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從那日受到王煥的驚嚇之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太舒服,因為不舒服的感覺並不明顯,所以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日,她走出校門想去書局買點文具,才走沒多久,她就感覺小腹傳來一陣疼痛,而且越來越疼,她靠在牆角的水泥突起處忍着痛,但實在太疼了,讓她疼得只能捂着身子,咬着唇。
“薰兒,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白?”段葳走出校門口,見狀后嚷着。
“我的肚子好痛。”
肚子的疼像撕扯般一陣一陣的朝她襲來,那是一種血肉撕裂般深刻的痛楚,一陣陣地在她的小腹深處泛開擴大……然後,眼前一黑,體力不支地痛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窗外已是一片黑,看着站在床邊的段葳,“你醒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藍薰兒緩緩地搖頭,腹間傳來隱隱約約的疼痛,“我怎麼了,怎麼會在醫院?”
段葳遲疑了半晌,決定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你……小產了,醫生說胎兒萎縮,你不要難過,小孩以後再懷就有了。”
聽到自己小產,藍薰兒傷心掉淚,“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沒有好好保護孩子。”
“你不要這樣,要不要我先打電話通知夏先生?”段葳問。
“不,不要通知他,沒有必要了。”
她的孩子是夏迅潛的骨肉,是她與他交集的唯一,如今交集沒了,倆人還有什麼牽扯的必要呢?
“為什麼這麼說?失去孩子是兩個人的事。”
“我想靜一靜。”
“薰兒,不要逞強。”
“我沒有。”
“我知道你一直想為夏迅潛生下孩子,現在孩子沒了,你應該讓他知道的,不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該自己面對這件事。”
一陣心酸襲上心頭,藏在心中許久的壓力全爆散開來,年輕的她根本無法招架。
其實,她心裏真的很在乎這個孩子的,雖然是交易下產生的孩子,可卻是她想要的。
她害怕承認自己對夏迅潛的情感,把自己的情緒藏在內心最深處。她不敢承認自己真正的心情,彷彿只要她一旦承認了,就必須面對失去的痛苦,就像現在。
她好想要孩子呀,真的好想好想要……
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她的雙頰。
她想見他,卻不敢相見,沒有孩子將倆人牽扯在一起,再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
藍薰兒並沒有把握可以順利離開他,但是找個安靜無人的地方落腳,也不是辦不到的事情,離開他身邊的念頭一直堅定的存在着,但是她必須回家向母親道別,否則母親會擔心。
“你怎麼回來了?”藍母有些狐疑的看着她,視線很快掃到蒼白的臉頰與平坦的肚子,藍母吃驚的看着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小產了。”然後她開始哭。
藍母趕緊扶她坐下,“今天發生的事嗎?”
她點點頭,“是的,這幾天一直不舒服,我以為沒什麼,所以沒去醫院,今天肚子突然好痛,到醫院時孩子就流掉了。”
“夏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他到香港去了,我不打算告訴他。”淚水像是沒止境似的流着,心碎的她再也不想見到夏迅潛。
“你不說,他也會知道的,這孩子是他的命根。”
她搖搖頭,悲哀的說道:“不是他的命根,是我的命根,媽,我要離開台灣,離開他,你幫我。”
“你這傻孩子,媽能怎麼幫你?世界說大不大,如果夏先生想要找你,沒有找不到的,不如面對他,把事情說情楚,也許將來你還有機會幫他生個孩子。”藍母有些自以為是的說道。
“他不會找我的,我們從交易開始,也從交易結束,孩子沒了,我和他之間什麼也不剩。”她摘下腕上的玉鐲,“這是夏夫人寄放在我這裏的東西,替我還給她。”
李華丹不該將傳家之寶送給她的,現在她必須還給人家。
“你一個人要去哪呢?”
“不要為我擔心,我會想到辦法的,等我安頓好了,我會跟你聯絡。”
她一定要走,非走不可,她是一個膽小鬼,不敢留下來收拾爛攤子,不敢面對盛怒的夏迅潛。
☆☆☆
剛下飛機就聽說她離開夏石居的消息,夏迅潛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冰霜般冷酷,他的心現在正如冰霜般冷凝,他想不透她為什麼要離開。
“聽說她流產了。”許撫印告訴他。
他的臉抽動了一下,就算有悲傷,也讓他給強壓了下去。
“她說她很抱歉,一切都結束了,回到原點的生活對大家都好,不要有負擔,自由自在。”許撫印又說。
夏迅潛冷然的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她找你?”
許撫印清了清喉嚨,“沒有,是采蘋告訴我的,她去找過采蘋。”
“她還說了什麼?”
“只是道別吧,采蘋說藍小姐看起來非常傷心,她說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疏忽,也許可以早一點發現孩子的不對勁兒,也不會弄到小產。”他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許撫印覺得藍薰兒是個傻瓜,誰都知道夏老闆疼她,把她當寶貝似的憐惜,她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讓他們這些在夏先生底下做事的人,這幾天會更為難了。
“知道了,你走吧。”
“要不要把她找回來?”
夏迅潛沉吟后說道,“先不要,我有我的打算,讓她出去飛也是好事,過一陣子再說,不急於一時。”
“我和采蘋都覺得藍小姐人在福中不知福,你對她這麼好,她還這樣孩子氣。”
“所以我要檢討。”他連女人都留不住,不需要檢討嗎?
☆☆☆
美國
天氣不錯,氣溫難得讓人感覺舒服,太陽出來了,所以藍薰兒和段葳上完早上的語文課後,便到到哈佛廣場閑逛,買一些生活用品,也買一些書。在書局一窩就是一個下午,她們找了家中國餐館吃飯,倆人喝着酸辣湯,沒什麼交談。
她們很幸運的獲選為交換學生,本來是不可以逾期提出申請的,但葛蘭教授幫了不少忙,讓她們可以順利成行。
初到美國,一切都是新奇的,好在,她們年輕一切學得快,除了讀書之外,她們還接了學校的工讀,生活費省省的花,還夠用。
“真羨慕這裏的一些有錢人的公子和小姐,好像永不缺學校讀書,也不缺獎學金,好像從小就對自己的能力非常了解,不像我,來到這裏才知道自己真的什麼都不夠好,要錢財沒錢財,要人才也沒人才。”段葳突然有感而發。
“是呀,以前我們都是井底之蛙,以為自己的英文已經不錯了,沒想到來這裏才知道自己根本是鴨子聽雷。”藍薰兒如此以為。
“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出國,當初一直慫恿你申請交換學生,現在真的美夢成真了,才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麼愛讀書,也不是讀書的料,就算勉強讀完博士,大概也混不到一口飯吃吧!”段葳一笑。
“我倒不後悔來到這裏。如果不是因為早一點讓我認清世界的模樣,也許我還是那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小女孩。”
偶爾,她會想起在台灣的事,想起他,不知道他對於她的離開是不是暴跳如雷,或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你和家裏聯絡了嗎?”段葳問。
“還沒,等過一陣子吧。”
也許她多慮了,也許人家根本無動於衷。
“大學畢業后我要進入世界知名的大公司上班,然後努力往上爬,做一名人人佩服的女強人,我打定主意不再升學了,每天沉浸在一堆研究中,我覺得那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不要過那種生活,我要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和心愛的人共度一生。”
交換學生對她來說最大的收穫是知道自己的能耐在哪裏,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來美國已有一段時間了,卻從沒好好看過這個國家,從今天開始她們決定要去一些她們不曾去過的地方,認識一些她們不曾見識過的人,例如去參加學生的聚會,就算只是與一些自大狂聊天,可能也能學到一些東西吧,並試着學習與其他不同國家的留學生做朋友。
如果可以,藉機練練語文也不錯的,她們是交換學生,其實受到的照顧比一般人更多。
“如果有人追你,你會接受嗎?”段葳看着站在宿舍不遠處的研究生。
“什麼?”
“就是那個戴着金邊眼鏡的斯文男,看起來好像不錯,要不要試着交往看看?”段葳朝男子努了努嘴。
“他沒說要追我。”藍薰兒不動心的往宿舍走進。
“他昨天約我們吃飯,我怕你不肯,所以拒絕了。”段葳追上去。
“聽起來他要追的人是你。”
對於戀愛這回事,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直到現在,夜深入靜之時,她還會想着她和他的那個無緣的孩子,一思及心就會抽痛一下。
“不是我啦,他向我打聽你的事,還問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不敢亂說,因為不確定你和夏先生到底還算不算是一對,所以我要他自己來問你,這些留學生每個都自信滿滿的,我消受不了。”
段葳打了個呵欠,一副想睡大覺的模樣。
☆☆☆
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一輛紅色法拉利緩緩停在交換學生的宿舍前的馬路。
大家都已入睡的凌晨,有些疲倦的夏迅潛將雙手交放在方向盤上,下巴抵了上去。猶豫着要不要去敲她的門,不願驚擾她的好夢,卻又忍不住開車過來等她。
剛到美國,他立刻驅車前來,車子的引擎聲在暗夜裏咆哮着。
他不該來的,本是預備要給她一年的時間,等她回台灣再說,如果一年後倆人還想在一起,重新開始也不遲!但心底的思念卻讓他無法在等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經到達可以忍受的邊緣,他告訴自己不是來求和,也不是來示好,那麼他來的目地是什麼?莫非是求歡?
這不是更丟人嗎?好像他夏迅潛除了她再也沒有其他女人?
難道不是,近日火氣那麼大,似火山爆發不是因為欲求不滿,是因為什麼?
哥白尼俱樂部的老闆章采蘋,為了解決他的生理需求,安排了她手下的兩大紅牌,標準的美人胚子來侍候他,他居然可以無動於衷。
“你是不是在守貞?”章采蘋受不了的問他。
“什麼?”
“為藍薰兒守貞。”
“我……不確定。”不與其他女子性交就是守貞?會不會過度解讀?他真的這麼痴情?
他記得章采蘋頻頻搖頭說道:“你中毒太深了。”
“什麼中毒?”他還一頭霧水。
“你中了藍薰兒的毒太深了,現在除了她能給你解藥之外,我們這裏……包括全世界其他地方的女人,你,夏迅潛都不會有反應了,你完啦,趕快追去美國吧!”
所以,三天後,他真的出現在美國,他告訴自己他的口味變了,蜂腰大奶妹已經不是他的菜了。
他撥了她的手機,這是她的老師葛蘭女士給他的,世界就是這麼小,葛蘭是母親的好友,倆人是手帕交。
電話才響了一聲,他便將電話切斷,斥責道:你就不能等一會兒嗎?天快亮了,非要那麼猴急嗎?
半晌,車窗外出現一張美麗臉蛋,是她!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睡?和他一樣失眠嗎?
他快快按下車窗,“吵醒你了?”
倆人在窗里窗外對望着。
“不請我進去嗎?”她小聲的問。
“你要進來嗎?”顯得冷峻的唇角卻被春風給融化了。
她點點頭,他打開車門,她鑽了進去。
“你來出差嗎?”只有這個理由才是合理的理由。
他故意不說實話,為了面子,確實不適合說真話。“是啊!我會在這裏待一個禮拜,我媽要我一定要來看你,不然她就要跟我脫離母子關係。”
“伯母?”她有些感動。
天氣很冷,溫度很低,他碰觸到她冰冷的小手,才發現她身上穿的太單薄,打開暖氣並將身上大衣脫下包住她,對她道:“你快進去,不然要變成冰人了。”
“我以為你有話要對我說。”她低下頭。
“我是有話對你說,但不急於現在,明天我會來找你。”
她嘆氣!
“怎麼了?”他看向她。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找我了。”她很是意外,今夜特別難以入眠,沒想到他就在門外,給她一個大驚喜。
“我記得是你不讓我找你的。”他提醒她,他要讓她知道問題不是出在他的身上。
藍薰兒知道是自己的錯。“一切都是我不對,要罵就盡量罵吧,是我沒把孩子保護好。”
“再怎麼樣,這種事也應該讓我知道,我只要一想到,你一個人在外面承受這一切,我的心情就會受影響,我不知道你人在哪裏,安不安全……你實在太過分了,你一定非要這樣我行我素嗎?根本罔顧慮我的感受。”夏迅潛嚴厲的說道。
他的指控讓薰兒的心揪成了一團。“對不起,夏先生。”垂下眼,淚水慢慢滾下薰兒的臉頰。
她沒有為自己解釋,當初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那個時候,她痛苦的幾乎無法活下去。
“又是夏先生,我們的關係已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叫我夏先生。”
突地,他捧起她精緻的小臉,吻上她柔嫩的唇,彷彿找到他想望許久的夢境,遂發出了一聲悶吼。
“我們的關係?”她喃問。
“你全忘了嗎?看來我必須替你複習一遍,讓你快些恢復記憶。”他正想好好與她重溫舊夢。
藍薰兒還來不及弄明白將會發生的事情,他已攫住了她的嫩唇,仿彿這是他期待許久,來美國就是要讓它發生的事,當他越加狂烈地索吻時,她的心完全迷惘了。
他看着荏弱的她,不知道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每日午夜夢回之時,他想她想得發狂之時,想着有一天重新將她擁入懷中,他一定要將她給揉進骨髓里,再也不要讓她離開……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說你愛我,每天都對我說一次你愛我。”他動情的在她的耳邊叨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