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想你時,心似一盆烈火。

怨你時,心似一陣秋風。

恨你時,心似一盅苦酒。

戀你時,心似一顆紅豆。

念你時,心似一朵蓓蕾。

憐你時,心似一抹斜陽。

愛你時,心似一片深洋。

夏月亦有幽然時。

申繁語專註地翻譯上午自出版社拿回的稿件。

申墨不在身邊,他父親替他報名參加夏令營,上嵩山少林寺學功夫。

最近。她和廣昀放很少見面,有的時候她和獨居者無異,申墨自從認了父親之後,生活多了許多色彩,反倒她這個做母親的、變化不多。

三個鐘頭過去,肚子開始有點餓了,她起身走向一樓的廚房。

經過客廳時,一個輕微的嘆息引起她的注意。

是他,一個人坐在單人沙發上,臉色很不好。

“怎麼了?”她輕聲問。

廣昀放抬眼盯向她,淡然一笑。“有些不舒服。”

她鼓起勇氣走近他,緩緩地,猶豫地,伸手覆上他的額,不覺一驚。

“好燙!”

他發燒了,而且溫度不低。她踅回房間,拿出醫藥箱裏的耳溫槍。

“三十九度八,走,我陪你去醫院。”她焦急地道。

可他卻沒動靜。

“廣老師,你發燒得很嚴重,應該要上醫院。”她催促着。

“休息一下就會好,我不想上醫院。”他虛弱地說。

“可是你的身體好燙!”她心慌地喃語。

他困難地站起身,她趨向他。“我幫你。”

他看她一眼,“不用麻煩了,死不了的。”

她真不明白他為何拒絕她的好意,“不會麻煩埃”

他走上樓梯,進了卧室后脫下身上的外衣和西裝褲,便卧倒在床上。

“出去。”他命令。

“我去谷你拿些冰塊冰敷。”她不理會他的命令。

她從冰箱拿出所剩不多的冰塊,那是前天為了做芒果冰自製的冰塊。

“該死,這一點冰塊根本不夠。”

她想也不想,旋即衝上街去到便利商店買冰塊。

他生病了,他怎麼會生病呢?在她心裏他和強者一樣啊,糟糕的是,他居然不肯看玻

她做了個冰枕讓他睡,他臉上如霜的輪廓瓦解了,原來他也有軟弱的一面。

他該是個溫暖的男人吧?只是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戴着冰霜般面具的他是個有溫度的人,她感受過。六年前,在最激狂的情翩里,他不曾弄傷她;當知道墨兒的存在時,他也負起了父親的責任。

“舒服多了。”他囈語。

她替他蓋上涼被,走進浴室打濕毛巾替他擦臉,試圖降低他的溫度。

他倏地壓住他的手.親昵地揉搓着她的柔軟。

“謝謝你。”

她軟聲道:“沒什麼。朋友應該互相幫忙的。”

“我很討厭看玻”他睜開眼道。

她了解地點點頭,“墨兒也是這個脾氣,我拿退燒藥給你吃好不好?”

她略使力抽出她的手,轉身離去,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杯溫開水和一顆感冒藥。

他就着水吞下藥,笑說:“幾百年沒讓人伺候了,感覺奇怪。”

“不算伺候,不過是跑跑腿罷了。”她說。

“常常一個人待在家裏,很寂寞吧?”他突然問。

她搖搖頭,看向他有些疲憊的面龐,“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

“我不想休息。”他固執地說。

“不想休息病不容易好。要不要我把谷小姐給找來?”她試探問。

“找谷小姐?找湘沅來做什麼?”他不解。

“她可能比我會照顧人,而且……或許你比較喜歡她的照顧,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聯絡她。”

“不,作陪我聊天就好。”他不想深究她為何要找湘沅。

她順着他的話,“要聊什麼?”

“為什麼非生下墨兒不可?”他問。

因為你!她差點就脫口而出,可她不敢,她怕他笑話她。

“這……一言難荊”

“別告訴我不忍心剝奪小生命面世的權利,那是八股的答案,我不相信。”

她垂下眼,“我自己是個棄嬰,出生不到三個小時,就被我母親丟棄在垃圾堆里,好心的清道夫將我送到社會局安排認養,養大我的父母在我十歲時雙雙車禍意外身故。第二個認養我的養父母是我的小學老師,他們也在三年前舉家移民加拿大。我無法具體回答你的問題,我只是捨不得孩子,可憐自己的身世。”

他聽着,原來她的童年如此不幸。

“瞧你如今的模樣,很難想像你的過去這麼不如意。”

“你覺得我該是一臉憤世嫉俗的模樣?”

他失笑,“至少不該這麼恬靜。”

“我的養父母待我很好,我是幸神。”

“遇到我是你不幸的開始。”他自嘲。

她忙不迭反駁:“不,我不覺得自己不幸,墨兒是我的寶貝,他讓我的生命有了踏實感……”

他居着了,安安穩穩地瞪着。

她忍不住伸手撫摸他臉上的線條,誰有此刻,她才能這麼近距離地看他。

睡得舒服極了,病自然痊癒。

睜開眼,他看見她斜倚在床邊,睡得很不安穩。

他輕輕下床,將她攔腰抱起。她被他的舉動驚醒,掙扎了下,看見他後有些無措地嚷着:“快放我下來。”

他微笑,“你好輕。”

“快放我下來。”她臉紅道。

他將她放在大床上,俯視着她。“再睡一會兒,我去弄早谷,想吃中式或西式早餐?”

“你的箔…”

“全好了,有美麗的白衣天使照顧着,不好也得好。”

他走出房門后,她跳下床,沖回自己的房間,梳洗好,換上輕便的衣服走下樓。

廚房飄出陣陣香味,令她肚子餓得沒出息地咕咕叫。她記起自己昨天晚餐根本沒吃。

“來試試我做的火腿三明治。”他向她招手。

她點點頭,不好意思地說:“下次換我做給你吃。”

“快吃吧,我可不是天天下廚的哦。”

然後兩人安靜地吃着早餐,吃完后,她理所當然地搶着收拾一切。

他退出廚房,一派悠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椅里看財經早報,完全看不出昨日的病容。

“廣老師,我泡茶給你喝好不好?”她問。

他可有可無地回話:“隨你。”

見他沒拒絕,她轉身走回廚房忙碌着。她真的好快樂,這個屋格下只剩下他和她,奇妙的電流在她身體裏流動,她覺得自己好幸運。

喝下第一口她泡的茶,他說:“味道不錯,你在哪裏買的?”

“不是我買的,是朋友送的。”她雀躍地說。

“朋友送的?這茶葉有冠軍茶的茶香味,誰這麼大手筆送這麼貴重的茶葉給你?”

她也很老實,真相是什麼就說什麼。“一個老朋友。”

“什麼老朋友?”他追問。

“他叫白景祥,老師不認識……”

他突然反應激烈地吼道:“別再叫我老師,你這樣稱呼我是要教墨兒叫我師公嗎?”

完了,美好的氣氛被破壞了。

“不是的……我只是……”她說不下去。

“只是什麼?只是見外?這麼貴的茶葉禮你都敢收下了,人情世故你不懂嗎?”他承認自己有點小題大作,之所以這樣借題發揮,全是因為她收了別的男人送的東西。

“景祥說這茶葉是客戶送的,他只是好意。”

她本明白他怎會這麼生氣,雖然無功不受祿,可他也沒必要這麼慍怒啊?

“他常常送你東西?”

她不想騙他,“他是常常送我東西,但我真正收下的並不多,我不是那麼愛貪小便直的人。”

“他很喜歡你對不對?他想做墨兒的爹地?”他臭着臉問,早上起床后的好心情全沒了。

“會嗎?景祥想做墨兒的爹地?”她想都沒想過。

“你不可能不知不覺,如果他對你沒有企圖,為什麼對你這麼多情?”

送東西給她就是多情嗎?

“景祥已經有未婚妻了,他對我沒興趣。”她只好扯個小謊,反正未婚妻就是未婚妻,前任和現任不過一個字的差別。

“他的未婚妻肯定天天喝醋。”他說。

“沒有的事,景祥和我之間清白得像張紙。”

他冷笑,“像張什麼樣的紙?粉彩紙還是雲彩紙?墨兒不需要一個招蜂引蝶的母親。”

“我沒有招蜂引蝶。”她覺得自己好無辜。

“安分點,你現在住在我這裏,是我兒子的母親,別不守婦道。”

聞言她百口莫辯,好個強詞在理的一張嘴。

“是不是要我擔任何男人都保持距離,不許說話?”她故意誇張地問。

“你自己看着辦。”

說完話后,他不再看她,往樓上移步走去。

谷湘沅從律師事務所走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

她攔了輛出租車到廣昀放甫成立的金控公司送文件。本來這種小事隨便送交快速公司處理即可,可她不想放過任何見他的機會。

她知道他是個工作狂,不會在午夜之前下班,現在這個時間去找他,也許能一塊吃個消夜。

果然,她走進辦公室時,他正埋頭看企劃案。

“大忙人,這麼晚了還在用功?”

他抬眼,沒有意外的表情,似是對她的到訪習以為常。“下雨了?”他看着她略濕的發。

“毛毛細雨,夏天老是這樣,晴時多雲偶陣雨。剩下你一個人?”她問。

“國升剛走。”他答。

“她不會催促你早點回家嗎?”

“誰?”

“申繁語啊,要是我就會規定你一定要回家吃晚飯。”她笑着說,話中另有深意。

“她不曾規範我任何事。”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好意外。”

“是你想太多了,我和繁語的關係很單純,沒有綁手綁腳的約束。”

“這樣好還是不好?畢竟你們是墨兒的父母,冷淡的關係不會影響到彼此的互動?”

他聳聳肩,“我和她很少有互動埃”

她不禁暗喜,“真的?”

“我忙她也不輕鬆,沒有交集地同住在一間屋子裏,墨兒很懂事,什麼事該找爸爸或媽媽,他很清楚。”

谷湘沉對於自己又有新希望難掩興奮之情,“墨兒是個乖孩子。”

“你呢?這麼晚來找我純粹與我聊墨兒的事?”

她將公文夾交給他,“你交辦的事全辦妥了。”

他接過公文夾,放進抽屜里上鎖。

“不先看看?”

“明天找時間再看,你辦事我放心。”

沉吟半晌后她說:“肚子好餓,要不要陪我吃消夜?”

他看了看腕錶,“十點半了,我答應墨兒陪他看哈利波特,該死!我又遲到了。”

“反正你也遲了,不如陪我吃消夜。”

“下回吧!今天不行。”

“墨兒睡了,你回去也沒法陪他看埃”她跟着他站起來,隨着他走出大樓大門。

“我怕墨兒等我。”他鑽入黑色朋馳里,“回家?”

“不回家能去哪?總不能去你家吧!”她坐在駕駛座分嘟着嘴道。

他瞭然一笑,“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

但她不以為然地道:“除非是自己喜歡的人,不然別想要我替他生孩子。”

“可有喜歡的人?”他隨口問,車陣里不知還能聊些什麼,和谷湘玩相識的這些年,好像沒什麼共同話題,想說的話非常有限。

“你呀!”她半認真半玩笑地道。

他大笑,“我恐怕無福消受。”

“為什麼?是因為依依嗎?”

他面色一凜,斂起笑。“這和依依有什麼關係?”

“依依是你的最後,你忘不了她,所以沒法再接受別的女人的愛情。”

“依依的死是個傷口,傷口雖癒合了,可疤痕還是在,在某種程度上,她確實影響了我對愛情所下的註解。”誠實才是上策,他不想騙人。

“申繁語和依依可有幾分相似之處?”她一直想知道。

“同樣是女人,除此之外她們少有相似之處。”

“這麼說來你不會有什麼移情作用的問題羅?”她很擔心他會如此。

“移情?”他嗤笑一聲,“我不知道感情還能移動。”

“愛不到想愛的人,只好把愛轉移在類似的人身上,我以為申繁語和依依有什麼相像的地方,否則你怎會讓她生下墨兒?”

他僵了下。

“我好像沒必要對你解釋這麼多。”他不悅地說。

“你生氣了?”她懊惱道。

他不答腔,因為他是很不高興,他和繁語六年前發生的一夜情,不在她分享的範疇,如果有人以輕蔑的眼光看待這件事,他一定翻臉。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忌諱。”她說。

“你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探人私隱。”他說。

她抿了下嘴,有一絲難堪。“大概是職業病吧!”還能怎樣自圓其說?

“朋友間盡量不要這樣。”他坦白道。

這會兒她學乖了,“我不知道你的反應會這麼大。”

“因為我是加害的一方,所以不想談論那部分的傷痛,希望你體諒。”

她點點頭。他居然將自己讓申繁語懷孕的事視為加害於人!她個人倒有不同的看法,在她看來,根本是女方故意誘引男方,爬上男方的床,成就了一樁露水姻緣。

申繁語分明居心叵測,只有昀放如此痴心的男人才會傻傻地相信她被他佔了便宜。

真是天理何在!

再說,能擁有廣昀放這等出色男子一夜的寵愛,可是一種福分,申繁語有什麼好怨的。

何況還能讓她在那種情況下懷上孩子真是該死的走了狗屎運,她谷湘沅就沒那個命。

唉!可惜阿可惜。

“墨兒睡了?”他問正在譯稿的申繁語。

她嚇了一跳,“你回來了?”

他走進書房,看了看她桌上的稿件,“這好像不是上個禮拜的那本作品。”

“早上新接的稿子。”她說,心跳因為他的靠近而加速狂跳着。

“你不需要這麼拚命地工作。”他不止一次這麼告訴她。

她忘了要反駁,急着問:“吃過飯了嗎?常常餓肚子工作,同會弄壞。”

“吃了,你別為我煮消夜了,連吃了幾天,夠了。”他看着她,水水嫩嫩的一張臉,要不是因為他害她未婚懷孕,她現在不知會怎樣的幸福。

“吃膩了?”她因他的拒絕而有了強烈受傷的感覺,自他發燒后,她開始養成了替他等門的習慣,不管多晚,他沒進門,她就是睡不着。

等門,然後開始替他準備消夜,她喜歡看他吃飽后滿足的笑,邊笑邊讚美她的廚藝。

“不是的,你不用這麼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

他打斷她:“我欠你太多了,不能再占你便宜了。”

“佔便宜?”她訥訥地問。

“是的,我一直占你便宜,我讓你住進這裏是希望能照顧你,反倒麻煩你照顧我和墨兒的生活起居。”

申繁語的臉紅了起來。三天前,她自作主張地辭退了鐘點清潔婦,接下屋裏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清潔工作,包括洗他的貼身內衣褲……他知道了嗎?

“照顧墨兒是我的責任,照顧你是舉手之勞。”

申繁語還來不及反應,廣昀放覆地將她的小嘴結實地封住,她有半晌的愕然,怯怯地輕啟櫻盾,他旋即將深深地吻住她。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呃……晤……”

激切又渴慕的吻,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見他誘人的薄唇,心中即湧現不曾有過的溫柔,身體裏燃起情色的邪思。

他鬆開她的唇,看着她喘氣的身子。

“六年前那一夜,我吻過你嗎?”

她怯生生地點點頭。

“你喜歡我的吻嗎?”他又問。

她尷尬得回答不出話來,對於男女之間私密的事,她生激得很,那一夜之前或之後,她從不曾讓男人吻她,碰觸地,他的吻是她推一的接吻經驗。

“喜歡嗎?”

“我……”她害羞地低着頭。

他將她抱起來,走進他的房間,把她放在他的大床上,喃語:“這六年來,我不斷幻想,你是不是真像我記憶里的那麼美好。”

她迷亂了,完全地迷亂。

“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她敏感地知道。

他是不對勁,因為他一進門,就接到葉盛書和白景祥連續撥打來的電話,這兩隻蜜蜂,貪戀着他孩子的母親,嫉妒成了最佳催情春藥。

“如果我想要你,你願意給我嗎?”他在她耳邊低問。

她被他灼熱的目光燒得不知如何是好,咬着下唇沉思着,她沒有辦法在他眼前逃開,只能無助地應允:“如果你要,就拿去吧!”

她的話給了他通行證,望着她的水眸,他快速地將他身上的衣物褪下……一個如火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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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格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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