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約定

第三節約定

空曠的客廳之中，一隻炭火小爐燒得正歡，爐內灼燒的是上好的木炭，似此等人家一個冬季取暖用去的木炭，折算成銀兩足足可以供給一個尋常的三口之家過一年有餘。

廳內分主客坐着三人，以這三人的修為自然是不再需要此等尋常的取暖之物，僅僅是主家為了凡人的妻子與一應奴僕所設。茶香四溢間賓主相談甚歡，只是沒有人在意那昂貴的茶具及上好的茶葉。

“萬里兄今日喜得貴子，老夫代表古劍一門特地前來道賀啊！”

說話之人是一個年紀與秦萬里相仿的老者，身長八尺，腰大十圍，肌肥肉重，面闊口方。一身的精氣直欲自濃眉立發間迸出，可見修為的高深。此人正是古劍門的門主余萬成，古劍門設於柳城，同洛城一般也是緊鄰古唐帝國都城的一座城市，擔負著西南方向的防禦意義。由於同為修真門派又同為帝國供奉，是以兩派一向交好。

“正是，正是。適才我正同餘掌門出得宮來，忽觀天際萬道祥光傾下，辯得方位正是這洛城之內的遁甲宗所在，還不知秦宗主有何喜訊。直到踏入宗內見到滿院的花紅草翠，詢問之下才得知原來是令公子出世了。”

另外一人便是奇升閣的閣主，奇四海。此人不及六尺、瘦小乾枯，尖嘴猴腮、額發焦黃，怎麼看也不像位人物，卻是以鐵腕與精明著稱。奇升閣位於帝國都城西北側的蒙城，與洛城對角而視。

余萬成、奇四海和秦萬里三人都是古唐帝國重金聘下的供奉，幾人平日裏的關係還過得去。說到供奉，其實便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閑職，便是帝國皇族為了安撫他們這些實力遠高於尋常人等的修真門派想出的一個辦法。利用他們互相牽制，以保自己的江山不受威脅。

其實，正統修真一脈清心寡欲參悟天道，少有糾纏俗世利益之輩。但自古以來名山大川靈氣充沛之地早已被各大修真門派佔據，如遁甲宗、奇升閣和古劍門此等中小門派除了與凡人同居，根本是別無去處。

饒是如此，但凡修真之輩都是不願與尋常人等過多糾結，以免耽誤甚至壞了自己的修行進境。但這古唐帝國的皇族實在是對這些人的實力異常擔憂，又不敢動用軍隊強行驅趕，於是便想出了重金聘之再互為牽制的辦法。

此等退之求其次的辦法不僅僅發生在古唐帝國，許許多多的國家也是以同樣的方法應對緊鄰帝國的修真門派。這些門派雖對高官厚祿不屑一顧，奈何身處君主領土之內，也不願咄咄相逼。反正沒有什麼損失，也便半推半就做下了順水人情。

在這樣的盛世之下，曾經猖獗一時的魔道早已被剿滅殆盡，殘餘黨羽只手難以翻天。沒有了替天行道揚名立萬的機會，那些始終以正道自詡的小門小派為了增大各自的影響力，或巧取或豪奪，殺人越貨滅宗搶寶，明槍暗箭各等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比魔道橫行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些沒有能力自保或心有餘悸的門派，便想出了並聯實力聯姻的辦法。此時，奇升閣同古劍門便是為此事而來。

“萬里兄執掌遁甲一宗，上體天心下澤民眾，定是因此結下了無上福源，與月彤夫人竟產下了孕足三載的天兆之子，想來必是天恩浩蕩，執意中興你遁甲一門啊。”奇四海拍馬的功夫遠遠要高於他的修為。不過這樣的一番話卻也是說得得體，尤其深入秦萬里的心思。

自古出生之時伴有天兆的孩童，日後無一不是成就一方大業的人物。自己接任宗主以來雖勵精圖治、鞠躬盡瘁，無奈於修行一道始終沒有太大的進展。在靠絕對實力說話的修真界裏，遁甲宗始終還是排在中等以下的位置。想到遁甲一門的中興與光大就握於自己孩兒之手，饒是經年喜怒不形於色的秦萬里也是將滿心的歡喜溢上了眉梢、掛在了嘴角。

秦萬里雖然歡喜，可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些，正要謙遜幾句，一旁的余萬成又開了口：“哈哈，奇閣主這番話說得卻是略有瑕疵啊。想我們遁甲宗、奇升閣與古劍門皆是一榮俱榮，萬里兄得此虎子，應是我們共同的福祉才是。不知萬里兄是否還記得月彤夫人身懷六甲之時我們的約定？犬女玲瓏雖痴長令郎半歲，卻也是獨自等待了半年吶。”

余萬成邊說邊把目光投向了奇四海，後者也忙接口道：“不錯，家中糟糠不日也待生產。按照我們的約定，同性既為手足、異性便結連理。只是不知糟糠腹中之子有沒有玲瓏侄女這般福分了。”

原來，秦萬里、余萬成和奇四海早年之間便有了這樣的約定。出於並聯實力保全發展門派的初衷，三個小宗派的掌門為尚未出世的孩兒定下了媒妁之約。如果同是男孩或女孩，就結為異性兄弟或姐妹，如果是一男兩女，便由二女共侍一夫。這三個門派之中以遁甲宗實力為尊，所以如果是一女兩男，就由遁甲宗挑選一門結連理、一門為手足。在這樣的時代，一夫多妻的現象非常之普遍，只要你有能力有實力，便是將天下之女獵盡也沒有人能說出什麼，一如都城之中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老兒。

余萬成二子一女，長子余博孔武有力，在古劍門任一堂堂主；次子余蕭自幼體弱多病無法修鍊，偏偏心思機敏才情萬千，便留在家中代父執掌諸多事宜。玲瓏即是其最小的一個女兒，年方半歲。奇四海不比余萬成，唯一的子嗣仍在妻子的腹中待產。

白月彤初有身孕之時，三人便已商榷聯姻事宜，如此論起幾人的年齡，當屬秦風為長。孰知他竟在母親腹中整整孕育了四十個月，堪堪比玲瓏還要小了半歲。余、奇二人都希望與遁甲宗聯姻，此時看來倒是余玲瓏佔了先機，也正是奇四海說出那番話的原因。

秦萬里心情大好，幾人又是有約在先，更加上那時一夫多妻的普遍，便是今後秦風不滿或移愛，只要實力擺在那裏，也不過是再討幾門親事罷了：“好好好，今日雙喜臨門，老夫便為風兒做主，定下玲瓏這樁婚事。”

言罷又轉向奇四海：“老弟靜心等待夫人生產，倘是千金我們便結為兒女親家，若為公子我們便是異性乾親。”

正事談完，三人又坐在一起聊着一些諸如朝廷供事與道理道法之類不咸不淡的話題。爽朗的笑聲不時自客廳傳出，飄蕩在院落之中。白月彤的卧房內，生產的疲累加上大望的得成令她早已心滿意足地昏昏睡去，身旁襁褓之中的小秦風在母親熟悉的味道中也安然睡着。卻是不知，另一個房間裏的父親已經將他的人生規劃到了一種何以詳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