於是個木頭啊!」小幸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他當然不是木頭,只是……」黃鶯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只是他是個醫師啊!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一個醫師出現在我面前,更何況是談戀愛?!你明明都知道的……」黃鶯挫敗地以雙手掩住臉頰,情緒糟到幾乎要掉眼淚。
小幸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還困在那個心結里走不出來嗎?」
黃鶯沒說話,難過地依偎在小幸懷裏。
「如果妳擔心步上妳母親的後塵,一直讓自己困在那段回憶里,繼續讓自己有這麼不正常的情緒反應,其實對妳的父親真是種天大的懲罰。」小幸吶吶地說著自己好久以前就想說出口的話。
黃鶯抬起頭看着他。「為什麼?」
「難道不是嗎?這麼多年來,妳對醫師跟醫師袍的排斥與恐懼,不就是無言地控訴,妳母親的死是妳父親一手造成的。如果妳現在也放棄自己的幸福,這樣不是讓妳父親更愧疚嗎?這難道不是一種懲罰嗎?」小幸難得這麼嚴肅,語氣中還有更多的鼓勵與不舍。
黃鶯靜靜地聽着,也靜靜地淌淚。「可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
小幸笑了笑,摸摸她的頭。「妳最缺乏的就是勇氣。妳這麼喜歡音樂,對音樂又這麼有天分,為什麼不試試看為自己勇敢一次?說不定跨出這一步之後,再也沒有別的事情能擊垮妳啦!」
黃鶯抬起頭看他。「你真的覺得我能克服我的恐懼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也許妳天生就是屬於舞台的啊!」小幸忍不住捏捏她哭紅的鼻子。
「出唱片?當個歌手?我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當偶像的料啊!」黃鶯眼裏依舊寫滿驚恐。
「既然妳對自己這麼沒信心,那就走創作路線嘛!」
認真地看着小幸一會兒之後,「呵呵。」黃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
「你的臉……真的好醜!哈哈。」黃鶯調皮地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小幸氣得幾乎抓狂,追着她滿辦公室跑。「可惡,竟然這樣笑我!真是可惡的小東西!」
兩人幼稚地在辦公室里追逐一陣子之後,黃鶯氣喘吁吁地對小幸說:「我想用音樂讓我喜歡的人聽見我的心聲,你能幫我嗎?」
小幸既高興又感動,走向前緊緊地擁抱着黃鶯。「一定!我們會成功的,妳要對自己有信心。」
聖誕夜,台北的街頭即使沒有飄雪,也被一棵棵豪華可愛的聖誕樹,妝點得很有過節的氛圍,大街上到處都是聖誕歌曲在飄蕩,來往的行人臉上,也充滿了過節的喜悅。
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黃鶯瞞着父親,也瞞着彭子彰,秘密地進行灌制唱片的工作。就在聖誕夜這一天,所有的錄音工作都正式結束了,她開心地在錄音室里與小幸互相擁抱,好想跟彭子彰分享這個喜悅。
「走吧!我們去吃聖誕大餐,慰勞慰勞自己。」恢復了一臉帥氣的小幸提議着。
黃鶯看着他微笑。「你跟凱子去慶祝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幸穿上大衣,瞭然地看着她。「怎麼?有那種創作完成後的掏空感,需要安靜地恢復體力嗎?還是要找誰分享這份喜悅跟感動啊?」
「不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聖誕快樂!」黃鶯拿起桌上的備份CD,洒脫地對他揮揮手。「這份拷貝送給我。」
「拿去吧!要多少有多少,反正母帶在我這兒。聖誕快樂,鶯鶯。」小幸開心地目送她離開,心裏充滿着喜悅。
聖誕快樂!聖誕快樂!黃鶯欣喜地一路在心底這麼叨念着。
是,此刻她的確是快樂的。與聖誕無關,純粹是一種單純的快樂。
她也反覆練習着待會兒要這麼對彭子彰說出一句「聖誕快樂」,然後……然後呢?黃鶯怔愣地站在馬路邊,好像還缺了點什麼?
彭子彰今天有空嗎?他們完全沒有事先約好,這樣莽撞地去找他,真的好嗎?
黃鶯就這麼站在馬路邊,不遠處的西點麵包店正在促銷聖誕蛋糕,店員的聲音一陣又一陣地傳來,提醒她的尷尬。
不久,口袋裏的手機響起,讓黃鶯從尷尬中回過神。
「鶯鶯,聖誕快樂。」彭子彰的聲音愉快地從手機那端傳來。
「聖誕快樂。」黃鶯微笑着,原來祝福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說出口的,虧她剛剛還練習了這麼久,想來有點蠢。
「在幹嘛呢?吃聖誕大餐嗎?」彭子彰的聲音又拉回她的思緒。
黃鶯笑了起來。「一個人吃什麼聖誕大餐啊?」
「黃老呢?父女倆吃頓飯也好啊!」
「我爸爸出國了,他在歐洲有個研習會,要到一月初才會回國呢!」
彭子彰沉吟了半晌。「這樣啊?一個人孤單地過聖誕?好可憐哦!」
「不會,我待會兒可以去教會聽小朋友唱聖歌,不會很可憐啦!」說是這麼說,黃鶯的眼眶卻悄悄地紅了。「你呢?你在幹嘛?」
「我啊?我在值班啊!要到十二點。」彭子彰嘆了口氣。
黃鶯說不出「我去看你」這樣一句話,對於醫院、對於醫師袍,她心裏還是有很多恐懼。
「那……」但是,她也不想就這麼說再見。
彭子彰主動提議。「等我下班,我們一起過聖誕節吧?雖然平安夜過去了,聖誕節還是要過的,我明天排休哦,要不要去哪兒走走?」
黃鶯在冷風中笑開了一張臉。「好啊!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回家煮,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我很好養的啦!就算是半夜十二點讓我吃早餐也OK!」
「哪有這麼遜啊?再怎麼樣我也會幫你煮碗泡麵啊!」
「泡麵當聖誕大餐?我看還是我來做飯好了,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啦!」彭子彰一口否決。
「呵呵。開玩笑的啦!你先去忙,我回家準備準備。」黃鶯開心地掛上電話,心情在瞬間大逆轉。
「彭醫師,這個、這個禮物送給你,祝你聖誕快樂。」暗戀彭子彰很久的急診室護士小芬,害羞地站在剛掛上電話的彭子彰身後。
「小芬?謝謝妳。聖誕快樂!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耶!」彭子彰溫和地笑笑,收下了包裝精美的禮物。
小芬連忙揮揮手。「不必、不必!這是我的一番心意啦!聖誕夜還要值班,你真的好辛苦哦!」
「還好啰!妳不也是一樣嗎?這種節日,怎麼不去約會?要不去參加醫院的舞會也不錯啊!」
「沒、沒有人約我。彭醫師,你……你怎麼不去參加舞會?聽說今年的舞會之後,還有個午夜派對耶!」小芬的眼裏有暗示。
彭子彰還是一臉的笑。「我不喜歡參加舞會,而且下班之後我有約會。」
小芬愣了愣,眼眶看得出來有點紅。「噢,這樣啊,那……還是祝你聖誕快樂,玩得開心點。拜拜!」
「拜拜!」
看着小芬快步走開的身影,彭子彰心想這樣也好,宣示自己心有所屬,應該可以免去不少麻煩吧?!
從彭子彰進入醫院以來,關於他的緋聞耳語實在太多了。彭子彰心裏也不免擔心,這些不實的耳語若是傳回學校,傳到恩師耳里,甚至傳到黃鶯耳里,恐怕都不是件好事。
至於卧什麼不是一件好事,其實連彭子彰自己也說不清,對黃鶯那份莫名的關心與在意了……
十二點一到,彭子彰正要離開急診室,趕赴黃家吃大餐,卻被一臉急驚風似的江宇軒一把攔下。「學弟、學弟,你一定要再教教我。」
彭子彰一邊脫下醫師袍,一邊看手錶。「教你什麼啊?你不是跟許醫師去參加舞會了嗎?」
「是啊!我們玩得很開心啊!可是接下來咧?許醫師剛剛跟我說她不想參加午夜派對,但也不想這麼早回家,所以我們就先回醫院來……她現在回辦公室處理點事情,我只好先來找你,問你下一步要幹嘛好?」江宇軒穿得很帥氣,神色卻是呆笨到不行。
彭子彰嘆口氣。「學長啊!『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連約人家去看場電影或是喝杯咖啡都不懂嗎?」
「哦?可以這樣嗎?那去山上看夜景也行啰?」江宇軒像是突然開竅了似的。
彭子彰拍拍他的肩膀。「人家給你的暗示也夠清楚了吧?隨你怎麼樣都好,只要別太早把人家弄上床就行了,OK?」
江宇軒不好意思的說:「我是那種畜生嗎?」
彭子彰受不了地搖搖頭。「隨便啦!我要走了,拜拜!」
「你去哪?約會啊?跟誰?是緋聞第幾號啊?」江宇軒好奇地跟在後頭一路追問。
「這是我的秘密!你怎麼這麼雞婆啊?」彭子彰才不想理會他,一溜煙跑得老遠。
「交女朋友了?看你這麼猴急的樣子……」江宇軒還在後頭叨念着。
但,「女朋友」這三個字,卻讓彭子彰聽得心頭一暖。
可以嗎?可以將鶯鶯視為女朋友嗎?彭子彰感到欣喜,也確實明白,她是自己極力保護的對象。
女朋友?又有何不可呢?
因為過節的緣故,馬路上到處都是人車,彭子彰困在車潮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怕黃鶯擔心,急忙打了電話過去。「鶯鶯,我現在還塞在路上,妳餓了嗎?要不要先吃?」
黃鶯正在佈置餐桌,忙碌得很。「沒關係,你慢慢來,我正在佈置餐桌,不急啦!」
「鶯鶯……」彭子彰覺得有股柔情在心底緩緩流動,卻怎麼也說不明白。
「嗯?」黃鶯停下動作,專心地傾聽。
「我……我有話想跟妳說……」管他的,豁出去了!
黃鶯抿嘴一笑。「現在?等會兒再說不好嗎?」
彭子彰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只知道自己有滿腔的情意非說不可。「我們好些時日沒見面了,真的很想現在就對妳說。」
「好吧。你說,我在聽。」黃鶯拉了把椅子坐下。
彭子彰深呼吸了幾口氣,鼓足勇氣對着話筒說:「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呵呵。鶯鶯,我知道我的職業是妳最不喜歡的醫師,我也知道妳只把我當成一個哥哥看待,可是……」
黃鶯豎耳傾聽,彷佛也聽見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聲。「可是什麼?」
「鶯鶯,我很喜歡妳,不只是對朋友那樣的感覺,也不是對妹妹那樣的喜歡。我知道,對妳的關心早已超過一個醫師對病患的關懷,也早已超過朋友之間的情誼。不知道妳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彭子彰的耳朵紅得像是火燒似的。
黃鶯沒說話,她怔怔地握着話筒,以為自己聽錯了。
「鶯鶯?」彭子彰焦急地呼喚着她。
「欸,我在。」黃鶯的呼吸急促,十二月天,她卻一身的汗。
「鶯鶯,妳有聽清楚我剛剛說的嗎?妳的回答是?」彭子彰性子急,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黃鶯不由得也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然後吶吶地說:「我現在腦子好亂,也不知道你剛剛說的話我聽進幾分?一定要現在回答嗎?」
「呃……其實也不用啦!」彭子彰習慣性地又搔搔頭髮。
「那,等你到了再說。」黃鶯的臉也好紅、好紅。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彭子彰還是有點捨不得掛上電話。「鶯鶯,妳會給我妳的答案嗎?」
黃鶯可以感覺自己眼中蓄積着淚水,可是臉上卻綻放着燦爛的笑容。「會。只要你出現在我家門口,我就會給你答案。不過你別急,慢慢開車,要注意安全,這樣可以嗎?」
彭子彰聽出了黃鶯的答案,開心地猛點頭。「鶯鶯,妳要等我哦!我很快就到妳身邊了。」
「嗯,我等你。」黃鶯點頭應許。
掛上電話,黃鶯忍不住低頭禱告,感謝上帝賜給她一個這麼美麗的聖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