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年後—
黃昏的夕陽將老巷映照成一片橘紅。
紅色木門上斑駁的油漆訴說著歲月的痕迹。
長出圍牆的老榕樹,枝葉隨着季節遞嬗枯黃,枯黃的葉片一葉葉飄落。
一隻虎斑貓以優雅從容的步伐,輕巧的踩過枯葉,在一扇紅色木門前纏綿萬分的叫着。
「喵吆—喵吆—」
伸出胖胖的貓爪,可憐兮兮的抓着門板,像是在叫人快點幫牠開門。
「丫頭!」紅色木門內傳來老邁的呼喊,暴躁地咆哮,「吵死了,把那隻死貓給我趕走!聽見了沒有?」
「好,我馬上去!」年輕清脆的嗓音朗聲應答。
「再給我看見你喂那隻笨貓試看看……死丫頭,把門口落葉掃一掃,怎麼都教不會啊?環境要維持—」
在老人家粗暴的咆哮中,紅色的木門開啟,一雙穿着布鞋的白皙小腿出現在虎斑貓眼前。
那隻諂媚至極的貓立刻蹭着那雙小腿,留下自己的味道,一邊喵喵叫。
「喵吆—喵吆—」
「小虎,噓—」蕭梨華走出大門,把門掩上,忙對着貓咪比出噤聲的手勢,有點作賊心虛的四下察看,豎耳聆聽。
沒有聽見爺爺使用輔助器移動的聲響,確定爺爺沒有不放心的走出來盯着她,鄰居也沒有冒出來,很好!
她挪動步伐,走到房子旁邊的小巷,虎斑貓輕巧的跟着她移動。
到了定點后,她放下偷偷準備好的食物—白飯混汆燙魚肉,微笑對等不及的貓兒說:「小虎,吃飯嘍。」
諂媚到食物的虎斑貓立刻遺忘了她的存在,趴在專用的瓷碗前專心吃飯。
蕭梨華已經很習慣小虎的見肉忘友,她輕笑,蹲在小虎身側,一手抱膝,一手摸摸牠軟綿綿的身體,看牠認真的吃着她準備的食物,一會兒后才起身。
她拿起剛剛一併帶出家門的掃帚,開始清理門前一地枯葉。
此時一輛黑色禮車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滑過小巷。
在這個有點年代的社區里,竟然出現一輛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車,突兀得讓人忍不住側目。
蕭梨華自然也好奇的觀望着這輛豪華禮車,看見後車座的車窗緩緩降下。
當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時,她錯愕不已的楞住了。
那雙如墨般的雙眼與她視線交錯。
怎麼可能?
「喵吆—」
就在她要細看時,小虎突然叫了一聲,就這麼一瞬間,等她看了看貓再回頭,只看見禮車的車尾燈。
「我……幻覺吧?」蕭梨華搖搖頭,告訴自己,她一定看錯了,那只是長得很像的人而已,而且現在天色晚了,光線不明,她一定是看走眼了。
掃地掃地,胡思亂想什麼呢?
她舉起掃帚,將葉子掃成一堆,拿出大垃圾袋,把葉子倒進袋子裏。
「喵吆—」
在她邊工作時,吃飽喝足的小虎又湊過來蹭着她的小腿,暗示她摸摸牠的頭,甚至頑皮的搗亂她的工作,在枯葉堆中翻滾,或者朝揮動的掃帚飛撲。
「不要一直過來,小虎……」蕭梨華怕踩到貓咪,左閃右躲的,地上原已掃成一堆的枯葉登時四散,她又好氣又好笑。「好啦,等一下再跟你玩,你乖嘛。」那商量的語氣充滿疼愛討好,哪有照着長輩的命令把貓咪趕走?
「喵吆—」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小虎撒嬌的喵喵叫。
「小虎小虎,我跟你說哦,爺爺今天把我煮的粥吃光光,他吃光了耶!」蕭梨華像在說秘密似的,小小聲的對貓兒說話,語氣難掩歡欣。「可是,爺爺還是說我煮的菜像豬食一樣難吃,小虎,你說說嘛,爺爺這樣不是很奇怪嗎?這麼難吃他還吃光,那他不就是小豬嗎?」
「喵吆—」老人家就是這樣,喵,不老是說要把我趕走?我叫這麼大聲他也沒有大吼大叫了呀!
小虎眯起眼,在她腳邊帥氣的坐下,粗壯的尾巴在身後揮動,可愛的表情像是在微笑。
「……今天爺爺非常用力的罵我,很有力氣,我的耳朵被吼得好痛。」明明被罵了,但她的語氣卻顯得很開心,一點也不像被痛罵一頓后的懊惱埋怨。「就跟我剛來這裏的時候一樣,爺爺罵人好凶好大聲,所以……爺爺會康復的,對不對?」
帶着樂天的微笑,詢問不懂人話也無法回答她的貓咪,她心中雖有無限希望,可眼底仍難掩陰霾。
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個心死的老人燃起求生的意志。蕭梨華難過的想,她辦不到這件事,能夠辦到這件事情的人,已經不在了啊……
「不會的,一定會有轉機!」甩掉腦中的負面想法,她信心滿滿的想着,不會的,她這麼笨,爺爺才放心不下她呢!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學會,爺爺要教會她才行。
所以啊,爺爺不會就這樣丟下她的。
一定要這麼想,她才不會被難過的情緒籠罩,所以她逼自己要保持樂觀態度。
「吃飽了嗎?乖啦,不要搗亂了,我在工作,臭小虎……」
她邊掃着落葉,一邊跟吃飽喝足的小貓玩鬧。
貓兒的性格飄忽不定,上一秒還纏着膩着,非要人注意不可,但下一秒倦了便揮揮尾巴,轉身不理人。
蕭梨華也在玩鬧中結束了清掃工作,微笑目送她很有個性的好朋友小虎離開。
塞滿枯葉的麻袋打了死結后擺在門邊,她盤算着晚上等垃圾車來時一併丟棄!時間不早了,晚餐要做什麼美味營養又好入口的食物給爺爺吃?雖然爺爺一定會嫌棄她做的菜像豬食一樣難吃,嫌她沒有把媽媽傳授給她的廚藝學好……
嗯,早上市場買回來的鯛魚很新鮮,把魚肉片下來煮魚湯給爺爺喝好了,他中午明明嫌粥很難吃,還是吃了一大碗,應該是味道還不錯吧?
一邊思索着晚餐的料理,蕭梨華一邊拎着掃帚進門。對了,還有不能忘了小虎的專用瓷碗,要是被早上出門散步的爺爺抓到「證據」,爺爺一定會吼到她耳朵都耳鳴不可……
「請問—」
撿起差點遺忘的瓷碗,蕭梨華雙手拎滿了東西,正準備踏進大門,卻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響起。
她疑惑的抬頭,看向那突然出現的人,驀地呆掉。
有可能看錯兩次嗎?有可能……死了的人,會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嗎?
不可能吧?
「你住在這裏?」男人有着好聽的聲音,濃密的劍眉,直挺的鼻樑,略薄的唇,但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溫暖,連帶他的表情顯得很冷酷。「以前住在這裏姓石的一家人搬去哪了,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冷冰冰的,她所知道的那個人不是這樣的。
穿着剪裁合身、看起來就很貴的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像一座撼動不了的山,難以親近。
「屋主叫石重山,年紀快八十歲了,他和兒子、媳婦住在這裏,你對這一家人有印象嗎?」
可是這張臉,真的好像好像,像讓爸爸嘆息苦笑、讓媽媽以淚洗面的那個人。
「老天啊,我有可能看錯兩次嗎?這不是幻覺?怎麼可能……我見鬼了嗎?」蕭梨華剋制不了自己的雙手,她放掉手上的東西,上前捧住男人的臉,不敢相信的左看右看。
她沒頭沒腦的問題還有出人意表的動作,讓男人忍不住皺眉。
「你是真的……溫熱的,有體溫……」蕭梨華感覺到指尖下的皮膚透着熱氣,「天哪……石燁,你是真的嗎?你怎麼還活着?」
那種不敢相信的驚訝加劇。
男人才要開口警告她不要太過分,卻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眉頭頓時一攏。
「你是誰?」他殘缺不全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女孩。
還來不及聽見她回答,屋子裏傳來的咆哮聲便拉走他的注意力。
「死丫頭,叫你掃個地慢吞吞的,你是掃到哪裏去了?都幾點了還沒煮飯,你是想餓死我啊!」
老人家暴躁不講理的話語自屋裏傳出。
男人聽見這聲音,全身一震。
「爺爺還在,他住在這裏?」石燁推開眼前的女孩,邁開步伐,踏進他熟悉又陌生的朱紅大門。
蕭梨華被爺爺的咆哮聲驚醒,直到被推開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麼的不經大腦,她感到很尷尬,但腦子旋即一片空白。那個男人,他是石燁。
這個家真正的小孩、爺爺重視的孫子,他不是死了嗎?失蹤了那麼多年,大家都當他不在世上了,可現在他卻出現了。
「噢—天哪!」
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她慌慌張張的追在他身後,欲阻止他進門,根本來不及撿起掉在地上的掃帚和瓷碗。
「等一下,現在不方便—」在石燁踏進玄關、踩進室內之前,蕭梨華攔住了他。「讓我收拾一下……」
但是來不及了。
石燁昂藏的身材高出她一個頭,視線已很自然的往屋子裏望去。
家中陳設沒什麼改變,一進入玄關,就會看見石家供奉的祖先牌位。
牆上,掛着他的遺照—就在他父母的遺照旁。
「什麼事情這樣大呼小叫的?你這個丫頭毛毛躁躁的,怎麼老講不聽—」老人家的碎碎念伴隨着輔助器的聲響緩緩出現在玄關。
老人家的聲音在看見門口的人之後,戛然而止。
「阿……阿燁?」老人不敢相信地驚喊。
「爺爺。」石燁內斂地收起情緒,冷靜的對爺爺說道:「我回來了。」
*EricWarren,過去八年,他就叫這個名字。
他是爭議性極大的富豪BenjaminWarren收養的養子,龐大娛樂事業王國的唯一繼承人。
沒有人知道EricWarren從哪來,行事詭異的、難以捉摸的Benjamin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當他一年前驟逝時,一生風流、未曾有過婚姻紀錄,也不曾擁有過孩子的怪豪Benjamin卻莫名出現了一個養子接手龐大的事業王國,坐擁數千萬美金財富。
EricWarren則是行事低調,與擅長運用媒體的Benjamin不同,他退居幕後,遙控整個事業王國。
紐約媒體人盛讚他不愧是Benjamin看中的接班人,同樣擅用媒體,EricWarren的低調神秘,讓媒體對他瘋狂,話題性不斷,可至今EricWarren的神秘面紗依然未曾揭曉。
他這一生的經歷大概跟電影一樣精彩,尤其他此時此刻面對的事件,更是讓石燁感到……詭異。
「快一點,好了沒有啊?你這笨丫頭!」
「我在快了!」
有人親眼看見自己的遺照嗎?還有他被供奉的牌位,這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
已經被訓練得喜怒不形於色的石燁也忍不住皺眉,看着脾氣暴躁的爺爺對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女孩大呼小叫,指使她快點收起他的遺照……
超怪的。
「點個香也慢吞吞,你不知道你爸媽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嗎?快一點!」
老人家沒耐心地喝斥着,蕭梨華動輒得咎,做什麼都讓石重山看不順眼,對她大呼小叫。
「阿燁,你過來,給你爸媽上香。」但對待自己失蹤多年的孫子、大家都當他死了的長孫,卻是出人意表的和藹可親。
石燁垂下眼,看見爺爺握在他手腕上的手,那沒有彈性的皮膚上滿是老人斑。
一個畫面躍出—軍人出身的爺爺在他幼年體弱時,一早將他搖醒,督促着他跑步健身,催促着他打拳。
當時健壯開朗的爺爺與現下的暴躁衰弱,完全不同。
他眼角餘光無法避免的看見被女孩擁在懷中欲藏匿的遺照。
照片中的他是二十五歲的模樣,陽光爽朗,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可是現下的他,沉穩、冷靜,銳利得像把出鞘就傷人的刀。
八年,人事已非。
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
那個不知名的女孩忙得團團轉,將香點燃后遞給他,便自以為沒有人看見的抱着他的遺照匆匆離開。
在伸手接香的那一瞬間,他與她視線相對。
石燁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冷硬,有多讓人望而生畏,連跟隨養父多年的下屬都受不了他板起面孔的表情。
可是這個女孩,卻對他微笑—尷尬、難為情、無所適從,這些不安的情緒全部擠在那抹故做歡快的笑容中。
他接過香,女孩迅速逃竄。
看着父母的遺照,內心的惆悵揮之不去。
拜了三拜,他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行大禮,明知道這樣也無法補償沒有送父母最後一程的遺憾。
「好了好了,別跪,快起來!」石重山拉起石燁,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孫子很是不舍。「你失蹤這麼多年,怎麼現在才想到回家的路?」
老人家身形已不健壯,力氣也小很多,但仍堅持拉着孫子的手,一路走走走的走到客廳,將他硬是拉下來坐下,要聽他說話。
「我不記得,過去,我用另一個身分活了……八年。」他屈指數算,他失蹤的時間竟然長達八年。「我只記得我清醒時躺在一張床上,四周全是陌生人,說著我聽不懂的話……」他娓娓道來八年前的往事。
在那場毀滅性的天災下,他隨着巴士跌進斷落的裂縫裏。
他的生還是奇迹,在救難人員到達之前,同樣在那班巴士上,被他救下的十名生還者之一—BenjaminWarren的私人救難部隊早半小時到達。
他們在裂縫底發現了他,他全身嚴重外傷,一寸直徑的鋼筋貫穿了他肩胛、腹部,四肢嚴重骨折,就只剩一口氣了。
BenjaminWarren耗費了能用的一切資源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這一昏迷就是九個月,這九個月來他動過不下十次刀,將他腦中的血塊取出,縫合修補他的身體。
當他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連話都不會說,身分證件也在災難中遺失,BenjaminWarren不知他來自何方,但請來優秀的專業人士為他復健,把公事外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兩人在長達兩年的復健中培養出父子般的感情。
「我的語言能力在復健中慢慢恢復,養父不清楚我是哪國人,但從我對中文學習速度較快這一點判斷我是華人……一年多前,我養父癌症到了末期,在焦慮中我開始出現片段畫面,那些人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感覺到熟悉,養父一再告訴我,那應該是我的過去。
「他走後將所有一切都留給我,我答應他會找回自己的過去,於是開始接受心理治療、深層催眠,直到上個月,我想起了我的名字—石燁。」
想起了他有恩愛的父母、慈祥的爺爺,他生長二十五年的家,他已八年沒有回去。
八年可以改變很多事,他從一個愛笑溫和、熱愛攝影的男孩,變成一個深沉銳利的富豪。
隨着記憶回到八年未歸的家,他竟然涌生近鄉情怯之感。
家,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連傢具擺設都一樣。
但是父母不在了,他的失蹤杳無音訊,重創了這個家庭。
「爸媽……什麼時候走的?」石燁困難的開口,詢問父母亡故的時間。
「你爸前年先走,你媽去年……」石重山澀澀地回應,眼泛光。「再過兩個月,就是你媽忌日……」
所以說……如果早在那些畫面出現時,他就同意養父的建議接受催眠治療,也許他來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面,是嗎?
得到這個答案,石燁痛恨起自己,他懊惱的握拳,臉上看似一派平靜,但是內心有一股悶悶燃燒的火折磨着自己。
為什麼當時的自己會害怕逃避?
叩—
輕輕的一聲、盤子擺在桌上的聲音,破壞了這對祖孫的對話,也擾亂了石燁對自己的怒火。
他定眼一看,一盤切好的水梨就擺在大理石桌上。
「吃點水果。」蕭梨華站在一旁,對石燁露出靦的微笑。
「我是怎麼教你的?」石重山吹鬍子瞪眼。「有人來家裏,就要馬上泡茶,茶呢?」
「對不起,我馬上去倒。」被爺爺責備,她連忙道歉。
「都幾點了,晚飯煮好沒?你又想餓死我」老人家越講越過分,越罵起勁。
「她是誰?」這個逆來順受的女孩,他沒有半點印象。
「你爸帶回來養的。」石重山用鼻孔重重的哼氣。
石燁聞言皺眉。「她跟我……有血緣關係嗎?」他怎樣也想不到,深愛母親的父親會在外面偷生小孩,還帶回來養。
「沒有!」猛搖頭否認的,是倒了茶出來的蕭梨華。「爸爸……石伯伯是好心收留我……」講到一半,發現焦點都在自己身上,她感覺現在並不是她出場的好時機。
寄人籬下讓她學會看人臉色,學會閉嘴保持緘默,但是卻學不會粉飾太平,那太過燦爛的笑容反而顯得不真實。
她閉嘴微笑。「我去做飯,很快就好。」接着迅速無聲的離開。
待她離開,石重山的視線對上石燁,看着這個失蹤八年才找到回家路的長孫。
從大學時期就迷上攝影的他經常離家遠遊,一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但他總會平安歸來。
可八年前他的一趟美國行,那些他每到一個定點寄回的明信片,卻成為他留給家人最後的訊息。
他失蹤,了無音訊。
不富裕也沒有半點背景的石家,要怎麼在外地找一個失蹤的年輕人?
雖然曾經被媒體關注過,發動了尋人令,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你媽相信你會回來,她一直等待。」直到等到失蹤年限過了七年,等到了石燁的死亡證明。
他們只能為他舉行一場沒有遺體的葬禮。
「梨華她父親跟你爸是多年老友,你爸欠她父親人情,四年前,她家裏出了一點事,你爸就把她帶回來養着了,笨手笨腳的,一點女孩子樣都沒有,看在還乖巧的份上……」
爺爺叨叨絮絮碎念了一堆,數落着那個叫蕭梨華的女孩,說她有多不懂事、多笨、多教不聽。
音量大到連鄰居都聽見了吧,而那個被數落的當事人卻沒有回嘴、沒有擺出不爽的臭臉,在她做飯時,爺爺的數落聲未曾停歇,可她每做完一道菜端出廚房,擺在客廳矮桌上,都可以看見她臉上帶着的笑容。
「可以吃飯了。」
簡單的三菜一湯擺在鋪着過期報紙的大理石桌上。
蕭梨華勤快的忙碌着,先盛一碗魚湯待涼,又想到什麼似的驚呼一聲,匆匆忙忙放下后跑進廚房。
「又忘了什麼?丟三落四!」石重山對着她大吼咆哮。
「我忘了粥,對不起爺爺—」她抱歉地道。
「又是粥,你當我老了牙齒咬不動啊湯匙呢?我怎麼吃?」
看爺爺態度粗魯的對待女孩子,石燁不忍心,便開口道:「爺爺,我去拿。」
「不用,你坐下!丫頭—」石重山還是回頭喊蕭梨華,吩咐她,「幫阿燁添碗飯。」
「好。」她輕快的響應,被使喚得沒有半點不滿。
因為啊……這個家真正的小孩回來了,石燁,石爺爺、石爸爸、石媽媽最引以為傲的獨生子,總算回家了。
即使他回來了,她還是沒有失去爺爺對她的重視,爺爺還是什麼事情都叫她做,還是依賴着她。
那麼她可以厚臉皮又放心的繼續住在這個家裏吧?
「我去收拾他的房間。」她也沒有留下來吃飯,一心想着,媽媽為石燁保留的房間完好如初。
她們以前每周一定會換一次床單,一定會打掃得乾乾淨淨,等待房間的主人回來。
可她上周忘了,所以現在要馬上去把床單換掉才行!
她一溜煙跑走,沒有發現石燁分心多看了她一眼,倘若EricWarren的幕僚出現在這,看見他這個表情,就會理解到—他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