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社會版編輯主任室內。

當高蘊嫻把自願前往香港追查神秘“上海幫”的意願說出之後,畢主任足足愣了三分鐘以上。

最後他扶了扶鼻樑上的近視眼鏡,挖挖耳朵地冒出一句:“是我聽錯了,還是你今天早上忘了吃藥?”

蘊嫻眨了眨她那一雙烏亮澄澈又天真無邪的眸子,丈二女金剛摸不着頭緒地反問道:“我吃什麼葯啊?”

“迷糊葯呀!蘊嫻,我記得昨天你還會把文稿忘在計程車上,出門採訪要帶三本備忘錄以提醒你自己別忘記帶備忘錄的人,而你今天突然跑來找我,說什麼?你要‘獨家採訪’上海幫?”還好蘊嫻今天穿布鞋,要不然她鐵定跳腳把高跟鞋給跳斷。她氣急敗壞地為自己辯護。

“畢主任,請您講話別傷害到一個純潔的幼小心靈好不好?難道你打算要我每天採訪一些KTV火災啦、捷運系統跑多快啦、誰家的貓又咬了鄰居的狗等等這些無聊又無趣的新聞?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拿到第一座金鐘獎啊?”

“金鐘獎?哼哼……”

畢主任很大方地捂起嘴來偷笑兩聲,不料這卻更激發了蘊嫻的雄心大志,她加強語氣一字一句地說:“主任!我剛才講的話,您有沒有聽進去?我說:我有一個別家記者想買都買不到的線索,雖然它只是一張紙!”

“一張紙?衛生紙嗎?嘻……”

噢,天哪!真是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了!

“不!是一張寫了地址的紙!”

蘊嫻講得都差點想拍桌子了,畢主任從來沒看她這麼激動過,所以收斂了一下神色,追問道:“誰的地址?”

“恕我不能相告,這是我的‘內線’吶!不過我拍胸脯、外加舉雙手對天發誓保證,他是‘上海幫’的關鍵性人物。”

這下子總算讓畢主任全神貫注起來,他沉聲問道:“你這麼厲害?是從哪裏弄來的?”

“偷來的。”

蘊嫻伸了伸舌頭、聳了聳肩,她說的可是實話,因為這是她趁哥哥奕風不在家時,去他房間裏搜出來的,萬一哥哥發現了,不剝她兩層皮才怪!

“偷來的?從哪裏……”

“對不起,為了保護相關人士的生命安全,我不能再多說了。現在,您答應派我出馬了嗎?”

畢主任蹙起了兩道眉毛,一時仍拿不定主意。

蘊嫻有些心直口快地又補充道:“您不答應沒關係,反正我是勢在必行,大不了我跟社裏請個五天假,我‘自費’前去香港調查,您也知道我家的經濟狀況,這點小錢我是負擔得起的!”蘊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說出這樣的話,老天爺!她該不會是想金鐘獎想得走火入魔了吧?這下子畢主任臉色大變,緊張兮兮地跳起來說:“萬萬使不得!蘊嫻,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家裏的背景,所以我才更不能派你去出這麼危險的任務啊!萬一令尊怪罪下來,我看連咱們報社董事長都要解釋半天哪!”

“我並不打算讓家人知道我去香港採訪什麼新聞啊!另外,我們在香港也有分社,那邊的同事可以給我支援,又會有什麼危險呢?”蘊嫻一派瀟洒地說。

畢主任心中暗忖着:她會不會想得太天真了?不過她說的也是有理,他開始有些動搖起來,但是——

“但是……再說……”

“什麼但是?什麼再說?”

畢主任深深呼吸一口空氣,壓低了聲音,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說:“蘊嫻,有件事我本來不該告訴你的,但是如果你知道了,就當作不是我說的,行嗎?”

“OK!人格保證,沒問題!”

畢主任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遲疑了片刻之後,他才謹慎小心地說道:“我是個拿人薪水的人,但是除了要顧及你的名望財勢之外,有關你的一舉一動,我還必須向一個人時時彙報,並且保證不派太吃力的工作給你……”

“主任,您在說什麼啊?誰呀?”

蘊嫻聽得一頭霧水,這時只見畢主任伸出了一根食指朝向天花板指了指,輕說:“上面那一個。”

“誰?上帝喔?”

“不是啦!是……是副董。”

“啊——”

蘊嫻“啊”這聲拖了好長,不過她也並不是非常意外吃驚;自從沈珞庭推介她前來報考這家報社的記者招考,一進入報社正式工作之後,她顯赫的家世背景和企業界上頂頂大名的爸爸等等這些個人資料,也不知道是人事室里哪個人泄漏出來的,不但報社上下有不少同事知道,當然身為報業小開、準備接承家族報業的羅競洋更不可能不知道。

打從她踏進這家報社大樓的第一天起,她不但接到了董事長和副董的特別召見,而且以前把她視作家中第二位“不務正業”黑羊的爸爸,竟然沒有再叨念她半句不是,反而跟這批報界巨子們稱兄道弟起來。

更氣人的是:羅競洋不但三天兩頭親自打電話來向她“垂詢關心”,三不五時下樓來找她想邀去“共進晚餐”,而且簡直給了她“皇太后”級的特別照顧。現在呢?什麼?竟然叫畢主任保證她占的是“涼缺”!

珞庭現在已經快當了她的大嫂,但似乎也沒有這些優待呀?有時候她還會替珞庭打抱不平,每天坐在副刊副主編室里,常常要加班到三更半夜!

當然啦,蘊嫻只是迷糊,她又不是白痴,她當然看得出來羅競洋想追求她的用意,甚至連她爸、媽、二姨等家人,也都全抱着“樂觀其成”的態度。

唉!有沒有搞錯啊?把她當成什麼了?溫室里專門吃飼料的嬌嫩花朵嗎?

“我自己去跟他說。”

“跟誰說?”畢主任一時沒有意會過來。

“上面那一個啊!”

蘊嫻這麼一說,畢主任緊張得更加面無血色。

“拜託、拜託!蘊嫻,我會丟工作的……”

蘊嫻拍了拍胸脯,語帶安慰堅定地說道:“安啦!我不會把您扯進來,我是以‘私人身份’去見羅副董,要求他別浪費薪水在我身上。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當然啦,我是為了榮譽而工作的喔!”

“我知道!我知道……”

“那好嘍!我現在馬上去副董室,麻煩主任您老人家趕快先簽好出差單,我有把握可以說服副董。”

畢主任捏了一把冷汗,趕死隊也沒有像蘊嫻這樣一路勇往直前的,就不知道她是“膽子”比“腦子”大,還是她頭殼壞掉,神經有點扒帶阿達?

在畢主任還沒能說任何話之前,蘊嫻已經一陣旋風似地踱出主任室,直直地朝電梯口走去。

***

電梯直上第十二層,副董室外面坐着在看報紙、修指甲的女秘書,一看見蘊嫻的出現,立刻堆滿了笑容,態度對她這名新來的小記者也似乎特別禮遇。

通報完后,蘊嫻直接進入副董室內,佈置典雅、書香氣息濃重的偌大辦公室內,羅競洋好像閑得發慌,窮極無聊地在玩掌上型電動玩具,他一見到蘊嫻便立刻關機,年輕且還算英俊的臉上,則泛着一抹諂媚的笑容。

“嗨,蘊嫻,難得你終於上來參觀我的辦公室了!”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都是呷飽太閑嗎?蘊嫻跟自己搖了搖頭,清醒一下頭腦之後,定神說道:“副董……”

話都還沒開始講哩,競洋一邊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來,一邊急急地微笑抱怨抗議道:“蘊嫻,跟你說過幾百遍了?直接叫我競洋就好嘛,真是的,你怎麼老是跟我這麼客套?”

蘊嫻快人直語地說:“如果不要客套,那我們就省了這一套。”

“那最好不過!”

“不過,很對不起,我並不是撥空特地來參觀你的豪華辦公室,我是前來向你提報一件任務……”

蘊嫻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競洋聽了老半天,卻仍然一知半解,他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最後才迷惑地說道:“我報社裏請了上百位新聞記者,難道沒有其他別的人可以派去香港嗎?”

蘊嫻好像在跟一個三歲小白痴說話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很有耐心地像幼稚園老師向小朋友解釋事情的口吻慢慢說:“你大概剛才沒聽清楚,我說我是自願的,其他的記者不是不敢去,要不然就是去了也是在海底撈針,一點用處也沒有,而我手上則掌握着一條線索——”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美麗、聰明又能幹的女記者。”競洋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插言道。

“而且我還非常迷糊。”

蘊嫻不領情地自動補充一句,誰知競洋竟——

“迷糊就是一種可愛。”

噢,天哪,再這麼蘑菇下去,蘊嫻都覺得快像一顆定時炸彈般爆炸了。她趕快把話拉回主題直說:“我知道這件任務會有一些危險,而據說副董你曾交代要特別照顧我,所以畢主任不敢作主,而——”

不料競洋只聽進去她一串話里的十分之一,立刻露出深表關切的戲劇化表情吃驚地叫出。

“啊!危險?我怎麼可以讓你去出危險的任務呢?”

“所以我說,這是我自願的,一切後果由我自行負責,只要你答應畢主任讓我這麼做。”

“噢,不!那怎麼可以呢?蘊嫻,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真心誠意地在關心、照顧你,幹嗎到香港去出什麼危險任務呢?來!晚上我帶你去希爾頓吃牛排。”

蘊嫻忍不住在心中偷笑,跟一個臉上全是“印花”的花花公子去吃牛排?那恐怕才是天底下最危險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看來我只有請假,自費前去香港了。”她慢條斯理地輕聲說。

“自費?我錢很多啊,我可以——噢,我在說什麼?蘊嫻,這件事要是讓你爸爸跟我爸爸知道了,那我不是要被叫去刮兩層皮嗎?”

真是太沒用了,講沒三句話就扯到爸爸,這種男人未免也太沒主見了吧?蘊嫻立刻語氣半警告地道:“副董,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爸知道,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就……”

“你就怎麼樣?”

“我就辭職不幹!”

嘿嘿,這一招夠厲害了吧?羅競洋最怕的就是見不到她的人——果然不出所料,一聽蘊嫻這麼說,競洋立刻臉色大變地為難起來。

“蘊嫻,你這、這不是在給我出難題嗎?我答應你也不是,不答應你也不行,難道你就非去香港不可嗎?”

看來他為難,她也是夾在中間進退兩難,不過她突然靈機一動,若是要順利以公務身份前往香港,又要不走露風聲讓家人知道,而且還找個人來壯壯膽,那只有一個辦法——蘊嫻的語氣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使出她自認為已經夠嗲的聲音說:“噢,競洋,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香港啊,反正你每天坐在這裏也是喝茶、看報紙、打超級瑪莉!”

一聽到她直呼他的名字,競洋全身的骨頭馬上就酥了兩百零六塊,這下子又聽她自己提議找他一起去出差,他立刻像只在流口水的小狗伸出舌頭來急說:“好啊好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赴湯蹈火、義不容辭當你的專屬護花使者!”

“可是你要記住,我們去香港出差是要採訪,至於採訪什麼新聞,你可不能說出來喔!”蘊嫻叮囑道。

競洋心花怒放,感動得差點鼻涕眼淚齊下地說:“那當然,我最喜歡秘密了,這是我們的‘秘密約會’!”

“嘔……”

“蘊嫻,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沒有啦,只是很奇怪,突然覺得有點噁心。好了,不多說了,你趕快去安排吧!”

競洋點頭如搗蒜地一連說道:“沒問題!沒問題!哎,卯死了,卯死了——”

“你說什麼?”

“呃,沒什麼啦!只要你一聲令下,我赴湯蹈火、義——”

這個他剛才已經說過了,蘊嫻也不想再聽一遍,便直截了當地打斷他的話說道:“真不好意思,我還有篇新聞稿要發,競洋,你也趕快去進行咱們兩個的秘密,呃,任務吧!機票就訂下個星期一,OK?”

“OK!OK!我辦事,你放心!我出馬,你高興——”

他還有一大串沒有說完,蘊嫻為了避免自己當場吐出來,趕快一轉身就踱出副董室。

***

入夜時分。

蘊嫻一從報社下了班,便立刻跳上一輛計程車前往松山,華燈初上的夜街顯得璀璨輝煌,塞車的車水馬龍卻讓人毫無心情欣賞夜景。

不過,令蘊嫻沒有心情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大塞車,而是她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事情在等着她。

她手上捏着那張從哥哥房裏偷偷抄下來的地址,手心冒出來的微汗已經把它浸濕了一塊,她的一顆心像是懸了十五隻吊桶般地七上八下。

她為什麼要去自找這一趟麻煩呢?是她藝高人膽大,還是為了得一座明年的金鐘獎?或者是——

或者是她心中無法忘懷和那名神秘的黑衣騎士、刀疤帥哥、黑社會殺手的匆匆一瞥?

那一道刀疤是怎麼來的?而在他那雙澄澈深邃、卻又酷斃冷峻的眼眸背後,他到底又藏了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到目前為止,蘊嫻只從哥哥奕風和未來嫂子珞庭那裏,或多或少聽來一點“刀疤帥哥”的身世背景,她只知道他是傳聞中“上海幫”首領葛天鐸的養子,透露了一些重要線索給珞庭,協助警方逮捕到一幫歹徒,其他的就沒有了。

蘊嫻一直堅決相信:珞庭一定知道更多,因為刀疤帥哥暗地裏去找過珞庭一次,但是她卻守口如瓶,連哥哥奕風也都不願意透露太多。

蘊嫻試着有意無意地問了珞庭幾次均無效。為什麼珞庭要一諾千金,對一名黑道帥——呃,殺手,這麼地守口如瓶來保護他的真實身份呢?那是否表示這個叫作葛凱威的神秘黑衣騎士,真的有某一種條件、某一股魅力來讓珞庭信服他嘍?

蘊嫻不好意思向珞庭一再追問,免得好像自己對這位人物特別感興趣似的——不過,在她內心深處,又為什麼對他念念不忘,充滿了好奇呢?

正在沉思之際,計程車司機突然掉轉過頭來向她說:“小姐,這裏就是一百三十巷——不是我多管閑事啦,小姐,這地方很亂,而你看起來又不像——”

“像什麼?”

蘊嫻莫名其妙地一問,司機囁嚅了一下才說:“像在‘賺呷’的特種營業女孩啦!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

經司機這一提醒,蘊嫻才把臉別向車窗外一看,可不是嗎?這條並不大的巷道里,兩旁儘是一些閃閃爍爍的霓虹招牌,三溫暖啦、理容中心啦、茶藝館、酒吧、電動玩具店等等。

真是奇怪,她來過松山至少也有幾百次了,怎麼從來沒有發現有這麼一條巷子的存在?別說三溫暖啦,她連電動玩具店都還沒進去過半次哩!

她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壯膽,然後很感激,但是又故意裝得很老江湖地向司機說:“真多謝啦!運將。我是新聞記者,來這裏採訪一篇報導啦!”

“噢,原來如此——到了,就這一家!”

計程車刷地停在路旁,頭頂上一塊招牌,上面的字還用小紅燈圈起來,一閃一閃地亮着——

“溫情大旅社”

雖然有那個“大”字,不過其實那是一棟很破、很舊的建築物,連出入口都是窄窄小小的。付完車資,蘊嫻跳下計程車,她在心裏給自己打着氣——既來之,則安之。她把皮包掛背在肩上,一手伸進去檢查一下小錄音機,並且再確定一下她是否記得帶來記者證以防萬一,然後便大步走進小旅社。

櫃枱上,一名歐巴桑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

“歡迎光臨——呃,小姐,你是要來這裏過夜,還是你走錯地方了?”歐巴桑客氣地問。

“噢,我是來找人。”

蘊嫻微笑說了一句,歐巴桑很納悶地立刻抽出一本小簿子,一邊翻查着,一邊問:“找人?你是咪咪,還是蕾蕾?真奇怪,咪咪已經在樓上了啊……”

“不是啦!我是你們一位房客的……呃,朋友,三○九房的葛先生。”

這下子歐巴桑的眼珠子瞪得更大,又重新把蘊嫻打量了一遍,邊說道:“噢,那一個港仔喔!你真的是他的朋友?”

“要不要我拿身份證給你看?”

“不用啦!我們這裏只有住宿休息的男客才要看身份證。我的意思是說: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朋友很奇怪?也沒有看見他出去,也沒看見他進來,而且又不叫小姐——”

蘊嫻眨眨眼睛,很勤學好問地打岔問道:“叫小姐幹麼?噢,我知道了,他都叫你太太噢?唉!真是太沒禮貌了。”

歐巴桑一陣目瞪口呆,差點當場暈倒在地,真是媽媽桑遇到學生兵,用文言文都講不清,她也懶得多費唇舌,只用下巴朝一邊一指說道:“電梯在那裏,三樓。不過我不知道他在不在。不管在不在,喂,小姐,請你都別待過夜,我們這裏是在作生意的,你以為我們在開旅社啊?”

真奇怪,不開旅社,外面幹嗎掛旅社招牌?而且態度還這麼凶?蘊嫻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她迷迷糊糊地道了聲謝,便走進去那座電燈是紅色的破舊電梯。

來到三樓,鋪着紅地毯的走道顯得燈光暈暗而且冷冷清清,她循着房門號碼往走道盡頭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想:真可憐,這家旅社怎麼住了這麼多生病的客人,要不然為什麼每扇門裏面都傳出嗯嗯啊啊的呻吟聲?

來到最後一間三○九房前面,她伸手在門上輕敲了幾下,裏面沒有人回應,她又連敲幾下一邊問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蘊嫻忍不住有些心急起來,該不會出去了吧?她要不要改天再來?可是她又沒有那麼多時間,再過三天她就要飛去香港,而葛凱威是她惟一的線索,沒有找到他,去香港也是沒用。

“葛先生!葛先——”

這一敲,那扇破門竟然“咿呀”一聲地開出一條縫,剛才就沒有關上的嗎?蘊嫻大起膽子伸手把門輕輕推開,裏面沒有開燈,走道上的光線本來就不好,探頭往裏面一看,只看到一張床的模糊形狀,其他什麼也看不清楚。

蘊嫻踱進房內,一邊伸手在牆上摸索着電燈開關,一邊又輕喚了幾聲:“葛先生,你在睡覺嗎?我是——”

冷不防地,她身後的房門突然“砰”的一聲關上,她在一片烏七抹黑之中,感覺有人從她頭頂上方跳了下來,身手敏捷地就立定在她身旁幾厘米的地方;倏地,一隻強壯有力的手臂一攔勾住了她的脖子,她被強迫往後貼靠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東西直直指在她的右邊面頰上,一個低沉而冷靜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

“你是誰?”

她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在她耳後吹拂,她強迫自己不要尖叫顫抖地說道:“我……我叫高蘊嫻,你是……葛、葛凱威嗎?”

“我不認識你,你來這裏幹什麼?”

他的聲音低得像在呢喃,她則喘不過氣來地說:“我來……我是來,獨家採訪……你!”

一個充滿磁性的悶笑聲傳出來,然後又冷峻地問道:“是我聽錯了,還是你找錯了藉口?說!有幾個人跟你一起來?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手槍有滅音器,一點聲音也沒有。”

蘊嫻的腦海中閃過一片恐懼,不過,來者是客,而她竟然碰到這種待客之道,實在令她有點氣憤不滿,她兩手抓着下巴底下那隻都是肌肉的臂膀,想要把它拉開一點。

“我自己一個人來的。喂!你把我勒得那麼緊,我怎麼說話?你不信的話,只要你把燈一開,你就認得我,我們還見過一面。”她氣急啐聲道。

說時遲、那時快,室內的日光燈突然“啪”的一聲大放光明,她被推離了一步之遠,一時之間,她的眼睛還適應不過來。

她一邊揉揉眼皮,一邊轉過身來,她慢慢張開半眯的眼睛,眼前的人影逐漸清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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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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