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嗨!語懷,大夥來看你羅!」
邵翊然首先進入房間,隨後郝震烈與唐奎靳及邱謙詔也來到床旁,大夥有一句、沒一句地問候。
凌語懷與權品騏的房間一下子熱鬧起來。
「沒事,大夫說再過兩天就能下床了。」凌語懷還無法離開床,只能撐起身子坐着說話。
「那太好了!兩天後不正好碰上中秋。」唐奎靳放心道。
「對啊!副院士說今年的中秋,不回鄉的人可以玩通宵。」邱謙詔將好消息道出。
大夥早已決定今年的中秋留在書院。
「真的!記得算我一份。」凌語懷忘了腿傷,開心道。
「當然,還有品騏也有一份。到時候你們還能猜燈謎比一比。」粗枝大葉的郝震烈脫口說道。
邵翊然、唐奎靳、邱謙詔三人有默契地各給了他一記拳頭。
「啊!好痛!你們……」郝震烈差點沒氣。
「笨蛋!狗嘴吐不出象牙。」邱謙詔罵道。
凌語懷與權品騏見狀,明白地面面相覷,隨即笑出聲。
「放心!我們倆已經化敵為友,你們用不着提心弔膽地說話了。」凌語懷十分坦然地道。
雖然那天訓練完畢後,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確實改變許多,但是,其他四人依舊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們。
「喂!你們那是什麽眼神?」凌語懷蹙眉瞪向他們。
「沒有,我們是高興的眼神。」邱謙詔急忙開口。
太好了!這下真是雨過天青,副院士這招果真厲害。這念頭同時浮現在他們四人的腦海里。
「是啊!大家都是朋友,本來就應該和平相處。」唐奎靳笑道。
邵翊然附和,「沒錯!不如這次的中秋夜,就為咱們的友情慶祝一番吧!」
「嗯,就這麽決定。」郝震烈與邵謙詔同聲贊成。
「對了,咱們也約允兒姑娘吧!」唐奎靳提議。若要論這次的最大功臣,當然就是胡允兒了。
「可是……允兒姑娘會答應嗎?」邵翊然不確定。
「有好玩的,允兒當然奉陪。」胡允兒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端著葯,開心地進門。
大夥聽見她的回答,更加開心。
胡允兒將手中的葯交給權品騏,「權大哥,葯煎好了,大夫說這是最後一帖。」
「嗯,辛苦你了。」權品騏接過葯,向她道謝。
「不會,只要凌大哥的身子快點好起來,這點辛苦不算什麽。」胡允兒朝凌語懷深深一笑。
多燦爛的甜美笑靨,瞧得凌語懷心神不寧,有點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
「呃……我好像有點累了。」
邵翊然心思細膩,開口道:「那咱們就別打擾語懷休息吧!品騏,語懷就交給你看顧,允兒姑娘,咱們先離開吧!」
「好,那權大哥、凌大哥,允兒先退下。」她行完禮,很快與他們離開房間。
權品騏笑着送走大夥。
見門關上,凌語懷吐了一口氣,「天呀!不會吧!難道允兒姑娘對我……」
「八九不離十,她准喜歡上你了。」權品騏端著葯來到她的床沿坐下。
「噢……慘了!這下可好,我該怎麽辦?」她懊惱地抱住頭。慘了!她壓根沒想到竟會有女人喜歡上她,這教她如何是好?
他舀了一湯匙的葯,吹了吹,「當然是坦白告訴她,總不能讓她對你抱着希望吧!」
凌語懷當然知道。「那……我該怎麽告訴她?我該說什麽比較好?」
「虧你鬼點子多,一碰上這事也會亂了分寸。」權品騏將湯藥送到她嘴邊。
凌語懷蹙著眉,喝下苦澀的葯,瞪着他,「你別笑我,你根本不懂其中的嚴重性。」
「我是不懂,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坦白告訴她你的想法。」他再次喂地一口葯。
用力吞下後,她挑眉問道:「怎麽?你心疼她受傷害嗎?」
「當然。」他自然地回答。
猛地,凌語懷清楚地感受到胸口一緊,差點忘了呼吸。
「你別忘了,咱們可是男人,男人的存在是保護女人,不是惹女人哭泣傷心。」他將葯汁移到她嘴前,等着她服用。
原來如此!凌語懷的心鬆了一下。
「怎麽了?語懷,喝葯啊!」權品騏提醒遲遲未張口的她。
回過神,她趕忙張口將葯喝下。咦?怎麽回事?方才她為何會出現兩極化的詭異情緒呢?
視線不自覺地停留在不斷溫柔地為她吹葯、喂葯的權品騏身上,而她胸口產生的莫名燥熱似乎不像是因為喝葯的關係,難道是她……
中秋夜,團圓夜,遙遠天際的月娘,今夜顯得特別閃耀、燦爛。
凌語懷一夥人參加了城裏的慶典,他們四處閑逛,到處湊熱鬧。
七人信步走在街上,引來不少路人的視線。尤其帶頭的兩名男子更是俊俏得不得了,介於他們兩人之間的胡允兒深深感受到其他姑娘投來的嫉妒目光。
他們確實引人注目,無論步行到哪,總有驚羨的目光移過來。
不過有一事,胡允兒卻十分清楚,那就是……
「語懷,你瞧那疊羅漢真是厲害。」權品騏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雜戲團表演。
凌語懷見著,瞪大雙眼,「哇!天呀!他們居然能疊到六個人。」
兩人正佩服之際,嘩地一聲,準備挑戰七人的疊羅漢失敗了,只見七人紛紛跌到地面。
「哎呀!可惜……倒了。」兩人有默契地開口,隨即感到好笑地大笑起來。
唉!就是這氣氛,他們兩人眼中好似只有彼此,完全沒她這人。胡允兒在心中嘆氣,故意放慢腳步與他們逐漸拉開距離。
「怎麽了?允兒,累了嗎?」邵翊然一直注意着她,發現她的遲緩,馬上來到她身旁關心問著。
胡允兒望着他,很快又將視線移開,望着身後的其他人,「我還好。對了,你們呢?會累嗎?」
「怎麽可能,這點路根本不算什麽。」郝震烈笑道。
「是啊!不過我肚子有點餓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如何?」邱謙詔提議道。
「也好,順便休息。」
唐奎靳一說完,郝震烈趕忙朝着無視他們存在、一逕直走的那兩人喊道:「喂!品騏、語懷,咱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他們兩人沒有回頭,繼續有說有笑地前進著。
「搞什麽!這兩個以前斗得死去活來,現在感情好了,都快忘了咱們,真是受不了。你們先到轉角的客棧,我到前面去叫他們。」郝震烈無奈地搖著頭向前。
「我想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也沒什麽不好啊!」胡允兒望着他們兩人的背影,眼裏帶著些許空虛與落寞。
邵翊然在一旁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情,不禁心疼起她來。
月盤高掛,無波無浪的湖面映照出清晰的月影。離開鬧區,微涼的風輕拂而來,舒服得令人心情暢快。
凌語懷與胡允兒並肩散步在湖邊,周圍靜默的空氣有些悶。
雖是秋天,卻還有着夏日的悶熱,尤其是腦子裏為了整理出一套完美的拒絕之詞,凌語懷整個身子不禁燥熱起來。
「凌大哥,你邀允兒來這有什麽事嗎?」胡允兒停在一座涼亭前,望着她問道。
「呃……那個……我……」她吞吐起來。
「有什麽話,凌大哥直說無妨。」
凌語懷望着她,「允兒,其實……你應該明白,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一樣看待,所以……」她支吾半晌,猶豫不決著。
胡允兒眨著杏眼瞧她。
凌語懷心知不能再拖延,心一橫,大聲說道:「允兒,其實我一直當你是妹子,所以請你千萬別喜歡上我。」
「啊!」胡允兒愣了愣。
擔心她無法接受,凌語懷趕忙將練習了整晚的詞道出,「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好,不過我還是坦白告訴你,其實現在的我根本沒打算談什麽兒女之情,所以-一一」
「我知道。」胡允兒打斷她的話。
這回輪到她一陣呆愣,「啊……你知道?」知道什麽?她重點都還沒說完耶!
胡允兒因她那逗趣的表情,忍不住地笑出來,「凌大哥,你誤會了。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而是……」
「怎樣?」她瞠大眼,渴望知道真相。
望着她,胡允兒眼神充滿柔和,決定將心中的想法坦白道出。「其實我一直很敬佩你,尤其是你的勇氣與膽量,我想那是我一直無法做到的事吧!因此當我明白真相後,我突然好想交你這個朋友,哪怕不是無話不談的知心之友也不打緊。當然,這是我一相情願的念頭罷了。因為當我見到權大哥與你相處在一塊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我啊!是永遠比不上權大哥的。」話到此,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淡然曖昧。
凌語懷不明白地搖頭,「允兒,我都聽胡塗了。你……到底想說什麽?」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扯到品騏呢?
胡允兒噗哧笑出聲來。果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哪!
胡允兒決定道出真相,她的雙眸忽地閃過戲謔,傾身將唇依附在她耳畔說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分了,凌、姊、姊。」
什麽!凌語懷大吃一驚,身子朝後一退,瞠目結舌地望着她。這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結果啊!
「呼!原來你早就知道,害我擔心老半天。」凌語懷沒想到胡允兒的觀察力如此強。
「是不是擔心我喜歡上你了?」胡允兒呵呵笑出聲。「不過,若你真是男子,或許我真會愛上你也不一定哦!」她伸出手,扣住凌語懷的手臂。
真相大白後,凌語懷一點也不介意她這舉動。「瞧你說得多正經。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女人?」她如此保密,居然還會讓人瞧出,看來她要小心點了。
「我也是女人啊!所以在飯廳見到你的時候,我立刻感覺出來,你絕對不是一位公子。」
「哇!那麽厲害!那五年前呢?你為什麽……」
「那時候咱們都還小,根本瞧不出男女之差,我自然當你是凌公子。」
凌語懷真服了她,舉起雙手,「厲害,這下我不投降都不行了。」
胡允兒開心地笑出聲。
「對了!允兒,謝謝你。」
「謝我?為什麽?」
她輕撞她的手肘,「謝你為我保密。你也知道,若讓人發現我是女人,那就慘了!」
「其實我倒認為他們根本不會發現,正所謂、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他們對你早有先入為主的男兒身想法,自然不會懷疑你是女兒身。」胡允兒說明。
「瞧你一副乖乖樣,原來肚子裏有墨水,腦子裏有花樣。」凌語懷輕點她俏鼻。
「討厭,你取笑人家。」胡允兒嘟起嘴,伸出雙手攻向她腰際。
「哎呀!別騷我,我怕癢!」她急忙閃躲開來。
胡允兒不放過她,逼得她不得不抓住她雙腕阻止。
行動受阻,胡允兒傾身瞪視她。
凌語懷呵呵笑出聲,大方地抱住她,笑道:「說真的,我好高興能認識你,這麽一來我就有個談心的朋友了。」
聽她願意當她的談心之友,胡允兒抬起頭,「真的嗎?凌姊姊,你願意和我成知己?」
「當然願意,誰要咱們相談甚歡呢!」
「太好了!凌姊姊!」她開心地伸手環住她頸項。
「喂!小心你的用詞。」凌語懷提醒她。
她笑了笑,「是,凌、大、哥!」
「乖,允兒妹妹!」
兩人忍不住笑出來,身影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甜蜜的模樣教人不誤會都難。
老早就躲在不遠處大樹後的權品騏等五人,對於那景象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在聊什麽,似乎很開心?瞧允兒和語懷兩人還好親密。」郝震烈摸不著頭緒。
「我想他們大概是兩情相悅吧!」邱謙詔道出這點。
「啊?什麽兩情相悅?」郝震烈疑惑道。
唐奎靳敲了他腦袋,「笨!就是語懷和允兒是一對了。」
此話一出,權品騏與邵翊然兩人的臉色都略微泛白。
唐奎靳注意到了,關心問道:「翊然,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麽了嗎?」
邵翊然迅速轉回平常臉色,「沒事,你看錯了。對了,瞧時候也不早,我想咱們也該回書院了。」他轉移話題,面對權品騏。
權品騏直盯着凌語懷,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
「品騏,怎麽啦!瞧你臉色也不好?」唐奎靳循着他的視線,恍然道;「品騏,莫非你對允兒……」
「別胡說!我只當她是妹妹看待。」
權品騏的神情在瞬間恢復,同時也斷了他的猜疑。
「可是你明明……」
「哎呀!這我知道。」邱謙詔揮了揮手,一副了解模樣,「品騏是覺得心頭多了點空虛。沒辦法,誰要他和語懷感情那麽好,現下人家有了佳人,他心裏一時無法平衡過來。我說得對吧!品騏?」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沉默地轉身離去,邵翊然也跟隨他離開。
唐奎靳不明白他們兩人究竟怎麽了,他向身旁的郝震烈與邱謙詔使了使眼神,舉步跟上去,喊道:「喂!品騏,放心,語懷不是見色忘友之人。」
權品騏依舊沒回話,自顧自地朝書院方向而去。怪了!凌語懷與胡允兒成為一對有什麽好訝異的?他思索好友們的話,一顆心更加混亂。
他不懂,為什麽他的心情像跌落谷底似的?又為何胸口會傳來陣陣刺痛?
權品騏帶著難解的情緒加快前進的步伐,腦海中不住浮現凌語懷的臉龐。
他,真的不對勁了!
他怎麽了?哪不對勁了嗎?這問題凌語懷想了十幾天,依舊想不透。
「等等!品騏,你別走那麽快!」加快的腳程還是跟不上前方男子的速度,凌語懷一股悶氣快爆發了。
權品騏沒回頭,還是大步地往前邁進。
凌語懷終於受不了,止住腳步,大聲喝道:「權品騏,你給我站住!」
氣呼呼之聲總算叫住他的身子,她一個箭步來到他面前。
「說,為什麽不理我?我哪得罪你,咱們現在就說個清楚。」這怪人,有病啊!自從中秋過後,他整個人全不對勁了。不但經常不理她,就連吃飯、睡覺也表現出視而不見,令她都快誤會自己是否成了一縷鬼魂。
究竟怎麽了?莫非她哪做得不好得罪他了嗎?凌語懷最討厭胡亂猜想,索性直截了當與他攤牌。
權品騏望着她燃怒的眸子,根本無法道話,畢竟連自己也不懂為何生氣,又如何向她說明呢?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她嘖了聲,「撒謊,你當我會信嗎?坦白說,你究竟在氣什麽?」
「我沒生氣,我只是……」他的情緒激動起來。
「怎樣?說清楚?」她炯炯有神的明眸望着他。
話梗在咽喉處,無法道出,權品騏整個腦袋亂成一團,什麽話全混在一起,根本找不着重點說出口。
凌語懷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權品騏直視着她的眼,忽然間,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到她那帶點女人般秀氣的臉龐上。
就是這臉龐與眼神亂了他正常的生活與思緒。為什麽越是想不在乎,越是無法擺脫呢?權品騏望着她的眼神轉變了,柔情里融進了淡淡情意。
遲鈍的凌語懷沒察覺,伸手輕推他的肩,「喂,你呆啦!」
該死!他剛剛發什麽神經,居然用另一種目光瞧著語懷,他真是有病啊!
權品騏回過神,趕忙收回熱情視線。待心情穩定許多後,他輕咳幾聲,開口道:
「我只是不懂,之前你不是說對胡允兒沒男女之情嗎?那為什麽最近你卻跟她走得如此親密呢?」這疑惑自中秋開始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只是無法開口問她,如今她開了頭,那他正好問個明白,說不定心情會有所改變。
凌語懷擰了眉,不解地道:「我跟允兒挺合得來,自然越走越近,這有什麽不對嗎?」不會吧!就因這個理由?
這小子是真呆還是笨啊!權品騏真想搖醒她,「瞧你一副理所當然樣,難道你不知道她——」
「知道你想說什麽!」她截斷了他的話。光聽前句就明白意思。「你放心,允兒是喜歡我沒錯,但她向我保證,那只是一種仰慕,絕無摻進任何男女之情。」她明白道出。
這番話引起權品騏一陣驚訝,一股喜悅忽然跳出胸口,急促的心跳聲帶動全身細胞,混亂的思緒一下子變得清晰,令他的心情不再低潮。「真的?」
她重重點頭,「當然!怎麽?你不相信我?」
「哪的話,我當然相信你。但是……你們倆走得太近,當心惹閑話。」心情放鬆之後,他不免為她緊張起來。
她翻了個白眼,「我們倆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哪有閑話讓人說。」拜託!她與允兒可都是女人,哪有啥閑話可提啊!
「但願如此。」不再心煩,心情也轉為輕鬆,權品騏忍不住對她挑釁起來。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她瞪着他,唇上無笑,心中卻有喜。這小子總算恢復正常。真是,搞了老半天,原來他是因為胡允兒的事在心煩……
咦?不對!他怎麽會……
「品騏,老實說,你為何對這事如此關心,還不理人,難道你……」喜歡允兒!最後一句她說不出口,只因一股悶氣突然衝進她咽喉,讓她差點忘了呼吸而頓口。
「我怎麽了嗎?」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允兒了吧!」好不容易有了氣將話道出,凌語懷發現自己整個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一怔,隨即輕輕敲了她腦門一記。「你少瞎猜,我怎麽可能喜歡她,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她心跳加快地看着他。
是啊!他怎樣呢?為何他回答不出來?
他既沒有喜歡上胡允兒,也沒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染心頭啊!那為何他會對語懷胡亂生怒意呢?
難道是……他不喜歡見語懷和其他人太過親近嗎?權品騏在心中自問,此時此刻,兩人在一起的種種逐漸浮現在腦海。
自從他們兩人在鬼竹林化敵為友後,他與他更加接近了。兩人在日常生活里逐漸了解對方,而當他越是了解他的一切,越感到他是個不可思議的好夥伴。
他們兩人不再為事爭論,反倒如影隨形著,談起話來萬分投機,彼此的想法也常如出一轍,默契彷佛纏繞着他們。
一個眼神、一道動作,便能立即明白對方的意思,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甚至與他的兩位好友唐奎靳及邵謙詔也未曾有過如此感受。
但是自從中秋過後,他倆不再相伴相隨,而他的心也跟着空虛起來。尤其當他見着他與胡允兒那有說有笑的景象,他的胸口總會泛起一股無明火。
難道……那是嫉妒嗎?
不!不可能!
老天!他居然有如此荒謬的想法,真是瘋了!權品騏匆忙地否認自己的心,拚命揮去這可怕的念頭,而為了不讓凌語懷察覺不對,他展現笑容。
「沒事!其實我很好,只是一想到咱們再一個月就要暫時分別:心情難免有些失落罷了。」他有技巧地改變話題。
而這話題卻觸動了凌語懷的心,若不是他提醒,她幾乎都快忘了。
什麽?只剩一個月就滿一年了嗎?
天啊!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再一個月她就要離開書院了。而且也要卸下男兒身,恢復成凌家大小姐的身分,甚至再也不可能踏進書院……
胸口隱隱作痛,她那傷心模樣引起他的關心。
「怎麽?語懷,你哪不舒服?」他伸手想碰她額。
她偏過頭,避過他的手,拚命壓抑胸口的痛,強顏歡笑。「沒事!跟你一樣,沒料到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一轉眼咱們同窗都快一年了。」
「是啊!沒什麽好擔心的。不過暫時分開兩個月,咱們還是能繼續同窗兩年,接着還要一起上京爭文武狀元呢!」聊起將來,他興奮不已。
她望着他那雀躍的神情,令她無法道出真相。
她該告訴他真相嗎?倘若讓他知曉真相,他會驚訝,還是生氣呢?凌語懷明白自己早已將他當成知己,更相信自己再也遇不上如此相談甚歡的好友了。
她真的很想將一切真相告訴他,但又擔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況且她在離開武館前,曾與父親訂下約定,保證絕不會讓書院的人發現自己的身分;雖然胡允兒早看穿她身分,但她並非書院之人,因此還不算毀約。
再忍些時候吧!只要再等一個月,當她要離開書院時,一定會將真相告訴他的。若他還願意當她是知己,絕對不會責怪她吧!
凌語懷考慮結果,還是決定隱瞞真相。
「品騏,倘使……我是說倘使有一天咱們無法繼續當同窗,你……會忘記我嗎?」她一本正經地問道。
權品騏聳肩,「雖然我不喜歡回答虛設之話,但我可以回答你,就算咱們不是同窗、就算咱們分隔遙遠之地,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因為咱們是好朋友、好哥兒們。」他給了她一個真摯、溫柔的笑容。
凌語懷內心感動,抱以微笑,「嗯,沒錯!咱們要當永遠的朋友,就算無法相見談心,也要以墨互道近況,你覺得呢?」她將手握成拳,伸到他面前。
「當然!」他握拳與她相碰,接着兩人放開,改以相互緊握。
凌語懷的心滿是喜悅,她揚起迷人的笑靨,「走!咱們一塊去喝一杯,好嗎?」
「奉陪到底!」他沒有放手地回答。
烈日當空,兩人在天地之間許下承諾,無論將來如何分離,他們永遠不忘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