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麼辦？怎麼辦？你說怎麼辦啦？」

藍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唐英哲身旁轉來轉去，把原本在看書的他吵得靜不下心。

「妳不是跟她說妳是處女了嗎？那就好啦！妳管人家怎麼想，妳又不歸她管的。」

真是受不了這些小孩子，這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轉念一想，還好他帶她去了婦產科，不然現在天不塌下來才怪！

當時他會答應，只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其實，他根本捨不得她受那個沒有必要的皮肉之苦，所以，他私下跟醫生談好，只打麻醉劑，讓她在醫院睡一覺。

「不是你被說，你當然這樣說了。」她氣呼呼的反駁。

「那我該怎麼說？」唐英哲無奈地瞄了她一眼，理那些風言風語幹什麼呢？

他們都是成年男女了，腳長在自己身上，高興走到哪就到哪，哪需要對誰交代。

「可是……她會到處亂說話……」藍萱急得跳腳，眼淚還不爭氣地往下掉，「說我勾引男人……」

「被說貞節烈女，妳就有貞節牌坊可拿了嗎？」他將她拉進懷裏，摟着她，細心的替她擦淚。

「可是，我不要被人家說閑話嘛……」她舒服地坐在唐英哲懷裏，邊抱怨邊吸氣。

自從認識唐英哲后，她發覺自己真是個超級大楣女！

什麼倒霉的事都有她的份，掉到水池裏、莫名其妙失身、上課時間去婦產科還會被同學看到……

所有不可能發生的事全都會發生在她身上！她怎麼會那麼倒霉啊？

「妳那麼怕被說，我娶妳不就得了。妳跟未婚夫去看婦產科醫生，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不要！」藍萱急呼。

「妳這個臭丫頭！我犧牲自己的幸福為妳想辦法，妳居然不領情？」他又被當面拒絕，這是第幾次了？

該死的藍萱！總是有辦法把他惹毛。

「我要跟帥哥談戀愛、結婚，我不要跟老男人相親、結婚，我是時髦的現代女性，我跟你說幾次了？」

「我不老！我才三十歲而已。」他大聲抗議，她嚴重傷了他的自尊心。

「你大我十歲耶！對我來說，你是『歐基桑』ㄋㄟ！」藍萱據理力爭。

「是妳太小，我可是成熟的男人。」

「我哪裏太小？你給我說清楚！」她雙手腰挺起胸膛，氣嘟嘟地瞪着唐英哲。

「反正……」唐英哲覺得跟藍萱是有理說不清，再說下去，他可能會被她氣死，而她可能還會得意洋洋。

為了怕她謀殺親夫，他只有摟着她的腰，雙唇緊貼上她聒噪的小嘴，不讓她再繼續發表高論。

「你不要那麼奸詐！我話還沒說完……」

「妳太吵了……」抗議無效！

藍萱氣喘吁吁地靠在他身上，兩手勾住他的頸項，響應唐英哲炙熱的吻。

老套的甜蜜在她的人生中掀起巨浪，她想要躲……

但卻無法迥避。

只有任由自己在慾海的汪洋中載浮載沉。

或許戀愛就像許多過來人講的，它發生在沒有防備的時候；一回身時，卻己身陷其中，無法回頭了。

★☆★☆★☆

「跑到哪裏去死了？」在圖書館前，邵蓉拿着剛影印好的紙張，一邊煽火消暑，一邊等人。

只見她左右張望，等待約定中的人來到。

昨天在藍萱的千拜託萬拜託下，她不忍心，便答應跟她一起找資料。今天她還提早到圖書館，等她把演講資料找齊了，卻發現過了約定時間。

她匆匆趕到大門口，卻看不到人影，這是怎麼回事？

「天氣真熱……」

邵蓉喃喃自語的拿着面紙擦汗。雖然已是十月天，但中台灣的天氣仍暑氣未減。

「邵蓉，等人啊！」有人路過圖書館，跟她打招呼。

「嗯！」邵蓉抹去額頭汗水，詢問同學，「妳有沒有看到藍貫？她今天在綜合大樓有選修的課。」

「藍萱？我剛剛才看到她。」

「她在哪？」

「她仔像跟唐教授在系辦必室前面說話，聊得還滿開心的，不像要趕過來的樣子，搞不好她忘記了，妳要不要過去找她？」哪裏有唐英哲，哪裏就熱鬧滾滾。剛剛路過時，就聽到一堆女人的笑聲快把系辦屋頂給掀了。

要不是她的報告期限快到了，她也想留在那裏跟她們說說笑笑呢！

「這樣子啊！」邵蓉臉色一變。

「對啊！有人在裏面等我，我先走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邵蓉懊惱地把影印的資料全部丟到一旁的垃圾桶，冒火地咒罵藍萱。

早知道就不跟她約了！

她今天沒課，還特地從租賃的地方跑出來幫她找資料，結果她居然在系辦吹冷氣，跟男人聊天！

可惡！可惡！可惡！

邵蓉一邊踩腳，一邊咒罵藍萱「有異性、沒人性」。早知道她會變成這樣，她才不要對她那麼好咧！

她氣嘟嘟拿了背包，到學生餐廳買飲料喝。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

「一杯薄荷綠茶……」

邵蓉還來不及把兩個十塊的銅板放到櫃枱，就聽到低沉的男音在旁邊響起，轉過頭，原來是彭昊偉。

彭昊偉也看到邵蓉，他知道她是藍萱的好朋友。

但是，他們之前井水不犯河水，並沒有因為藍萱的關係而說過話，所以，彭昊偉也只是跟邵蓉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半糖？」

在餐廳打工的女工讀生似乎認得彭昊偉，不但對他猛笑，還主動詢問他對甜味的偏好，這使得邵蓉心中剛平息的怒火冒起。

哼！又是一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女人！

明明就是她先點飲料，為什麼先替男生服務？

真是太過分了！

「妳先調珍珠奶茶，我可以等。」彭昊偉似乎發現邵蓉的臉色不好看，於是主動告訴工讀生。

「哦！」工讀生訕訕應答。

「謝謝。」邵蓉拿了飲料，卻不急着走。

因為，她知道如何對付唐英哲了！

「有事？」拿了飲料，彭昊偉風度翩翩的跟邵蓉笑了笑，把她引到一旁的桌子。

「有點事要告訴你。」邵蓉點頭。

耳聰目明的彭昊偉不是不想跟邵蓉打好關係，但她之前的態度太冷漠了；一般的男女戀情里，有女方的好朋友幫助，對感情的進展很有幫助。

或許，他跟藍萱的感情一直沒啥進展，就是因為得不到邵蓉認可的關係。

此刻，他當然非常樂意博得邵蓉的友誼。

「什麼事？」彭昊偉順手點了兩盤小點心，笑容可掬地端到邵蓉面前。

「不用叫這些東西的。」她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愛吃！」彭昊偉聳聳肩，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是企管系會長，與人之間基本的應對進退，他可是很有心得，尤其面對心儀女孩的手帕交，不使勁巴結可是不行的。

「我只是想說……」

坐在彭昊偉面前，邵蓉把唐英哲追求藍萱的事慢慢說出。

「小萱說那個教授是爸爸朋友的兒子……」彭昊偉越聽越冒汗，難怪他最近都找不到她的人。

「對啊！我問過藍爸。」邵蓉點頭。

「是這樣啊……」

「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如果喜歡小萱，小萱很可能會被他追走。」邵蓉聳聳肩，「繫上還在傳他們兩個一起進婦產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很擔心小萱被他騙了……」

她故意淡淡的提及他們前陣子的緋聞。

邵蓉面露擔心的表情，邊觀察彭昊偉的臉色，而對方的臉色果然如她預期，變得非常難看。

她知道煽風點火的話說幾句就夠了，再多就顯得居心回測。

哼！她會讓唐英哲好看的。

★☆★☆★☆

「天氣好象有點悶？」

唐英哲坐在會議室批閱報告，一邊抬頭望向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都快十一月了，怎麼還這麼熱？

他要工讀生把會議室的窗戶打開才准走。

「可是樓上講課，學生說話的聲音會傳進來耶！要不要開冷氣？」工讀生有點遲疑。

「我喜歡吹自然風，在學校看報告，原本就會有這些聲音，我不介意。」唐英哲微笑，他喜歡這樣的環境，感覺很舒服。

「好吧！那唐教授有事再找我。」

看着工讀生離去的背影，唐英哲突然想到藍萱，不知道這小丫頭此刻在忙什麼？有沒有像他一樣想他？

★☆★☆★☆

藍萱跟彭昊偉兩人在走廊土拉拉扯扯。

「一下就好了。」

「幹嘛啦？」她甩開彭昊偉的手，皺起眉頭，「我等一下還有課，你有話不能在外邊講嗎？」

「到裏面講，別人才不會聽到。」

他強把藍萱拉到一間空教室，把門反鎖起來，不讓其它人進入。

藍萱兩手交叉在胸前，氣嘟嘟地瞪視着彭昊偉，對他的行為非常不滿。

「可以說了嗎？」

「聽說妳跟那個唐英哲一起進婦產科？」看着平日淑女樣盡失的藍萱，彭昊偉突地覺得有點陌生。

雖然美人俏麗依舊，但溫柔好象已經不屬於他……難道，她真的喜歡上別人了？

她不覺得他們是最適合的嗎？

他一定要問清楚。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去哪裏，需要跟你交代嗎？」一聽到彭昊偉問起這件緋聞，藍萱全身的寒毛部豎起來了。

真不明白，她跟王筱菱到底有什麼仇？把她弄到身敗名裂，對王筱菱有什麼好處？

奇怪，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跟唐英哲去醫院？邵蓉問、學妹問，連老師都會在上課時提起。

為什麼她得接受大家質問的目光？

為什麼他們不去問唐英哲？

唐英哲說沒關係，不要理他們；可是，大家都來問她啊！

現在連企管系的彭昊偉都知道這件事，那是不是代表很多人都聽說了？

藍萱越想越氣，她美美的形象全沒了！

「我是為了保護妳，怕妳被別的男人騙了，才會多管閑事問妳，妳幹嘛像刺蝟一樣防我？」彭昊偉最討厭女人跟他大聲說話，沒想到一向溫柔的藍萱居然會質問他的關心，他的音量不禁提高，顯示出他的不滿。

藍萱非常不爽，瞪視着他，平時隱藏的性格全被激出來。

「多謝你的雞婆，我自己會保護自己的！」

敢跟她大聲？他是什麼玩意見？

哪個男人追她不是好聲好氣的，就連唐英哲那個老衰神也是把她捧在手掌心疼，他彭昊偉算什麼東西，居然跟她大聲說話？

「妳居然敢說我『雞婆』？」他揚眉瞪視着她。

「多管閑事不是『雞婆』，是什麼？」她今天是豁出去了！

忍了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泄，現在又來了一個自以為關心她的男人，她要嚴正表示：絕對不接受這樣的關心！

「妳真是太過分了！」

彭昊偉氣到抓狂，兩手抓住她的手臂，使勁搖晃。

「彭昊偉，我警告你，你最好放手！」藍萱被搖得有點頭昏腦脹，出聲抗議。

「我就是不放妳，怎樣？」

「你……」

藍萱氣得一把抓起彭昊偉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啪！」彭昊偉反手一摔，接着五指印便甩在藍萱雪白的臉上。

「你……」她不曾被人打過，就連她爸都不曾打過她！

藍萱的憤怒跟畏懼同時湧上心頭，一轉身，她想逃離這密閉的空間，她不要再跟他單獨相處了。

她要驗傷！

她要結他！

沒想到自已會動手打藍萱，彭昊偉也被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嚇了一跳。

但他怕的是藍萱跑出去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連忙拉住她，不讓她離開。

「放手！」藍萱死命睡打他。

「不！我要讓妳走出去也不敢亂說話！」一不做，二不休！彭昊偉一手摟住藍萱的腰，另一手去扯她的衣衫。

「救命！強暴！強暴！」藍萱快被嚇死了，放聲求救。

「我叫妳閉嘴，沒聽到？」彭昊偉揚起手又想打人。

藍萱眼明手快，趁他放手時，趕緊跑開。

隔着教室的桌椅，跟彭昊偉展開你逼我跑。

「救命啊！強暴啊！」藍萱邊跑邊叫。

她死也不跟會打人的男人上床！即使彭昊偉用暴力威脅她，她也要跑！

她不要他碰她！

正當兩人繞着教室的桌椅跑步時，教室大門突然被撞開，「你們在做什麼？」

只見唐英哲帶個工讀生跟幾個助教站在門口。

「哇！」一看到唐英哲的身影，衣衫不整的藍萱連忙衝到他懷裏，放聲大哭。

短短几分鐘，她彷佛到地獄經歷了一番……

太恐怖了！

★☆★☆★☆

「有沒有好些？」

拿了冰毛巾敷在藍萱的臉龐，唐英哲心疼地詢問。

藍萱似乎驚嚇過度，一句話都不肯說，只是窩在床上猛掉淚。

「乖乖，別哭！」他摟着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她。

「嗚……」藍萱耍脾氣地躲到角落，硬是不讓人碰她。

看到藍萱變成這副德行，唐英哲很心疼，「小萱，不要這樣……」

「又不是你被打，又不是你被說，你當然覺得無所謂！我就活該被人家問東問西嗎？」話沒說完，她的淚水又消下。

「對不起……」唐英哲輕撫着她的頭，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

「哇……」一聽，她趴在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抹去她臉上一滴滴的淚水，唐英哲知道這些都代表了她在流言中所受的委屈。「對不起！我疏忽了妳會這麼在意這些話……」

「嗚嗚……」

唐英哲輕拍藍萱的肩，滿心愧疚。

雖然謠言不是他散播的，但他無所謂的態度才是造成流言繼續擴散的主因。他一直認為他們要結婚了，那些流言過了寒假，便不攻自破。

但他沒想到，年輕的他們根本不是這樣想的。

年輕的他們相當在意別人怎麼看待自己。

藍萱如此！

彭昊偉也是！

平日天之驕子的他們，根本受不了旁人對他們的負面批評，面對心儀的人更是如此，否則彭昊偉不會想阻止藍萱走出教室，而藍萱更不會聽到旁人的詢問就暴跳如雷。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嗚……」她趴在唐英哲懷裏，邊哭邊說：「我跟他又沒關係……他憑什麼質問我跟你去醫院的事……」

藍萱還是哭個沒完沒了，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那我去跟大家說我要跟妳結婚了，好不好？」或許他該提早放喜帖。

雖然藍萱的父親不大讚成，說會影響藍萱讀書的心情，但是看到今天的反應……

這種狀況比書念不好還要糟！

「不要……我要戀愛結婚……」藍萱趴在唐英哲懷裏，邊說邊掉淚。

「妳！」

唐英哲快被藍萱的固執氣到沒力，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還在說這種鬼話？

他們這樣不算戀愛嗎？

他帶地出去玩、吃東西、逛博物館、拜訪名勝占跡……

他們每個禮拜都膩在一起，這樣不算是約會嗎？

而且，他們每次都有肉體關係，這個阿達么「鞏固力」的心笨蛋，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要對我凶！」她打了一個呵欠，她哭得好累喔！「誰教我們一開始就相親，太不羅曼蒂克了，要是傳了出去，我會被笑死的！」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的面子着想。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愛面族」！

「我真是被妳打敗了。」唐英哲抱起藍萱，很是委屈地搖頭。

「知道就好，看看你們這些臭男人下次敢不敢太自以為是……誰要嫁你們嘛……哼！」倒在他寬廣的胸膛，藍萱越念音量越小。

「小萱！小萱！」

他不亭搖晃藍萱，但沒有用，她今天驚嚇過度，又哭了大半天，倒在他懷裏就好象找到家一樣，已經昏昏沉沉的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