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是誰?”宮縛縛瞪着眼前看似粗魯的男人。
“這是哪裏來的小鬼?”左勁略微皺眉的嚷嚷。粉雕玉琢像個瓷娃娃,如果再大幾歲,他會誤認為她是夙辛尋找多年的女人。
“小鬼?”她嘟起小嘴,雙手擦腰的抗議,“我不是小鬼了!”
“不是小鬼,難道還是大美人?”他咧大嘴笑着。聲如洪鐘,此刻恐怕早就響遍嚴家莊,他故意把手肘放在她的頭上。“高度正好,讓我靠着休息。”
她氣白了臉,用力踹他一腳。他卻不痛不癢的,哼,她已經是滿肚子火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還來招惹她。
昨天看見嚴叔叔抱着娘走出密室,嚴叔叔臉上的柔情她不會看錯,就像是以前鄰居王叔叔在偷看娘的眼神一樣,她才不管,娘一直是她一個人的,她想跟進屋裏,卻被其他人拖走,後來她偷偷回來,發現……發現嚴叔叔竟然抱着眼睡覺!
那是她的權利啊,他怎能搶走?
愈想愈生氣,宮縛縛又踹他一腳。
左勁自認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孩計較,“你這個小丫頭沒力氣,真像搔癢一樣。”
“你……”
“縛縛!”
“娘!”她聞聲轉過身,看見月蘿走出屋外。她的臉色立刻變了,溢滿笑臉撲進月蘿的懷裏。“娘,你醒了!”
月蘿笑着蹲下,讓宮縛縛親上她的臉頰。
“縛縛,你的臉好紅。”
“娘的臉才紅呢。”她撒嬌着,摸着月蘿剛睡醒的熱頰。“娘,縛縛好想你。”
“噁心。”左勁咕噥,立刻遭來宮縛縛的白眼。
“想娘?娘不是每天都跟你在一塊嗎?傻丫頭,才剛起床就想娘,羞不羞。”
難道,娘還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睡在她身邊的一直是嚴叔叔嗎?宮縛縛心裏有了計較。
月蘿注意到庭院裏還有另一個男人。
好眼熟的身影……“是你?”她脫口。
左勁大步跨來,粗魯的打量她削瘦的臉。“你認識我?”他對女人一向沒記性,她會認識他,他也不意外。
月蘿微微笑道:“你是嚴公子的生死之交左勁。”
左勁一怔,旋即認真的注視她慧黠的雙眸,“你……就是那個讓夙辛找了八年的女人。”
月蘿略白的雙頰驀然泛紅,想起昨晚他的深情與立誓。他的執着讓她好害怕自己會投進他編織的情網之中。
明知不該,但就是不由自主,飛蛾撲火就是如她一般吧。
“娘!”宮縛縛叫道。娘的表情太單純了,一看就知道她在想誰。
“宮姑娘,我是奉你相公之命,特地帶你出去走走。”左勁難得對女人和氣。
“什麼相公?我娘才沒有相公呢!”
“哼,你這小丫頭插什麼嘴,你娘的相公就是你嚴叔叔,真是枉費你有一張還算好看的皮相,腦袋瓜里卻是草包一堆。”
“你這個粗人!”
“縛縛!”
當著娘的面,宮縛縛實在不好發作,只能用一雙眼睛瞪着左勁,表達她的怒氣。
“左公子,多謝你的好意,我想我待在春院裏就可以了。”
“對啊!嚴叔叔一大早就出去了,娘要待在春院裏陪着縛縛。”
“哼,這不是養不大的小孩嗎?只會躲在娘身邊,幹麼?吸奶啊?”
宮縛縛跳腳。“你這個粗俗的臭男人!”
左勁看見月蘿一臉尷尬,立即明白她是個害羞的女人,於是暫時收起魯言魯語說道:“宮姑娘,我是奉你相公之命,特地帶你上街走走,順便你也一可以瞧瞧夙辛工作的地方。”
“他工作?”月蘿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
“是啊,他每隔幾天都會去一趟義診堂,專診疑難雜症,或者有大夫請益時,他可以立刻傳授。難道,你不想看看他為百姓謀福的地方嗎?”
“他……變了好多啊…”
“他是變了很多。十七歲之前,他比誰都狂傲;十七歲之後,他斂起所有的狂做,修身養性,因為他終於明白世上不是任何的人事物都可以讓他唾手可得。宮姑娘,你懂嗎?”
原來……他變了性子,是她害的啊!每多知道一些他八年來的改變,她就內疚得要命,他的改變都是她害的,她到底害了他多少?
“出去走走也好,畢竟多接觸點人氣,對宮姑娘是好的。”
月蘿知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開始一點一滴的想要讓她了解他,讓她適應他,讓她重新走進他的生活里……讓他遲早再變成他的女人。
他對她的執着,她已經見過了,她懷疑自己還會有什麼抗拒的能力?
有好幾次,她幾乎就想這麼的依靠他,聞着他的氣味,把一切都交給他,可是……
“宮姑娘?”
月蘿垂下眼,看着回望她的宮縛縛,她說:“縛縛,你作主吧。你想出去的話,娘就一塊去吧。”
***
“為什麼你要出來?”
“因為我不出來,我娘也不會出來啊!”宮縛縛得意的哼了一聲,“說到底,我娘還是看重我的。”
左勁看她一眼,恥笑道:“原來如此啊——”他拉長尾音,好像得知了什麼秘密一樣。
“你想說什麼?粗人。”
“我想說,你也不過只是個會黏娘的小娃兒,羞臉啊,要不要你左爺爺給你買塊糖,讓你含着?”
宮縛縛氣得跳腳,若不是顧忌娘就在他們身後走,她真想狠狠的踹他一腳。
真不明白嚴叔叔怎麼會跟這種粗人交朋友?嚴叔叔斯文又有禮貌,雖然他明知她有點排斥他愛娘,可是只要見到她,還是會噓寒問暖的,她自認會看人臉色,知道嚴叔叔不是為了娘而露出討好的嘴臉,甚至嚴叔叔會定時管她把脈,怕娘的病遺傳到她身上。
這樣比較下來,嚴叔叔確實是個大好人,可是……不該跟她搶娘!娘一直只是她的啊!
“搞不好你還在吸你娘的奶水呢!”
“你過份!”宮縛縛終於忍不住,從他身後踹過去。
左勁立刻閃過,宮縛縛下服氣,又踹一次。兩人愈走愈快,一時忘了身後的月蘿。
月蘿只能笑着搖搖頭,看着這一對大小活寶。
她慢慢的走在大街上,覺得身子骨真的好多了,走起路來也不會喘了。
大街的兩邊擺了不少攤販,吸引她的注意。她已經許久沒有逛街,至少,在她為病所苦、為生活所苦時,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逛街,享受熱鬧的樂趣。
是他的目的吧?
慢慢的帶着她走出那個她曾擁有的狹小世界,讓他的朋友逐一與她見面,不是為了評估她,而是讓她了解他的決心。
相處這段日子,多少也明白他的固執。當他把她推到他生死之交前,擺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就明白他絕對不會放棄她了。
“唉,這是何苦呢……”情字真是害人不淺。他的霸氣仍在,隱藏在那個溫柔的嚴夙辛之下。
“宮月蘿?”男人的聲音突地從她身側響起。
她直覺轉過身,看見古玩攤旁的其中一名男子,他吃驚的瞪現她。
“你還活着?”夏玉堂難以置信的看着她,沒料到還能在有生之年瞧見她。
他是……絕佳的記憶讓她就算見過一次面,也能迅速說出該人的特徵,數十年都不會忘,他分明就是……
夏玉堂迅速的打量她發白的臉頰,眼底的算計一閃而過,他持扇而傲氣的笑道:“真是好久不見了。月蘿,這一輩子,我還以為都不會再見到你呢。”
“奴……奴家不認識公子……”她心慌意亂的轉身欲走,巨大的黑影立刻擋在她面前。“公子……您……您要做什麼?”
“你低着頭,要我怎麼看我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夏爺,您有未婚妻了?”同游的夥伴們驚呼聲不絕於耳。
肇因在於人稱夏爺的夏玉堂家世穎赫,乃名聞北方的小夏堡繼承人,以商機的排名而言,“北獸王,南朱公”在中原理各利分南北商業市場,接下來則是小夏堡,小左門不分南北各據商場。而小夏堡與小左門雖不如北獸王、南朱公稱霸所有商業,卻是武林中少數商、武兼之的世家。
因此,小夏堡人脈廣及商行、武林之間,活脫脫像是小貴爺一樣,夏玉堂未及弱冠,已有數名待妾,如今他已三十好幾,正室仍是懸空着。
“我有未婚妻,讓你們這麼驚訝嗎?”夏玉堂隨口說著,目光卻不放過眼前這個蒼白到要暈倒的女子。
“是很驚訝啊,夏爺。”跟在他身邊的公子們紛紛打量起月蘿的貌色,不可置信的低噓聲悄悄脫口。“咱們都以為您會跟八王爺的公主締結良緣,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未婚妻來?”
“我也不知道啊。”他輕挑的說:“月蘿,你倒是說說看,這些年來,你逃到哪裏去了?避我避得這麼緊……”扇柄要挑起她的下巴,她馬上避開,他的眸光立刻閃爍憤怒之火,一把抓住她的纖腕說道:
“該死的女人!本爺給你一點面子,你不要?非要鬧開來,讓人人都知道你們宮家……”
“天啊!是左爺!”身邊有個小販大叫,夏玉堂不甚在意。
“他的臉變了耶!”另一個小販驚恐的警告。
“變黑了!天啊!”
“黑?小心!快捂住耳朵啊——”
尖銳的叫聲引起大街老弱婦孺的警覺,夏玉堂仍不以為意,正要繼續說話時,突地耳聞一聲——
“放開她!”
咆哮的聲音響透天際,夏玉堂的耳朵彷彿遭近距離炮轟一般,轟轟作響,一時之間耳聾起來。勁風撲來,他只能及時閃過,讓刀鋒滑過他的頭髮。
他看見一名留着落腮鬍的男人托住昏倒的月蘿,他後知後覺的發現——
“獅子吼?你是江南左勁?”只曾聽聞獅子吼的傳說,不曾真正聽過。現在才知除了武術之外,還有這麼可怕的聲功。
“算你還有一雙眼珠識人!”左勁咆哮道,“既然知道我是誰,就快滾!”
夏玉堂花了一番工夫才恢復聽覺,注意到身後的朋友個個倒地哀嚎。他的雙腿雖然有些虛弱,但仍強自站定,冷笑,“你可知道我是誰?”
“誰管你是誰?”左勁怒氣沖沖。他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勉為其難的答應夙辛來照應這個小女人,雖然他也認同夙辛的眼光,但那不表示還得碰觸她啊。
他厭惡的拎着她的衣領,免得她倒地。“快滾,別讓你左爺我再看見你一眼,否則我把氣出在你身上,就別怪我了!”他粗聲粗氣的說道。
夏玉堂力持自己的風度,說道:“在下小夏堡的夏玉堂,她是我的未婚妻,於理該由我帶回,盼請左兄將她交還給我。”
“未婚妻?我管她是誰的未婚妻,就算八百年前是你的未婚妻,現在也是他人的老婆了,你帶回去幹麼?供着上香嗎?”他沒好氣的說。
夏玉堂臉色大變。“別人的老婆?她成親了?”
“不關你的事!”煩!左勁不想理會他,轉身要走。
夏玉堂見狀立刻跑至他面前,心理怒氣橫生,卻又不敢上前跟這個武功高強的左勁相鬥。
“左兄,宮家早已家破人亡,能夠算得上是她親人的就是我了。左兄,無論如何,你先將她交給我……”
“娘!”宮縛縛氣喘吁吁的跑回頭。“我娘怎麼了?”之前她被吩咐躲在角落裏捂住耳朵,才不致昏了過去。
“娘?”連連的驚嚇讓夏玉堂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貌似月蘿的小女孩。
“煩!出個一趟門,也這麼多煩事!女人就是麻煩啊!”左勁一手拎着月蘿,一手抓起宮縛縛,腳步加快,以夏玉堂追不上的速度消失在大街上。
宮縛縛第一次乘風而行,好奇的張大眼睛看着晃眼即過的景色,強風撲來讓她差點嗆氣。
“你不怕?”
“才不會呢。人會飛呢,當然好玩哪!”
“嘖!”左勁本想恐嚇她一下的,看她一點也不怕,更加快腳底輕功來到義診堂前。
“你們嚴爺呢?”
抓藥的小哥立刻說道:“在後面呢……”看見他抓着兩個人也不驚訝。“左爺,先放下她們,我請大夫出來看,不必麻煩到咱們爺兒。”
“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不麻煩他,還要麻煩誰?”左勁不耐煩的脫口,當著抓藥的小哥、義診堂里的大夫、病人呆掉的臉,走過後院。
義診堂的後院寬廣,設有數廂房,是給病情極重的患者所住或開刀之用。左勁才走進後院,就看見嚴夙辛與一名身穿貴服的青年糾纏不休。
“搞什麼啊?你老婆都昏過去了,你還在跟誰親熱?”左勁大喊,定晴一看哼笑,“原來是朱公王爺啊。”
“蘿兒!”嚴夙辛快步上前,接過月蘿無骨的身子。
“她是誰?”朱公王爺英俊的臉上有薄怒。
“什麼妻子?我可從來沒有聽過你成親!”
“失禮了,王爺。”嚴夙辛隨口說道,不再理他,匆匆抱客月蘿住房內走。
一進房內,他先把月蘿放在床上把脈。
“她是被嚇的。”左勁故意當在房內的門口。
宮縛縛擔心她娘,仗着個小,便趁隙硬鑽進房裏,朱公王爺只能硬生生的被阻於門外。
“被嚇?”
“是獅子吼。”
嚴夙辛氣惱的抬頭瞪向親如兄弟的左勁,怒道:“你在她面前用獅了吼?”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時情急……”
“哼,粗人就是粗人。”朱公王爺在左勁背後細聲咕噥,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頸背上,讓左勁一陣雞皮疙瘩突起,一個拐手,想將這個娘娘腔的朱公王爺推出房去。
“噁心死了!”左勁打了個冷顫。
“大膽刁民,你竟敢以下犯上……”朱公王爺怒聲說道。如果不是看在夙辛的面子上,早就把這個姓左的粗魯男子拿下了。
“安靜!”嚴夙辛不悅的說道,難得地,他和氣的俊臉流露出一絲氣憤,瞪着他們說:“病人需要安靜的道理,你們還不懂嗎?都給我出去!”
“夙辛……”朱公王爺吃驚道,目光來回打量他與女病人之間。“她是誰?”危機意識立刻冒出。
“她是夙辛尚未過門的妻子,朱公王爺,你沒希望啦!”左勁推他出去,猿臂一伸,拉過宮縛縛的衣領,不顧她的抗議,往外退去。
啪的一聲,房門被左勁踢上。
“別忘了問她,夏玉堂跟她是什麼關係?”左勁由外頭喊話,他的心思不若外貌粗魯。
“夏玉堂?”嚴夙辛輕輕加重力道捏着月蘿的人中,心思早已百轉。“小夏堡的夏玉堂跟蘿兒會有什麼牽連?”
躺在床上的病人兒微弱的呻吟一聲,幽幽轉醒。
“蘿兒?”
首映眼帘的是她曾在夢中痴想的男人,直覺地,她以為又是夢,想要伸出手地摸虛幻的他。
嚴夙辛立刻握住她無骨的小手。
“不是夢嗎?”
“你醒了,而我就在這裏。”他彎下身子,輕輕吻住她發熱的小嘴。
他的吻就像一股清泉,緩緩的在她的雙頰注入生機。
“你被左勁的獅子吼給嚇昏了。”他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唇,柔聲說道。
“獅子吼……”她迷糊了一下,接着驚恐的張望、想要爬坐起來。“他……他……”
“他?左勁?或是夏玉堂?”他面不改色的把她扶坐起來。
她的臉色驀地發白。“我……”
彼此都知道事實擺在眼前,她再扯謊也只是枉費唇舌,嚴夙辛凝視她良久,才開口輕聲說道:“本來我以為你只是普通百姓,後來看見你彷彿知曉武林之事,再加上小夏堡的繼承人,前後一想,你的身份不難猜。”
他嘆了口氣,握緊她冰涼的小手。“江湖中唯一能在武林宮通行無阻的宮家人,一向負責記載武林中所發生的大小事,宮無絕在八年前因病而逝,留下的繼承人宮承無夫婦也陸續因故而死,獨留一名體弱多病的宮家幼女……”他話沒說完。她的淚已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翻手以掌心接着她一顆又一顆的淚珠,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別哭,我最見不得的就是你落淚。”
“我沒死是奇迹。”她垂着臉哽咽道,“本來我以為我會早一步他們離開世間,沒想到他們……他們……”
他心疼的注視她,沒有說出口,他寧願其他人都死光,也要她活着啊。
她深深吸口氣,才又說:“在我找上你的那一年秋天,他們先後死於意外,我本來也不打算久活了,拖着多病的身子等死,要不是縛縛還小……”
“縛縛是你兄長的女兒。”嚴夙辛肯定的說。難怪年歲不合,他從來沒有奢想過縛縛會是自己的女兒,就算有可能謊報年齡,但依蘿兒當年的身子絕對不適合生育。
她點點頭,哀傷的凝視他。
“人世間的命運多奇怪,我兄嫂一向健健康康的,卻正值盛年而離開人世,而我,風燭殘年,卻意外的熬過數年,我都要懷疑是我兄嫂的生命過繼給我……”她的淚無聲無息不停的滑落。
嚴夙辛明白她必定時常在夜深人靜時不敢驚擾縛縛,而暗自飲泣,久了她連哭也不會哭出聲了。
他吻去她的淚。“別哭,哭了傷身,從此時此刻開始,你有我,現在由我來呵護你。”
她搖搖頭。“我不值得你為我付出大多。我想過了,當年是我不好,不該順從自己的心意去碰觸你的世界,如果我沒有放縱自己做出那樣的事情,你就不會尋覓我這麼多年,如今還要照顧我這個離死不遠的病人。”
“胡說!”他斥道,接緊她虛弱的身子。“你是我的女人,這一輩子都是了!就算你想逃,也逃不走了!蘿兒,也許活到現在是你兄嫂換來的,但從現在開始,你的性命由我延續,你不早愛上我了嗎?我要你繼續愛着我,只能愛着我!”
至於夏玉堂就滾邊去吧!
從頭到尾是自己混蛋,搞錯尋人的方向,沒有料到她會是北方宮家的人。
當年,他曾聽說北方官家有一女是奇才,隨父記錄武林中事,併入武林宮在排名時目睹了每一個人的武藝。
人人津津樂道她的一雙眼睛遠勝其父,曾遭她的眼看到的武功,她能立刻畫下招式,當年他不以為意,認為言過其實,畢竟當年以他這個天才都做不到,一個不懂武術的女子怎會有這等天賦呢。
但八年前她留下的水泱劍法破綻處讓他信服了。
一個不懂武功的姑娘竟有如此才能,讓他害怕是因她的才華讓她的性命縮短。
“夏玉堂認識你?’”
“他見過我幾次……在提親之後。”她小聲的說,不太願意回憶那個讓她膽戰心驚的男人。
“我兄嫂以我身子不宜婚嫁之說,拒絕了他。但他不死心,又提了幾次親,最後一次,我兄嫂允諾七天之後給他答覆,誰料不到六天,兄嫂便出了意外而死。”
她回憶起當時,不免感傷。對上他溫柔似水的眼眸,才又有勇氣往下說道:“我不知道我讓他執着的地方在哪兒,辦完兄嫂的喪事之後,我幾乎三天兩頭躺在病床上,夏家就是在那時對外揚言將在百日之內迎我過門。”
嚴夙辛眯起眼,摟住她身子的雙臂縮緊。
“我是萬萬不可能應允的,但情勢所逼,我一個弱女子根本無法抵抗他們……我已經心有所屬,身子也給了人,要我再委身嫁給夏玉堂,我寧願自盡,但縛縛才兩歲,我只好捨棄宮家,連夜抱着縛縛逃往南方來。”
“夏玉堂那個混球!”一想到當年她是怎麼的恐懼,怎麼的逃離北方,他的心就絞痛起來。
在那樣不利的環境下,她還要養育一個小女孩,她能活下來真的是奇迹了。
“蘿兒,夏玉堂的事就交給我,你安心養病吧。”他溫柔的說,滿腔的愛意真想加諸在她身子,但她是病人,他只能強忍下來。
“找麻煩你的事,實在太多了……”
“別老想着你拖累我!”他不悅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內疚,蘿兒,你該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如果你真的認為你拖累了我,那麼就選擇最好的方式來報答我。”
最好的方式?是指……她的愛嗎?
她的明眸望着他,說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八年前跟八年後,我對你的感情有所變化嗎?”
“沒有。”他決斷的說,“你是個死心眼的人,愛我就是愛我了,只會更濃不會轉淡,蘿兒,如果你真的對我不再有感情,早就回頭找夏玉堂了,還會守在那個破屋裏嗎?”
被他說中,她的雙頰微微酡紅。
他的嘴輕輕觸着她雪白的臉頰,沿着滑嫩的肌膚來到小巧的鼻,最後落在她冰涼的櫻唇上。
他強自忍住自己的慾望,以溫柔的碰觸來融化她固執的心意。
“蘿兒,別再教我受苦了。我苦了八年還不夠嗎?一定要讓我再苦下去,讓我等着你的愛嗎?”
“可是,我是個病人啊……”
“就算你殘廢了,我也只要你啊!只要你一息尚存,我就感激的謝天謝地了。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這一生就這麼空虛過了,害怕得到你不幸的消息,只要你還活着,我就滿足了,別再折磨我了,好嗎?”
他把他最真的心意赤裸裸的奉上,月蘿感動得眼眶又紅了。
他嘆息,心疼的抹去她掉下的淚珠。
“別哭了,你掉一滴淚,我的心就疼一回。”
月蘿吸吸鼻子,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裏,汲的他的體溫、堅強的意志、過了半晌,她才小聲說道:“你知道我是在哪兒喜歡上你的嗎?”
他搖搖頭。
“在武林宮。你十五歲時進武林宮爭排名,我隨爹爹一塊進宮記載,就是那一次,我看見了你……”
他訝然。“你卻是在我十七歲時找上我……你觀察我兩年了?”
她害羞的點點頭。“我明白自己大你幾歲,一南一北,要交集幾乎是不可能的,在獲知自己生命無多時,我打定主意給自己一個最美的回憶。”
“那麼,那一夜是你過去生活里最美的回憶嗎?”他柔聲問,捧起她的小臉。
她點頭。“是的。”
他懊惱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那麼衝動,應該再讓你留下更美更好的記憶。”
她的臉紅了,因為想起那一夜他的索求無度。
雖然那時彼此都是年少之時,卻是將最美最好的身子交給對方。
嚴夙辛一時激動,俯下頭吻她。
她感受到他隱藏在溫柔里的急切。她是有點羞於曝露自己這一副瘦弱的身子,但如果他想要……
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如同那一夜一般,她吻住他的唇。
欣喜於她的主動,他熱情的吞噬着她,火熱的雙手翻開她的衣襟,擺住她的椒乳,八年來所有蘊藏的激情幾乎要為她排山倒海而來!
他及時想起她病弱不適激烈負荷的身子,立刻強迫自己抽離她,倉卒的退開數步,粗重的喘息。
“你……”她迷惑的望着他,“你不要我嗎?”
“不,我怎會……”激情尚殘留在他的知覺里,他甩去那種暈眩感,湧入腹部的慾望讓他吃驚,讓他明白她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
正要開口解釋,門突然被踹開。
“太不像話了!”朱公王爺大刺刺的站在房門口,惱怒的說:“要看一個病人需要看這麼久嗎?不拿葯也不施醫,孤男寡女關在房裏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左勁在他身後向嚴夙辛聳聳肩,表示自己儘力了。
“娘!”宮縛縛奔進來撲向月蘿,嚴夙辛及時拉住她。
“你娘禁不起撞,別這樣撲進她懷裏。”他另一隻手執起月蘿的小手,轉過身對着這個一見他就執意說他比女人還美的朱公王爺,說道:“她對草民的意義不止是病人,還有另一層身份。”
“另一層身份?”朱公王爺從他的眼裏讀出了深切的情意,心裏大大的震撼。“難道真如左勁所言,她是你的妻子?你不曾說過啊!”
“我不曾說過,是因為我們尚未舉行過婚宴,但八年來我的心裏已視她為妻,而她也是如此。”嚴夙辛慎重的說道,暗暗慶幸朱公王爺闖進來的時機恰好,一來乘機公佈諸人,二來可以讓他更為警惕將來待蘿兒的方式千萬不可太激烈。
她會受不住的。
“娘!嚴叔叔說的是真的嗎?”宮縛縛大驚。
嚴夙辛忘了將迷戀娘親過頭的小女兒算進去,暗叫一聲不妙,看來,想迎娶蘿兒過門,還真不是普通的難啊。他苦惱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