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該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入水中,來到她沉下的地方。他下潛,一伸手,便將她整個兒撈起。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他有一種想扼死她的衝動。
“嗚——”她探出水面,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緊接着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放——咳咳咳——開——咳——”她拚命拍打着他。“手——咳咳咳——”
“手?”意識到她所說的話,他視線往下移,立即倒抽一口氣。
他這才發現,他的雙手,恰恰自背後握住她的一雙圓乳,而她的背脊則緊貼着他,拼了命地扭動掙扎,她身上的幽香、手中柔滑的觸感令他如遭雷涵。
他猛地撒手。
“你——啊——”
“咚”地一聲,她又落水。
該死!他皺眉,再次伸手撈起她。這回,握住的是她的腰。
“你——咳咳咳!嗚——”她被水嗆得淚流滿面,不敢相信他竟然想淹死她。“放——咳——開——你這人面獸——咳咳——心——咳咳咳——”
“住手!你會把自己淹死的!”他避開她濺起的水花,試圖帶她上岸。
“我就是——咳咳咳——淹死——也不要你——多事——咳咳咳——”她用力地踢動雙腿。“想淹死我的——咳咳——分明就——是你——”
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乾脆停住,叉住她的腋下,將她高舉上水面。“我警告你——”才一抬眼,卻赫然望進她令人心驚的雙眼。
那雙眼,寫滿了憤恨和羞辱,甚至,充滿了鄙視。彷彿他是一種多麼低賤的動物,他所有的舉動,全都徹底侮辱了她。
這令他的自尊受到挑戰,一股怒火陡升。
從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再一次的,他手一松,任她掉進水裏,轉身上岸。
“混——啊——咕嚕——咕嚕嚕——”幾番浮沉,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點,她狼狽地站起。“你這個——”
“放心吧,趙甜兒,我對你不會有興趣的。”他在岸上高高地望着她。“想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甜兒抬眼。這男人在胡說些什麼?
“因為,你那一身肉,實在是太多了。”他大笑着躍上屋頂,在她未及回過神來之前,跟着補上一句道:“傳說中的大唐美女,原來也不過是個臃腫的女人罷了。看來走這趟果真是傷了我的眼,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了。”
“你——噢——”她的雙眼大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這個混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氣極的尖叫在趙府後花園中,久久不歇……
··········
“哇,鷹在搞什麼啊?”聽見一陣陣尖叫傳出,宇文竣丟下口中的草根,緊張地站起。
尖叫聲呢!他望向趙府。只不知,是誰叫得這樣慘烈?
只見鷹自屋頂落下,臉色鐵青地朝他走來。“走吧。”只一句話,他轉身扯住馬韁,翻上馬背。
“走——吧?!”宇文竣看看他,又望了望一瞬間變得喧鬧的趙家門庭。“你做了什麼?喂!別急着走啊!你那一身濕是怎麼回事?到底看見了沒啊?”他追上去,與鷹的坐騎並馳。
“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有女人在裏面尖叫?你決定要帶那個趙甜兒回鮮卑了嗎廣好奇令他興奮不已。
“沒什麼。還沒。”簡單兩句話,回答他所有的問題。馬兒繼續前進。
“什麼叫沒什麼?還沒是什麼意思?”宇文竣緊接着問。
“宇文竣,你比女人還羅唆!”他沒給他好臉色看。
宇文竣一怔,旋即一拍大腿。“啊哈,我知道了。”肯定是如他的預言般,鷹見着了“傷眼”的東西了。
哈!報應!
拓拔鷹側過臉。“你知道什麼?”他沒好氣地回答。
方才的一切,他尚未消化。事實上,那個趙甜兒引發了他一些不曾有過的情緒。自鮮卑到大唐,沒有一個女人不臣眼於他。不受到他的吸引。尤其在他救了她之後,她竟膽敢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更令他無法平靜的是,她那全身該死的柔滑觸感,和那如絲緞般黑亮的長發。光是想像她全裸地躺在他身下,她的黑髮披散在雪白的貂皮上時,他的全身便不由自主地緊繃。
不過是個胖女人,她憑什麼勾起他的慾念!難道是太久沒有女人,令他眼光變差了?
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得不承認,縱然胖了些,她卻仍有着驚人的魅力。
“沒什麼嘍。”宇文竣聳聳肩。“不過是個醜女人嘛,何必生悶氣跟自己過不去呢!大不了,咱們再找就是了。”
“誰告訴你她是個醜女人!”他停下馬。“誰說我在生悶氣的?”
呵。這可奇了。宇文竣好奇地抬眼。“不醜?”
“丑!”他再度策馬前進。
丑得令他怒火中燒!
“那就奇怪了。都說趙甜兒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呢!真有這麼丑嗎?”方才在外頭等他的時候,就見着不少人想進趙府見那趙甜兒一面呢!瞧鷹這反應,事情必有蹊蹺。
“我不喜歡的就叫丑——”
“好吧,至少你也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你若是挑中了那個趙甜兒,我就可以準備到人家家裏提親了,若是不喜歡,我也得趁早再幫着找人選哪。”宇文竣不慌不忙地道。
拓拔鷹沒回他的話,腳下一踢,伸手指着前方一面飄動的旗子道:“看見那是什麼了沒?”
宇文竣往前一看。“看見啦。不過就是間客棧嘛。”叫他看客棧幹嘛?
“很好。”拓拔鷹點點頭。“現在,去把那間客棧包下。”
“包下?!”宇文竣瞪大了雙眼。“鷹,咱們才兩個人,你要把一整間客棧全部包下?”他小心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病了?”打趙家出來之後,他就沒有一根筋是對的。該不會是淋濕、淋傻了吧?
“去把那間客棧包下,”他再次重述他的命令。“然後貼出告示,就說是鮮卑富商徵選妻子,只要年滿十六至二十六歲,身心健康,略具姿色的大唐女子都可以依序報名,入選者可得黃金千兩、白銀百錠,若替我生下子嗣,另有重賞。”
“鷹?!這哪是徵婚,根本就是販賣人口嘛!”縱然他知道鷹對女人的觀感,但這樣擺明了的金錢交易,實在是……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拓拔鷹揚眉。
“這……”話是沒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這就去辦。”算了,無論如何,這也的確是個辦法。搞不好還真可以找到合適的女人也說不定。
··········
“小姐——
“走開!別理我!”她恨死他了!
打小到大,她都是被眾人稱讚、捧在手心上疼的,從沒人捨得大聲說她一句。而那該死的男人,不但看光了她的身子、摸遍她全身,竟然——還說她是個臃腫的女人!
她的自尊受到極度的打擊。
一個蠻子竟可以這樣羞辱她?!
他以為自己生得好看就能隨便侮辱別人嗎?什麼叫“傷他的眼”、“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她長安第一美女哪一點配不上他了?!
可惡!她很恨地捶打着枕頭。
“小姐,我這就去稟告老爺,讓他派人去把那歹徒捉回來,為小姐報仇!”小桃義憤填膺地握拳。
天底下竟有如此色膽包天的男人!
當時隔着灌木叢,她根本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現在看小姐這副模樣,必定是受了委屈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小姐什麼都不許她說,還要她幫着隱瞞老爺。
“小桃,不許你去胡說!”甜兒抬眼。
發生這樣的事,還敲鑼打鼓喊捉人,那她這輩子還要不要見人?!
“我不是說過,什麼事都沒有!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小姐,你快別生氣。”小桃心慌地解釋着。“只是……看小姐你這樣子,我好擔心……”
一聽這話,甜兒頓時覺得內疚起來。“對不起,小桃,我不是故意的……”無論她再怎麼生氣,也不該拿小桃出氣。
真正該受到懲罰的,是那個可惡、該死的混蛋蠻子。
“小姐——”小桃紅了眼眶。她知道,小姐的心地向來就是很好的,人又生得美,可為什麼會有那樣壞心的男人要欺負她。
“夠了。”甜兒自床榻上坐起,她不要再坐在這兒自怨自艾。
這些男人,都以為女人是好欺負的嗎?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他!
“小桃,去替我收拾些東西,我要出門一趟。”她下定決心。
“出門?小姐,咱們要出遠門嗎?”小桃疑惑。怎麼之前都沒聽小姐說過?
“不。”甜兒揚眉。“不是咱們,是‘我’要出遠門。”
“小姐?!”小桃大驚失色。“這樣不可以的!”小姐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一個人出遠門,這樣肯定會出事的!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甜兒微笑。
··········
這該死的傢伙!
站在長安街心,看着眼前的告示,甜兒氣得渾身發抖。鮮卑富商?他為什麼不幹脆寫鮮卑採花賊算了!
打聽他的行蹤,比她想像的要簡單得太多了!長安城裏遠道而來的外族人是很多,但像他那樣生得高大、黝黑的男人……慢着,聽聽她自己在說些什麼,她這是在罵他,還是在稱讚他?
這個無恥的傢伙,她還以為要千刀萬里追才能找到他,可沒想到他不但對自己擅闖民宅、侮辱美女的罪行毫無悔意,竟然還張揚地貼起招親告示來了!
“唰”——二話不說,她一伸手撕下告示。
“喂!小兄弟,那是人家招親的告示,你一個男人撕它做什麼?”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
“我拿回家讓我姐姐瞧瞧不成嗎?”哪來這多管閑事的男人?甜兒抬起頭,卻不由得怔了一怔。
好俊挺的男人!
瞧他一襲白衫、一把白扇,文質中還帶着英氣。長安城裏,有這樣的男人嗎?還是,他也是打外地來的?
“姐姐啊——”宇文竣上下打量着眼前圓滾滾的小兄弟。唇紅齒白、眉若彎月,臉上的肌膚更是吹彈可破,那麼他的姐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但條件是,得比他瘦點才成。
“小兄弟,你有幾個姐姐啊?”他微笑,彎下腰來與他說話。
“我……我有幾個姐姐關你什麼事!”甜兒後退一步。
說話就說話,這人幹麼這麼靠近她。這年頭,難不成只要稍微長得好看一點的人都有問題?
“呃……是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也可能有很大的關係。”宇文竣收起摺扇道。“這樣吧,小兄弟,你家中有幾個姐姐,把她們全都帶來可好?”
“帶來?”甜兒警覺地往後退。“你跟這個鮮卑人是什麼關係?”她舉起手中的告示。
“呃……”宇文竣揚眉。瞧這小兄弟的模樣,該不會是跟鷹有什麼過節?還是……“關係是沒什麼關係,不過,如果你姐姐對嫁入富商家有興趣的話,不妨把她們都帶來吧!”說完,對他搖搖手,逕自離去。
“喂!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等等啊!”甜兒急得跳腳。
她正想多收集些敵人的情報,沒想到他轉頭就跑了。好!沒關係,他跑他的,反正她現在已經掌握了那歹人的行蹤,不怕找不着他!
··········
“下一個!”
拓拔鷹按住發疼的太陽穴,不耐地發號施令。
真是夠了!.
他怎麼會想出“招親”這種餿主意整死自己的?!打告示一貼出開始,上門報名的女子便絡繹不絕。但他已經連續看了五天的女人,卻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女人入得了他的眼!
無論是胖是瘦,她們甚至比不上“她”的一根指頭。
突然意識到他想到的“她”是誰,他對自己皺起了眉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走出趙家宅院的那天起,那個胖女人就像是陰魂不散似的,老出現在他腦子裏。
是他病了?還是她對他下了蠱?
夠了!他站起身。看樣子他在這長安城是找不到他要的女人了。或許,他應該上妓院一趟,讓他那該死的腦袋好好清醒一下。
“放我進去!讓我進去!別抓着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外頭在吵些什麼?”拓拔鷹反射性地蹙起了眉心。
只見掌柜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通報。“大爺,外頭有個小公子硬是要闖進來。我都告訴他這裏不接受男人報名的,可是他
小公子?男人要來報名?拓拔鷹疑惑。
“讓我過去——”尖叫聲仍然持續。
說時遲那時快,扭成一團的店小二和那名小公子幾乎是半滾着進門。眼前熟悉的身影令拓拔鷹皺起了眉頭。
“放開我——”
是她?!
“放開她。”拓拔鷹下令。
“大爺,我實在是擋不住這位公子,”店小二一臉狼狽地抬起頭。“他硬是要闖……”
“放開!”一甩開店小二,身着男裝的甜兒指着仇人就準備開罵。“你這個混——”
拓拔鷹鷹眼一掃,震得她立刻噤聲。
“我明白了,你們先下去吧!”他揮揮手。看見她的圓圓臉,他心裏就已有了底。“這事我自己解決。還有,從今天起,把外頭的告示撤掉。”
掌柜與店小二交換了個神色,訕訕地離去。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他下令。掉轉頭,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
甜兒愣在當場。
“你——”瞬間,她的怒火再次爆發了。“我可不可以說話何必要得到你的允許!我警告你!你這個——這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採花賊!”
他一手支頷。“花?我從沒見過什麼值得採的花。再說,我也不是你口中的採花賊。”再看見她,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卻在同時,激起他心中一些奇異的情緒。
“怎麼,找我有事?”
事實上,他竟發現自己欣喜於再次看見她。無論她找他的理由是什麼。
“有事?!”她兩手“啪”地一聲拍在他桌前,杏眼圓睜。“你——自己做的事還想抵賴!”
“趙甜兒,”拓拔鷹雙手交放在桌上,直望進她眼裏道。“我承認我是看了些不該看的……呃……東西,但那純粹是個意外。”至少,不是在他一開始所預期的範圍內。
眼前的她,縱然穿着男裝,仍比他五天來看的那些女人好看多了。不過……在寬大的長衫下,看不出她的腰身,是不是……她又比五天前圓了些?他微微皺眉。
“意外?!你稱那些是意外?!你闖進我的後花園、看光了我的身子、摸了我的……”她整張臉在瞬間脹得通紅。“還企圖淹死我!而你竟敢稱這一切是個意外?!你——”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歹人的名字。
“拓拔鷹。”他開口。
自他有記憶以來,女人在他面前向來是百依百順,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這樣,尤其還是個以溫婉著稱的大女子。
“你不怕我報官?”她一怔。這男人,當真一點侮意也沒有?
“報官?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報了官后的名聲。”他提醒她。“還有……我一直在想——像你這樣的女人,卻可以不計身份、不計後果、大費周章地找我,該不會是——你愛上了我?”他挑眉,緩緩勾起唇角。
這話一出口,卻讓兩人都怔住了。
她是為他的話語;而他則是為她明顯的反應。
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但在看見她的臉色在瞬間刷白,旋即又轉為通紅的反應,讓他自己也愣住了。
她當真愛上了他?!
“住口!你胡說!我要你還我的清白來!”她惱羞成怒。
“還?要我怎麼還?你本來就是清白的。”事實上,她也從沒失去過。
“拓拔鷹!”她幾乎尖叫。他竟敢用如此輕謾戲謔的態度對待她!再也無法忍受,她整個人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