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一路悠閑。

這輩子他行走各處、趁着公餘遊山玩水，卻從沒像此刻這般幸福快樂過。只因他身邊──有她。

坐在馬背上，窩在他胸前，林仙仙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她禁不住要想，當年她若是不這麼愚蠢固執，或許這樣的幸福，她早已感受到了。

不過幸好，現在還不算太晚。

「那是什麼？」來到大同村路口，看見路邊豎起的牌子以及密密的圍籬，左思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內有惡犬

村外人不得入內

「怎麼會這樣？」她抬眼。

「看來，這恐怕是我惹的禍了。」左思明翻身下馬，跟着將仙仙抱下馬。「-瞧，這牌子立在這兒像是有一段時間了。依我看，約莫是村子裏的人在確知-死後立下的，為的是不想再讓村外的人進大同村。」

「事情似乎是……這樣的。」看見這樣的情景，仙仙忍不住難過。「沒想到我們的事，竟對大家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別擔心。」他拍拍她的頭。「我們這不就回來了嗎？我相信，一切都有辦法可以解決的。總之我們得先進村子裏，是吧？」

仙仙破涕而笑。「嗯。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兩人帶着一馬一騾，緩緩地走進大同村……

「鬼啊！有鬼啊！」

大同村裡，村人四散逃竄。

「大叔！大嬸！你們別怕，我是仙仙！我沒死，我真的是仙仙啊！」還沒走近家裏，一路上見着她的人全被嚇得臉色蒼白、一身冷汗。

誰也沒想到，被大家認為已經落水而死的林仙仙竟然會出現在村子裏，身邊還跟着個男人！

「-沒死？」受到驚嚇的大嬸小心靠近。「-真的沒死？那他是──左思明？！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害死-的左思明！天哪！怎麼會這樣？仙仙，-真的沒死嗎？」

「大嬸，是真的。」仙仙露出笑容。

「仙仙──」一聲驚呼自身後傳來。

仙仙轉身，看見年邁的雙親和聞訊趕來的陳大牛。「爹──娘──」

「真的……是仙仙嗎？」林大娘早已熱淚盈眶。「我聽人說，有人瞧見了仙仙的鬼魂，是真人也好、是鬼魂也好，我多想見我可愛的女兒一面啊──」

「娘──」仙仙飛奔過去，緊緊抱住娘親。「是女兒不孝，娘──是我，我沒死，我真的回來了！」

看見爹娘明顯變老的模樣，仙仙心上如刀割般疼。她錯了，她不該抱着怨恨和痛苦，卻同時讓愛她的人也跟着受苦。她若早點回村子讓爹娘知道她平安無事，爹娘也不會因為思念她而受這麼多苦了。

「仙仙，-沒死，這真是太好了。」林老爹老淚縱橫。「可這些日子，-都到哪兒去了呢？為什麼不回來讓爹娘知道-平安無事？-可知道這三年來，爹娘還有大家有多傷心嗎？」

「爹──」仙仙抱住父親。

「好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林老爹不斷點頭，輕撫着女兒的背。「但……」他抬眼，認出了女兒身後的男人。「-怎麼會還跟他在一起？！仙仙，咱們村子裏不歡迎這個人！」

「爹、娘，還有大家──」仙仙回頭，握住左思明的手。「這段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一時之間很難說明白，但爹，皇上已經為我們賜婚，我現在是他……左思明的妻子了。」

「什麼？！」全村嘩然。

「這是怎麼回事？仙仙，」村人忍不住問。「他害了-，-還嫁給他，而且還是當今皇上賜婚？！」

「就算是皇上賜婚，我也不承認有這樣的女婿！」林大娘堅決反對。「害過我女兒的人，我不能相信他！」

「對！不能相信村外的人！」村人們同聲一氣地道。

仙仙含着淚道。「爹、娘，還有大家，三年前的事不能全怪他，是我太衝動，又不肯聽他解釋，才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可如今，他為了娶我，讓皇上削官去爵，還被貶為庶民，請大家接納我們、原諒我們對大家所造成的傷害……」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

「仙仙。」左思明擁住妻子。「岳父、岳母、各位，過去三年對大家造成的傷害，不是一句抱歉可以解決的。但這三年來，沒有人不是活在痛苦之中，我和仙仙走過這樣的痛苦，重新原諒彼此，也才重新找到幸福，所以我真心希望，大家別再深陷在痛苦怨恨之中，給彼此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他的話，意真辭切，讓在場的人禁不住動容。

「我想，他說的是對的。」陳大牛站出來，而站在他身邊的，是名看來賢慧溫柔的女子，以及兩個不滿三歲的小娃兒。「大伙兒都知道，當年，我是想娶仙仙的。但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我親眼看見整件事發生，也見到仙仙落水后，左思明對仙仙的情意，那使我深深感到，我必須珍惜眼前、珍惜所愛。後來我娶了小玲為妻，生下了一對可愛的娃兒。倘若，我當初是抱着對仙仙的怨恨，或是被悔婚的羞辱過日子，或許今天我就不會有這樣賢德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女了。說來，這整件事，我還要感謝仙仙的毀婚和落水才是。」

聽見這番話，所有的人不禁點頭。

「是啊，想想，一直怨恨村外的人，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其實看看左思明，他也不是真那麼壞。」有人發表意見。

「對啊，我看還是大伙兒一塊開開心心過日子好。」一名壯丁點頭。「瞧大牛和仙仙幸福的模樣，讓我都想成親了。不知道村外的女孩兒好不好？左思明，你可以替我介紹介紹嗎？」

「是啊，仙仙，村外還有像左思明這樣的夫婿人選嗎？」有位姑娘忍不住問。「我們都沒出村子見過呢！」

不一會兒，所有人便把仙仙和左思明都圍起來了。

站在外頭，林大娘和林老爹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咳，我說老伴啊……」林老爹率先開口。

「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林大娘搖搖手。「都這局面了，我不答應成嗎？再說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可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地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呢。至於女婿，只要他肯對仙仙好，我就將就着承認吧。」

林老爹綻出微笑，在老伴頰上印下一吻。

「你──」林大娘-住臉。「你這個老不修！」

太陽底下，大同村裡，笑聲滿溢。

「聖旨到──」

一大清早，響亮的聲音傳遍大同村。

左思明躺在床榻上，猛地睜眼。聖旨？！是他聽錯了嗎？還是他太想念皇上，所以夢見了皇上下聖旨？很明顯地，根本不可能是後者，那麼就是──

他掀開被褥下床，拉開房門。

「九王爺，請接旨。」只見白正堂笑容滿面，站在門口等着傳達聖旨。而他身後跟着的，是一群隨行的侍衛和堆滿貨品的馬車。

「白狀元？！」左思明驚訝不已。「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是來宣讀聖旨的。」白正堂揚起手，手上拿着的，正是皇上所下的聖旨。

「思明，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仙仙理好衣裳，推開房門，看見的竟是故人。「白正堂？！」她喜出望外。

「左思明與林仙仙接旨！」白正堂準備宣旨。

雖然再見到故人十分令人高興，但經過長途跋涉這許多時日，他腦子裏唯一想着的，就是儘快完成任務，好早日回到京城，與親愛的妻子團聚。早知路途如此遙遠，他實在應該請皇上讓他帶小玉一塊兒出京才對。

左思明一怔，旋即領着仙仙跪下。

「咳！」白正堂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王爺左思明功在社稷，雖有犯上之過，但功大於過，朕今令左思明即日起官復原職，擇日回朝。另林仙仙為朕所喜，德配九王爺，今朕再加恩，賜封為安平公主。欽此。」

左思明與仙仙瞪大了眼。

「怎麼，還不快接旨謝恩？」白正堂揚了揚手。

「臣，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左思明跪接聖旨。

「好啦，我的任務達成了。」白正堂理了理衣袖，指向身後。「這些，是皇上御賜的黃金和禮品，除此之外，皇上還要我替你們舉行一場盛大的婚宴，不過照這情況看來……應該用不着麻煩了吧？」這兩人都共築愛巢了，想必在村子裏也舉行過婚宴了。

「皇上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左思明皺眉。

「聰明如你，看到這一切，會想不明白嗎？」白正堂揚眉。

左思明一怔，開始思索着前因後果。猛地，一點靈光閃過。「這──該不會是皇上他早就安排好一切，當初的衝突，全是為了幫我──」

白正堂聳聳肩。「正是如此。依我看，皇上是幫你，不過也報了你替我搶回小玉的仇就是了。」

「皇上他竟然──」左思明恍然大悟，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怒。

「好啦，既然完成任務，我也不久留了。為了你們的事，我可是-下愛妻走這一趟。反正還有什麼要說的，等你們回京來再說吧。」說完，白正堂縱身上馬，策馬離去。

留下既驚又喜的左思明和林仙仙，愣在當場。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仙仙傻傻地問。雖然她還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只要是好事，她也不計較了。

「怎麼辦？當然是拿這些銀兩做些有用的事啊。」左思明微笑。「例如說，建設大同村？」

「真的？！你真的這麼想？！」仙仙喜不自勝。

「當然。」左思明肯定地點頭。「即使沒有這批金子，我也早想這麼做了。首先，咱們得去做一塊歡迎外人入村的牌子，讓大伙兒都能進大同村，也讓村子裏的人能見見村外的世界。」

「那──」仙仙擔心。「皇上那邊該怎麼辦？」

「怎麼辦？」左思明朗聲大笑。「當然是等到我們玩得盡興，生兩個胖小子后，再決定要不要進京嘍。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我怎麼可能這麼快讓自己自投羅網，再說，咱們的胖小子還沒生出來呢。」說罷，他攔腰抱起妻子。

「啊！」仙仙驚呼。「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左思明勾起一個邪邪的笑。「這種時候，當然是要──增產報國啊。為了不辜負皇上的期望，咱們還是多多努力吧。」說著，他腳下一踢，將妻子抱進房裏，關上房門。

窗外，春光爛漫。

窗內，無限春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