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 相愛容易相處難
辦完公務,已然是戊時,回到臨時搬進來的將軍府,秦陽微呵了呵氣,搓了搓手,外面的風雪下得越大了。
他跺了跺腳上的雪花,一旁的從人已經伶俐地遞上了屋內穿的棉鞋,屋內也早已生好了火,從軍三年來,雖一直都是在行武中,但衣食起居已經還是有下人在打理了,到了并州,因為暫代朝廷駐紮於此,乾脆搬到原先的并州府衙,還專門有個管事,秦陽接了,對笑了笑,隨口問了句,“小姐呢?”
下人臉上立刻浮現尷尬的神情,支吾起來,秦陽哪容手下這般頹唐,虎目瞪過去,從人立馬流利了,“大人,小姐白天出去了,剛剛好像……好像是齊隊長抱回來的,管家已經讓大夫看過了,說是受了風寒,需要將養,齊隊長……齊隊長還在裏屋照顧小姐……”想到之前鬧得沸沸揚揚,晚小姐是秦將軍的心上人,現在又多了個齊隊長,這是咋回事啊?從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胡鬧,你們這麼多人,都是吃乾飯的,不曉得去照顧小姐?”秦陽微沉着臉,喝斥一句,說罷拂袖一甩,往裏屋走去。
秦陽的語氣森寒,嚇得從人立馬跪了下來,嘴裏告饒,“將軍恕罪,管事大人在裏面……”
推開房門,秦陽看到的眼前的場景,彎彎躺在床上,而齊如虎就坐在床頭深情地看着她,一旁的管事尷尬地看着,不停地催促着,“將軍,夜深了,小姐已經睡了,您看是否?”之後被齊如虎掃了一眼,又立刻訥訥不言。
“齊隊長,請回,多謝今日送小晚回來。”秦陽神色不變,大步走了上來,嘴裏客氣地出逐客令,只是齊隊長三個字咬得份外重。
齊如虎往後冷漠地掃了秦陽一眼,來人錦衣華服,官威森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寄人籬下的蒼白小子了。
“秦陽”齊如虎突然長身站立,挑釁般看着秦陽,俾倪一笑,“從小到大,你一直和我搶,搶我的師傅,搶我父親的關注,因為你,我母親沒有少責罵我,我以前不爭氣,一直輸,可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輸給你。”說完這話,齊如虎掛着笑意往門外走去。
秦陽緊緊地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按住心中的不快,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齊隊長,在下生平最不怕挑戰,自然奉陪到底。”
聽到兩人的唇槍舌劍,直把一旁的管家聽得心裏嘖嘖稱奇,偷看了看床上的人兒,雖然是個美貌佳人,可之前聽說也只是個丫頭,居然交了這般好運,有這樣兩人心儀,真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心裏不由想到自己家裏的小女,年方八歲,掙扎半響,要不要送到大戶人家做丫頭呢,說不定未來也能當個將軍夫人呢。
不知道一旁管事心裏的官司,秦陽只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管家,辛苦了,出去吧。”
握住被子裏冰涼的手,秦陽看着眼前睡着仍不安份皺着眉頭的小臉,把手撫上她的臉,像是要撫平她的心事一般,嘴裏輕嘆了一口氣,“丫頭,真是不乖,為什麼不躲在我身後就好了。”
睡夢中的彎彎彷彿也聽到責備一樣,睡得更不安穩了,不知是魘到還是怎地,手上冰涼,額頭上竟隱隱有些汗。起身擰了一個熱毛巾來,秦陽輕輕幫她把汗珠擦掉,只好斜倚着床,打起瞌睡來。
一夜大寒,劇烈的咳嗽聲驚醒了床邊的秦陽,他立馬睜開眼睛,正好看到床上的丫頭也睜開眼睛,正心疼地看着自己,一時心裏一軟,涌到嘴邊責備的話又不忍說了。
“大哥,你怎麼這麼傻,昨天抱我回來,一晚上都不睡嗎?”看到眼前人憔悴的模樣,彎彎有些自責。
聽到這話,秦陽想到昨夜暗下的決心,心腸硬了起來,略有些責備“丫頭,你這麼晚還不回來,叫我如何不擔心,昨夜還是齊如虎抱你回來。”
“齊如虎抱我回來?”彎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即使昏迷中自己也覺得那人很熟悉,原來是他。
“是的,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還讓這麼多下人看到,成何體統?”想到齊如虎的深情狀,秦陽更加不悅。
“我不知道,我以為是你……”彎彎心知有錯,訥訥地辯解。
“我和他,你都分不清楚?”聽到這裏,本欲淺責幾句就算了的秦陽卻越來越怒。
“咳咳……大哥,我當時頭昏眼花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了”看秦陽臉色越來越黑,彎彎急急地辯解,又劇烈咳嗽起來。
看到彎彎情急的模樣,聽她說得可憐,秦陽臉色微緩,可又不想半途而廢,只好繼續板著臉,“說吧,昨日為何不聲不響就跑出去,也不告訴我,也不帶幾個人。”
想到心裏的隱痛,彎彎嘴角一抽,卻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就是心裏悶,出去走走。”
對彎彎的想法,秦陽心知肚明,卻越來越不贊同,語氣不由加重,“丫頭,你秦大哥以前可有干涉過你什麼?”
“沒有。”彎彎傻傻地搖了搖頭,不知道秦陽為何問這個。
“所以你就這般不知道珍惜,那日在湖上,你就囫圇塞個畫著地圖的蠟丸給我,就噗通往江里跳去,你可想過我的感受?”想到當日心急如焚,秦陽不由氣憤難當。
“那是因為……因為……”結巴許久,彎彎也沒有把“婉茹”兩個字說出口。
“你打小倔強,我不怪你,可是現在這麼喜歡逞強,還不如小時候的你知禮懂事,進退得當。那日齊夫人生產,我說過你去了,只會後悔,現在作踐自己的身體,你這不是自作自受?丫頭,乖乖的,呆在秦大哥的身邊,我早說過,會讓你一輩子平安喜樂。”說到後面,秦陽語氣越來越溫柔,卻現彎彎的神色越來越難看。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重了,秦陽輕嘆了一口氣,一看時辰,軍務繁重,還要去辦公,只好起身,幫她蓋好被子,輕輕俯身,往彎彎臉上吻去。
彎彎卻急急轉身,往裏面靠去,沒讓他親吻,一夜未好睡的秦陽也有些脾氣了,只好悶哼一聲,“你今日好好想想,我可說錯你了,現在倒越來越有小姐脾氣了。”說完有點氣悶地往屋外走去。
一等秦陽出門,彎彎的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知禮懂事,進退得當”,心底悚然一驚,他喜歡的到底是記憶中的她還是?彎彎眉眼間越哀涼。
讓秦陽不解的是,彎彎自己精通醫術,這一場病卻來得纏綿,就像冬日陰沉的天氣。
而自那日後,彎彎心中有心事,總是愁眉緊鎖,秦陽不知她的心結,兩人見了,不免又爭執幾句,不歡而散,而秦陽公務繁重,兩人更是聚少離多。
“我想先回袞州,等你這邊安定好了,我們再一起回青州過新年,你看可好?”也許暫時分開能想清楚一點,彎彎鼓起勇氣,對秦陽說道。
“也好。”秦陽眼神一暗,點了點頭。“大哥,我只是想在袞州,我可以放心地出去散
散心,病好的快一點,大哥你也可以更安心。”看到秦陽落寞疲倦的樣子,彎彎心裏一慟,急忙找個理由解釋。
想到確實如此,秦陽也就釋懷了,撥了幾個人把彎彎先送回了袞州城,找了個居所住了下來,就等過些時日一同回青州,南國眾將也部分撤離并州城。
“小姐,齊隊長又來看你了。”管家的語氣很生硬。由於生病,秦陽堅持把自己的從人派了兩個過來,一個就是府上的管事,只是這齊隊長從江北追到江南,讓管家心裏也搖了搖頭,對眼前的小姐也不認同了。
一向奉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彎彎,身邊突然有了兩個服侍的下人,讓她很不習慣,而本欲一個人獨處自由的空間,也未能實現。
輕蹙着柳眉,彎彎輕輕點了點頭,“吳大叔,請您請他到外間坐吧,我就出來。”
看着齊如虎弔兒郎當,百無聊賴地往老爺椅上一靠,更離譜的是,雙腳居然放在桌上,一旁吳管事臉都快氣綠了,彎彎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以前兩人就經常這般悠哉悠哉地坐在齊如虎的房間裏,天南海北,閑聊扯談。
聽到身後的笑聲,齊如虎卻沒有起身,只懶洋洋地說道,嘴角掛着的苦澀笑容隱沒不見,“你這個死丫頭,越來越做作了,當面就當不認識,見你一面還三請四催的,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多麼溫暖的詞彙,彎彎心裏默念了一會,勾起溫馨的回憶,大笑起來,近日的陰霾終於一掃而空,“我們是朋友啊,今日就再殺三盤,讓你輸得滿地找牙。”
看到彎彎笑得豪邁的模樣,管事又在心裏搖了搖頭,果然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上不了檯面,先是私定終身,現在有婚約在身,還與別的男子談笑風生,想到可憐的秦將軍,吳管事想到自己的使命,又默默送出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若是在往日,彎彎也許會顧忌,可這會終於想通了,自己心裏只有秦陽一個人,對於齊如虎早就講得清清楚楚,如果這輩子只做秦陽的影子,連個朋友也沒有,一生也不會開心,想到秦陽的豁達,彎彎信心滿滿,他一定能理解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