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的讓她給逃出來了？！
想不到他根本沒有阻止她，甚至連出聲警告都沒有。回頭望向客棧微微的燈火，她竟然忍不住覺得有些……失落。
這是怎麼回事？雲兒捧着胸口。以前在天外洞裏，她總是無憂無慮、無煩無惱的。可不知怎的，才出了天外洞，她都變得快認不得自己了。一會兒巴不得離那人遠遠的，一會兒見不着他，又忍不住要難過起來。
“黑焰天，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這樣擾亂她的心呢？默默地走在路上，離燈火越來越遠，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找我嗎！”
“誰？！”雲兒驚呼，一偏過頭，卻看見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她身旁。“你——”頓時，她的心猛地緊縮。“你——你不是嫌我礙眼嗎，還跟着我做什麼？”她賭氣，心上卻不禁泛起絲絲暖意。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為了什麼，只知道，她其實並不這麼討厭看見他，即使是在經過那些衝突之後。
“是嗎？我還以為是有人想着我、念着我。”他微笑。“所以我過來看看。”
月光下，他背着手，高大的身影在地上形成一道長長的影子，恰恰好遮住了她的。她的影子在他的遮蔽下，渺小得幾乎看不見，而他頎長的身軀佇立在她身旁，頓時，讓她覺得自己找到了依靠。
天！她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他是可以信賴的人嗎？她不禁懷疑。為什麼她會對一個要滅了天外洞的人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誰、誰想你了！”她慌亂地反駁。“你少在那兒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避你都來不及，想你！我看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當他說中她的心事時，她臉上那連夜色都難掩的紅暈是如何困擾着她。
“不是嗎？那麼剛才是誰在月色中喊着我的名字呢？”他朝她一揚眉，露出難得的好心情。
他當然是來捉她回去的，不過，當他聽見她在黑夜中喚着他的名字時，他卻改變了心意。他要捉住的，不只是她的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地知道，他更想要的，是她那一顆純潔無瑕的心。
他聽見了？！雲兒一震，忙不迭地反駁。“喊你名字就是想你！嗤！你怎麼不說，我罵人的時候喊的還更大聲呢？告訴你，我不管你是什麼黑帝不黑帝的，惹毛了我，我一樣罵！”她插起腰，試圖以怒氣掩飾她的心虛。
黑焰天眯起了眼，早看穿她的虛張聲勢。他之所以任她如此放肆，是因為他知道，她身上有一些他所沒有的東西，即使他還不確定那些不知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但是，他要得到她。而且，只要是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
“嗯哼！所以你剛剛是在罵我！”
“是又怎麼樣！”她惱羞成怒。“沒空跟你瞎扯，我要走了！”說完，她繼續往前方前進。
“慢着，你想上哪兒去？”他皺眉。“往前走，是往天外山的路。這時候，你該不會是想上山吧？”
“呃？”雲兒一怔。慘了！這下她該怎麼回答！“你管不着！”撂下一句話，雲兒加快腳步。答不出來就乾脆別答了！
無論如何，她得甩開他，趕緊回天外洞報訊去才成。
“我管不着？！”他幾乎失笑。這小妮子還真學不會教訓，他黑焰天想管的事還有管不着的？“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是打四川來，該回四川去的吧！”
“那個……”雲兒停下腳步。“我……我當然要回四川去。”這下可好，他一直窮追猛打地逼問她，她該怎麼圓謊呢？
“嗯哼！”他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等着她的解釋。
事有蹊蹺。尋常女子怎可能在月黑風高的深夜往山林里走！更何況，她就算要逃，也該逃回四川去，而不是往天外山走吧！那麼，她究竟想做什麼？
“我……我是要回四川去沒錯啊！可是……可是神仙長老護身符被你給搶走了，我拿什麼回去醫娘的病！所以我……我再回山上求仙去！白天尋不着，晚上神仙會出現也說不定啊！”她隨便敷衍他。總之，只要別讓他發現她的身分就行了。
“我不是說過，會派人去替你娘治病。”
“誰要你派！”雲兒轉身，杏眼圓睜地瞪着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騙我當你的那個……那個……女人，我還不如自己上山找神仙比較快！至少神仙心地好，不會要我用條件交換！”
“所以，你想夜裏上山尋仙？”他挑眉聳肩。“你還真會挑時候。”
“怎樣，不行嗎？”她仰頭。
“當然可以。不過，你膽子還滿大的嘛！這夜裏，一入山林就伸手不見五指，那傷人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更是少不了的，你一個女人敢在夜晚穿山入林，這實在是叫人不得不佩服。”他雙臂環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雲兒頓時愣在原地。
“那個……山裡老虎會傷人？！”她回頭望向山林。她還以為，天外山是世上最安全、最平靜的地方，怎麼還會有傷人的豺狼虎豹、毒蛇猛獸呢？
“當然，否則你以為它們會跟你交朋友、還是把酒言歡！”他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真是夠了！”雲兒猛地轉頭，“咚咚咚”地往他面前走去。“姓黑的！今天我就在這兒把話跟你說個清楚！本來我是不想在黑夜裏上山的，是你逼得我無路可走。上茅廁你跟，我上山你也要跟！你倒是說清楚，你究竟想怎麼樣！”她算是豁出去了。
喔，病貓也會發威嗎？黑焰天慢條斯理地笑道：“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啊？”有嗎？
他直視着她，緩緩回答。“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而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雲兒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然而，她的自尊卻不容許她低頭。
“黑焰天，我相信我也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不過既然你一直聽不懂，我就再說最後一次——我不會成為‘你的’女人！而且，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我，這樣你聽清楚了沒！”她仰起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很清楚。”他的唇角微勾起一個弧度。
“咦？”這回答可真讓她有些意外，不過，也鬆了口氣。“好吧，既然大家說清楚了就好。這樣的話……那我也就用不着趁黑趕路了。”
這會兒仔細一瞧，山裡還真像有點危險的樣子。看來，她還是等明天天亮再出發好了。只要她早點起床，趕在他之前出發，再抄小徑回天外洞通報，一切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還有，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可不能再跟着我喔！”她再次強調。
“你當然用不着在夜裏趕路。”他上前一步，幾乎是附在她耳邊說著。“而且，我也不會再跟着你。因為——我的女人，都必須隨侍在我身旁。”
說完，不待她反應，他便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大跨步地走回“他們”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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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放聲尖叫。換來的，卻是一片寂靜，除了回蕩在空中的她自己的叫聲之外。
她不敢相信，難道整間客棧的人都睡死了嗎？難道沒有一個人肯出來見義勇為嗎？她再次關進房裏，丟到床上。翻了個身，她像只刺蝟般防着他。
“省省力氣吧。”他坐下，拉開自己的衣襟。
“離我遠點！”她跪在床榻上，咬牙切齒。“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我就……就……”
他瞥了她一眼，褪下黑袍。
“啊——”她再次失聲尖叫，伸手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脫下去。“你會後悔的！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你一定會後悔的！”
他甩開她的手，撫上她的頰。“話，別說的太早。”
“你——”雲兒抬眼，突然，瞥見他撫着她頰畔的掌心裏，有着令人怵目驚心的血字。“這是什麼？”她捉住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天外洞、白雲出……”
天外洞！白雲出！他手上怎麼會有這些字！
該死的！他抽回手。“白雲兒！你管得太多了！”
“可是你……”她瞪着、指着他的手。“你的手上怎麼會有神諭！”
“神——諭？”他眯起眼。“你指的是什麼？”他不動聲色套她的話。看來，她是知道了些什麼。這也讓他確定，她的來歷絕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簡單。那麼，她究竟是誰！
“對啊！你不知道嗎？”她捉回他的手。“瞧，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除了這最後一句之外，上面寫的都跟天外洞裏石壁上的神諭幾乎是一樣的內容，所以……”突然，她的眉心緊皺，忍不住喃喃道：“等等，我怎麼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但一時間，她也弄不清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天外洞裏石壁上的神諭？！
“所以，天外洞的白雲指的就是你。”他鐵青着臉道。這是個直述句，而不是個問句。事實上，他早該發現，在天外山下遇見白雲兒，絕不只是個單純的巧合才是。
“嚇！”雲兒倒抽一口氣。“我——你——你怎麼知道！嗯！這麼說……你在知道我的名字時就認出是我了？不對啊！我跟你說我是打四川來，沒說我是從天外洞出來的啊……啊！”陡地，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所以，天外洞的白雲是你。”他再次重述，聲音再森冷不過。
“你——”望着他冷冽的眼眸，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天外洞、白雲出、黑帝滅！她是白雲，他是黑帝，那……他該不會就是……
“你是混世魔王？！”
驚恐與慌亂的呼聲，回蕩在小小的廂房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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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焰天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頸項。“混世魔王！如果真有這人的話，沒錯，我就是。”
“你，你就是？！”
他揚眉。“你知不知道，這回我親自上天外山，為的就是要找出你這個白雲，親手殺了可能毀我基業的人，沒想到你竟自個兒送上門來了。也好，省得我浪費時間。”他一使勁，鎖住她的喉頭。
“唔！唔唔！”被掐住了脖子，雲兒一口氣喘不過來，只能睜着大眼瞪着他。他真的……要殺她？！
天！他竟然就是她要找的混世魔王！嗚——她忍不住想哭。老天爺是怎麼了！安排她這麼快就找着要找的人，卻又讓她在還沒來得及展開任務前就死了。都怪她自己笨，人家根本沒問，她卻先露了餡兒。嗚——長老、紫薇、左大哥，還有天外洞裏的大伙兒，雲兒恐怕要有負大家所託了……可憐她連最後一餐都沒好好吃過，還拉得肚子空空就要離開人世了……
他應該立刻殺了她的，黑焰天這樣告訴自己。然而，握住她頸子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始終無法用盡全力。
她就是他要找的白雲，他當然應該立刻殺了她，剷除所有可能阻礙他的人事物。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他立誓消滅的白雲，竟會是這個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人構成威脅的白雲兒？！
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還是，他要找的白雲另有其人！這樣想着，他的手也下意識地鬆開。
“咳、咳、咳……”才一脫開箝制，雲兒立即止不住地咳。“你……咳咳……你不是要殺……咳咳……我嗎？”她知道自己應該害怕，但縱使害怕，她卻仍忍不住要問。
本來，她以為自己就要不行了，但突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卻讓她驚訝得無以復加。怎麼可能，他就這樣放過她了！
“我是應該殺了你。”他瞪着她。
事實上，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鬆手。是因為他認為她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還是另有原因？無論如何，他不想下手，也……下不了手！
這樣的想法令他心驚。難道是因為她出白天外洞，是血字所預警的那朵白雲的緣故！看似毫無威脅的她，身上究竟藏着一股什麼樣的力量，讓他根本動不了她！
“那為什麼……難道你不怕我會像你手中的血字寫的一樣，把你滅了！”她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他是壞人，這點，是他自己承認的。可如果他真像他所說的那麼壞，而且是神諭上所說的混世魔王的話，那他為什麼會救她！甚至在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后，仍沒動手傷她！
“我怕你！哈哈哈——”她的話讓他忍不住大笑。“告訴我，你想憑什麼滅了我？你的眼淚？尖叫！還是……拉肚子的本事！”他刻意嘲諷。“你以為我黑焰天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當然要消滅那可能對他的基業產生不良影響的任何人事物，此事無關畏懼，而是他不能容下任何與他作對的人事物。雖然從頭至尾，他根本就不信這樣一個女人足以毀滅他。況且，即使她真的是那血字所寫，有能力滅他的白雲，難道他就真會被命運所擺弄，無力反抗嗎？
不！
他如果是那樣無能的人，今天就不會坐在這個位子上，不配被稱為黑帝！
除非他願意，否則無論是天外洞的神諭，還是他掌心中的血字，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命運！他不信憑他的意志和力量，不能力抗命運！
“你——”雲兒杏眼圓睜，一張俏臉脹得通紅。
他竟然敢拿她拉肚子的事嘲笑她？！
生死事小，丟臉事大！本來她是該害怕的，然而在聽見他故意提起她拉肚子的事時，她氣得火冒三丈，完全失去了理智。
啪！
在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她的手已經傳來一陣熱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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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頓時整個兒凝結。
“你現在，是想找死！”他眯起眼，頸際青筋跳動。
“我……”她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打了他一耳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打小到大，她從沒打過人，可她現在竟然打了可能會殺了她的人……她死定了？
他一伸手，扣住了她的後頸，迫使她不得不面對他。“白雲兒，我留你一條命，是因為你對我仍有用處。”他眯起眼。“天外洞出來的人！這就表示，你也修習了仙法！”如果她真有那股足以毀滅他力量的話，或許，他可以利用她，將之轉變成為壯大他的力量。
“我……沒錯！”她趕緊承認。“告訴你，我是天外洞裏法力最高強的，所以才會被派出來要滅你這個壞蛋！黑焰天，我警告你，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沒給你個自新的機會！”
他望住她，忍不住要搖頭。
拙劣的威脅。這讓他不禁要懷疑，她真是能滅他的那朵白雲！
瞧他一句話都不說，她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
“你可以試試看。”他突然開口。
“試！”雲兒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他該不會是看穿了她的謊言吧！“要我……試什麼？”
他微笑。“用你的法力滅了我啊！這不正是你的目的嗎？來，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我——你叫我做我就做啊！告訴你！仙法不是隨便用的！想看我高強的法力？你等着吧！”她叫囂着。
望着她虛張聲勢的模樣，他忍不住失笑。是不是有人在跟他開玩笑！天外洞的人都瘋了嗎？怎麼會派她這樣一個活寶來滅他！他要真怕她，那他才是瘋了。
“好吧。”他環起雙臂。“那麼你告訴我，在天外洞裏，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她斜睨着他，懷疑他問這話的目的。“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一揚眉。“我猜，你應該是什麼都不會，所以才會被派來執行滅我的任務吧？因為你是天外洞裏最沒用的人，所以就算犧牲了也不足為惜。”他故意激她。
“胡說！”雲兒整個人炸起來。“黑焰天！你少瞧不起人，我在天外洞的用處可大了！無論洞裏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都是靠我過活的！”
“靠你！”他懷疑。
“當然！”她仰起頭。“告訴你吧！我白雲兒做菜的手藝，可以說是天上地下、人間第一！只要吃過我煮的菜，沒有人會想再吃別人做的菜！”
黑焰天忍不住瞪大眼。原來，他所擔心的白雲，不過是天外洞裏的一個廚娘！這該死的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那是什麼眼神？不相信我！”她插起腰。人家說她笨、說她懶都無所謂，可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懷疑她的廚藝，這對只會煮菜的她來說，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是很難相信。”他搖頭。
“你——”她氣極。“好！你跟我走！”她拉起他的手，怒氣沖沖地走向房門。
這倒讓他愣住了。“你要上哪兒去！”
“上哪兒去！”她回過頭，惡狠狠地瞪着他。“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走！跟我到廚房去，我就不信你吃了我的菜后，還敢說這樣侮辱人的話！”說著，她硬是拉開房門，拖着他走向廚房。
黑焰天完全不敢置信。
她要做菜給他吃？現在！在他險些殺了她之後！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了！縱然無法置信，他仍是跟着走向了廚房。
完全不由自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