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卻也怯懦?
魔岩猶豫了好久才坐上代表伊斯利最高的權力寶座上,受着內閣人員儀禮朝拜。這其中,他看見了某些官員惴惴不安、冷汗涔涔地……
這些人大概都參與了謀殺莫雲親王的事件,現在由他執掌朝政,這才在擔心性命即將不保。
他們早就該死,雖然執掌權勢至今一個多月,他放任他們繼續苟活,然現在:是到了收網的時刻。
要殺了吧!
他是倚憑着一顆復仇的心而存活於世。
這顆心仍在旺盛的跳動……但——
命令老被梗在喉間發不出。
仇與怨呢?
怎麼空了?
徹徹底底被掏空了。
在伊斯利南方的一座小島上,有着這麼一段對話。
「真不見他?」
「不!」
「聽說他改變了很多。」
「不關我的事。」
「也許他真的有所覺悟。」
「一個反覆無常的魔鬼所做的事、所說的話豈能輕易相信?」
欷歔幽幽傳出。
「那麼跟我來吧,我們一塊兒去證實答案。」
登基兩個月來,魔岩首次踏進位於寧靜堡西側的一間晝室里。這間晝室里所懸挂的全是伊斯利歷任君王及皇后的肖像,是供給後人瞻仰追思所用的。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像,宛如真人在前方。
為什麼來到這裏?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是受到牽引抑或是……
魔岩摒棄胡思,要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畫像中,仔仔細細的從開國君王及伴君測的王妃細看起,一幅一幅,到第九任戴克夫婦,以及雷爾……雷爾身邊高掛着的,是意菲的肖像。
雖然她並沒有正式被列為皇后,且已死去,但似乎不影響她該有的地位,宮廷的儀典官仍舊將她列名其中。
晝上人,乃笑倩兮,柔美清絕,清麗不可方物——真是絕美。
只是當紫芒定在畫像后,卻怎麼也移不開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不願涉足這塊園地,原就是不想再見到這個美麗的女人。
但他卻愈來愈控制不住自己。
「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裏看着你?記得我說過並不把你放在心底的。」他在自語,也在說服那跳離的思緒,不該想她,不該在乎她……
然意念才起,當頭棒喝砸下!意菲的笑容突然卷進他的腦海,攫去他的呼吸。
復又想起,那因他而落下的眼淚……瞬間又滴滴化成最尖銳的控訴,狠狠刺進他的神經。
如倒帶一般,眼前突然滿地的紅花血灘,而那具再無靈魂的嬌軀,就在那一日起離他遠去。
「你真的擺脫我了,得到你要的自由。」魔岩逸出無生命的凄涼微笑。「而我呢?願望已成,那麼接下來我該去追尋哪一項目標呢?
「如果你還活着,大概又會被我的茫然給氣得淚眼婆娑了吧?只可惜……」她是不可能再回他任何話,更不可能再為他有所情緒波動。
「若是能夠重新來過——」靈光轟然一閃,劈進了他茫茫的腦袋。魔岩突然大笑出聲,笑得是那般開懷,原本的凄涼與幽緲條然不復存在。
紫眸在這一刻也異彩狂散,一如從前的意氣風發。
原是那一直虛空的心靈已經注進了新的生命。
他找到了他的目標。
匆匆走出畫室,高瘦堅實的體魄周遭迴旋着盎然生機。
那一直無依的生命終於找到新的原動力。
他不會再孤寂了。
「魔岩陛下?」框啷一聲,女侍端在手中的餐盤轟地掉落滿地,如被雷擊到的她愣杵不動,睜大眼睛看着坐在紅色椅子上的魔岩端起一杯裝有水藍色液體,就沿唇際,一口一口啜飲着。
水藍色液體?杯內那如夢似幻的色澤,天啊!那裏頭裝着的不是……不是……
女侍張大嘴巴,喉頭不斷地咕嚕起伏,卻怎麼也發不出一個字來。
藍夢。那是藍夢。別看它色澤幻美炫麗,卻是奇毒,這個毒物只產於伊斯利的管制區內,唯一的用途是幫助罹患末期惡性病痛的病人消除痛楚,但使用劑量絕不可以超過萬分之一毫克,但魔岩陛下喝了一整杯。
足足一杯。
「天呀!」好不容易聲音出來了,雙腳卻隨之一軟,栽倒在地的女侍,渾身直打着哆嗦。「來人……來人……」聲小氣虛,根本沒有人聽見。
魔岩罔若未見門口那嚇破膽的侍女,瞳孔里只反映着水藍琉璃色。當咽下藍夢時,該是痛苦到極點的,可他並沒有感覺。原是愉悅的心情凌駕了苦與痛,滿心為即將開始的旅程而漲滿快意。
會追到你的。
到時候一切會重新來過,這一次,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傷害,他將以最真的情與意與她互屬,再重聚時,將只有快樂與幸福能夠包圍他們。
「陛……來人……」仆倒在地的侍女魂魄都快嚇飛了,怎麼辦?誰來救人?眼見國王的臉色起了變化時,差點昏死過去。
一條怵目驚心的紅色液體開始由他的唇角流逸出,與極度的蒼白成為最強烈的對比。
他死了,他快死了。
卻見魔岩那對紫眸即將閉上時,突然又奮力睜開。
啊?她的心臟漏跳了幾下。
「去、去把畫室那副意菲的肖相圖取過來給我。」傳出的聲音甚為有力,魔岩對着那軟腳女侍下着命令,完全不見中毒后該有的萎態。
他有看到她的,只是視而不見。
「我……」
「快去!」霸狠一落,那女侍宛被針刺般的彈了起來!立即衝去畫室,把那幅巨大的畫像搬過來。事後一想,那女侍也不明白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竟然搬得動。
當那繪有美麗儷影的圖畫伴在他身側時,魔岩總算安心、又放心地笑得燦爛。
「告訴況傑,」魔岩又開口,對那個猛打顫的女侍再下一道命令。「把我和這幅晝一起燒了,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
他別開臉,周遭的人與物又再次被他全數摒棄掉。那對充滿了期待與興奮的紫眸,只會為畫中女子而綻放光彩。
「意菲……我來與你相伴,請別躲得太遠,讓我找不着。意菲……我的愛……」反覆細喃幾句,紫眸終於緩緩台上。
臉上卻始終洋溢着幸福光彩。
「就這樣?」一道柔媚的女音夾帶着哽咽還有更多的不敢置信?衝口劃開這般死寂空氣。「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她尖銳的質問回蕩着。
沒有人回答她。
一張艷麗無雙的麗容呆看前方那張邪美的面容,只可惜再也沒有生氣。
「雖然我不欣賞他,兩次的見面也只帶給我驚悚和惶怕,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死去啊,薩亦,你怎麼變得這麼殘忍?」
被喚做薩亦的倜儻男子莫可奈何摟着與他新婚三個月的激動嬌妻,不斷的傳達他的安慰。
「你怎麼都不說話?」宋薔仰頭逼問,對薩亦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說有什麼用?說了又能改變什麼?」無辜下的意見就是如此。
「你夠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