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體動了動,雷以非慢慢地回過神來。
他的頭沉甸甸的,應該是烈酒的餘威,他伸手摸額頭,卻摸到紗布。
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來,雷以非就當是酒醉時無意撞傷的。
人真是不能常碰酒,尤其醒來后發現居然身在陌生的房間時。
他轉轉眼珠子,驚覺自己躺在一間豪華的寢室床上。
他頓時心生不妙。
「醒了嗎?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
詹夏深溫柔的低沉嗓音從旁邊傳來,讓雷以非猛然回頭。
詹夏深正堆滿笑容的看着他,不知何時開始已躺在他身邊。
啊!不會又來一次所謂的「兩情相悅」吧?雷以非心中慘叫,當下撩開棉被往裏頭看,幸好身上的衣物都安然無恙。
「放心,你以為我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嗎?」詹夏深不滿的道,卻依然掛着柔和的笑容。
如果不是,那麼那天是一場惡夢不成?皺皺又濃又黑的眉毛,望着詹夏深那令人怦然心跳的微笑,雷以非不敢反駁。
「你昨天醉得很厲害,我只好先把你帶來我的私人別墅了,畢竟你剛和小芊分手,帶回我家似乎不太好。」
「唔……」悶哼一聲,雷以非慢慢回憶起昨天的事情。
飯店、見面、然後……不舉。
「現在,讓我們好好來討論一下,關於昨天你說變成同性戀的這件事情。」詹夏深皺了皺眉頭,看着又失神的小豹子。
被詹夏深的話語一驚,雷以非猛然抬起黝黑的俊俏臉龐,耳根子同時紅了。
「我、我昨天有說了……什麼嗎?」
可惡!上次還大言不慚的發誓再也不碰酒的人是誰?怎麼昨天一點小事情就破戒了!他在心中咒罵著自己。
而且,還不知道跟詹夏深胡說八道些什麼……
一想到這兒,雷以非臉色不由得發黑。
「讓我想想看,你跑到我公司說什麼要我負責,還說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害你也變成同性戀、造成你的不舉,然後我要把你扶進房間時,你卻往我身上吐了一堆。」他輕描淡寫地點出雷以非昨天的英勇事迹,口氣卻帶有笑意。
但被數落的一方,臉色也因此越漲越紅。
天哪!自己怎麼會這麼蠢?
他真恨自己這張嘴居然這麼大,沒事把自己不舉的事情到處講!
「所以說——」
發現雷以非內心已經陷入天人交戰,詹夏深扯扯有型的嘴唇,準備替兩人目前曖昧不明的關係做個結論。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詹夏深含笑的問道。
「咦?」雷以非從沒想過是這樣的結果。
「對啊,你不是說你變成同性戀了?意思就是說,你喜歡上我,而之所以會不舉嘛,原因八成也是因為對象不是喜歡的人的關係。」詹夏深掩不住內心的興奮,握住了雷以非的手腕。
雷以非若有所思的避開對方露骨又直接的話題,炯炯有神的眸光閃爍着異樣的火花。
自己……會喜歡上男人?
「你……從昨天就一直陪着我?」他說不出胸口被動搖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不過隱約可以分辨出和前幾天的悸動是類似。
「不然呢?」詹夏深反問,不在意的扯動嘴唇。
如果真的感激的話,就上來親親你的恩人。詹夏深在心裏渴望着。
可惜的是雷以非並沒有這樣做,只是輕輕點一個頭,這讓詹夏深有點喪氣。
他乾脆拋開溫和的外表,欺身壓上小黑豹的身體,讓兩人之間完全不留一點空隙。
「唔……」雷以非突如其來受到壓制,反應慢半拍的抬起頭,眼中只有一片茫然。
「說,你要怎麼感激我陪着你!」詹夏深笑笑,拇指輕輕勾勒着雷以非那菱角分明的嘴唇。
我需要感激他嗎?雷以非愕然了兩秒。
「總裁……都是像詹大哥這麼閑嗎?」雷以非小心翼翼的開口,又再次避開曖昧的問題。
對於他三番兩次的顧左右而言它,讓詹夏深喪氣又惱怒的加重語氣說:「只有我!」
雷以非點點頭,一臉不以為意。
就在詹夏深感覺自信幾乎要喪失的同時,誰知他又再次開口。
「那我猜想,我大概是喜歡上詹大哥了。」只不過不算很愛就是了,起碼不反感,然後有一點點的感情。他在心中補充這幾句話,臉上神色複雜。
從他失戀的那一刻起,詹夏深就一直陪着自己;而從昨天他與詹小芊在床上的異樣看來,也許真的如同詹夏深所推測的……
自己對詹夏深有感情,這樣的答案遠比「自己某重要器官未老先衰」要來得令人感到欣慰。
聽到雷以非的回答,詹夏深頓時愣了一下。
告白來得如此突然,這隻自己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小黑豹,居然令人意外的那麼坦然,讓他這個平日威風凜凜的總裁反倒有點不知所措。
「詹大哥。」雷以非打斷詹夏深複雜的思緒,揚了揚粗黑的眉毛,苦着一張臉。
「嗯?」詹夏深抬眼看他。
「你確定……你要我嗎?」雷以非猶豫了幾秒,努力選擇適當的字彙來表達心中的意思,然而說出口的詞句依然讓他羞紅了耳根。
想到自己昨天生理的異狀,雷以非就不是很放心。
詹夏深不太明白他想表達的苦惱,「什麼意思?」
「呃……我是說我有缺陷,這樣子你還會喜歡我嗎?」停頓了很久,雷以非又努力選擇字彙說出來,挑戰着自己國文造詣的極限。
缺、缺陷?詹夏深瞠目結舌的望着一臉憂心的雷以非,他實在很想把他的小腦袋剖開來一探究竟。
「你有缺陷?」他忍着笑意反問。
雷以非眨眨眼,看起來好無辜。「對啊,就是昨天和小芊在床上的時候……」就是不舉啦。不過他實在找不出比較貼切又不過於露骨的字眼,所以索性將關鍵字省略。
詹夏深愣住,總算明白他的意思;然後,他無法剋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在擔心那個呀!」
他真是個活寶,雷以非真的帶給他相當、相當大的快樂。
雷以非對他的笑聲似乎相當不以為然,甚至有惱怒的趨勢。他可是拚命忍住羞恥才問出口的耶!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狠瞪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的男人。
「不然這樣吧,小雷。」詹夏深停止笑聲,態度馬上又恢復溫和平靜,卻夾帶着邪佞的神情打量他負氣的神情。
雷以非沒好氣的等待他的下文,仍然有種受了侮辱的感覺。
「我們來做個實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舉。」
詹夏深微微一笑,此時在他眼中,居然閃爍着淫邪的慾望光芒。
***
哪有什麼不舉啊?
瞠目結舌的看着自己身下高高昂起的「小兄弟」,雷以非羞憤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連衣服都還沒有脫,詹夏深冰涼的手指只不過輕輕觸碰自己幾下,自己就輕易被挑起了昨天使盡全力卻怎麼也舉不起來的熱情。
「呵呵……」看着雷以非可愛的反應,詹夏深沒有給他太多調適的時間,手指再次覆蓋住那亟欲宣洩的昂揚。「瞧,這不是舉起來了嗎?其實男人最懂男人的癢處,放心把自己交給我,我帶給你的甜度,絕對讓你再也吃不下其他美食。」
「詹大哥……」雷以非申吟出聲……
雖然快感稍微贏了痛楚多一些,但是雷以非下半身依然不肯就範。
「很痛耶,你別硬擠進來行不行!」
「太……太勉強啦!」他抗議着。
「你要放鬆呀,這樣子我怎麼進去?笨蛋小雷……」詹夏深同樣也是壓抑得痛不欲生。
你才是笨蛋!委屈的皺着眉頭,雷以非拚命縮起雙腿,怎麼樣也不願意放鬆。
詹夏深使勁了半天,知道再這樣強來,他一定會受傷,於是他稍微鬆手,但卻極不滿意的看着他。
「你這樣掙扎我怎麼做得下去?你到底要不要做?」
雷以非如釋重負的推開他,拿起棉被就蓋住自己遭受百般威脅的身軀。
我怎麼會不想做?
他苦惱着隱忍自己不得不發射出來的火熱,但又實在不想在詹夏深面前動手,依然死要面子,憂鬱着一張俊臉。
他抬頭偷偷看了詹夏深不悅的容顏一眼,又愧疚的低下頭去。
「做就做,可是……」
「什麼啦?大聲點。」詹夏深將耳朵湊了過去。
「可不可以我在上面呀?」他期盼的抬起頭。
詹夏深一時愣住,隨即仰頭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想在上面?」詹夏深忍不住笑僵了臉。
在他過去男性床伴中,沒有人敢、也不曾有人對他提出這種要求過。
他們有纖細柔美、有清秀斯文的,甚至也有像雷以非這種剛毅陽光的大男孩,但哪個有這般膽子想「以下犯上」?
論身分、地位、氣勢,有誰能贏得過「賀唐集團」的總裁?
而如今雷以非居然如此大膽的要求!
很有意思……相當有意思!
他不禁微笑着,戲謔的磨蹭着雷以非的揚昂,「在上面……你行嗎?」
雷以非忍不住翻眼瞪了他一下。
他真的很懷疑,過去怎麼會那麼尊敬這個變態的男人!
自從明白這個長輩其實是雙面人後,以前面對詹夏深總是會不自覺肅然起敬的姿態早已消失無蹤;對於一個骨子裏其實奸詐無比的假面男人,不能給太多的好臉色。
「詹大哥有着美麗不可方物的容貌,本來就該由我主動!」開玩笑,自己在失戀之前,可一直都是堂堂的大男人耶!猶豫一下,他再次說道:「而且……而且我上次那麼痛,這次該換你痛痛看,才知道有多辛苦!」
稍微放開了他的身子,修長的雙腿往床邊靠,詹夏深舒舒服服的打個呵欠看着張牙舞爪的小黑豹發著火;比起雷以非隱忍下腹慾望燃燒的窩囊樣,他的態度可是從容了許多。
「可是上次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主動纏上我的,安慰一個失戀的人可不是我的責任,不過反正我也喜歡你那麼久了,自然會好人做到底。」
「什麼好人做到底!」抗議!他要抗議!那根本是趁人之危!雷以非稍微後退一點距離,卻不敢輕易扭動,因為再怎麼純情的男人,也知道隨意扭動會導致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長輩獸性大發。
發現詹夏深臉色不好看,他又無辜的低下頭。「真的會很痛,我明天還有籃球比賽的練習……不出席我的朋友會懷疑。」
他沒打算讓許景洋他們知道自己喜歡上一個男人的事情。
雖然被知道也無妨,但是總覺得沒必要變成大家口耳相傳的緋聞,所以他自然要低調一點。
苦笑了一下,詹夏深終究是疼愛這小黑豹的,知道他平常愛打籃球,也不打算太為難他。但要自己當被動,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乾脆打消做愛的念頭。
他神色自若的動手解決自己不得不發泄的慾望,而看着死要面子不肯動作的雷以非一眼,心軟的伸手過去替他套弄兩下。
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大學生,在詹夏深技巧甚好的套弄中,沒一下便射了出來。
「唔……」滿足的悶哼一聲,所有的抱怨和不滿早已煙消雲散,雷以非重重的倒在枕頭上,心想他今天又必須曠課的電磁學。
唉——隨便吧!大不了再交一份報告而已!
遇到詹夏深這個男人,根本不可能逃得過他的手掌心。
看着疲憊至極、閉上雙眼的小黑豹,詹夏深無奈的將手上的情慾擦拭乾凈,然後倒頭摟住決定墮落一天的雷以非。
詹夏深唇角免不了甜甜的笑着……
至少雷以非並非對他毫無感覺,不是嗎?
只有跟這個平凡的純情大學生在一起的時間,他才能暫時放下賀唐集團總裁的身分,把平日黑白鬥爭的麻煩丟在腦後。
他在他黝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憐惜地看着他額上的傷,拋開平日在屬下面前八面威風的架式,憐愛的擁着愛人,平穩地睡了……
***
此時與賀唐集團為敵的日擎集團,會議與爭吵同時進行着。
一個圓臉的中年男子,不悅的敲打着桌面,對着噤若寒蟬的無能手下怒吼着。
「一群沒用的飯桶!詹夏深只不過是只紙老虎,上個月叫你們想辦法擊垮他、陷害他,為何他仍然遊刃有餘,還害日擎平白損失了好幾億的資金!」
日擎的老闆——沈以擎咬着牙鐵青着一張臉,聽到屬下報告這個月公司的嚴重損失,想也知道是誰造成。
黑色與白色之間的模糊地帶,就是灰色。而目前這條灰色禁地,可以說是以賀唐為靈魂支柱,所以差一截的日擎可說天天都是摩拳擦掌,等着將詹夏深踢下領袖的寶座。
「上、上星期派出去的兄弟們……都在混入賀唐集團的第二天就失去了聯絡,料想活命的機率不大……」負責稟報的手下,聲音隨着沈以擎發黑的臉色而更加細微。
「那過去的卧底呢?最近怎麼一點行蹤也沒有?」沈以擎厭煩的揮手,掃下桌面上一疊報告,惡狠狠的望着圍繞在桌前的屬下。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由沈以擎的獨子——沈恬走到他身邊,遞上一疊照片。
將那些照片仔細地看了看,沈以擎蒼老的容顏瞬間皺成一團。
照片上的男子奇慘無比的死狀,顯示出賀唐俐落又兇殘的辦事方法。
明白自己根本鬥不過詹夏深那看似無害、實際上掌握大權的男人,沈以擎緊繃的臉終於垮了下來。
他一直以來,蠢蠢欲動觀察着斯文又少出擊的詹夏深,最後得到一個結論——人人聞之色變的賀唐集團只不過是個紙老虎。
誰知道戰帖一發下,對方卻接二連三的出招猛攻!
詹夏深毫不猶豫殺了埋伏半年的卧底示威,還用俐落的手段讓日擎一下子損失了好幾家的合作股東,經濟一時間直直落。
「前陣子龍頭們的聚會,我們都已經信誓旦旦的向賀唐派出的小秘書挑釁了,現下他送來幾張照片,無疑是在恐嚇和示威,但是我們要是就此罷手,倘若消息傳了出去,只怕日擎的身價將一落千丈……」
蹙起灰白色的眉頭,沈以擎的後悔來得太遲,如今得罪了賀唐,恐怕不是砸點錢可以息事寧人的。
說起來,詹夏深也真是可恨,那天聚會沒有出席,簡直是不把眾人看在眼裏,甚至只草率派了個秘書過來露臉。
如今聽到自己在會議上示威的消息,二話不說就除掉半年前安置在賀唐的卧底,根本是目中無人的作法!
他這是意味着——你卧底送幾個來,我不動聲色的照收,但若我心情不好要他死,自然就得死!
雖然說日擎也算是道上第二稱霸的集團,甚至在日本還有後台夠硬的毒梟集團支撐,然而面對詹夏深,卻未必可以戰勝。
沈以擎粗糙的手指抓着後腦勺上的幾根白髮,咬唇冥思,然後在眾人膽戰心驚的注視中喃喃自語——
「難道只因為一時的挑釁,日擎便要毀於一旦?當真沒有其他方法治治詹夏深那個傢伙了嗎?」
不甘心的情緒湧上胸口,想到過去風光無數的自己卻要敗在那甚少惹事的年輕小夥子身上,沈以擎的眼眸不由得黯沉無光。
「如果爸不嫌棄,不妨聽聽我的意見。」沈恬看準時機,卑鄙的薄唇忙着獻計給父親。
他連忙拿出一張照片,赫然是兩個男人相摟的鏡頭。
「這是什麼東西?」沈以擎不悅的皺眉問道。
沈恬用手一指,「照片。這個腳步站不穩的大學生,是我前些日子大物杯比賽的對手雷以非,我之前看他不順眼,所以派人跟監他,企圖揪出點蛛絲馬跡來陷害他。原本調查一陣子后,因抓不到把柄正要收手,哪知道某天晚上正好拍到他與詹夏深並肩走在路上的畫面,後來跟監的人回來稟報說,他們去了詹夏深的私人別墅……」
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堆,狡猾的薄唇邊是陰惻惻的笑容,沈恬欣喜的看着父親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如果自己的計畫派得上用場,那麼不但可以給雷以非一點教訓,更可以順便讓爸爸開心,那麼對他未來繼承家業無疑是一件益事。
「那事跟這事有何關係?」
沈以擎狐疑的望着自己的兒子。
一旁機伶的部下連忙插口解釋:「啊,我想到了,詹夏深雙性癖好在道上是眾所皆知,也許照片中這男人……」他小心翼翼瞅着沈恬。
他似乎也明白大少爺的用意。
「如果我們挾持雷以非威脅詹夏深,不知道他肯為他退到什麼地步?」沈恬笑着,狡猾的細眸中透露着興奮的光芒。
沈以擎卻不以為然。「如果這個姓雷的大學生,只不過是他眾多床伴中的一位呢?」
「爸儘管放心,我後來又調查了一陣子,知道他對雷以非用心,只要我們綁架他,詹夏深絕對不敢動我們日擎半分。」猶豫了一下,沈恬又低聲說道:「再說,若我們不這麼做,恐怕也是死;如果做了,順利點也許能逃過一劫,甚至有機會成為道上的霸主,這何樂不為?所謂欲射其將,先射其馬,想要擊敗詹夏深,就從他心愛的人下手。」
能夠控制素來沉着冷靜的詹夏深,恐怕也只有雷以非了。因此選擇對雷以非下手,是最快、最直接的作法。
眾人被這一論點懾服,於是都點頭稱是。
沈以擎思考幾秒后,也覺得不如放手一搏。
於是日擎一周一次的會議,在詭計多端的氣氛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