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早起床,唐水靜的眼皮猛跳個不停,一顆心莫名的忐忑不安,似乎在警告她即將有事發生;但一整天下來,葵姨依然如往常般過着她一貫的生活程序,爹地。媽咪也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而她自己呢,早上學插花,整個下午待在家裏幫忙葵姨處理家務,倒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狀況。該不會是南扉吧?
一通關心的電話撥去,他安然無恙地坐在家裏籌劃着他們的婚禮。是自己神經綳得太緊,才會出現這種心神不寧的反常情緒吧,唐水靜安慰着自己。
“小姐!站在外面的那個人好像是李少爺?”葵姨手指着透明玻璃窗外,在朦朧夜燈下,看得並不真切。
“丹青?”唐水靜雙眼往外探去。沒錯!真是他。
“我出去看看好了。”葵姨起身就往外走。
“不!我自己去,他大概是想把他的決定告訴我。”唐水靜吸一口氣,為自己壯膽,然後走出去。
黑色的夜空像極了一匹黑色的綢布,覆蓋住整片大地,即使有慘淡的月及路旁的街燈相伴,依舊擺脫不掉那抹黑暗。
眼前的李丹青看起來不太一樣,是夜晚的關係嗎?那張斯文的臉龐竟然抹上一層神秘的灰暗,那是她未曾見過的表情。
“進來坐吧!”
“不!你陪我走走好嗎?”李丹青央求着。
水靜點頭應允了他。
繞過別墅區,他們沿着小徑來到別墅後方的一座公園,公園裏只聽到唧唧的蟲鳴聲和小型噴水池流瀉出的潺潺水聲,是一片幽靜。
暗淡的月光映着李丹青的臉龐,那臉彷彿蓋上一層紗,虛幻地不可捉摸,朦朦朧朧的。
兩人對看許久,李丹青虛幻空洞的聲音這才幽幽地飄了出來。
“你要跟我解除婚約的事,這幾天我考慮了好久,翻來複去地思索着你對我說的話,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斟酌想了好幾遍。”
“還是那句老話,對你,我真的很抱歉!”除了歉意之外,唐水靜不曉得自己還能講什麼?該講什麼?說了,只會讓他誤以為她矯情。
“我反省着自己,自己真是那麼的差勁嗎?差勁到讓你在一夕之間否定了我們的感情,差勁到讓你立刻決定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很不甘心。
“我說過,這並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夠成熟,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等到我終於弄明白了,卻給你帶來那麼大的麻煩。”
他慘淡一笑:“如果只是麻煩,我倒有辦法解決,問題是,感情這東西並不是說斬斷就能立即斬斷,說解決就能馬上解決的。感情不比一般尋常事,我沒有辦法跟你一樣那麼豁達,說變就變,想收回就即刻收回。”他粗聲地指責,“是啊!你找到了你自己的幸福,但我呢?你替我想過了嗎?”
面對他的責問,唐水靜只能用祈求他原諒的眼神望着他。
“我們真的沒有再挽回的餘地嗎?水靜,你試試再次接納我好嗎?你可以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哪些個缺點,我會改的,真的,我保證一定改;只要能跟你廝守一輩子,我願意完全聽你的,只希望你能再給我機會。水靜,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他痛苦地抱着頭。
“不要這樣,我會很難受的。”唐水靜無能為力地垂下眼,輕聲道:“讓時間來沖淡一切好嗎?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女孩子,勉強跟我在一起,你也不會快樂的。”
李丹青重新抬起頭后,面容罩上一層陰影:“你真的不再給我機會,哪怕是一點點兒?”
她搖着頭。
李丹青深深地嘆口氣:“既然如此,勉強又有何用?”他握住她冰涼的手,“畢竟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祝福你;至於我,你用不着替我擔心,我會讓自己度過這難關的。”
她感動得無以復加,激動地道:“謝謝!謝謝你的諒解!”
“好啦!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好聚好散是我的決定,我還希望繼續跟你做朋友。”
“丹青——”她眼眶含淚。
“別流淚,笑一個,愁眉苦臉的水靜很難看的。”
她順從地破涕為笑,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這下終於可以安然地放下來了。
兩人並肩信步走出公園,但幾輛呼嘯而過的重型機車讓唐水靜不禁眉頭打結。這一帶治安一向良好,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這群狂妄囂張的不良青年?
“我們快走。”李丹青也感覺到不對勁兒,拉着唐水靜想快步離去,但那群騎着拼裝機車的不良青年卻挑釁地將他們圍住。
“別走得那麼快嘛,我們又不是壞人。”尖嘯刺耳的高調聲,夾雜着轟隆隆的引擎聲,撼人耳膜。
“哇!你們看到沒有,那小妞長得好正點。”噁心的附和聲響徹雲霄。
“老大,你不是剛好缺個女人嗎?這個漂亮小姐很配你喲。”他們愈說愈是誇張。
李丹青一副再也聽不下去的表情,護着唐水靜,挺身對着那一群人的頭頭叫道:“你們嘴巴放乾淨一點兒,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哎喲!小白臉出頭了,他生氣了耶!”有人諷刺地喊道。
“丹青,別理他們,我們快走。”唐水靜扯着他的衣角,這群太保來意不善。
“怎麼可以姑息他們?我得叫警察來處理。”他不聽唐水靜的勸阻,拿起行動電話就要撥——“你敢!”一輛機車如猛豹般地往李丹青衝去,他一個閃避,行動電話掉落至地面。
“你們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抓過來,我倒想看看這個小白臉還敢不敢囂張?竟敢報警?”太保的頭頭吐了一地的檳榔汁,吆喝那群手下動手。
李丹青緊緊護衛着唐水靜,擺明不讓他們動她一根毛髮。
“你倒是滿帶種的嘛。”銀光一閃,一把槍的槍口頂着李丹青。那頭頭囂張地道:“要命的就滾到一邊去,叫那個女的過來。”
“你休想。”
“把她交給我,我可以考慮放了你。”他色眯眯的眼睛直在唐水靜身上亂瞟。
“做夢!”出奇不意地,李丹青決定先下手為強,他以惡虎撲羊之姿,撲向措手不及的太保頭頭,跟他扭打成一團。
花容失色的唐水靜根本完全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提醒他:“丹青,小心一點兒!”
話才剛落下,槍聲卻即刻響起。李丹青和那個太保隨着大作的槍響,軟叭叭地同時往地面上癱倒。
那群不良分子見狀,連忙抬起他們的頭頭,飛也似的跳上機車逃竄離去。
唐水靜慌忙地衝上前,扶着李丹青,然而他腰上怵目驚心的鮮血告訴她,他傷得不輕。
“水靜,你有沒有受傷?”李丹青有氣無力地先問着她的安危。
“我沒事!”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你別說話,我馬上去找救護車。”她匆匆地想起身,卻被李丹青給拉住。
“你別緊張,我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他想笑,臉上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你不要說話,你的傷口流了好多血。”她撕下裙擺想幫他止住腰上汩汩的血流,但仍不見效,“你先躺下,我去找人幫忙。”
“不要,你別離開我。”他怎麼也不肯放開她的手,“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
“你別胡思亂想,快讓我去找人救你。”她着急地吼着。
“水靜,我好愛好愛你,相信我,我真的好愛你。”他的神智似乎陷於迷亂狀態。
她抹去眼眶裏的淚,卻又流下:“我知道你愛我,你快放手,讓我打電話,別讓我有遺憾好嗎?”
“別離開我,拜託……求你……拜託……”他不停地吃語,抓着她的手終於慢慢鬆開,迷亂的神智進入了昏厥。
★★★
手術室的燈還大亮着,李丹青待在手術房裏已經足足有三個鐘頭了,走廊上的掛鐘指着現在時刻——凌晨二點零三分。
葵姨坐在椅子上累得打起瞌睡來,而接獲消息的徐嫂從跑進醫院大門的那一刻起,就拿着手帕不停地拭着止不住的淚,嘴巴還反覆低聲地喃喃念着:“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要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啊?”
是啊!怎麼辦?這也是唐水靜必須面對的問題。他會躺在裏頭,起因全是她,她無法做到置身事外,更不能無情地不當一回事;他是那樣地愛她,愛到連性命都不顧了。
手術燈終於滅了,參與這次手術的醫生和護士們自手術室魚貫走出。
“醫生,我家少爺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徐嫂一個箭步沖向前,抓着主治大夫焦急地問道。
“病人是暫時脫離險境了,不過……”
“不過什麼?”
“子彈傷到了他的神經、他的腿……他的腿有可能沒有辦法再走路。”
“不能走路?”徐嫂一個踉蹌,幸好葵姨及時扶住她。
“確實的情況,我們還要觀察幾天才能確定;不過,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
“哇!”徐嫂忍不住放聲痛哭。
欲哭無淚的唐水靜則愣愣地站在原地,腦袋像被挖空了般,整個人恍恍惚惚思緒縹縹緲緲地,無法有任何反應。
★★★
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看的人不是你,是我的孩子……我會回美國,這一去就不會再回台灣來了……李世擎不再回頭的態度,重重地刺激着她。
台灣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他的聲音不只一次地在她腦海里回蕩。
一切到此為止了。老天!李世擎遠走之後,她非但沒有得到原先預期的平靜,反而弄得自己無法喘息,煩躁不安。
“慕蓉,我和水靜商量過了,我們會找個時間儘快結婚。”沐南扉的宣告,無疑是給季慕蓉已經混亂不湛的心情雪上加霜,她茫然無措到不知該如何反應。
“唐水靜解除了她和李丹青的婚約了嗎?”她近似痴獃地問着他。
“不管有沒有解除,水靜都是我的人。”他斬釘截鐵地說,他永不改變對她的感情。
這句話又讓季慕蓉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用獃滯的表情看着沐南扉;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遭受到她以為會發生的椎心刺骨之痛。
“慕蓉,大哥永遠是你的大哥,讓我們永遠保持這份得之不易的友誼。”
“友誼?”
“是的,單純的友誼。”他憐惜地撫着她俏麗的短髮,“慕蓉,聽我說,不要再無謂地磋路自己的青春,趕緊為自己找個適合的對象,別再讓我跟你爸爸為了你的事擔心好嗎?”
適合的對象?她下意識地撫摸肚子。
“季姐!季姐!”
雲婷的叫喚聲突然在她耳畔響起,季慕蓉嚇得差點兒從辦公椅上跳起來。定眼一看,這才大夢初醒,原來自己正坐在會議室里跟各部門主管開會;但在這兩個鍾頭裏,她的精神全集中在沐南扉和李世擎兩人身上,剛才大家說了什麼,討論了什麼,她壓根兒一無所知。
“季姐,東方的合約正等着你裁定。”雲婷細心地提醒她。
“哦!”她稍稍打起精神,“把合約拿給我看看。”她伸出手。
“已經放在你桌上了啊。”雲婷對上司精神不濟的狀況不解。
季慕蓉低頭一看,這才想起,雲婷早就將合約書送來請她過目,而她居然糊塗到這等狀況,不行的,以她目前渾噩的精神狀態,根本無法下任何判斷,她可不想把環宇給搞垮了。
“我們先暫時體會好嗎?”她無力地說。
各級主管點頭同意,他們也看出今天的季慕蓉太古怪了。
人群散去后,面對空無一人的會議室,她的心情依舊亂糟糟地。
門又被打開了,是去而復返的雲婷。她站在她身邊,表情奇特,欲言又止的。
“雲婷,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好嗎?”她撐着額頭。
“季姐,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季慕蓉暴躁地喊:“我很煩,可不可以明天再說。”
“明天就太晚了。”她吶吶地道。思索了一會兒后,她決定說了,“我剛剛打電話給世界集團的周秘書,她告訴我,李總裁要搭今晚六點的飛機回美國;不只這樣,來接替他職務的人員也從美國派來了,看情形,李總裁這一走,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台灣了。”
季慕蓉眼前驀地一片黑,思緒中斷了好幾秒。
雲婷嘆口氣,能幫的忙她全幫了,要是季慕蓉再不領情,她也無能為力了。
“六點的飛機。”季慕蓉一直不斷地重複着。
雲婷好意告知的消息,讓她的心情更混亂,壓在胸口的大石更是愈來愈重,重得她幾乎快無法呼吸了;而沐南扉和李世擎的臉孔,在她眼前不停地晃蕩交替,她糊塗了。
雲婷特地為她買來的午餐,她無法下咽,昏眩渾沌的腦子裏,擠滿了沐南扉決定結婚和李世擎道別的話語。
就這樣,她拿着筆胡亂塗畫,結果竟然毀了一本合約書;桌上擱着濃郁的咖啡也被她當作開水拿去澆花,杯子從她手上不穩地滑落,掉在地上砸碎了;電話機被她不小心地摔得不能用了……原本整齊的辦公室被她弄得一塌糊塗。
“季姐,我看你還是回家休息好了,你的精神很差。”雲婷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沒事!”她仍然強撐着。
“不行!”雲婷堅持道:“我下樓替你攔計程車。”說完,立即走出辦公室。
“雲婷。”她匆匆起身喚她,精神恍惚之下,小腹就這麼地狠狠撞上桌角,腳步一個踉蹌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她強忍痛楚想起身,卻發現身下有一股濕粘的液體緩緩流出;當她發現那粘液是血時,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孩子!不可以的,她不能讓肚子裏的孩子出事,不可以……
“雲婷!”季慕蓉驚慌失措地大聲尖叫。
出了辦公室的雲婷聽到尖叫聲后,匆忙地轉回,驚叫:“季姐……”接着她被地上的血嚇傻了。
“別……別愣在那……里,快!快幫我叫救護車,快啊!”她嘶吼着。
雲婷這才大夢初醒,急忙地打電話。
涔涔的冷汗從季慕蓉鐵青的臉龐上滑落下來,她忘了痛,滿心祈求着:老天!不要這麼狠心,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佑這孩子平安無事,要不然她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李世擎了,孩子要掉了,他會恨死她,不會原諒她的,不要,她不要讓事情變成那樣,不要啊……
淚終於潸然流出。
“季姐,你忍着點兒,救護車馬上來了。”
會的,她會忍着的。她把唇都咬破了,臉也痛苦得扭曲變了形;在這最無助的一刻,佔滿她心胸的人不再是沐南扉,她全然夢醒了。
“世擎……”她不停地喊着這個名字。
★★★
不!不可以,孩於不能出事,不能沒了!沒了,李世擎會恨我的,他一定會恨我一輩子,再也不會見我的,不要!不要啊!
季慕蓉倏地睜開雙眼,胸脯劇烈地起伏着,找回神智后,放眼望去,白色的牆壁,刺鼻的藥水味……這裏是醫院,她被送來醫院了,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孩子應該沒事吧?
“醫生!”她啞聲地喊。
“躺下!別亂動。”
季慕蓉又是一驚,她不會還在做夢吧?她竟然聽到李世擎在說話。
她搜尋着聲音的來源,不是夢,他真的就站在床邊。
“你沒回美國?”她內心湧上一陣狂喜。
他淡淡地對她搖搖頭,對她興奮的神情完全無動於衷,帶着陰霾的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季慕蓉笑開了臉僵住了!他的臉色為什麼變得那麼凝重?他看着她的眼神為什麼充滿着不諒解?她的一顆心頹然地向下沉去,難道……
她慌亂地半坐起來,拉着他的手臂失聲問道:“孩子呢?孩子沒事對不對?”
“孩子有沒有事你這做母親的難道還不清楚?別問我,你去問問你自己到底對孩子做了什麼事。”他惱怒地反問。
她的身體僵直。他不一樣了,沒有以往的溫柔體貼,也沒有以往和煦的笑容,一道轟雷轟得她頭暈目眩,臉色泛青。孩子一定是沒了,否則他不會那麼的氣憤,不會對她充滿着不諒解。
她着急地抓着他,急急地解釋:“相信我,我沒有對孩子做什麼,真的,我沒有。”
“沒有嗎?”他的語氣依然嚴厲。
“真的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存心想傷害我肚子裏的孩子。我那時候心亂如麻,精神恍惚,所以才會不小心跌上那一交。”她懊悔地嗚咽着。
“你的解釋倒是很冠冕堂皇,你以為我會受騙上當嗎?我問你,你是不是為了想跟沐南扉共組家庭,才故意摔倒流掉我的孩子。”
“不要用這種話冤枉我。”她驚悸地直揮手,“我都說是我不小心了,你怎麼還用這種殘忍的話誣賴我?是意外,真的是意外,若你不信我,你可以去問雲婷,雲婷當時也在場的,她可以替我做證,那一支真的是意外。”
他冷冷地一哼,別過臉去:“是不是意外你自己心裏有數,別以為我會信以為真。”
完了!怎麼辦?他認為她是故意把孩子流掉的,他壓根兒完全不相信她的解釋。怎麼會這樣呢?孩子沒了,她已經夠內疚難過了,如果再讓他帶着恨意走出她的生命,她不曉得自己會變得如何。能怪他的不信任嗎?這是她一手造就出來的結果,她能怨他嗎?
求他吧!先取得他的諒解,只要他答應原諒她,那她就還有一絲絲的希望,拜託!希望他千萬別殘忍地在她終於理清自己感情的這一刻,再度把她打人萬劫不復的境界。
“世擎……”她咬着下唇,祈求地道:“相信我,我是愛孩子的。我不想傷害他,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我聽到你今晚要回美國的消息之後,我坐立難安,這才鑄下了大錯。世擎,我說的全是實話,請你相信我好嗎?”
他背對着她的身影仍然是毫無轉圜的餘地。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她傷痛欲絕。
“一條小生命不是你用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夠抵消的。”他冰冷地道。
“我不是想抵消我的罪過,我只是希望求得你的原諒,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補償?你想怎麼補償?難道再替我懷一次小孩?”他嘲諷地。
“如果你要的話……我願意這麼做……”她臉紅心跳地垂下頭,所以沒看見他的肩膀正不住地抖動。
“你的答案很可笑。”李世擎轉過身重新面對她,表情莫測高深,“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不愛我?是誰把我的追求視為草芥敝展?而今那個人卻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頓了頓,“你的善變不僅叫我無所適從,而且也不敢苟同。”
她的心涼了,沉重地回道:“沒錯!之前的我是拒絕你、排斥你,那是因為我以為我愛的人是沐南扉,所以我抗拒你的追求,還狠心地傷你;但有一點你並不知道,初見你時,你已經激起我內心的波濤。我壓抑着對你的感覺,極力否認你對我所造成的影響,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冥頑不靈地拒絕你的愛,直到我摔倒的那一刻,就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浮上我腦海的不是沐南扉,而是你對我的關心、你對我的好,我竟傻到在那個關頭才知道自己不想失去你……”說著說著她的淚滑下來了。
“你這算什麼?在告訴我,你是愛我的嗎?”
“我是愛你的,真的愛你,可是太晚了對不對?在我殺死一個小生命之後,我才恍然大悟,我才想挽回你。你現在一定以為我是在演戲,是在惺惺作態對不對?”她低頭啜泣,等待他的嘲笑聲響起,可是她料錯了。沒有嘲笑聲,只有一隻強壯的手臂圈住了她抖顫不已的肩,她整個人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里。
季慕蓉驚異地抬起頭,李世擎那溫熱的唇立刻落在她的頰上,吻幹了她的淚珠。
“好了!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痛了。”
“你——”她傻愣愣地猛眨眼,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析他的行為究竟是代表何種意義。
“告訴我。你剛才的表白全是肺腑之言嗎?”他的雙眸緊緊地盯着她。
季慕蓉急急說道:“是肺腑之言,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她的話被他的唇阻斷。
兩人纏綿了許久,李世擎才不舍地放開她,撫着她難得靦腆的臉龐,幽幽地嘆口氣。
“為了等你親口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我不單被你嚇白了頭髮,還差點兒得了心臟病。”他附在她耳旁柔情萬千地道。
“這樣說來,你肯原諒我了?”她仍處在後知后覺的狀態中。
“我怎麼捨得不原諒你?”他又親了親她的唇。
“可是孩子……”一思及此,她又淚眼婆娑了。
“孩子很好,他正安安穩穩地躺在你肚子裏偷聽他的爸爸媽媽談戀愛呢?”他的笑容又恢復了以往的瀟洒動人。
“真的嗎?孩子真的沒事嗎?”她還是傻愣愣地。
“真的。”他用力地點頭,“小寶貝才捨不得離開我們呢。”
“天啊!”她忘情地高聲尖呼,緊緊摟着他又哭又笑,“太好了,他沒事!世擎,小寶寶沒事啊!”
“是啊!他沒事,你可以放心了。”美女投懷送抱的感覺真好,何況這美女很快就會變成他的老婆。
等等,季慕蓉這才想到:“孩子明明沒事,那你剛才為什麼要騙我流產了?還氣我、怨我、怪我?”
“不用這一招,你哪肯露骨地表達出你的感情?哪還願意拉下臉對我說愛我嗎?”他笑眯眯地。
“原來你故意整我。”她佯怒地瞪着他。
“你不也害得我差點兒傷心至死?這叫一報還一報,咱們扯平了。”他還說得頭頭是道,猛地一把拉她入懷,像永遠吻不夠似的拚命親着她。
這個男人,哎!她嘆了一聲。自己是不是永遠都被他吃定了?不過,無所謂,來日方長,她總有戰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