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中的烏鴉們因為這陣突如其來的強光,紛紛發出嘈雜的叫聲,失去了方向感,有的甚至從空中跌落地面。
阿金利用手邊的發光石,加上他在「火險關」所搜得的硫磺,趁下午眾人熟睡之時,早已偷偷做了火筒,只要適時點燃它,便能放射出驚人的光芒。唯一的缺點是火筒只能在黑夜使用,白晝時日照強烈,它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當然得感謝好心的六姊與七姊,有耐心地等到夜晚……
「我們走吧!多瑪。」
「可是烏鴉們……」
「放心吧,那發光火筒已經令它們六神無主了,鳥的眼睛比人脆弱多了,根本擋不住那樣的強光,現在個個都成了瞎鳥一隻,分不清方向呢!」果然,不出阿金所料,兩個姊姊正趕過去查探烏鴉們的狀況,根本無暇管他和多瑪。
在阿金的帶領下,兩人衝出了重圍,往「水險關」邁進。
「雅彥,你這混帳!」看到躺在地上的一隻只鳥兒,心疼自己苦心馴養的咒獸,金家六女咬牙切齒地看着他的背影說。「等我處理完它們,非去找你算帳不可。這筆帳我跟你算上了。」
「我們輸了就是輸了,要有風度。」金家七女冷靜地說著。「他能想出這一招,足見他在外的這些年又多增長了一些智慧。或許咱們也該下山去修練一番。」
「你干麽替他幫腔?」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要是你不喜歡聽,可以捂起耳朵。」金家七女無所謂地聳聳肩說。「要復仇的話,你就一個人去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了,雅彥要不要回金家,我本來就不大在乎。多一個人也無妨,反正金家的財產已經是吃喝不盡了。」
「等等,你就這樣丟下我不管啊!我們……這些鳥兒怎麽辦?」
「你還看不出來嗎?它們的眼睛已經全毀了,派不上用場了。與其救它們,不如快點回家去馴養新的咒獸,要不等爹爹回來,發現咱們不能使用咒術,就只好走着瞧了。」
金家七女冷漠地說完話,越上樹頭上個翻身,往密道而去。六女想想也對,這些鳥兒她看是沒救了,還是照妹妹的話去做才是,於是她也不再抱怨,急急忙忙地跟過去了。
※※※
「過得去嗎?」
「不行,這一條路不通,混帳!」
「看來只好折回原點了。」
「嗯。」
阿金踢了一下腳邊的石頭,暗自詛咒著祖先們,想出這麽折騰人的點子,什麽三岔路的抉擇?還在告示牌上「好心」的寫著:「以上三個洞口只有一個能通往康庄大道,其餘的一個通往絕壁、一個通往懸崖。」
誰都不會天真地相信告示牌會說真話,所以一定會選擇那兩個不能走的洞,不過——阿金他們認為,越是不能走的路就越該走,他們孤注一擲,朝所謂的「康庄大道」前進。
結果,這裏面是個複雜得令人吐血的水迷宮。洞頂不時滴下寒冷刺骨的水,腳邊則有條潺潺的小溪,而每走五步或十步,就會碰上新的岔路。要不是他們事先將一塊布抽絲,沿路留下線索的話,只怕一輩子都會在這個洞穴里打轉。
「我想,即使我們那時候選擇別的路,一定是面臨絕壁懸崖。我還是相信我們的選擇沒有錯,應該繼續尋找出口。」多瑪安慰著阿金說道。「讓我們再試一試。」
「也只能這麽做了。」
阿金擔心的並不是他們找不到出路,他看着手上的火摺子,在漆黑的洞中,這成了唯一讓他們看清四周地形的重要工具。但它再撐也撐不過半個時辰,而手邊的火摺子都在前面繞路的過程中,用得差不多了。
萬一這些火摺子都用完了的話……我們不就要永遠困在這該死的水洞中?
他說不出口的憂慮,都看在多瑪的眼裏,她握了握他的手,給予他一抹安慰的笑,說:「我們吉人天相,一定能走出這裏的!」
「說得也是,我們現在最不需要做的就是操心。反正再如何操心,我們也都闖到這一關了,不繼續往前走不行。」凝視她映着火光的溫柔笑臉,阿金感覺渾身的活力又回來了。
自己怎麽能先喪失鬥志,反過來令她操心呢?真是太沒用了。
「啊!阿金,你瞧這火摺子突然燒得好旺,一定是咱們接近洞口了,所以才有大量的空氣!」多瑪興奮地拉拉他的袖子說。
阿金注視着火焰燃燒的方向,指著東邊大叫。「往這兒!」
他們幾乎是拔足狂奔,其間有好幾次都差一點被滑溜的岩石絆到,但兩人手牽着手,根本無暇顧及是否狼狽,兩人一路跌跌撞撞,往出口的方向,不顧一切地前進,跑着、跌倒、爬起、再前進。
「我看到光了!」
一種絕處逢生的喜悅洋溢在兩人的臉上,他們對望了一眼,幾乎是同時大笑,兩人一起迎向陽光普照的大地。
洞外是芳草如茵,他們就像兩個頑童一樣,拚命在草地上跑着、滾著,大笑又大叫。「我們過關了,我們終於闖過『水險關』了!」
哪怕臉上處處是泥巴,濕淋淋的衣裳貼著身子,他們也毫不在意,阿金率先親吻了她髒兮兮的小臉,而她也害羞地回吻他沾著泥水的臉頰,接着兩人手牽着手,一起跳入草地旁邊的小溪流,徹底將身上的泥土洗乾凈。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潑水,鬧著、鬧著,兩人打起了水仗,盡情地讓陽光和水滋潤他們的身心,等兩人玩累了,阿金對多瑪伸出了一手,而多瑪也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
他們四唇緊緊相吸,那是一個有如交換靈魂般的深吻……
溫存過後,兩人在樹下稍事休息。當疲憊的阿金摟著多瑪正要進入沈沈的夢鄉時,不尋常的騷動令他再度睜開了雙眼。聽這聲音,莫非是有人正朝這邊走來?他連忙起身將自己的外袍覆在多瑪的身上,自己則拿起長褲套上。
「……怎麽了?」她揉着眼睛,從不知道歡愛也是這麽耗費體力的事,她現在全身無力,幾乎無法起身。
「好像有人來了。」阿金親了一下她愛睏的臉頰說。「你先不用擔心,或許只是走失的小鹿也不一定,我先過去察看一下。」
「嗯。」多瑪是很想跟他一起過去,但此刻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選擇安分地留在原處,不做他的絆腳石。
看着阿金走入了林子,多瑪頓覺失去溫暖,身子也漸漸感受到寒意,看看天色也接近黃昏了,還是先把自己的衣裳穿回來吧!她強忍身子的不適,先拿起兜衣,正想套上時,不小心瞥見了自己胸前又紅又紫的印記……
奇怪,她什麽時候被蚊子咬了?再摸摸這些印記,又不怎麽痛癢,這到底是……覺得納悶的多瑪,竟沒有察覺,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個人影。
「身子上到處都是男人留下的痕迹,還真好意思見人,勸你不要再丟人現眼了,快遮住吧!」
「哇!」多瑪聽到有人開口說話,嚇得直貼在樹榦上。「你、你是誰?」
「你這不是問廢話嗎?這裏是金家的地盤,除了金家的人以外,還會是誰?」雙手抱胸,金家老三臉上掛著一抹淺笑。「行了、行了,快穿上衣服吧,我方才已經看夠了,不想再看到你炫耀和我弟弟的淫蕩情事,快遮住那些吻痕!」
原來這就是吻痕啊!多瑪恍然大悟。她只聽人家說過,卻不曾看過……想到這些都是阿金疼惜自己的證據,她多麽盼望它們能成為永遠的印記,好讓她確信這並非一場幻夢。
「你到底穿不穿衣服?我可沒時間等你發完花痴,趁弟弟沒回來前,我還要解決你呢!」
啊!這下多瑪才了解自己目前的處境——危險,大大地危險啊!
沒有阿金在身邊,她該怎麽應付金家的姊妹們?她難道會死在這兒?不,她不想死啊!好不容易才獲得了阿金的愛,好不容易才得到阿金,要她死在這兒,她絕對不要!
多瑪抱起了衣裳,轉頭就跑。
※※※
「奇怪?我明明聽到聲音是由這兒傳來的。」阿金循着聲音找了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或動物,四周寧靜得有些不尋常,連該有的鳥叫聲都沒了。
這到底是……阿金的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應該大有文章,但究竟是哪兒不對勁,他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找不到敵人的蹤跡,只好踅回原路的他,立刻就發現他心中「不妙」的預感是什麽了。
大樹底下,空無一人。
「多瑪!」
他直奔過去,只見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都是他的,而伊人早已不見芳蹤,這時他才察覺自己恐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但為時已晚,悔恨也無濟於事了。可惡,這究竟是誰搞的鬼?多瑪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阿金一再責怪自己竟如此輕忽大意,忘記了敵人可能躲藏在任何地方。
「多瑪!多瑪!」明知道再怎麽喊叫,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應的阿金,還是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他向老天祈禱,他願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換得多瑪的安然無恙。
「好感人啊!這麽擔心自己的小情人到哪裏去了嗎?呵呵,這也算給你一點教訓吧!雅彥,下次要記得,千萬別再帶自己心愛的人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這不擺明了告訴敵人,我的弱點在這兒,歡迎前來攻擊?」
「三姊!」阿金錯愕地看着從小在家中,唯一和他較為「親密」的女子,從樹後現身。「是你將多瑪藏起來的嗎?你把她怎麽了!」
「喔喔,別一副要衝上來和我拚命的樣子,我可是全為了你着想才這麽做的。」金家三女舉起雙手,表明自己毫無敵意。
「你想拿多瑪要脅我離開嗎?」阿金咬咬牙,該選擇朋友還是戀人,這實在是個難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作出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金家三女的回答卻大出他的意外,她先是放聲大笑,接着才說:「拜託!雅彥,我怎麽會和大姊一個鼻孔出氣,真的幫她來趕你離開呢!我帶走你的小情人,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呢!你以為接下來的三關會像前幾關一樣輕鬆嗎?帶著包袱也想闖過七險,我真要說你太天真了。」
阿金皺了皺眉頭。「三姊,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問得好。」綻開一抹嘆息的笑,金家老三走向他說。「我說雅彥,在這隻懂得彼此懷疑、勾心鬥角的金家,即使姊妹兄弟間也得保持戒心。但我們倆和其他人不一樣,難道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你連我都不信了嗎?」
他默不吭聲。三姊和他不同於其他姊姊們,因為娘只生了他一個兒子,便精神失常,落得紅顏早逝的下場,當時根本沒有人照顧的小阿金,便是由三姊的娘帶大的,換句話說,三姊的娘就是他另一個娘,甚至比親娘還要親。
他和三姊從小經常玩在一起,他還記得自己經常跟在她屁股後頭到處跑的模樣。只是自從爹爹嚴格訓練他學習咒術之後,和三姊也就漸漸疏遠了。
「當初你下山的時候,我正好不在家中,聽說大姊說了些難聽的話,反而讓你更堅定了離開的意志,而且一走就是十年。」金家老三哼了一聲。「結果也害我們在大姊的狐假虎威下過了十年。」
「三姊,都過去的事了,又何必……」
「這可不是過去的事!」嚴厲地瞪眼,金家老三義憤填膺地說。「明知爹爹經常不在家,她就擅自做主,將家規弄得一團亂,還放任自己的夫君打着金家的旗幟在外胡作非為,到頭來人家算帳都算到我們頭上來。山下的人,現在只要一聽到『金家』,就像是見到什麽凶神惡煞似的。過去他們對咱們頂多是敬而遠之,現在我們都快成了佔山為王的窮寇盜匪了。」
這些事,阿金路過山下村落時也略有耳聞。站在阿金的立場,聽到外人責罵金家,也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但歸根究柢,大姊夫既然身為金家的一員,卻礙於祖先之命不得上山居住,因此造成今日的局面,當初定下這種規矩的祖先,也必須負一些責任。
根據金家門規第十條——即便是入贅的女婿,凡是外頭來的男人,都不可以入山。一來會折損山中陰氣,二來會在女眷眾多的金家引起糾紛。若有不遵守此一命令的子孫,將會被永遠驅逐出金家大門。
這清清楚楚的命令,誰都無法違抗。因此自古而今,只有離家出走私奔嫁人的金家女,而沒有帶夫君進入家門的金家女,而「嫁」入金家的男人也都住在山腳下的另一個金家莊中。
「你跟我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呢?三姊。」
「怎麽沒意義,意義可大了!假如你回到金家,爹爹豈會把金家交給大姊?你可是爹爹好不容易盼來的寶貝獨生子,論繼承順序,當然是你優先。所以我這回來不是要你離開,相反地,我要你留在金家,這是你本分之事,也可以順便氣死大姊,呵呵呵!」掩不住得意的笑容,金家三女早已盤算好一切。
「我不想成為姊姊們互斗的工具,我這次回到金家,也不是為了將誰擠掉,純粹是想找出解藥而已。」
「所以我說你太天真了,咱們金家有誰對你最不爽,祝你為眼中釘,還發動姊妹們要將你逐出金家?只有大姊。所以你那個朋友所中的白狐煞,一定也是大姊下的手。你想要她千里迢迢再跑去幫你的朋友解咒?恐怕等太陽打西邊出來還快些。」金家三女冷笑着說。
打一開始阿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目前為止他問過二姊、六姊和七姊,她們都沒有做過這件事,眼前的三姊也不可能。剩下的就是五姊與四姊兩人,那兩個姊姊上個只對兵器有興趣,另一個因為天生聾啞,也不可能在窗外叫珠櫻的名字,想來想去,似乎正如同三姊所言,只剩大姊一人了。
想從一直把他當成威脅,並單方面認定他是她繼承金家最大阻礙的大姊手中求得解咒——可以預見,將會充滿重重的刁難與考驗。
「但假使你回到金家,以正統繼承者的身分去命令她,那麽就算她想拒絕,也無從拒絕起吧?你只要在爹爹面前認錯,說自己不該離家那麽多年,繼承人的位子肯定是你的,而我們其他人也就不必再看大姊的臉色了。」
金家三女極有自信,認為他不會拒絕。「和我們聯手吧!雅彥,傻瓜才會拒絕我們的提議。」
「我們?」他不由得注意到這個別有涵義的字眼。
呵呵呵地笑了笑,金家三女說:「我把你前面幾關打敗的人都叫來商量了,這回也是獲得了她們的協助,否則我怎麽有法子一邊弄走你的小情人,一邊還在這兒跟你說大道理呢!」
抬頭看看天色,她再說:「這會兒二姊應該把你的小情人送到山上去了。如何?我們的效率很高吧,你就安心做你的繼承人,剩下的兩關,我們也會幫你度過的。」
「你們不會對多瑪怎麽樣吧?」阿金壓低了嗓音,嚴厲地瞪了姊姊一眼。
金家三女心一震,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曾幾何時,當年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竟也會發出這般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怯的目光,這真是……太像發威時的爹爹了,果然血統是不能騙人的。
她乾笑着,忙不迭地保證說:「我們不會動她一根寒毛,也絕不會讓大姊去傷害她,有二姊的黑虎跟着,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回到金家莊,自然會見到她,我們沒必要騙你。」
阿金揚起一眉,疑惑道:「你們真是善意的?不會是綁住了多瑪,將她當人質,想藉機要脅我吧?」
「你真是多疑呢!但也怪不得你,疑心病是咱們金家的通病。我就算要拿她要脅你,也是不許你回頭下山。不論你為何而回來,我都要說一聲:『歡迎你回來,雅彥。』她伸開雙臂,展現最大的善意。
「……」沈默了片刻,阿金最後還是接受了她的擁抱,並低語著:「謝謝你,三姊。」
「不客氣,回來就好。」
這恐怕是多年來,阿金首次感受到家人的溫暖,也是初次了解到他在金家並非全然孤獨無助。
「好了,敘完舊,該走的路還是得走,前面還有一二個人得解決。」金家三女爽快地說。
「三個?不是只有五姊及四姊了?」
「不,還有一個,你有一個妹妹呢,阿金。而且『初生之犢不畏虎』,八妹雖然才小小年紀,卻已經擁有一身連我都要害怕的咒術了,所以她才會是最棘手一個。」
「妹妹?我才離開十年……」
「她也才八歲啊!」
我的天啊!阿金在心中嘆息,可惡的老爹,到這把年紀還欠下風流債,竟讓他又多了個八歲的妹妹?看來要老爹退休,還早得很呢!
※※※
多瑪初醒來時,身在陌生的房間裏頭,差點忘了自己為何會在這個地方。是了,當她一個人單獨被留下時,一名自稱是金家人的女子出現在她眼前,她慌張地想逃,卻被人由身後一掌擊中了頸子,接着發生了什麽事,她便全然不知了。
難道自己已落入了敵人之手?那……阿金呢!
她慌張地跳起來,看見自己身上所穿的並不是她原先的衣裳,質地摸起來是名貴的真絲,而且樣式還非常陌生……這是那些人幫她換的嗎?為什麽她們還要好心地幫她更換衣物?
「阿金!」想想,這不是煩惱衣裳這種小問題的時候,很顯然,阿金並不在這屋子裏,那外面呢?
她心想,門一定被上鎖了,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情,她走到門邊往外一推——
「咿呀——」門發出小小的聲響,開了!
「阿金!阿金!」她想都不想,直往外沖。
房間外連接的是一大片花園,園子裏綻放着五顏六色的繽紛牡丹,放眼望去是一片花海,這屋子似乎正處於花園的中心,四周並無道路與迴廊連接,多瑪就這樣愣愣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廣大園子。
「有……有人在嗎?」
這時候就算是敵人也好,只要有人能應她一聲,好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獨地身在這片漫無邊界的花園裏就好了。
「誰都好,回答我啊!有沒有人在啊!」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空中偶爾路過的小鳥兒,以及風吹過花叢的沙沙響聲。
※※※
有了三姊的協助,阿金順利地由密道度過了「木險關」,據說這是祖先以參天古木所精心安排的迷陣,人只要一進入那迷陣,就會被自己的雜念所苦,眼前出現種種幻象,使他忘記自己來自何方,永遠在迷陣中徘徊。
因此想要破解迷陣,首先要能戰勝自己的心魔。
「你要是想進去裏頭見識一下,我也不反對,但你的時間有限,不是嗎?!那就不要浪費時間,我知道有條密道可以越過這一關。」
阿金自然接受姊姊的提議,並非他認為自己會輸給心魔,只是眼前除了要爭取時間救珠櫻之外,還加上期盼快點找到多瑪的渴望。三姊雖然保證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多瑪,可是在還沒親自確認之前,他還是不放心。
「前面就是四妹的『金險關』了。那丫頭固執得很,她聽說你能到外頭去修練十年,非常氣憤爹爹不公的作法。她也想下山去修練,練會自己最喜歡的兵器,爹爹卻說什麽也不準,還罵她說:女孩子家學什麽兵器?因此,她是不會放過你的。但不必擔心,咱們兩人對付她一個,不成問題。」
走着、走着,離開密道後不久,眼前出現的是一大片的空地,以及一座相當高大的堡壘,站在堡壘前方的正是金家四女,她手持長矛槍,身着盔甲,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
「四姊。」阿金率先打招呼道。
金家四女輕哼一聲,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扔了把相同的長矛槍給他。
阿金空手接住兵器。「姊姊非和我一戰不可嗎?小弟已經多年未使任何兵器,只怕不是姊姊的對手,打了也只是讓姊姊失望而已。」
「這『金險關』——」金家老四以比尋常女子要來得低啞的嗓子,開口說道。「由我身旁的門進去,裏面有數十種兵器,透過機關會自行動作,或砍、或刺、或挑、或殺,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來襲,可以說是危險至極。雅彥,我要你進去,當然我也會跟着進去。」
「咦?姊姊也……」
「是的,我們就在裏面動手吧!你能同時應付我,和機關里的刀槍嗎?」金家四女等待這機會好久了,她要證明給爹爹看,她雖是女兒身,但絕不會輸給弟弟的。
「我猜我大概無法拒絕吧!」阿金無奈地嘆息著,認命地捲起袖子。
「刀劍無情,我不會念在你是我弟弟的分上就對你手下留情,你就好自為之吧!」
金家三女早料到場面會是如此,她湊到阿金耳邊問道:「你行嗎?還是我偷偷地派我的咒獸去幫助你?我知道密道在何處,只要將她暫時制住,我們就等於是嬴了。」
「不了。四姊是個凡事講求公平的人,若你出手幫我,只是徒然增加四姊與你的恩怨而已。這是我的仗,就讓我自己來打吧!」以二對一,何況是對付自己的親姊姊,阿金覺得此舉有失光明磊落。
金家老三眼見勸說無效,也不再堅持,她點頭說:「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點。」
「謝謝。請姊姊先去出關處等我們吧!」
看阿金和四妹一前一後的走入堡壘當中,金家老三能做的,也就只是帶著傷葯,祈禱能看到他們兩人都完好無缺地走出這一關。
※※※
在幾乎淹沒人的花海中,多瑪撥開花叢,辛苦地前進著,她不知道自已走的方向對或錯,但要她什麽都不做,只是待在屋子裏頭,等人宰割,她決定還是自己前去尋找阿金。
「阿金?你在嗎?阿金……」
以往的她也許沒有這麽大的勇氣,敢在陌生的地方四處遊走,可是一想到阿金正在為自己擔心,她便一心只想儘快回到阿金的身邊,也顧不得害怕了。
正當她走得雙腳疲累,還見不到半個人,淚水即將奪眶而出之際,她的叫聲竟有了回應!
「是誰在哪裏?」
「阿——」聽到與自己記憶中非常相像的男聲,多瑪口中的「阿金」本來已經出口,卻硬生生地中斷。
因為撥開了花叢,出現在她眼前的並不是阿金,只能說是個和阿金非常相像,臉上卻多了一些皺紋,髮鬢也摻著些許銀絲,不減風度翩翩的男子。多瑪失望地垂下雙肩,但隨即又燃起另一絲希望,既然已經看到人了,也許有機會走出這片花海!
「你……」對方的臉上也同樣帶著詫異,他上上下下端倪了多瑪好一會兒,口氣十分茫然地說。「莫非你是從黃泉回來看我的?曉曉……」
多瑪連忙搖頭。「您認錯人了,我不叫曉曉。」
「說得也是,我怎麽年紀大了,反而瘋癲了呢?不可能的,曉曉離開我已經有二十多年了。」男子苦笑着,但又重新審視著多瑪,目光中多了一抹暖意。「丫頭,你又怎麽會在我金家的花園裏?這兒不是外人能進來的。啊,你是新來的仆佣嗎?」
「呃,這……」多瑪扭着手指,不知該說實話還是假話。眼前的人和阿金必定有關係,光看那張臉也知道,可是萬一弄錯了人,反倒求助於敵人,那豈不弄巧成拙?
將多瑪的手足無措,誤會成是因為見到主子而太過緊張的男子,摸摸她的頭說:「不必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來,到這邊來。」
「啊……」
六神無主的多瑪,就這樣被他拉着手,走出了那一大片她以為永無止盡的花海,到了一座涼亭裏面。裏面有簡單的石桌、石椅,而一旁的几上還燃著薰香的檀木,擺放着一碟碟精緻的小點心。
「坐,別怕。」
「啊……嗯……謝謝。」多瑪困惑地看着他,聽說金家除了阿金的爹以外,沒有別的男子。可是眼前的男子外表實在不像阿金的爹,他看來年紀最多四十,不會再多了。要當阿金的叔叔可以,但爹爹……不像、一點都不像!
「你叫什麽?」
呼!終於問了個她可以回答的問題。「多瑪。我叫奧屯多瑪。」
「奧屯多瑪?真是少見的姓氏,莫非你是關外的人?」
「嗯。我來自一個叫亦巴的國家。」
「亦巴?!」中年男子的臉上更添几絲詫異。「什麽時候他們招奴才招到關外去了,還偏偏找到亦巴人?」他喃喃自語地說。
「那個,其實我……」多瑪心想,他看來這麽和藹可親,應該可以告訴他實話,並請求他幫助吧!
可是男子已經接著說:「算了,那並不重要。多瑪,你到這裏幾天了?知道我是誰嗎?」
多瑪搖搖頭。「其實我是……」
「呵呵。也怪不得你不認得我,我離開這個家有一段日子了,今天才剛回來。我想你也該知道,這個家只有一個男主人,以後我就是你的主子,叫我老爺就行了。」
啊!那他果真是阿金的爹爹?!阿金的爹爹竟這麽年輕?那麽,以後這個男子將會是她的公公嘍?多瑪不由得專註地多看了兩眼。
「來,叫我一聲老爺。」阿金的爹還不曉得多瑪心中的千頭萬緒,微笑地說。
「老……爺?」多瑪別無他法,只能姑且順從他的意思。
「果然很像,不光是長相而已,就連聲音也有幾分神似。」他突然感慨萬千地盯着多瑪的臉看,接着還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說:「你知道你長得很像我死去的愛妻嗎?」
當然不知道,多瑪猛搖頭。
「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也像你這麽大吧!我幾乎是第一眼就愛上她那有如羞怯小花般的神情,但也許我太急於得到她,卻令她對我心生恐懼,她是那般纖細而脆弱的姑娘,要是我再小心一點地呵護她,也許她不會那麽早離開我……」阿金的爹悲傷地說。「雖然她為我留下了唯一的兒子,可是我卻再也看不到,也碰不到她了。」
多瑪突然睜大了眼睛,難道他正在說的是阿金的娘?自己長得和阿金的娘很像嗎?
「看到你,彷佛就是她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似的……莫非這是老天爺的旨意,要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他撫摸着她臉頰的手,轉而握住她的小手。「來,讓我們再多聊聊,我想再多了解你一點。」
此時不說,更待何時!多瑪確定他就是阿金的爹,而能讓阿金從危險的狀況中獲得解救的,或許除了他以外,沒有別人了。
「其實我、我不是什麽新來的仆佣,金家老爺,我是和阿金——你的兒子一起回神山來找解咒法子的,請你快點救救阿金,現在他有生命危險了!」
「什麽?」
※※※
阿金由「金險關」走出時,衣衫上處處沾著血,嚇得金家三女緊張地直問:「你受傷了嗎?阿金!」
「我不要緊,倒是姊姊她的腿——」他指著自己攙扶著的四女說。「方才不小心被機關的刀刺傷了,流了不少血,需要快些醫治。我想三姊還是先送她回金家莊吧!」
「可是你……」
「我不要緊,我早已經有覺悟,就算要一路闖過七關,我也會靠自己的能力回家。何況,多瑪還在你們手中,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半路遁逃。」
「……你真的長大了,雅彥。」金家三女看着弟弟堅毅的神情,十年的歲月真是太漫長了,雅彥已經成長為她們所不熟悉,並且足以獨當一面的男子漢大丈夫了。
阿金笑了笑。「快送她回去吧,我還要去下一關呢!」
「嗯。」
第六關,阿金看着五姊,終於離最後的關卡只有一步之遙了。這一關由又聾又啞的姊姊守關,也就不需要多話了。他看着姊姊身邊帶著的兩隻大黑貓,靜靜地等待着對方出招。
金家三女帶著四女由密道迅速地趕回去,但半途中大隊人馬突然將她攔下,她訝異地看着爹爹身邊的十二護法,她們竟都全員到齊。
「聽說少爺人在七險關,是真的嗎?三小姐。」
「沒錯,他正和五妹對打。你們幾個既然回來了,那爹爹一定也回來了吧,」三女喜出望外地問。
「我們正是奉老爺之命,前來阻止各位小姐與少爺起衝突。」
「那真是太好了!不是我愛說教,該用到你們的時候偏偏不見人影,家裏頭都發生這麽大件事了,竟然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害得我現在才要這麽苦命地背着妹妹回去療傷。」
「非常抱歉,三小姐。」
「算了,不多說了,你們快去吧!別晚了一步才好。」
「是!」
兩隻黑貓靈活地在阿金身邊打轉,準備伺機而動,至於五姊似乎並不打算動手,只是坐在一旁的石頭上,靜靜地觀看着。
這些黑貓到底受了什麽指令,不懂唇語的阿金自然不知道,他只能盡量不讓自己被它們抓傷或咬到。
忽然間,其中一隻突然弓起身子,擺出威脅的姿勢,尾巴也高高地豎起,毛髮直立,向著阿金露出白牙與爪子……
要來了。阿金拿着自己攜帶的布包甩圈圈,企圖拿它來作擋箭牌。
「喵!」
黑貓一躍而起,撲向阿金的手臂——
「慢著,老爺命令兩位都不許打了。」
身後傳來這句叫聲的同時,阿金正順利地利用黑貓咬上自己手臂的瞬間,扣住了它的頸子,將它活逮,只是手臂上也已經留下了兩道精彩的牙痕。
「少爺!」
由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是紅的,說明了五姊帶來的兩隻黑貓並非咒獸,這使阿金訝異地看着她。她默默地接過他手中的黑貓,向旁邊的護衛比劃了兩下,就無聲地離去了。
「太好了。五小姐說她這兩隻黑貓還在訓練中,所以還無法施行咒術。她以為只要嚇嚇你,你就會知難而退的。她說她輸了,你可以去闖『天險關』了。」護法之一笑着說。「當然現在這一關也不必闖了。少爺,我們是奉老爺之命,帶你去見他的。」
「我爹爹?」
「是的,老爺還吩咐,請所有的小姐們一起出席。」
阿金想不透事情怎麽會傳到爹爹耳中,大姊既然教唆了姊妹們來對付他,就不可能讓爹爹知道這件事才是。
※※※
「你們幾個真是太不像話了!」聽到女兒們阻止愛子回家的消息,金家老爺憤怒地指著每個人罵道。「家規中言明,不管發生任何事,金家人絕不自相殘殺,結果你們卻趁我不在的時候,鬧出這種花樣。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金家長女不滿地哭訴著。「那是因為爹爹偏心,我知道你一直偷偷地調查弟弟的音訊,一直不放棄叫他回來繼承家業的念頭。明明我才是為這個家做牛做馬的人,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下。」
接着,長女又朝阿金憤怒地咆哮著。「還有你,你這沒娘的孩子倒好,仗着爹爹的寵愛,在外快活了十年,現在還要回來跟我搶,你算什麽東西?十年來沒為這個家盡過一分力,你拿什麽臉回來?!」
「住口!這兒永遠都是雅彥的家,誰都沒有資格驅逐他。」金家老爹瞪着自己的女兒們說道。「誰要是不滿,隨時可以離開這個家,我不會阻止你們。所以我再也不想聽到一句排擠你們唯一兄弟的話。」
「嗚嗚嗚!」放聲大哭的金家長女,氣憤地又說。「我就知道,爹爹全心都向著他,我就知道!我要詛咒你,金雅彥,你為什麽沒有遵守諾言,為什麽又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不也是姊姊自己造成的?如果你沒有對我的朋友下手,我這輩子絕不會再踏進金家一步。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答應解開我朋友的白狐煞,我會帶著多瑪立刻離開這個家。」
在僵持不下的家庭風暴當中,阿金好不容易可以表白自己的心意。「我對金家沒有任何的眷戀,我只要有多瑪在我身邊就夠了。等我下山後,我們還打算繼續浪跡天涯、四處遊走呢!所以,大姊,請你將那隻咒獸交出來,好讓我可以用它解咒。」
「咒獸?什麽咒獸,我何時對你的朋友下手了?你別在那兒胡言亂語,任意栽贓罪名,好增加爹爹對我的反感。」金家長女擺出頑抗的表情,非常憤怒地回道。
「不是你派人對我的好友珠櫻下了咒術,害得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話,那會是誰?」阿金萬萬沒想到,她到了此刻還想否認。
「珠櫻?喔……你是指那個和你很親近的戲子啊?沒錯,我是偷聽爹爹的探子回報的消息,知道你和那女人走得很近。可是我要是想對她下手的話,也一定是殺了她,才不會留下個尾巴,只讓她昏迷不醒而已。我要讓你痛苦,一定會讓你身邊的人都遠離你、害怕你。光是昏迷根本不夠看!」
「你敢發誓自己不曾動過我的朋友一根寒毛?!」阿金死抓着最後的希望不放,如果大姊不認帳,那他就無從找尋真正的兇手了。
「我是曾在半夜偷偷地詛咒你最好死在路上,但我沒對你的朋友怎麽樣,我要是騙你的話,我就會立刻被我自己所養的白狐咬死。」
那……到底會是誰?使用金家的咒術,害得珠櫻昏迷不醒的兇手是誰?阿金與多瑪對望一眼,兩人都陷入驚愕之中,要是兇手不在金家莊,那這一趟不但是白跑了,還會因為浪費許多時間,造成珠櫻更大的危險。
「那隻白狐是我的啦!」
小小的一句宣言,由藏在眾人身後的小女孩口中說出時,眾人同時看向她,而她紅着眼睛、噘著可愛的小嘴說:「因為爹爹說我有個哥哥,可是我卻不曾見過,人家好想看一看哥哥嘛!所以聽爹爹的護法說,哥哥有了很重要的人,名字叫珠櫻,我就想,要是那位珠櫻姊姊中了白狐煞,哥哥一定會回家來找我,這樣我就可以看看他了。小敏這麽做錯了嗎?」
「你這丫頭……」率先發難的是金家長女。「都是你這丫頭闖的禍,干麽找雅彥回來?要哥哥,山下多得是男孩,隨便找一個都行!」
「不要,不是雅彥哥哥人家不要!」
阿金真是輸給這個初次見面的妹妹了。
雖然大費周章地忙了一陣,最後的結局竟是這樣,讓阿金著實有些哭笑不得,但趁這機會他也很清楚地跟爹爹交代自己已經不想再以咒術傷害他人,也無意繼承家業的堅定意志。金家老爹雖然不無遺憾,在這次的意外中倒有個令人高興的收穫,他決定要好好培養才八歲的小雅敏,認為她很有金家接班人的氣勢與天分,未來必會為金家的咒術開創新的局面。
※※※
「我們回來了。」阿金帶著多瑪,風塵僕僕地趕回亦巴,第一件事就是入官晉見亦已王,並且還帶回另一個更讓人高興的消息——珠櫻所中的咒術並不會致命,那只是個使人昏睡的咒術,過段日子自然會消解的。」
「那真是太好了!」
迪米契和珠櫻一起在宮中接見他們,珠櫻臉上的氣色已經恢復紅潤,氣色也和尋常人沒什麽兩樣。聽完阿金述說這些日子經歷的種種,以及珠櫻身中咒術的來龍去脈之後,大家都不禁為這天真到可笑的理由!發出無奈的嘆息。
想想這場風波所引發的種種災難,實在令人不得不感佩,後生可畏。
「瞧,我就說吧!你的王后我可是天生的好運,就算是到閻羅王那兒去報到,還會被人給踢出來呢!」
「敢說這種大話,你曉不曉得那段日子我有多擔心。」迪米契掐掐她的鼻子。
珠櫻一吐舌,轉頭向阿金說:「讓你們跑了這一趟,真是辛苦你們了。不過就當是你的回鄉探親之旅吧!那個躲在你身後的小東西,就是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嗎?不是我要說,你真該打屁股,小小丫頭。」
阿金他們在金家莊逗留的日子裏,他的八妹妹小雅敏,幾乎黏他黏到了寸步不離的程度,結果當阿金要告辭回亦巴的時候,小雅敏也堅持要跟,最後不得已,只好把這一趟當作是小雅敏的「謝罪之旅」,帶着她一起回到亦巴。
「我才不是東西呢!」小雅敏從哥哥的身後鑽出頭來,吐了吐舌頭說。「你要是敢對我說什麽不敬的話,我就再放白狐咬你喔!」
「什麽?」這下子不說還好,經她一說,珠櫻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白、白狐在哪裏!」
阿金斥責著妹妹的胡言亂語,連忙說:「沒有的事,我不許她再帶白狐出來。所以現在她身邊沒有咒獸,放心好了。」
「咋,這麽危險的小鬼,我看你還是快點把她送回金家莊吧!」珠櫻抖了抖,餘悸猶存。
「你好壞,我討厭你!」小雅敏撒潑地說。
「你才壞呢,沒禮貌!」小錦錦跳出來護衛珠櫻。「你用咒術傷害人是不對的,你要向珠櫻姊姊道歉!」
「你……你誰啊……」身邊幾乎沒有同齡孩子的雅敏,乍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突然有了害羞的意識。
「不管,我要你道歉。」小錦錦這輩子沒見過這麽漂亮卻又潑辣的小女孩,他決定要好好給她一個教訓,以免她以後變成可怕的凶婆娘。
「雅敏,小錦錦說得對,你是該道歉,你不正是為了道歉而來的嗎?」阿金拍拍妹妹的頭說。「為了你一時的任性,害得這麽多人受苦,你明白嗎?」
雅敏從來不知道咒術是不可以輕易使用的,在她生長的地方,只要使用咒術,大人都會好高興。但雅彥哥哥告訴了她,這世上並非所有的人都和金家莊的人一樣,那些被咒獸傷害的人,身邊都有親人、朋友為她擔心受怕。
「對……不起……雅敏知錯了,請原諒我。」
「很好,知道錯就好。」珠櫻也不再和她計較,露出開心的微笑說。「以後要做個乖孩子,聽你哥哥的話,知道嗎?」
「嗯。」
小錦錦朝她伸出友誼的手說:「如果你答應乖乖的,我就做你的朋友,帶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要不要?」
小雅敏興奮地兩眼發亮,立刻就握住了他的小手。「要、要!」
「好。那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玩!」
兩個小身影親熱地丟下大人們,跑出宮外玩耍去了。看得珠櫻、迪米契、阿金和多瑪放聲大笑。
「看樣子,又有一對金童玉女誕生了。」
※※※
當夜——
阿金親吻著多瑪的唇,享受着風平浪靜之後的幸福片刻。
「對了,你爹爹說我長得很像你娘,有這回事嗎?」多瑪突然想到,好奇地一問。
「啥?那該死的色鬼老爹還在玩這一套啊!」
「咦?」
阿金頭痛地揉着額角說:「他見到喜歡的姑娘,都會來上這麽一、兩句,什麽『你和我死去的娘子非常相像』,或者是『你是她的轉生』之類的話。我看過他用這一招,已經不知騙了多少女人了。」
多瑪目瞪口呆,她一直以為那是真的。
「那死老頭沒有對你下手吧?他沒有碰到什麽不該碰的地方吧?」阿金緊張地摸摸她的小手、摸摸她的臉頰。
多瑪不好意思說,自己因為相信他那番話,還讓他握了好久的手。「只有一點點,他摸了我的頭。」
「混帳老爹!」阿金朝着夜空憤怒地揮舞著拳頭。「我一定會研究出一種咒術,能根治你這種拈花惹草惡習的咒術,算是教訓你竟連自己的兒媳婦都下手,你等著吧!」
同時間——
金家老爹遙望着窗外的月色,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喃喃地說道:「唉,好寂寞啊!今晚又要孤枕難眠了嗎?真是心事沒人知啊!」
一隻站在樹頭上的貓頭鷹,無聊地打個呵欠,繼續守望着這美好的月夜。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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