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狂風漫天驟雨不斷,缺水的北台灣終於在老天爺的幫忙下,解除了持續好幾個月的旱象。
雖因豪雨連天而解除了限水措施,對北台灣居民來說是件好事,但對於蘇恬恬而一言卻是件慘事。
她一身外雙C的行頭被大雨淋得皺巴巴不說,才買不到三天、價值台幣五萬元的手提包,也被她拿來當成遮雨包,全身的高檔貨轉眼成為叫賣的地攤貨。
其實,狼狽不堪也非她所願,怪只怪她天生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所以才會在大雨夜把惟一的雨傘大方送,送給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孕婦,讓她免於淋雨吹風之苦。
瞧!這年頭像她這般善良心軟的人真的不多,幾乎是瀕臨絕種了,所以有眼的蒼天終於讓在雨中狂奔的她找到一個巡雨處,暫時抵擋猶烈的雨勢。
全身濕淋淋的蘇恬恬好不容易跑進了騎樓,模樣狼狽的她根本無暇理會身旁泊車小弟的驚艷目光。
大刺刺地掏出手提包中的鏡子、梳子,慢條斯理地整理黏在粉頰上的亂髮,渾身濕透的她根本不知被雨淋濕而緊貼在身上’的紗質衣料,早巳勾勒出她姣美的曲線。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梳完一頭烏黑長發的她以甜美又不具威脅力的嗓音斥責這位泊車小弟。
哼!男人的前身十之八九是色狼,這是蘇恬恬觀察男人的心得,他們雖然進化成有模有樣的人類,但改不了愛吃女人豆腐的本色。
不過這個泊車小弟也太誇張了,見到像她這樣美麗又嫵媚可人的美女居然忘我到放着工作不顧而大流口水。
呵呵呵,自古男人總是難過美人關的道理現在依然適用,不管是大男人小男人皆然!
“沒見過美女嗎?有人要泊車了,帥哥。”
驕傲的蘇恬恬輕啟櫻唇,以軟軟甜甜的嗓音提醒仍目瞪口呆的泊車小弟。
“謝謝……”
停車小弟終於回神喃語。
他不是沒見過美女,只是沒見過這種已經渾身濕透、曲線畢露,還猛搔首弄姿不稍稍遮掩自己的女人而已。
“真拿你們這些男人沒辦法。”一抹絕美笑容浮現在蘇恬恬的臉上。
唉!天生麗質難自棄,她也不是故意要讓人家忘了工作,實在是自己的魅力四射無法擋嘛!
雖說她條件優得說不完,但她腦筋可沒當機,在這種雷聲隆隆的大雨夜,倘若再不走的話,恐怕會困在這騎樓好幾小時。
只是,在她欄到計程車之前,總該有把傘來遮遮風、擋擋雨,像她這樣的優質美女跟人家借把傘,應該是不難才對!
有此一想的蘇恬恬便走近餐廳的傘架前,看看有哪位善心的紳士淑女能借把愛心傘一用。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撥錯了,只見許多酒醉飯飽的食客在傘架前亂拿一通,甚至沒撐傘的路人甲也順手借把傘一用。
看來,這種風雨交加的夜晚,想借把愛心傘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俗語說得好,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路也是人走出來的,條條大路通羅馬,曲折小徑當然也可以,這小事會難倒她蘇恬恬才怪。
俗語又有一句說得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她蘇恬恬敢以她老爸——蘇大海在鄉下的名譽發誓,今天她借把傘用,明日絕對會奉上十把愛心傘供沒傘的路人使用。
下了決心后,蘇恬恬便肆無忌憚地在傘架前觀望,在挑無可挑之下隨手一伸,一把丑得無法覷她這種優質美女的藍色長傘已在她手上。
“小姐,你拿錯傘子。”
與廠商散了飯局,出了餐廳門口,正欲拿起傘招計程車的宋彥豪蹙着眉頭,望向手拿他傘的女人。“是嗎?”雨傘到手正想開溜的蘇恬恬被他的話語震住,手裏死抓着藍色長傘,決定耍賴到底。
“你拿的是我的傘,小姐!”宋彥豪再次重申。
“有嗎,是不是你記錯了?”蘇恬恬堅持本意,抵死不認,不還他就是不還他。
這招死皮賴臉的功夫可是她方才觀摩路人甲學採的。
“小姐,雨傘先還我,等我招到車子,或許可以借你一用。”這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這句話該換我說才對,認錯傘的先生。”她若還他,不就等於不打自招?
真丟臉,生平第一次做壞事就馬上現世報,當場人贓俱獲被逮個正着。
但這也非她所願,只是怕丟臉丟到太平洋,只好一路將錯就錯,為了把爛傘跟他拗到底了。
“那把傘的確是我的。”
應酬了一晚,滿身疲憊的宋彥豪實在不想為了件小事跟眼前這個女人浪費時間。“那我也可以說你口袋中的鈔票是我的!”糗大的蘇恬恬強自鎮定,打算一路錯到底。“小姐,快把傘還我!”宋彥豪真的生氣了。“你能拿出什麼證據證明這把傘是你的?如果沒有,請你回去睡一覺再來跟我說!”她也火大了。
為了一把可擋風遮雨的傘,宋彥豪和蘇恬恬杠上了。
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周遭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俯視着這個個頭不高,卻膽敢睜眼說瞎話的嬌小女人,宋彥豪只覺得不可理喻又荒謬至極!
他想拿回的明明是自己的所有物,居然會有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人要他提出證明?這年頭還有人在雨傘上寫名字的嗎?讓他上哪兒找證明?
沒想到這樣荒謬的事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無話可說了吧!先生。”
瞪着面前這個男人,蘇恬恬滿心以為自己佔了上風。
“傘還我!”不想贅言的宋彥豪伸手欲取回傘,卻被蘇恬恬擋住。
“你土匪還是流氓?說搶就搶!”她不還就是不還,看他能拿她怎麼樣。
“你要證據是嗎?這把藍色的長傘印有‘鼎興’的英文商標!這樣你可以將它還給我了吧?”
深吸了口氣,宋彥豪冷冷地陳述事實。
自美返台的他接掌鼎興事業集團不久,一天二十四小時得當三十六小時用,累了一天又極度缺乏休息的他,不想和個不可理喻的女人爭辯,只想儘快招輛車子回家好好休息,以應付明日接踵而至的龐大工作量。
“是嗎,有這種商標?”硬着頭皮的蘇恬恬只能佯裝胡塗。
不是她愛搶這種醜八怪的破爛雨傘,而是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居然這麼沒紳士風度,小氣到家,說什麼也不讓她。
“你何不打開傘便知玄機?”面無表情的宋彥豪容不得她裝蒜。
“奇怪了?這是我的傘,憑什麼要聽你的?”這死男人讓一下美女會死還是少塊肉?
“拿來!”
宋彥豪終於明了和不講理的女人講道理是件愚蠢至極的無聊事,因此他決定不再多說廢話,伸過手想拿回屬於自己的雨傘。
“喂,你搶劫啊?”蘇恬恬嚷嚷,“這把傘有寫你的名字,還是有你的所有權登記?你憑什麼說搶就搶?”
瞪大一雙美眸的蘇恬恬不敢相信有人比她更霸道不講理?
“請你看看這傘的Mark!”
宋彥豪指着公司贈送客戶的藍色雨傘,他開始覺得讓司機小劉先駕車離開是件錯誤的決定,要不然他也不至於為了把不值錢的雨傘,跟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爭執大半天。
“mark?”還馬克杯咧!蘇恬恬低頭一看,臉上當場浮上三條黑線。。
完了,這把破傘真的有mark!罪證確鑿,這下臉可丟大了。
“喏,還你!”有什麼了不起。“這把醜醜的破傘的確不是我的。”不得已物歸原主的她不屑地撇撤唇。
哼!這種不懂禮讓美女又不懂憐香惜玉的自大抄豬,他的東西她才懶得碰呢。
“難看的東西只要實用就好,但是貌美如花卻雞腸小肚的人就不怎麼好。”
拆穿了她的西洋鏡,宋彥豪睇着她這副沒風度的模樣。
“你是什麼意思?”蘇恬恬惱羞成怒。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面對她的怒目相向,宋彥豪只覺可笑。
趕時間的他不想和這莫名其妙又愛發火的女人多耗一秒鐘,於是他往一旁的騎樓走去。
“喂,站住!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借”不到傘,又慘遭羞辱,蘇恬恬哪受得了這股氣?
“有事?想請我吃宵夜?”宋彥豪回頭嘲諷。
“你臭美,誰錢多要請你吃宵夜!”她揚高細白的下巴以對。
“哼,不可理喻的女人!”宋彥豪冷哼。,“哼,自大的抄豬!”蘇恬恬也不是好惹的。
“荒謬!”
“卑劣!”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瞪視彼此的眼裏,有怒火在燃燒。
就這樣,宋彥豪冷漠如鷹驚的幽眸對上了蘇恬恬怒瞠的美眸,過了大半晌,兩人才氣沖沖地調開視線分別往馬路走去。
“計程車!”
再度以手提包擋雨的蘇恬恬,對着左方不遠處打着閃燈的黃色車輛招手。
眼看着計程車越來越接近身前,蘇恬恬的唇不禁彎了起來,在這種鬼天氣之下還招得到車子,她簡直要跪下感謝上帝。
豈料,快接近她的計程車卻從她眼前駛過,在離她幾步遠的右方停下,一瞬間,她的唇迅速扁起。
可惡!又是那隻自大沙豬搶了她的車!
在憤怒的驅使下,蘇恬恬怒眯着雙眸,幾個箭步便竄到計程車門旁,開門、坐下,動作一氣呵成。
“這輛車子是我先招的!”
捷足先登的蘇恬恬,以十二萬分的得意狀對着車外冷眼瞪人的臭傢伙,比了個V字的勝利手勢。
“又是你!”微眯着銳眼,宋彥豪簡直不能置信。
女人他見多了,如此張狂又不講理的女人倒是頭一遭碰到。
“我怎樣?很美麗是不是?我知道,而且很多人讚美過了,不差你這一個。”蘇恬恬築笑如花。
“哼,自戀無可救藥的女人!”宋彥豪嗤之以鼻。
“要不要我順便送你一程,帥哥?”他越氣,她就越樂,最好氣得七竅生煙、鼻孔朝天。
“不用了!”他不想在車上勒死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也好,反正我也不顧路!莎喲娜拉,招不到計程車的小氣帥哥。”
呵呵呵,這輩子她從沒像此時這麼高興過。
就這樣,搶車成功的蘇恬恬吩咐司機目的地后,對着車外淋雨的男人送上一個挑釁的飛吻,車子便急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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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興事業集團大樓的總裁辦公室里,一隻修長健壯的手臂丟出厚厚一疊公文至桌面,而與會的部門經理只敢瞄着那戴有鑽石袖扣的手臂在眼前揮舞,而不敢自視盛怒的主人臉龐。
“收購這幾家公司若需要這種價格,那麼公司可能要對在座諸位的專業能力重新評估!”
宋彥豪精銳的眸子輕輕掃過在座主管,由他低沉冷漠的聲音中不難聽出怒意已沸騰。
“總裁!這些初步報告只是經由營業部評估后的結果,還沒做出最後決策。”一道沉穩的女聲打破沉默,安撫盛怒的宋彥豪。
聲音的主人是在一旁做着會議記錄的秘書尹凱莉,她從密密麻麻的字裏行間抬眼,與宋彥豪共事多年,她早已摸清總裁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氣,因此她才敢無禮地打斷會議,為還不熟悉總裁脾氣的主管解圍。
“既然尚未做出最後決策,何必浪費時間讓我看這堆垃圾!”砰的一聲,宋彥豪一掌拍在厚厚的檔案公文上。
“總裁!”尹凱莉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
“凱莉,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宋彥豪以眼神示意她少管閑事。
“是,總裁。”斂下眉目,她也只能對其他人無聲地抱歉。
與會的眾人眼看救星被削,正襟危坐的他們也只能以無助的目光,投向總經理宋宇豪求救。
畢竟這些報告若沒宋彥豪的示意和批示,他們這些資歷遠比他還深的公司元老,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上不了檯面的粗糙報告,引得上任
不到一年的總裁火冒三丈。
“堂哥,我覺得以這些價格來收購,並沒什麼不妥。”
為了順從民意,宋宇豪不得不在他們求助的眼光下妥協。
“上班時間,請喊我總裁。”向來公私分明的宋彥豪更正了他的錯誤。
面對他強勢的態度,一時之間,宋宇豪面子裏子盡失。
“總裁,收購這三間公司,這個價格再合理不過了。”略調整尷尬的臉色后,宋宇豪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
“依你所見,高於其他併購集團近一倍的價格是合情合理?”宋彥豪挑了挑眉。
“合不合情理,端看總裁的看法。”
對於近似諷刺的詢問,宋宇豪卻置若罔聞,反而哼笑挑釁。
“怎麼說?”宋彥豪準備洗耳恭聽,聽聽對爺爺施加親情壓力,才當上總經理寶座的堂弟有什麼高見。
“鼎興事業集團以飯店、物產業起家,早給人冠上財大氣粗的印象。現今,鼎興積極在科技業嶄霹頭角,所以勢必和其他科技公司競價,而且用這些稍微高一點的價格和對手競爭,不但可以取勝,又可為公司創造新形象。”
宋宇豪對眼前眸子快眯成一條線的宋彥豪侃侃而談,極度有信心的他,相信這番說辭會贏得他的讚賞。
“可以請教鼎興的新形象為何?”
再度眯起銳利的雙眸,宋彥豪直勾勾地盯住他。
“清新、友善、以科技強勢邁向新紀元,而不以強權財富掠奪同業。”
被陰沉眸光鎖住,宋宇豪不由得改變了坐姿,舒緩僵硬的身體。
“鼎興不開救濟院!”宋彥豪嗤之以鼻。
原以為會聽到頗具建設性的說辭,沒想到這個眼高手低的堂弟仍舊沒有長進,不但報告寫得一塌糊塗,在公司內倚仗勢力胡作非為,甚至挖公司的財產來填補個人的虧空,他對他真的失望遠了。
“可……鼎興……”宋宇豪被他的強勢嚇住,頓時語塞。
“我不管有什麼理由或借口,我只曉得鼎興在三年內會成為業界的龍頭老大,靠的是最TOP的精英團隊,才可以讓集團在業界屹立不搖!”
宋彥豪正顏厲色,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
“話是沒錯,但鼎興也不能有……強取掠奪之嫌,所以……”已沒有其他反駁之語,因此宋宇豪的語氣益發薄弱。
“別弄擰此刻討論的議題和重點!”
面無表情的宋彥豪沒流露出任何感情,現在的他終於明白父親在往生前的耳提面命。
鼎興的事業雖頂盛,但內部卻黑幕、官僚重重,他勢必得在短短時間內重整公司,讓積重難返的行政作風,回歸體制透明化。
“總裁,或許我們可以再降下一成價格……”
“夠了!”
怒拍桌子的宋彥豪截掉宋宇豪的最後掙扎,兩手撐在桌面的他,以銳利無比的目光瞅着心中忐忑不安的宋宇豪。
“鼎興從以前至今都是個做慈善不遺餘力的集團,以前不變現在更不會變!而我更希望公司往後只有菁英團隊為鼎興打拚,而不是一些混吃等死、從公司投資自肥的部屬職員。至於這三件併購案,限你們七天後呈上最合乎公司利益的報告!”
宋彥豪以無比嚴苛的神情面對在場人員。
“這些垃圾拿回去!”他揮着檔案公文。
“總裁……”各部門主管面對大發雷霆、言詞犀利的總裁,莫不驚訝害怕,開始擔心起未來前途堪虞。
“拿回奉,七天後別讓我失望。”宋彥豪緩了緩語氣,明顯給宋宇豪再一次機會。
“是,總裁。”
眸光閃爍,神情僵硬的宋宇豪只得收下,而在旁看着衝突減緩的主管們,也不禁鬆了口氣。
“鼎興期待你的新表現!相信總經理不會令我失望對不?”
在他們魚貫離去之際,宋彥豪別有所指地問着頹喪飲恨的宋宇豪。
宋宇豪咬咬牙,抬眼以對。
“當然,總裁。”
他不甘願地妥協,對於這個剛讓自己損失將近一億元的男人恨之入骨。
“非常好。”宋彥豪莫測高深地一笑。
他知道,要將鼎興事業集團導向期望指標,勢必還有一大堆仗得打。
而他雖不至於心狠手鏈,但為了鼎興的將采,他也不會因裙帶關係而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