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復活
第七章:復活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病床上。四周牆壁雪白,窗戶上掛着厚重的窗帘。從窗帘縫隙里泄露出一絲強烈的光,我意識到天已經亮了。房間裏亮着燈,但沒有人。稍微冷靜了一會兒,我就記起了關於昨天事情的全部過程。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沒有死,這簡直有點出乎意料。在那麼多人的圍攻中我竟然沒有死,這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迹?也許我要感謝上帝,是他又給了我一次生命。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嘿嘿――我的好運或許就要到了……想到這我不禁傻笑了起來。笑的時候肌肉不知牽動了哪根神經,很快我就感到五臟六腑象撕裂了一樣,一陣鑽心的劇痛扯得全身禁不住向一起抽縮起來。我不知道傷到底在哪?只知道這次雖然撿回條命,但傷得也的確不輕。房間裏很靜,極度的痛苦中,我不禁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吸氣的時候我覺得總是提不起氣來,只能勉強吸進少量的空氣。而且,吸氣時還感覺肋部一紮一紮的痛。我當時還以為是受了點內傷呢,所以,也並沒在意。
我想翻個身,可這好象並不容易。費了不少的力氣,我才最終完成了這項無比艱難與痛苦的工作。我吐了口痰,斜卧在那,哪知,這個姿勢叫我更為難受,肋骨也痛的鑽心。於是,我又翻過身來繼續仰躺着。平靜了一會兒,躺着沒事就尋思:既然沒死,下一步我該怎麼走呢?聽天由命?不!還是多少有個計劃好些,免得又出現些意料不到的事情。
正巔來倒去的想着,忽然門一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她個子不高,長的嬌小玲瓏煞是可愛,我瞥上一眼就再也沒心情去看了。自己都什麼樣了,還有這份閑心?真是恬不知恥!我灰暗的想。也許在理想沒成功之前,我總會這麼自卑。從前我承認沒有經過太多的愛情,甚至說沒有一段愛情是真正屬於我的。我的少年時期不但輕狂,而且,也極其的放浪形髓,根本不懂的自愛。只知道和一些結拜的兄弟到處生事,在我們那個圈子裏說沒有女朋友,不是可笑的而是可恥的。女孩成了我們生活不可缺少的附屬品,她們更象是一打衣服,想穿哪件就拿哪件。因為年齡的緣故我們不懂得什麼是感情,也沒有珍惜過任何一個相擁過的女孩。之後――我就在漫長的監獄生活中錯過了人生最浪漫的年代,最快樂的時光,於是,在我的心底就徹底泯滅了對愛的幻想,直到現在我還覺得愛對我來說是一種不可想像的奢侈品。
女護士走過來向我一笑,然後打開窗帘,接着,強烈的日光就猛的照了進來。也許,是太長時間沒見太陽的緣故,我覺得極不適應,好久都睜不開眼。
她把手中的托盤先放在我左側的床頭柜上,然後拿着針桶走過來,示意――她要為我打針。我試着動了動,相當吃力,勉強翻了個身,便無奈的向她搖了搖頭。她好象明白了我的意思,用一隻手拿着針另一隻手撩開我的被子,輕輕扒下一截臀部的褲子,隨後,才小心的幫我注射。
注射后她又幫我把褲子提上,把被子蓋好,然後再矚咐我吃藥。她是那樣的細心,讓我感覺好象是回到了母親的身邊。小時候病倒了,都是母親端水端飯的伺候,冷了幫我蓋被子,熱了用毛巾幫我擦汗。沒想到許多年以後,在掙脫死神魔掌的同時,又享受了一回久已失去的母愛般的關懷,實在算是榮幸。或許,只有真正體驗過死亡的人才會感悟出那種人間的博愛。
吃飯的時候,醫生把我扶起來坐好,背後又墊了兩個枕頭,這樣,我多少覺得舒服點。上午給我打針的小護士又來了,她把一個類似餐桌的板子,插在我床邊的卡槽里,然後用那纖細的手一勺一勺的喂我。飯菜很香,可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吃着吃着,雙眼忽的滑落了兩顆滾燙的淚滴。我們同時一驚,這是怎麼了?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感情是如此的脆弱,經不起別人給予一絲的關愛,不就是餵了幾勺飯嗎?這也是她的職責啊!幹嘛搞成這樣呢?我慚愧的無地自容,不敢再看小護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雖是這樣想,但心裏也明白,這麼多年來什麼痛苦都經過了,唯一缺少的就是女人的關懷。無論是母愛還是情愛,或是,任何一種出自女人的關愛我都難以承受。我孤獨,想逃避這種愛,但又一次次禁不住陶醉在這種愛里。當我每一次接受這種愛的時候,都比任何人體味的深刻,哪怕它只有一點點。護士沒說什麼,依然那麼不緊不慢的喂我,可能她根本就沒注意到我情緒的變化。我感覺的出,臉已經腫的不成樣子了,可能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誰會注意這樣一張醜惡的臉?唉!我自賤形髓的嘆息着――
就這樣我在醫院裏住了三天,每天都是那個小護士幫我打針,讓我吃藥,還喂我飯吃。三天裏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包括問我還吃不吃飯,都用手勢比畫,我和她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每次她想表達什麼我都能極快的領會其中的含義。這幾天也有監獄的警察來這調查情況,我都一一的應付過去了。我不想向他們說什麼實情,無論什麼體制的社會都統稱為人群,人群有人群的特性,它是包容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是複雜的,象一張網似的縱橫交錯。以前我見的多了,警察和流氓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家的,他們互相利用、互相制約、互相吹捧就象演戲一樣,如果天下果真沒有小偷、流氓的話,那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失業呢?所以我一直認為――在某種情況下警察和流氓是一個社會中兩個特定的團體;是親如兄弟的手足;是錢權交易中的商販。從自己身上所生的事件中我得到了啟,我是此次事件中最深刻的受益者。我因此看清了澳門法制招牌背後所隱藏的一系列極為灰暗的內幕。不僅如此,我還深深的參悟了,監獄的獄警只不過是為幫派服務的一些爪牙罷了。我的腦海里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阿盛在我神志不清時說過的話:“打,打,看到沒有,差不多又死了。打就打唄,還動什麼傢伙,先把他抬到倉里去,明天叫庄sIR帶他去醫院。”這不是擺明了說,前不久還打死過人嗎?打死了人還能如此的瀟洒?我想這資本主義國家可真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打着法制國家的旗號,充其量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小把戲而已。說實話不親身經歷,我就是死也不會相信這一點的。做為人,一個不羼雜政治興衰的弱勢群體中的一員,我感到一種悲哀和對黯淡前途的渺茫。左邊是慢慢吸干你血的魔鬼,它讓你在無盡的痛苦中一點一點的死去。右邊是叢林中的猛獸,一不留神,就被它們撕咬的面目全非。我想奮力掙扎出泥濘的沼澤,想跳出這個弱勢的群體,想探索一條真正通往自由、富饒國度的路,誰知――竟是如此的困難?這的確讓我極為心痛。可是,事以至此,我也只能沿着那條“離經叛道”的邪惡之路繼續前進了。不是沒有回頭的路,而是我的心早已碎了,我寧願昂赴死,也不願苟延殘喘的生活在這片殘忍、虛假、冷酷、暴虐的土地上。
我向他們編造了謊言,說身上的傷是自己摔的,能夠信服這樣回答的只有弱智,但他們的確相信了,而且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我又氣又笑,事實又一次有力的說明了我早已預料的結果是對的。他們準備送我回去,問我怎麼樣?雖然這時我還不能劇烈的活動,但我還是爽快的答應了。十年的監獄生涯使我失去自由的同時,也磨礪了鐵一般的意志,監獄使我從痛苦中學會了如何勇敢的面對困難。我想:即便在這能呆上十天或一個月那又有什麼用呢?我始終要再一次面對他們的。也許還會遭到襲擊,甚至死亡,可我無怨無悔,敢和死神賭注即便死我覺得也是幸福的。我的話使獄警感到驚訝,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那麼注視着我,半天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