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進湘湘公主的樓閣,襻兒不待婢女的通報,便直闖花廳。
正優閑品茗的湘湘公主緩緩抬眼,彷佛並不訝異襻兒的到來。
「本公主還未找上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湘湘公主冷笑,自動上門的猴兒,若不耍弄耍弄,似乎太對不起自己了。
「公主,這墜飾是襻兒的,公主大概是弄錯了,要不要差人再找找?」
襻兒一方面想拿回娘親的遺物,另一方面更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口氣難免沖了點。
「你是什麼身份,竟敢教訓本公主?」湘湘公主橫起鳳眼,拍着桌子斥責。
尾隨而來的李總管惶恐的拉着襻兒,忙着向湘湘公主陪不是。「公主息怒,慘兒小姐不是有意的。」
「墜飾本來就是襻兒的,什麼有意無意?」襻兒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也沒有陷入詭計的自覺。
「襻兒小姐,奴才求求你別說了。」李總管已從湘湘公主深沉的眼裏瞧出危險,只好猛地阻止不知死活的襻兒。
「好刁的一張嘴!」
湘湘公主從婢女阿蘋手中拿回墜飾,仔細端詳,不禁懷疑襻兒為何會有此等珍貴的飾物。
思索一會兒后,她冷冷的哼道:「此物乃聖上賜給本公主的生辰賀禮。你倒說說,你怎會有價值連城的御賜之物,免得教人誤以為是本公主欺負你。」
湘湖公主睨着襻兒,高深莫測的一笑,令人弄不清楚她笑容的背後打着什麼主意。
「這墜飾是襻兒親娘的遺物,襻兒自小就戴在身上,襻兒的阿娘可以作證。」
「哼,自家人的胳臂怎會往外彎?況且你的親娘又不是皇親國戚,如何有此寶物?」
「王爺可以為襻兒作證!」襻兒無法反駁湘湘公主輕蔑之詞,情急之下只好搬出上官聿。
「放肆!你既知王爺出府,就可來個死無對證?你真當本公主好欺負,不敢治你偷竊之罪?」湘湘公主勾唇,陰狠的罵道。
「是與非,襻兒心裏清楚,公主若執意要顛倒黑白,何不等王爺回府,咱們再做定奪?」襻兒也有她的傲氣。
戒慎惶恐的李總管拉着襻兒的衣袖,阻止她再狡辯。「小姐,你……就少說一句吧!」免得白受皮肉之苦。
「狗奴才,要你多管閑事!」湘湘公主斥責,仿若襻兒的反應全在她意料中。
這些天,她派人跟蹤這賤人總算有了代價。
要不是侍女阿蘋意外的撿到這賤人佩戴的飾物,恐怕還沒懲治她的機會。
慢條斯理的喝了口熱騰騰的茶水,她抬起冷艷無比的臉龐,瞇着杏眼問道:「照李總管之意,本公主是合該丟了墜飾,並讓王爺府出了賊子,蒙上污穢之名?」
在湘湘公主的眼裏,襻兒連當她的奴婢都不夠格,憑什麼贏得上官聿的寵愛。想至此,她若不趁着上官聿不在府中時整死襻兒,她這公主有何威信可言?
「奴才不敢有此意,公主請息怒。」李總管害怕得跪地求饒。
「李總管,襻兒又沒偷東西,別求她!」
「小姐,奴才求你別再說了……」
「是呀,李總管,人家都不領你的好意,你何必要多管閑事?」在旁看好戲的阿蘋譏諷着。
「李總管,你說,本公主該如何處罰她?」湘湘公主掀了桌上擱着的茶盅,冷艷的唇瓣微揚。
「公主,奴才人微,不敢置喙,何……不等王爺回府,再做打算……」怕湘湘公主傷了襻兒,李總管心生一計,全部推給上官聿處理。
「是嗎?」
「是……」
李總管流着冷汗,低頭不敢回視。
「大膽奴才,你好大狗膽!」
湘湘公主一拍桌子,怒氣沖沖的斥罵:「狗奴才!王爺不在府里,就可無法無天?你不怕我一狀告到娘娘那裏?」「這……這……」
怕,李總管怕極了,但他又怕公主處置了襻兒,上官聿會暴跳如雷。他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你還拿不定主意是吧?」湘湘公主陰沉沉的一問。
「是……是……」李總管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一不小心害了襻兒。
「好,既然如此,本公主問你,永樂王爺不是曾明文規定,府中不得有盜竊之事,一經發現,則鞭打數十,以敬效尤?」永樂王府的教條,湘湘公主打探得一清二楚。
「話是沒錯,但襻兒小姐她……」她哪經得起打!
「她如何?打不得嗎?本公主就偏要打她!」
「不要啊公主!奴才認為還是等王爺回來,再做定奪也不遲。」李總管低聲下氣,好言相勸。
「李總管,別再求這個驕橫又胡亂栽贓人的鬼公主!」攆兒再也忍不住氣,不屑的瞪眼。
「很好!」
湘湘公主杏眼一瞪!使了眼色,阿蘋連忙回室內取了皮鞭,一列婢女立即重重圍住襻兒。
「本公主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招是不招?」湘湘公主佯裝好意。
「襻兒何罪之有?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襻兒有的是傲骨和極強的自尊。
看襻兒公然侮蔑她,湘湘公主火冒三丈。
「哼,給本公主重重的打!」
湘湘公主威嚴的令下,十多個婢女抓住襻兒,饒是有功夫底子的她也動彈不得。
搜兒想躲開阿蘋落下的皮鞭,但越想躲,阿蘋的手勁便更是狠厲。
幾乎每一次鞭子揮下,紅紅紫紫的鞭痕就烙在她嫩白的肌膚上,鮮血也滴滴的從鞭痕滲出來。
「公主,奴才給您磕頭,求求您叫阿蘋停停手。」
「別……求她……李總管……」
「打!本公主沒說停,不準停下!」
「是,公主。」
湘湘公主眼一橫,得到指示的阿蘋打得更重更起勁,鞭撻得更殘忍。
襻兒咬着牙、噙着憤恨!深痛惡絕的瞪向湘湘公主,滿身是鮮血的她咬緊牙關,不喊痛也不求饒。
在旁的李總管看得老淚縱橫,百般不忍……「住手,誰給你膽子動她!」
一聲暴喝,讓鉗制襻兒的下人都嚇住了;尤其是手拿皮鞭的阿蘋,她嚇得甩開手上的鞭子。
「王爺……」
湘湖公主和阿蘋顫着聲,看着提早回府的上官聿;光看上官聿那雙蘊着狂捆怒火的雙眼,她們一千人就嚇得全身發抖。
「該死的奴婢,誰給你這個權力打人?」
上官聿看着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襻兒,氣得打出一掌,這一掌便將阿蘋震得胸口欲裂,吐出血來。
「王爺饒命,是公主讓……奴婢打的……」
趴在地上的阿蘋悔不當初,她懊惱自己為何要出此餿主意替公主出氣,於是急着供出湘湘公主,免得死在上官聿的盛怒之下。
「王爺……是她偷了……湘湘的鳳凰墜飾……」
湘湘公主抖着手拿出墜飾。
從沒見過這樣狂暴猶如猛獸的上官聿,湘湘公主不再那麼氣焰高張,她渾身發抖,唯唯諾諾的回道。
上官聿不答腔,只是眸光森冷的瞪着湘湘公主,隨即蹲下身,迅速點了襻兒周身穴道止血,並從她胸前灌入一道熱氣,做着急救。
「李總管,拿着本王的令牌到宮中請太醫來,不得有誤!」
「是。」
深知事態嚴重的李總管一刻也不敢怠忽,急忙喝着小廝備馬前去。
「至於你,湘湘公主……」
一道掌風,上官聿利落的從她手上取回飾物。
「你不配碰襻兒的墜煉,也不夠格待在王府,滾!」抱起浴血的襻兒,上官聿狠狠的撂下話。
羞辱的淚水充塞湘湘公主的眼眶,她眨着眼說不出話來。
「王爺……」
「回去告訴瑾妃,休想本王會成為你的駙馬,還有,本王更不允許瑾妃毀了蘭妃娘娘的事情,再次發生在襻兒身上!」
上官聿神色俱厲的殘酷痛斥后,頭也不回的抱着襻兒飛身往寢房躍去。
淚流滿面、手腳虛軟的湘湘公主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她的王妃夢碎了、醒了,只有滿腹的羞辱……***
醫救得宜,襻兒的傷勢漸漸好轉。
為了不讓意外徒增,上官聿不讓她出府,這項禁令對好動的襻兒而言,無疑是種酷刑。
這些天,幾乎整個永樂王府的人都很忙,上官聿也早出晚歸,邢好與趙通也是,襻兒好些天沒看見他們的人影。
無所事事的襻兒悶悶不樂,閑得發慌。
安分幾天後,在花園中曬着暖陽的襻兒終於隱忍不住了,她喊住隨侍在旁的小婢。
「別再忙了,先退下。」她討厭有人如影隨形的跟着她。
「小姐,奴婢想趁天氣正好,同小姐透透日光。」伶利的婢女答道。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奴婢不會吵小姐的。」
「你到底要跟我到幾時,我又不會平空消失!」襻兒提高聲量。
「小姐,你不要為難奴婢好不好?要是王爺知道奴婢放任小姐一個人,奴婢恐怕要提頭去見他。」婢女苦笑。
她寸步不離的跟着襻兒也是情非得已。
永樂王府中哪個不知小姐是上官王爺的心頭肉、掌中寶,出不得任何差錯。
她還想在王爺府幹活兒,不想出了差錯,回家吃老米飯。
「王爺是怕小姐的傷勢未好,所以難免緊張些。」
「我的傷勢早好了,他還窮擔心。」
「王爺是關心小姐嘛!」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家快煩死了。」襻兒嘟着嘴惱怒,要她不活蹦亂跳簡直是折騰她。
「小姐,奴婢實在想不出可以讓你解悶的玩意兒。」婢女見她苦腦的俏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有了,你陪我到王府後方的園林,哪兒的景色很美。」襻兒靈機一動,她想乘機去祭拜那座無名孤墳。
婢女簡直哭笑不得。
「好小姐,那也算是出府,奴婢真的不敢違抗王爺的命令。」
「可是我就去了好幾次,王爺他不會發現的。況且,你不說、我不說,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襻兒說得好象天經地義。
婢女還是直搖頭。
奴婢與未來王妃的身份地位是天壤之別,襻兒小姐真是太天真了,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關係,她可不要冒著作逆王爺命令的危險。
襻兒看出她的猶豫,她笑道:「沒關係,王爺要是怪罪下來,我替你擔了。」
「不好啦,小姐。」
「不冒險,日子真乏味無趣呢!」襻兒拉着左右為難的可憐小婢女。
「小姐……」
正當她們拉扯之際,兩個蒙面持刀的黑衣人從園中的牆垣飛身進來;他們來勢洶洶、殺氣騰騰,一看就知不懷好意。
「你們是誰?大白天的,你……們不要亂來!」婢女尖叫,發著抖忙護在襻兒的身前。
「臭丫頭別多管閑事,小心刀子不長眼。」手持鋒利大刀的蒙面壯漢喝道。
「你……要殺小姐,我……我不讓!」雖然她也很怕死,但她不能有負王爺所託。
在婢女身後的襻兒直覺這二人是衝著她來的,她不想拖累別人、波及無辜。
「快走,不要管我,快點去找人救命!」
「不,奴婢不離開小姐。」婢女緊緊的抱住襻兒。
「敢問閣下,襻兒素來不曾與閣下結怨,為何要殺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歹要問個清楚。
「好,大爺就讓你到地府做個明白鬼!你得罪了湘湘公主,也就是惹惱了瑾妃娘娘,你要怪就怪她們,領死吧!」
「求求你,不要殺小姐。」婢女哀求。
「好個忠肝義膽的丫頭,大爺就送你和主子上西天。」
早已蓄勢待發的持劍大漢二話不說,一劍刺向小婢。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襻兒推倒前頭的婢女,從袖口射出一把飛鏢,漂亮的鏢身卻不濟的嵌在大漢的劍上。
從沒看過這陣仗的婢女,嚇得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孩童玩意兒,也敢在大爺面前丟人現眼!」他大笑。
「你敢在王爺府撒野,難道不怕王爺砍你的頭?」襻兒抱住昏迷不醒的婢女,一面拖延時間。
「哼,怕的話大爺還敢來?」持劍大漢口出狂言。
「少和她說廢話,納命來!」
持利刀的壯漢,揮刀直往襻兒身上砍。突地,上官聿從牆垣躍入,身後還跟着趙通、邢好和一干王府高手。
在襻兒看得眼花繚亂之際,上官聿一個利落旋身,踢掉壯漢手中的大刀,招招狠厲的攻向他,招勢陰狠不留任何餘地,持刀壯漢也漸漸招架不住。
另一旁,趙通也忙着和持劍人過招,只見他頻頻耍弄持劍人,直到邢好斥罵趙通,他才狠踢了持劍人的膝蓋,五指狠狠的扼住他的喉頭,赤手空拳制服了他。
「哼,狠毒的瑾妃,咱們都還沒找上她,她倒先派人來殺我的乖女兒!」邢好扶起襻兒,不滿的詛咒了幾句,接着問道:「王爺,如何處置他們?」她不懷好意的踢踢趙通腳下昏迷不醒的二人。
「拖到大牢,軍法處置。」
上官聿邊吩咐趙通,並要衛兵將昏倒的婢女帶下去安責。
「王爺,這二人已經斷氣。」趙通看着二人急遽發青的臉色,連忙探着他們的脈搏。
「真有此事?」上官聿蹙眉。
「依屬下判斷,此二人可能已先服下劇毒,免得事迹敗露,牽連主使人。」
「好個瑾妃,竟買通死士!她以為如此就能瞞天過海?」上官聿冷聲嗤諷。
驚惶失措的襻兒,不明所以的走向上官聿。
「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害怕,似乎所有人都瞞着她什麼事。
上官聿溫柔的攬住襻兒,親吻她白皙的額頭安撫她。
「公主受驚了。」
「王爺……喊襻兒什麼?」
襻兒睜大眼,太多的震驚讓她無所適從、無法理解,只得由上官聿攙扶,步履蹣跚的走進大廳,了解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