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步在校園中,所見的一景一物都讓人回想到過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專挑僻靜的小路走,避開參與園遊會的人潮,閑適的散步。
她知道剛才貝洛斯是刻意替她解圍的,因為好強的她被逼得說不出話來了,也怕被識破他們之間有了裂縫。
更怕兒子突然喊貝洛斯一聲“叔叔”,到時她真不知要怎麼解釋才好。
“是教官室……”行經偏遠的教官室,探頭看向裏頭,已經不見她當時就讀洋洲高中時約敦宮門了。
記憶翻飛,回到五年前,接獲養父母意外逝世的消息,她被教官、導師、校長、警察圍着,一時之間茫然無措,緩緩告知養父母丟下她跑路的消息,她……被當成犯人般對待、質問。
當時,只有貝洛斯一人對她伸出援手,她如溺水的人抓住他,請求他陪自己一同去認屍,她誰都不要,在當不只信任他一人。
他不只陪她處理養父母的後事,還連同他們的債務一併處理,只是為了不要她擔心。
在夜裏,她思念養父母而坐在屋檐,是他陪着她哭泣,一夜到天明,出借他的肩膀和溫暖的懷抱,讓她盡情宣洩……
“咳咳。”感情像破閘的洪水,迅速湧向心田,她咳了咳,掩飾自己的情緒。
“啊,是教室!”她走在前頭,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行經教室時,停在她畢業前待的班級,三年一班。
教室里空蕩蕩的,黑板角落寫着值日生的座號,陽光透過窗欞,將教室映照得一片金黃。
她又想起,當她處理完養父母的後事重回校園,擔心害怕自己被排擠,因為她已經不是暴發戶的女兒,沒有資格跟這些天之驕子、驕女們平起平坐。她在外頭裹足不前,不敢進教室。
是他,明明就沒有課,還故意早起跟在她身邊,為她打氣加油……
“噢,可惡。”為什麼越來越想哭呢?莫鑫鑫努力眨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馬迷,多多來嘍!”
貝洛斯將孩子放下來,讓他活動一下,跟在莫鑫鑫後頭跑,他沒發現她的內心變化,只是善盡守護者的職責。
“哎喲,多多跌倒了!”追着母親的艾莫斯被自己的腳絆倒,但他沒有哭,傻兮兮的笑着站起來,摸摸膝蓋。“不痛不痛,多多好勇敢哦!”
她回頭,迅速走向兒子,蹲在他面前細看。“有沒有哪裏受傷?嗯?痛不痛?”
“不會不會,多多不痛噢。”嘿嘿,逮到媽咪了吧!艾莫斯趁此機會,耍賴的摟住母親脖子。“多多愛馬迷,馬迷抱抱。”
莫鑫鑫拿兒子沒轍,將他抱了起來。
“馬迷這裏是哪裏?”小朋友指着一間教室,不解地問。
“這裏是……里她順着他小手所指之處望過去,這一看,令她渾身一震。
是保健室。
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因為見不得以大欺小,而和校內不良少女們打架,三天兩頭就往保健室跑,跟保健室阿姨都很熟了。
直到貝洛斯出現——她主動追求這位人氣極旺的外籍老師,好幾次打架都被貝洛斯逮到,她總是厚着臉皮賴着他,要他帶自己到保健室擦藥……
貝洛所老師,我喜歡你!當時的她總是下厭其煩的這麼說,不怕被拒絕,勇往直前,不管被貝洛斯拒絕了多少次,她都不在乎。
愛,就是要大方說出來!她曾這麼高喊着。
為什麼現在她卻沒有當年的勇敢?莫鑫鑫何時變成了一個這麼膽小的人?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對愛情的主動、積極,在得到了他的愛之後,變為不確定,易感,怕受傷害。
在他的寵溺疼愛之下,她變得不勇敢,她怕……
自己有多久沒有大方對貝洛斯說“我喜歡你”?為什麼……提不起勇氣打破他們之間的隔閡?
害怕,讓她拒絕睜眼見他的改變,拒絕他的接近,然而在愛情中擔心受怕的,何只她一人?
“我的天……”忍不住,淚水滑落面頰。
眼前似是浮現過去的景象,她坐在保健室的椅子上,而貝洛斯關心的碎碎念,叫她身為女孩子要秀氣,不要老是跟人打架,手上卻溫柔的幫她膝上的傷口消毒。
“鑫鑫?”貝洛斯意外她突然落淚,神情緊張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關心地問:“不舒服嗎?”
啊……無法阻止了!
破閘而出的感情,讓莫鑫鑫產生了勇氣,她直視貝洛斯的雙眼,決定不要輸給過去的自己!
“多多,從今天起,媽咪在外面不會再叫你多多了,你是艾莫斯,知道嗎?”她鄭重地對懷裏的兒子說,“以後別人問起你叫什麼名字,你要回答你叫艾莫斯·列斯登,知不知道?”
“為什麼?我是多多呀。”艾莫斯不解的偏過頭。
“在家裏,你是媽咪的多多;在外面,你就是艾莫斯,一定要記住。”
“噢,好——”小人兒不懂為什麼要這麼麻煩,但是媽咪說的話就是對的,他不會反駁,“在外面就是叔叔的艾莫斯嘍?”小鬼對新名字還沒辦法適應。
“不是叔叔。”莫鑫鑫鼓起勇氣,凝視貝洛斯。他看着她的眼神……永遠是這麼溫柔,“是爸爸。”
“啊?不是叔叔?多多有爹地嗎?”小孩一句無心的話語,刺痛了她的心。
“當然有,以後不可以叫叔叔了,要叫爸爸、爹地,知道嗎?”她忍着沒有讓眼淚落下。
“是多多的爸比~~”像學會了新的詞彙,小鬼不停的喊着,“爸爸、爸爸~~”
震驚,不足以形容貝洛斯現在的心情。他聽見了……兒子第一次喊他爸爸,他以為自己還要再漫無止盡的等待,一直等、一直等,才會等到她軟化,讓兒子喊他一聲爸爸,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久到……他幾乎要以為永遠等不到了。
沒想到頭一次聽見兒子喊他爸爸,他會這麼感動,感動到熱淚盈眶。
“鑫鑫。”他聲音沙啞,沒有壓抑自己的情感,衝動的,將他們母子納入懷裏,緊緊抱住。“謝謝你……”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改變初衷,也不想去追問。
她在他懷裏,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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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需要,再多一點點的勇氣。
握着懷中的翡翠之鑰,莫鑫鑫有了決定。
“我想去北海道看熏衣草。”
貝洛斯正在指導兒子學習希臘語,莫鑫鑫突然出現在書房,提出這個要求。
她雖然讓兒子喊他父親、讓兒子正名,但她卻不曾喊他的名字,更別論像過去一樣親密的喊他一聲“老師”了。
他們相處的情形跟一開始比起來真的好很多了,她再也絕口不提離婚來氣他,更沒讓突如其來的追求者約出門。在一個月前,她根本不願跟他獨處,但現在卻能跟他一起待在書房,當他教導孩子時,她就在一旁看書或看股票機——原來她現在學會了玩股票。
“我來安排。”不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會順她的心意。
“我知道珠寶八音盒在你那裏。”莫鑫鑫脫口而出,“我要你帶着。”
貝洛斯不禁笑了,點頭,“好。”
兩天後,他們到了北海道,佇立在紫色的熏衣草花海中央,被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圍繞。
“哇,是爸爸的味道耶。”小小年紀的艾莫斯,已經很習慣父親身上的味道,每天都要伴着入眠。“馬迷,好漂亮哦!”
艾莫斯牽着父親的手,漫步在熏衣草花田裏,父子倆回頭,笑着對她招手。
“馬迷,來——”
“快過來——”貝洛斯掌心朝上,等待莫鑫鑫將手交付予他。
她想也沒想的快步奔跑,將手交給他,任憑他牽着,緊緊的,十指交扣。
“嘻嘻嘻——”艾莫斯竊笑着,“爸爸和馬迷牽牽手,厚——我也要!”硬是從中間分開父母緊握的雙手,一手抓住一人,開心的大叫,“沖呀~~”
兩個大人相望,無聲的輕笑,從交流的眼神中看見濃烈的感情。
無聲,勝有聲。
“艾莫斯,小心點。”貝洛斯無奈地叮囑兒子,這活潑好動的性格,跟他媽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哈——”快樂無煩憂的小鬼,牽着父母的雙手,大笑着奔向熏衣草花田,隱身在紫色花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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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溫泉旅館,他們在五年前來過。
當初因為貝洛斯提起北海道是他父母邂逅、進而相愛的地方,她便隨口說想來看看,沒想到他就真的帶着她來到這裏。
現在北海道的熏衣草花田,不只是他父母的定情地,也是他和鑫鑫的。
他在這裏找到了他要的愛情,他要的人,對他們來說,北海道這個地方有着特別的意義。
“爸爸,為什麼我們要來看花花?”艾莫斯洗完澡,穿着溫泉旅館準備的小浴衣,拉着父親倒在榻榻米上,昏昏欲睡的玩着父親胸前的紫色瓷器碎片。
“艾莫斯不喜歡嗎?”貝洛斯輕笑着,聲音輕柔,像是催眠曲般哄著兒子。
“喜歡,有爸爸的香香。”艾莫斯伸出小手抱住父親的頸子.小臉在他胸口磨蹭嗅聞。
他不禁失笑。怎麼跟鑫鑫一樣,總愛他身上的熏衣草香味?
艾莫斯外表像他,但個性卻十足十是鑫鑫的翻版,活潑愛玩,而且很愛笑。
也許是對父親的憧憬吧,艾莫斯自從喊爸爸喊上癮之後,就黏着他不放,睡着要他陪,吃飯也要他喂。
再加上貝洛斯幾乎什麼都懂,有小男生所憧憬的“英雄”氣息,讓艾莫斯超級崇拜,莫鑫鑫還為此吃味了好幾次,對兒子說:”艾莫斯,你有爸爸就不要媽咪了……我要哭哭嘍。”
哀怨的語氣急壞了小男生,立刻抱住她諂媚道;“我愛馬迷,我是馬迷的小寶貝,乖哦,馬迷不哭!”
“艾莫斯要睡了?”貝洛斯輕聲問懷裏的小人兒,感覺到這小傢伙就抱着他的頸子,頭埋在他胸前睡著了。“真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放倒在榻榻米上,替他蓋上薄被,慈愛的看著兒子天使般的熟睡臉龐,情不自禁地,伸指輕撫他因泡湯而酡紅的小臉。
“艾莫斯,晚安。”他低頭,親吻兒子的額。
剛泡完澡的莫鑫鑫穿着浴衣回到房間,本想進房看看兒子,不意從半拉開的門中看見這一幕……感動得讓她心疼痛。
她所愛的人,和他們的孩子——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莫鑫鑫不自覺微笑,覺得幸福就在眼前,她小心地不發出聲音,轉身離開,不願吵醒了睡熟的小寶貝。
她拿着旅館準備的清酒,坐在露台,邊看着天空的明月邊小口啜飲。
幸福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她現在才搞懂自己白繞了一大圈,錯過好多好多。
握着頸間的翡翠之鑰,微笑看着天空,她已經有勇氣主動告訴貝洛斯,他想聽的那一句……
“怎麼還沒睡?”貝洛斯倚着拉門,低頭看她酡紅的小臉,欣賞的眼神表露無還。
五年前就見過她穿浴衣的模樣,那時她的年輕稚嫩,散發出致命的青春誘惑力;五年後,成為年輕少婦的她變得成熟,連頭髮都留長了,為泡湯而紮起秀髮,幾綹髮絲散落在頸后,更平添幾許性感。
“你不也是?”莫鑫鑫抬眸,給他一記媚笑。
她貪看他穿着日式浴衣的模樣,雖然是西方臉孔,但卻別有一番味道,尤其是半裸胸膛——會引人犯罪。
“陪我喝一杯。”她高舉酒瓶遞向他,邀請。
貝洛斯眼神深沉,接過酒瓶坐在她身側,為她及自己斟滿。酒過三巡,兩人都沒說話,默默的望着天上的明月,或者,在對方胸前的事物留連。
雖說,她自認為已經有足夠的勇氣,但是看到他卻又怯懦了,於是藉酒壯膽,喝了幾杯清酒後,她突然拿下頸間的翡翠之鑰,遞給他。
“拿去!”她的動作稍嫌粗魯。
“你——”貝洛斯心漏跳一拍,心情頓時盪到谷底。
她要將翡翠之鑰還他?!
“我只是借你而已,那隻珠寶盒沒有翡翠之鑰根本打不開。裏頭有你母親留給你的信,還有一個很驚人的東西——要還我,我只是借你而已。”她重申了很多遍,是借,一定要還給她。
貝洛斯心情頓時放鬆。“我以為你不要了。”不要他,也不要他的愛——好在是誤會。
“除了媳婦,我才不會把翡翠之鑰給人呢。”莫鑫鑫打了個酒嗝,“一定要還我。”
“當然,送給你的東西,我沒有要回來的道理。”貝洛斯笑着接過翡翠之鑰,起身去從隨身行李中翻出那隻珠寶盒,回到她身邊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從盒底打開這隻做工細緻的盒子。
“這——”映入眼帘的東西,讓貝洛斯呼吸一窒。
那巴掌大的盒子中,除了一封泛黃的信之外,還有一顆嬰兒拳頭般大的鑽石。
掌管礦脈多年,貝洛斯自然對寶石有一定的鑒定力,他明白這麼大的鑽石很少見,先不論這顆鑽石的克拉、切工、色澤、純凈度,光是這個大小,就夠讓人驚訝了。
這就是列斯登皇后所守護的寶物,他不敢想像,若翡翠之鑰落入柯里親王手中,這“無價之寶”將會變成軍事武器,炮口對向列斯登皇宮——
也幸虧翡翠之鑰的傳言,讓柯里親王以為握有翡翠之鑰就擁有財權。多虧這隻珠寶盒設計得巧妙,任誰也想不到真正的寶物就在盒子中!
說到寶物,對貝洛斯來說,真正的寶物是盒中藏起來的——母親的親筆信。
他飛快的攤開招成四方形的信紙,母親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默默的看完信,他微笑將信折起,臉上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
“你……看完了?”莫鑫鑫訝異。他怎麼沒有反應?
“看完了。”他點點頭。母親信件的內容,他大略知道。
簡略的只提到母親不希望他們反目,以及席爾待他的一切都是她同意的,信末期望他,成為一個不輸給父兄的好國王。
“這兩年來,我住在皇宮裏——我母親的別苑。”貝洛斯緩緩訴說著,“那個院落被席爾封閉多年,不許任何人踏進,我曾因為這件事情跟他大吵過,我恨他不讓我整理母后的還物。直到兩年前才明白,那處別苑,席爾長年派人整理,維持得跟我母親在世時一模一樣。
“我才驚覺,席爾對我母親並不若他表現的那樣冷若冰霜,他視我母親為親生母親。從母后的寢宮中,我找到她的親筆手札、席爾寫給她的私信,以及……我與席爾的合照。
“我那時太小了,應該只有兩歲吧,那張席爾抱着我對鏡頭笑的相片,真的震撼了我。母后將那張相片藏在壁紙后,因為席爾為了不讓我發現,他要我恨他,所以毀去所有兄弟之愛的證明——”貝洛斯沒提的是,拿到那張相片后,他非常“好心”的送到席爾面前,當著布拉德的面,笑說:“不知布拉德可曾見過陛下笑得這般純真無矯?”當場搞冷了這對性格扭曲的同性戀人。
“但是他沒想到,母后偷偷為我們兄弟倆留了後路。”只是,他惡劣的一面把事情又給搞僵了。
可以說是風水輪流轉,貝洛斯越來越像席爾的陰沉冷靜,而席爾越來越有貝洛斯沉不住氣的一面。
他們——不愧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
“鑫鑫。”將鑽石放回原處,重新鎖上珠寶盒后,他親自為她戴上翡翠之鑰,“這兩年來,我不只一次從高處眺望列斯登的國土,想着我要給後世子孫什麼樣的家園?我知道,我必須改變。”他的手滑過她鎖骨,千言萬語,只有一句,“現在的列斯登,適合我們的孩子。”不提他為了達成目標耗費了多少心血。
莫鑫鑫望着他的眼,動容的想着:啊!他變了,變成她喜歡的那個貝洛斯。
他什麼都不提,不提他的傷、不提他這兩年來做了多少努力,放下准國王的身段,只要她跟他回家。
回家啊……
捧起他的手,食指滑過他粗礪的掌心。他——一個王子,准國王,為何有一雙粗糙的手?
當下有一些明白,為何安潔他們會這麼快就接納了他,沒有懷疑。
突然問,她好想看,好想看看他親手改造的列斯登。
“我不會在黃金御座上雕下我們的甜蜜生活。”握住她的掌,貝洛斯輕喃,“我很小器的,甜蜜的生活,你我兩人看得見就夠了。”
這,比任何甜言蜜語還要能引起她的共鳴,她當然清楚貝洛斯看了自己的信,眼不自覺瞟向他胸口的瓷器碎片,忍不住皺眉。
“我不喜歡兒子亂挖的毛病,一定要想辦法把他這個壞習慣改掉。”
“再同意也不過。”他附和。
“以後不可以利用兒子互挖對方的秘密!”她再加一條。
“一言為定。”貝洛斯也受夠了兒子的亂挖,“我的日記本在你那,對吧?”
莫鑫鑫跳過這個問題不回答。“還有,我不想跟兒子分開,我討厭把孩子送進宮教養,我要每天看見我的小孩!”
“這個有點問題,光是大臣那邊就不容易搞定。”
“我堅決反對這種不人道的規定!”她抆腰怒吼,“我才不要把我的兒子交給不相干的人養。”
貝洛斯輕笑道:“據我母親的手札,她也抱怨皇宮教育王儲的制度太不人道,因此她仗着皇后的身份,從宮人手中搶走王儲數次,是一個令教育王儲的官員們大傷腦筋又沒轍的對象——”
她聞言,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噢——”未來要與那些官員搶兒子嗎?她可不會搶輸入的。
既然她不願回答他關於日記本的問題,嗯——那麼回列斯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其它的日記本都給燒了!貝洛斯心裏盤算着另一件事。
“我想了很久,才發現自己變得膽小,我忘了——其實愛情本來就是一種冒險。”莫鑫鑫看着他的臉,再輕鬆也不過的笑道:“老師,我們回家吧。”
貝洛斯不敢置信的眨眼。她喊他老師,還說……回家。他知道她說的家臼疋哪裏,他所在之處,就是她的家。
“鑫鑫。”貝洛斯顫抖的捧起她的小臉,嘆息着抵着她的額。“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很久、很久……”
溫熱的唇,覆在她顫抖的雙唇上。
她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小手抵在他胸前,仰頭承受睽違兩年的親吻。
柔和的月光,撒在這對盡釋前嫌的情人身上,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交纏得難捨難分。
終曲
海天一色的藍,是美麗的地中海。
海浪一個接一個打在白色沙灘,衝掉沙灘上的小腳印。
“哇哈哈哈哈——”一個被浪追着跑的兩歲小男孩,大笑玩鬧着,穿着一身的白,捲起褲管跑呀跑的,一頭紅棕色的柔細髮絲,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
“踩踩踩,踩踩踩——”繼續在沙灘上留下腳印,再看着海浪打來把腳印沖得消失不見。“嘻嘻嘻,好玩~~”
“艾莫斯殿下,別玩了,小心感冒。”身穿黑色素裙的安潔,跟在小朋友身後,笑看活潑好動的小王子。“該吃早飯嘍。”
“好——”很好溝通的小王子跑向她,乖巧的讓她拿着大浴巾將他包起來,抱着他走向前方的城堡。“安潔,我要洗腳腳,馬迷會罵罵。”說著不甚標準的希臘語和中文夾雜。
多虧她精通中文和希臘語,否則怎麼搞定這位小王子啊?
“好,再幫你換件很帥的衣服。”安潔微笑,將小王子帶進他的寢房中,為他清洗小腳,洗臉洗手,最後帶到床邊。
准國王帶着王妃和小王子回國,全國人民莫不歡欣鼓舞,期待見小王子一面,但他們打算在登基大典上,才讓小王子在人民面前曝光。
大家一定會喜歡這位可愛的小王子,雖然長得跟陛下一模一樣,但個性卻是王妃的翻版。
”艾莫斯殿下,我現在幫你穿的是晉見國王陛不要穿的正式服裝。”安潔拿起一旁深藍色軍服,與他父親的一模一樣,只是尺寸小好幾號。
昨晚席爾才回宮,今早就召他們入宮。
“好~~”小孩子很天真的,有新衣服穿就開心。
當安潔幫小王子穿上正式的軍服后,仔細調整打量,不得不讚歎,“小王子,你好可愛!”她忍不住拋開主從份際,抱住艾莫斯。
“呵呵呵,謝謝安潔。”被誇獎了,他害羞的紅了臉。“我很帥,給馬迷看。”
安潔忍不住笑。“王妃和陛下現在還沒醒哦,我們去吃早餐,好不好?”
“不要!”小王子非常有主見,“多多叫馬迷、爸爸起床吃飯飯!”然後跳下床,飛快的衝出寢房,往父母的房間衝去。
回列斯登沒幾天,這傢伙就對偌大的行宮很熟悉了,旁若無人的闖進父母房間,還知道要小小聲的,以免事迹敗露。
推開房門,艾莫斯偷偷潛進去,看見寢宮中央的四柱大床上,他的父母正依偎睡得香甜。
莫鑫鑫穿着輕薄的白絲睡袍,背靠着貝洛斯赤裸的胸膛沉睡,甜蜜共枕的兩人,看得出來感情恢復得很快。
掛在她頸間的翡翠之鑰,就這麼大剌剌的曝露在乳溝中間。
“耶!”艾莫斯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走向床邊。
其實,他最最最想挖的東西,就是馬迷身上綠綠的鑰匙,好想好想要,但是馬迷小器都不給他玩。沒關係,不給他玩他就挖走,挖走就是他的了,哈,他很聰明吧?!
爸媽都沒有醒過來,他捂着嘴,小心不要竊笑出聲,但小孩子哪顧得了那麼多,還是讓笑聲泄出。
艾莫斯躡手躡腳地爬上床,匍匐前進,緩緩跪坐在母親身邊,伸出小手探向莫鑫鑫胸前的翡翠之鑰。
怦、怦、怦,他心跳得好快!
輕輕的,挑起母親胸前的翡翠之鑰,握住,艾莫斯不禁笑了。“呵。”馬上用另一隻手掩嘴,免得吵醒爸媽。
一隻大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嚇得小王子差點尖叫。“咦?”笑臉迅速垮下。他又被逮到了?!
“艾莫斯,你在做什麼?”貝洛靳聲音慵懶,一臉笑意的看著兒子震驚不敢相信的小臉。
這是艾莫斯挖東西第二次被他逮到,怎麼這麼好笑?但是不能笑,笑了就破功了。
“怎麼可以這樣呢?還不放手?”他聲音輕柔,是因為懷中還在安睡的小女人,這幾天以來他們夜夜纏綿,把她給累壞了。
“不要!”艾莫斯小手握得更緊。
“好吵。”莫鑫鑫痛苦的睜開眼,早就聽見兒子和丈夫在耳邊講話。
她被貝洛斯纏到天快亮才睡下,現在全身都很酸痛,只想好好睡一覺。結果睜眼就看見兒子握着她胸前的翡翠之鑰,小臉上佈滿堅決,而她的丈夫正握著兒子的手腕,以兇惡的眼神逼他放手。
“你叫兒子來挖我?”她頓時睡意全消。
“我沒有。”貝洛斯連忙否認,“我們談過了不是?”
“那兒子現在是怎樣?什麼東西不挖,來挖我的翡翠之鑰?!”她轉頭看着丈夫,再回頭看兒子。“多多?”
“多多的!”艾莫斯頭一回這麼強烈的表現出想要一件東西。
莫鑫鑫突然覺得有趣極了。“多多,你喜歡啊?”
“我要綠綠的鑰匙!我的!”再次強調,而且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手。
她抬眸看了看兒子和丈夫僵持不下的神情,笑說:“這件事情就交給一家之主來處理嘍。”
什麼?他?!
貝洛斯皺眉看着她,再看看兒子一臉的堅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計策。
“艾莫斯,放手,那是媽咪的東西。”
“不要,是我的!”一臉快哭了的表情。“我的我的我的!”
“這麼想要啊?好啊,綠綠的鑰匙給你,不過,從今天起你不可以再挖東西嘍。”貝洛斯與兒子談起條件。
懷裏的小女人悶笑得全身發抖。
“不可以挖嗎?”小臉為難的皺了起來,“多多有乖乖聽爸爸的話,挖挖挖馬迷呀!”小鬼出賣起父親來了。
結果兒子的出賣,讓貝洛斯得到一記肘擊,
“你要綠綠的鑰匙,就不可以挖。”當爸爸的悶聲承受老婆的攻擊,對兒子態度更加堅定強硬。“你自己決定,要挖,還是要綠綠的鑰匙。”
艾莫斯真的很認真的想着這個問題,想要這件東西的意念十分堅定,所以他下了決定——
“多多要綠綠的鑰匙。”
“那以後不可以亂挖,聽見沒?”貝洛斯滿意一笑,很高興解決了一個麻煩。
“好。”好委屈的皺眉,“那綠綠的鑰匙要給多多,給多多呀。”
當爸媽的不能因為小孩子還小就騙他,所以莫鑫鑫大笑着將翡翠之鑰從脖子上取下,掛在兒子胸前,得來兒子的興奮獻吻。
給別的女人她是絕對不同意的,但是給兒子卻是另當別論嘍,她一點也不介意把它送給兒子。
“我的。”艾莫斯捧着翡翠之鑰忍不住發笑,“是我的哦!”
夫妻倆見兒子開心的模樣,莫測高深地朝對方拋去一記奇妙的眼神。
未來,兒子會將翡翠之鑰交給什麼樣的女孩呢?
那至少是二十年後的故事了吧?是否會像他們一樣,雖然繞了一大圈,但還是回到彼此身邊呢?
他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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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爾是個精明的君主。
他早料到那異母弟弟會在登基大典上放他鴿子,所以呢,貝洛斯後腳剛離開列斯登,他前腳就跟着離開,帶着貼身侍從兼戀人——布拉德,一同去度個私人假期。
在未來,他退位后,便可以無拘無東的拋下皇室的枷鎖,四處雲遊,雖然他那異母弟弟近兩年來變得令人厭惡,但是他很放心將國家交給他。
昨夜甫回國,他便立刻下令召見王妃以及小王子,如今正坐在大殿上,穿着正式軍裝,慵懶的接見他那兩年未見的弟媳以及小侄子。
“你!就是你!”莫鑫鑫撩起裙擺,憤怒的走上王座邊,指着他的鼻子臭罵,你竟然拿劍傷他?你你你你,你給我記住!”
席爾暗暗覺得好笑,挑了挑眉。這個王妃行為舉止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放眼全國上下,敢指着他的鼻子把他罵得臭頭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放肆。”俊逸的臉孔板起,“出國兩年,王妃的禮節全數忘光,看來不適任為一國之後。”
“你少來這招,你明明就很想笑。”莫鑫鑫抆着腰,冷眼哼了聲。
這丫頭……真有她的!
輕輕的笑聲自席爾口中泄出,就知道瞞不過她。“怎麼?心疼了?”
“親愛的陛下,你都會心疼我怎麼不會心疼?”她掀掀嘴,“不準再有下一次!”
“我親愛的弟弟,你竟然縱容你的王妃對我出言不遜?”席爾忍不住看向貝洛斯,只見他蹲在地上,對一個俊俏的小鬼說著悄悄話。
那小鬼……席爾眯眼。跟貝洛斯小時候一模一樣,讓他不禁想起幼時往事,他第一次從母後手中接過不滿周歲的弟弟,笨拙的抱着他……
“我在忙。”貝洛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低頭跟兒子咬耳朵,不知道兩父子在說什麼悄悄話。
席爾不以為忤的吩咐,“布拉德,把那孩子抱過來讓我瞧瞧。王妃,你退下。”
“是。”布拉德聽命照辦,把莫鑫鑫帶下王座,然後抱着那不怕生的小王子,走上御座。
艾莫斯睜着眼睛看着這位金髮男子,狐疑地問:“你是誰?”
骨碌碌的大眼轉呀轉,藏不住的活潑好動——換種說法,這麼大膽而且不怕死的性格,跟他母親有得比。
“我是你的伯父。”席爾冷凝的臉龐流露溫柔,親自將艾莫斯抱到膝上,仔細端詳這漂亮的孩子,全然沒發現底下的貝洛斯正露出怪異的笑。
”艾莫斯,叫伯伯。”貝洛斯在底下提醒。
“伯伯好。”艾莫斯聽話的打招呼,“我是多多。”小手忍不住摸着那頭燦燦金髮,而席爾竟然沒有阻止?!“多多喜歡你!”他伸出小小手,緊緊抱住席爾的頸子。
這熱情的反應令席爾一時招架不住,被徹底打敗了。
這是他弟弟的子嗣,列斯登的王儲,但有着活潑開朗的性格,看來在那位非常有主見的王妃教導下,這個王儲與貝洛斯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席爾一生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他的一腔父愛全讓艾莫斯給引了出來,唇邊綻放柔和的笑,將孩子納入懷中。
連相伴多年的布拉德都沒見過他這種溫柔神情,冷酷的臉龐被疑惑所取代。
“既然你已尋回王妃,我退位一事就別再耽擱,好早日了卻我一樁心愿。”席爾雖是對着貝洛斯說話,但慈愛的眼神卻是看着腿上的艾莫斯。這個小人兒啊,怎麼這變可愛?
突然,他發現這小傢伙在玩弄胸前的一樣東西,他定眼細看——是翡翠之鑰?!
“翡翠之鑰?怎麼會在你身上?”
“我的。”艾莫斯怕被搶,握在掌心裏。“我的我的我的!”防賊似的看着席爾。
那神情,讓席爾想起貝洛斯,曾經也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太有趣了!
“沒想到你們竟然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艾莫斯。”他搖頭失笑,但也未覺得不妥。
“想從他手中搶到翡翠之鑰,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貝洛斯眼眸閃過異彩,若是平時的席爾定會發現,但現在他心神全都放在艾莫斯身上,無暇顧及其它,連布拉德都被他冷落在一旁。
“我會儘快安排登基大典,如果沒事,我想帶着王妃和小王子回行宮了。”
“回家!”坐在席爾腿上的艾莫斯立刻跳下來沖向父親,讓席爾流露失望的神情。“回家嗎?爸爸回家可以玩水水嗎?”站在父親腳下,伸長手臂討抱。
“當然可以,但是不可以一個人去,知道嗎?”抱起兒子,貝洛斯叮囑。
莫鑫鑫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她早就知道這對父子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在搞什麼花樣,從在車上就開始咬耳朵,她想偷聽都不行,讓她忍不住大嘆:男人啊!
“那多多可以帶着這個去玩水水嗎?”艾莫斯伸出左手,一隻黑色戒指套在他的小指和無名指。
“噗——”莫鑫鑫忍不住噴笑。
御座上的席爾大怒,低頭看掌心,這才發現戴在他右手的尾戒早已不見!
“艾莫斯?!”席爾怒吼,他身旁的布拉德也皺起了眉頭。
“當然可以。”貝洛斯愉快的對兒子說,“是伯伯送給你的見面禮,還不跟伯伯說謝謝?”
“謝謝伯伯,多多喜歡耶!”仗着有父親靠,艾莫斯高舉戰利品。
“那是——”一口氣梗在喉頭,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被陰了?!
一個兩歲的小孩,從他身上——就在他眼皮底下,拿走了布拉德送給他的東西,那隻印有布拉德家族家徽的戒指,是他最重視的東西。
“要拿回去?”貝洛斯掀掀嘴角,嘲弄道:“陛下不會這麼小器,連點小東西都不願賞賜給初次見面的侄子吧?”
“該死。”向來冷靜自持的席爾,被逼得髒話連連,“還我,否則我無法離開列斯登!”
他不能忍受將布拉德的東西還留在這裏,他必須一併帶走!
聽見他氣急敗壞的話,貝洛斯涼涼地道:“那就別離開。”
席爾瞪眼。“你說什麼鬼話?”
“你不會以為我會這麼輕易放你走吧?我親愛的哥哥。”貝洛斯諷笑的味道跟席爾有八分像,“你要天真到什麼時候?徹底利用我之後,還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你——”席爾瞪他,而後失笑。
貝洛斯布這個局,只是為了不讓他離開吧!
不願讓他退位遠走他國,只因為他同性戀者身份,不容於皇室。他這個弟弟,怎麼學他學成這樣?用惡意的包裝掩飾真意。
“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呢?在我登基為王之後,還有需要你的地方。”貝洛斯壞壞的笑,抱著兒子偕同妻子離開。“告退!”
看着他們兄弟倆鬥氣的莫鑫鑫,忍笑忍得很辛苦,直到走出宮門才拐了貝洛斯一肘,
“你壞死了!怎麼這樣啊?不是說好了要導正多多這個壞毛病嗎?你又叫他挖!”
“讓席爾吃癟,是我這兩年來新培養出的興趣。”貝洛斯微微一笑。
那笑,讓她覺得有老謀深算到。
“壞人——”即使指控他是壞人,但她還是笑得花枝亂顫。
另一端的皇宮內,失去心愛之物的席爾難掩郁色,坐在王座上,回頭看着身旁的布拉德。
“你可介意?”
“介意什麼?”少言的布拉德難得回話,因為艾莫斯那一手實在太驚人了。
“那是你的家徽戒指。”席爾起身,伸手撫着他的臉。“你生氣?”
“不。”布拉德搖頭,“重要的,向來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席爾精眸一閃。“那麼,就送給那小鬼吧,當作是一件小小的見面禮。”
“無妨。”
“影子,你想——”席爾詭笑,笑容流露出不懷好意,“我現在下詔要貝洛斯即刻接任,而我們遠走高飛——”
布拉德簡單回答他三個字,“好主意。”
“那,在我卸下王位前,幫我最後一個忙——把我的印信取來。”
“遵命。”布拉德領命而去,高大的黑影消逝在宮門之前,他佇足回頭,凝望王座上有張英俊臉龐的惡魔。
貝洛斯恐怕沒想到,席爾能做的,往往比他想像中還要多。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誰是道,誰是魔呢?這——可難說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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