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草漫漫，煙火衝天。
風家軍迅捷安靜地穿越漫過人腰的野草林地，來到正被一群亂賊所包圍的僮族部落外圍，靜靜地觀察情勢。
為首的是風擎揚。
他誓言剿平這群亂賊，不單是為了替十數個無辜喪命的兄弟報仇，更為了維護西南邊境的和平與安寧。
他低聲向屬下交代戰略，只見二十名風家軍成員迅速地散開，好迎戰殲敵的陣仗。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盯着他，只等他命令行動的手勢一下，隨即上前迎戰。
僮族部落遇襲，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一向驍勇善戰的僮族人中了這群亂賊事先施放的毒煙，個個軟了手腳，只能束手就縛，成了待宰羔羊。
“卑鄙！有種就跟咱們正大光明戰上一場，這樣暗中施毒算什麼英雄？”寧剛雖已就縛，仍是咬牙切齒地不停叫囂着。
“就是！咱們僮族一向善戰，就算是女人都勝過你們這些匪類。我看你們連賊都稱不上，只能與鼠輩畫上等號!”一名僮族婦女也憤憤不平地嚷着。
“對，小人！”
“沒種！”
“鼠輩……”
一時間，僮族人的叫罵聲此起彼落。
“都給我閉嘴！”為首的亂賊不耐煩地大吼一聲，“你們這些死到臨頭的傢伙還敢吵鬧？想試試苗族的一日仙不成？我們既然挑中這裏下手，可是有備而來的，惹毛老子，就讓你們死個乾淨！”
一日仙這毒在西南邊境是出了名的，聞者莫不喪膽，饒是一向勇猛的僮族人也不得不畏懼三分。所以即便不甘心，眾人只得忍氣吞聲地安靜下來。
“很好，算你們識相。我們也不過是來要些糧食、銀兩，了不起再借幾個姑娘供兄弟們快活快活，不是真要滅你們僮族，好好配合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人傷亡。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可就怪不得我們心狠手辣了！”
他滿意地看着眼前已受控制的局勢，絲毫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正要應驗在他們身上。
風擎揚冷眼看着這批忙着搜刮僮族財產的亂賊們，手勢一下，埋伏在四周的風家軍立刻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奮勇沖向前。
比起他們訓練有素的身手，一幫烏合之眾不過是些只會逞兇鬥狠的惡徒，自然不會是對手。
片刻，風家軍已經控制住局勢，制伏了亂賊，解救了僮族部落的危難。
“將軍，我代表僮族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僮族願意就此歸順朝廷，再不與朝廷為敵。”寧福感激之餘，誠心地表示歸順之意。
“救命之恩不敢當，風某不過是盡己之責。族長對朝廷忠誠之意，風某必定儘快上稟皇上。”風擎揚恭敬地拱手回禮。
“更何況，我答應過柔兒，一定將你們平安救出，因為你們亦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他毫不避諱表示自己對寧柔的重視。
聽聞此言，曾與風擎揚不對盤的寧剛拋下過往對他的成見走上前，“我妹妹沒有挑錯人，希望你以後好好善待她，我們把族裏最珍貴的寶貝交給你了！”
寧福笑了笑說：“是啊，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撇開往日的紛爭，他心裏頗為欣賞眼前這威震西南的西南戰神，如今掌上明珠能見得此良緣，他是最高興不過的了。
“那可得好好辦一場婚禮了。”
“是啊，咱們有駙馬爺嘍！”
“哎呀，恭喜恭喜！”
“唱歌、跳舞！”
“那咱們也有將軍夫人了!”
“又可以好好熱鬧熱鬧，享用美酒、好菜了。”
僮族人生性熱情樂觀，兼受風家軍救命之恩，盡釋前嫌后，雙方便親如一家人。而風家軍的成員個個草莽英雄性格，不拘小節，一時之間，彼此恭賀笑鬧聲不絕於耳，整個僮族部落陷入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中，倒叫受制的亂賊們看傻了眼。
“咦？怎麼不見闕炎那個壞蛋？說，他人在哪裏？”林大友巡視過所有就擒的亂賊之後，隨即對一名亂賊追問着。
“他沒有參與打劫僮族部落的行動。”
“他人呢？”風擎揚蹙眉問道，心中隱約浮現一絲不安。
“帶着另外一批兄弟去突襲你們營區了！”亂賊幸災樂禍的說。
風擎揚一聽，立刻一個箭步跨上戰馬，一馬當先奔回營區。
闊炎領着另一幫烏合之眾埋伏在風家軍營區外，順着風向施放迷藥，多數的守營土兵紛紛昏迷倒地。少數士兵仍兀自頑強抵擋，卻因四肢無力戰力銳減，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批惡賊，大搖大擺地進入營區。
闕炎的目的不外乎是狠狠打擊風擎揚，這段時間，他靠着與這幫四處打劫財物的亂賊合作，鼓動他們與風家軍為敵，並誘之以利，計劃了這次聲東擊西的行動。
“闕老大，不出你所料，那個風擎揚果然中計，往僮族部落去了，他的副將李龍則帶着另一批士兵往咱們這幾天落腳的窩而去，如今留下來守營的士兵們又中了你施放的軟筋散，這整個營區等於是落在我們的手裏了。”一名亂賊崇拜的看着闕炎。
“老弟，我早跟你說過這些風家軍不過是匹夫之勇，怎麼比得上咱們的機智呢？瞧，這下等我殺了風擎揚，滅了他的風家軍，這西南邊境就是咱們的天下。”
“闕老大說的是，這一切全靠你的精明。太好了，我們終於也能有自己的地盤，再也不必四處躲藏打劫維生。”
“沒錯！而且我要叫那些當初拒絕與我合作，共同對付風擎揚的族長們，各個跪在我面前磕頭認錯！”闕炎眼裏閃着狡詐之色。
“闕老大，現在我們已經控制了整個營區，接下來要怎麼做？”
“把那個僮族小公主帶來，那娘兒們可是咱們對付風擎揚的王牌。”根據他派人暗中觀察得知，寧柔已被風擎揚帶來營區，想起那甜美可人的小公主，他心中浮現許多歹毒的計策。
片刻之後，寧柔便被捆綁到闕炎面前，她強忍心頭的害怕，臉色鐵青地瞪着他。
“好一段時日不見，你還是這麼美艷誘人，想必風擎揚仍是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對你寵愛有加吧？怎麼樣，當初把你當成禮物送給他真是個好計策對不對？你要怎麼答謝我啊？”闕炎無視於她眼裏的鄙夷，陰笑地調侃着。
“你少在那邊胡說八道！”寧柔嫌惡地別過頭。
“嗯？生氣啦？難道是那個風擎揚對你不夠寵愛，冷落美人了？”他惡意地笑着，“敢情咱們那位風大將軍還在怪你當初欺騙了他，讓他受了那麼多折磨苦痛？啦，看不出他那麼小心眼啊。”
他的話惹來亂賊們的訕笑，紛紛跟着起鬨取笑他口中的西南戰神。
寧柔氣極，大聲斥喝着，“你們這些只會偷雞摸狗的壞蛋，有什麼資格胡亂誹謗風將軍？有本事就明着向他挑戰，何必使出這些下流手段！”
“媽的，你這臭婆娘嚷嚷什麼？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住手！”闕炎眼明手快地攔住一名正要對寧柔動手的亂賊。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公主教訓的是，我們是盡幹些偷雞摸狗的下流事，可是，讓我這壞蛋提醒你，你可也曾參與啊，咱們也就別這麼惡言相向了，不都是同路人嗎？”
“誰跟你是同路？若不是受你所迫，我怎麼會參與那等卑劣的害人計劃？”寧柔氣憤難當。
“對，的確非常卑劣。所以，你以為風擎揚會那麼容易就放過你？”他緩緩趨近她。
“風將軍知道事情原委后已經原諒我了。而你竟然還敢不知死活地偷襲風家軍，你難道不知道他早已下天羅地綱要擒拿你？我勸你還是知錯能改，早早投降吧，遲了就後悔也來不及！”她義正辭嚴地說。
“哼！那風擎揚已中計前往你的族裏去了，你瞧瞧那些被我們迷昏的士兵，不就是你口中英勇的風家軍嗎？是誰擒拿誰還不知道呢！”闕炎忍不住得意地大笑。
“你……”寧柔又驚又氣地說不出話，只能在心裏祈禱風擎揚能識破他的詭計，早些趕回來。
“我不是笨蛋，你以為我會待在這兒等他回來對付我嗎？”闕炎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老實告訴你吧，我還得靠你幫我對付風擎揚呢！”
“你做夢！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傻傻地幫助你害風將軍嗎？我寧可死也不會這麼做!”她語氣堅決，憤恨的看着他。
“別這麼早把話說絕，這會兒你人在我手上，我有得是辦法讓你答應幫忙。”他陰狠狠地笑着。“你……你到底想幹麼？”寧柔恐懼地看着他。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現在，我要帶你一塊兒走。”闕炎毫不憐惜地一把揪住她嬴弱的身子，領着一群亂賊同時綁走了被迷昏的士兵。
風擎揚盡全力趕回營區，卻仍是晚了一步。
闕炎一干人等早已揚長而去。
沒多久，順利找到賊窩的李龍等人撲了個空后，也發現事情不對，趕回營區欲稟報風擎揚，兩人正巧會合。
“將軍……”他驚愕的看着空蕩蕩的四周。
“我們中計了。”風擎揚打斷李龍的話，“我遲了一步，闕炎綁走了我們一些兄弟。”
“將軍，我們雖有找到賊窩，但那裏已空無一人，事不宜遲，咱們得趕緊追緝下去。”
“這事兒急不得，只怕又中圈套。這闕炎熟知施蠱之道，我不能拿你們的安危作賭注。”風擎揚思索着因應之道。
片刻后，他迅速作了決定，“李龍，我們現在先回你探查出的賊窩埋伏，以闕炎狡猾續密的心思，他們大概會反文一道而行的回到老窩去，我且與之賭上一賭。另外派兩名兄弟在這等大友，再通知他去和我們會合，我就不相信逮不到闕炎這幫人！”
風擎揚安排妥當之後，隨即再躍上戰馬。
“我們也一起去!”率領僮族戰士們趕來相助的寧剛大聲喊着。
風擎揚回頭看去，林大友及其他風家軍成員也趕回來了，他揚聲回道：“好，跟上！”
他在心底向上天默禱，希望自己的猜測無誤，能順利找到那幫亂賊，他無法想像寧柔落在闕炎這等惡徒手裏，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不出風擎揚所料，闕炎一千人雖然刻意繞着山路走，但最終仍是回到他們原本的棲身處。
“闕老大，我們不是應該另竟落腳處嗎？這地方有可能已被風家軍探查出來了。”有人提出疑問。
“哼，你懂個屁！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是他們已經發現這地方，絕對不會想到我們竟會回到這兒來。所以，這裏是絕對安全的！”闕炎自信地說。
“闕老大果然聰明過人，小的佩服！”馬上就有人逢迎拍馬。
“去，這不過是小事一樁，我要成就的是大事業，你們好好跟着我，好好乾，我包管你們個個有旱不盡的榮華富貴！”一想起自己一統西南邊境的野心即將實現，闊炎眼底有掩不住的興奮光彩。
“是是是，小的們一定謹遵老大吩咐。”
“闕老大，這個漂亮小妞……嘿嘿嘿，是不是可以讓兄弟們樂樂？”一個樣貌猥瑣的亂賊，賊溜溜的眼神直往寧柔身上飄。
“憑你也配！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嗎？”另一人取笑他。
“我不配？難道你配嗎？不就是個綁來的娘兒們，有啥希罕？”他不滿的反駁。
“就是婊子也挑對象的，何況人家來頭不小，可是僮族的公主呢。”
“真是個公主？那老子更是非碰不可。這等貨色就是碰了得死，老子也甘願！”說著說著，祿山之爪就要往寧柔身上摸去，驚得她直冒冷汗。
“這娘兒們還有用處，你們先別打她主意！事成之後，還愁沒有娘兒們相陪？”闕炎在千鈞一髮之際阻止了亂賊對寧柔的侵犯。
“先把她綁在我屋外的柱子上，交代下去，誰也不準擅自碰她，要不然，等着見識我苗族蠱毒的厲害！”他惡狠狠的半命令半威脅。要制住這幫烏合之眾，非得靠些陰毒手段。
遠遠躲在暗處觀察情勢的風擎揚和寧剛，在知道寧柔暫無危險之後，這才放寬了心，兩人隨即開始研究這裏的地勢，商量着如何營救寧柔與殲滅一干亂賊的方法。
“寧柔目前沒有危險，我們暫且按兵不動，入夜後，我先去救出寧柔，然後立刻發動攻擊，嚴懲這幫亂賊，一舉殲滅禍患。”風擎揚放低聲量說出計劃。
“好，就這麼辦！”寧剛同意的點點頭。
“我先去探查他們囚困風家軍的地方，你持在這兒監視他們，我還是放心不下。”
“嗯，你小心行事。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寧柔。”寧剛看出他眼底的擔心。
兩個男人互覷一眼，心存完全的信任。
寧柔雖然被緊綁在柱子上，心底卻沒有一絲恐懼；她相信風擎揚一定會趕來救她脫離險境。
回想起結識風擎揚的這段日子，心裏湧現好多感觸。自小無憂無慮，被捧在手心裏呵護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段痛苦掙扎的經歷，還因此遇見讓她深愛的男人。
真摯的愛亦讓她心中充滿勇氣，所以她告訴自己，即使這次的危難會招致失去性命的危險，她也無怨無尤。
夕陽緩緩照射在寧柔身上，她雖然遭受禁錮，卻不顯一絲狼狽，小小的鵝蛋臉上，有着一抹勇敢與堅毅的神色。
風擎揚躲在遠處，定定凝視着她，胸口充塞着不舍。
他在心底暗暗向老天爺發誓，窮此一生，他都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珍惜這個勇敢的小女人。
入夜之後，闕炎等一幫亂賊開始熱鬧的慶祝着，他們沉醉在短暫的成功喜悅中，許多人忘情放縱地喝得酩酊大醉，渾然不覺危險已經悄悄逼近。
“將軍，我等已經部置完成，只等將軍令下，就可以救出兄弟們。”李龍低聲在風擎揚耳邊說著。“好極了，咱們動手吧！”風擎揚等這一刻已經等好久了。
訓練有素的風家軍以十個人為一組，憑籍着些微的月光，敏捷迅速地悄聲潛近賊窩，默契十足。
而風擎揚則是單槍匹馬的前往寧柔被綁的地方，他要親自救回自己的女人。
寧柔一整天滴水粒米未進，又累又渴的她，已經明顯有了疲態，卻仍是勇敢地強打起精神。
“累了吧？你一定又餓又渴。”闕炎帶着一臉獰笑走向她。
“可憐哪，堂堂的僮族公主，竟得忍受這種待遇，這全拜那個自大的風擎揚所賜。怎麼樣？與其跟着他倒不如嫁給我，等我一統西南邊境，一定讓你享受榮華富貴……”
“我呸!”不等他把話說完，寧柔使勁兒吐了口唾沫在他臉上。
“我寧可死也不會答應你！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小人，別再做春秋大夢，風將軍很快就會來救我了。”寧柔用盡全身僅有的力氣咒罵著。
闕炎沒料到她會這樣做，愣了一會兒后才回過神，勃然大怒的他抹去臉上的唾沫，用力拉住她的頭髮，逼着她仰起頭看他。
“媽的，你這娘兒們，給臉不要臉啊？拿什麼喬？不就是殘花敗柳一個嗎？再不識相，看我怎麼收拾你。咱這兒什麼沒有，漢子最多，你再敢這麼咒罵我，我就叫你當個現成婊子！”
寧柔惡狠狠地瞪視着他，反唇相稽，“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你會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你真是學不乖啊，非得老子教訓你。”闕炎舉起手，正想給她一巴掌，卻讓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給拽着，向後退了幾步，他回頭想斥喝阻止他的人，卻頓時錯愕的睜大眼。
“是你？你……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