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次日中午。

台北某豪華大酒店的一間包廂內。

連雲山和狄雲澤坐在一起，相對無言。

連翹還沒有來。

另外一位長輩，狄寒秋也沒有來。

他昨天剛從國外遊玩回來，由於遲遲未出現，狄雲澤便請朋友徐吟嘯去接他。

「你爺爺他……咳！」連雲山咳嗽了一聲，不知該怎麼問出口，乾脆取出雪茄點燃。

「他已經回台北了，說好今天一定會到的。」狄雲澤也感到有些無奈，爺爺一向守時，今天是怎麼了？

狄雲澤的父親早逝，母親又因為某個原因早早離他而去，他等於是爺爺狄寒秋一手撫養長大的，所以他很孝順爺爺，平常也很聽爺爺的話。

包括這次的相親宴，他也如約前來了。

說是相親宴，其實他和連翹早就定下親事，這次只不過是慶祝她滿十八歲，兩家長輩想聚在一塊談論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連雲山知道狄雲澤會是他理想的孫女婿。

這會兒和狄雲澤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他更加確信這一點。

狄雲澤的身材高大筆挺，臉部輪廓深刻，眼鼻眉有着宛如古代雕像的霸氣神韻，比狄寒秋年輕時更有男人味，即使他只是在那兒安靜的坐着，也散發出一種融合著危險與吸引力的奇特魅力。

比起活潑好動、一刻也靜不下來的孫女，眼前的狄雲澤沉穩得像座高山，似乎天塌在他眼前，他都不會貶一下眼。

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制伏他那野馬一樣的寶貝孫女吧？

連雲山邊打量着眼前的年輕男子，邊在心中揣想着，臉上不時閃現一抹滿意的笑。

「哈羅！對不起，我們來晚了。」包廂的門被砰一聲踹開，連翹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

連雲山的臉卻在瞬間一沉。

因為，連翹雖然出現，但身旁還有一名幾乎比她還要美麗耀眼的男孩子，而他的寶貝孫女就那樣毫無顧忌的掛在那個男生身上。

而且，他們兩人還穿了情侶裝！

連翹是很聽話的穿了一身乳白色的洋裝，但那個男孩穿了和她的衣裳同質料的黑色西裝，兩人的衣着在細節處也完全一致。

他有着長及肩頭的發，烏黑柔亮，精緻無比的瓜子臉，清亮的眼睛，秀挺的鼻樑，紅潤的雙唇，潔白如玉的肌膚，是個罕見的美少年，比大名鼎鼎的日本傑尼斯事務所的少男明星們還要亮眼。

連雲山直瞪着這名美少年，眼中帶着惱怒。

美少年無辜的皺了皺眉。他有什麼辦法？被小惡魔連翹盯上，誰都別想逃掉。

狄雲澤的眼卻一直定在連翹的身上，目光深沉，看不出有什麼波動。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連翹，難得現出真面目的她，嬌美誘人的小臉蛋白裏透紅，櫻桃般的小嘴微微嘟着，帶着些許傲氣，水靈靈的大眼睛閃耀着狡黠的光芒，惡作劇般的斜睨着狄雲澤。

她的身材高挑纖瘦，但玲瓏有致，該凹的地方四，該凸的地方凸，是個難得一見的性感美少女。

世人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吧？令那些富豪之家憂心忡忡，唯恐被「他」登門造訪的寶石大盜竟然是這樣一名嬌俏美女。

這個精靈古怪的小東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天都以各種不同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連去學校上課都改裝成一個尋常無奇，戴着厚眼鏡的女生，平凡得沒有男生想多看她一眼。

身處社會的頂端，狄雲澤見過的美女如雲，清秀的、艷麗的、嫵媚的、嬌柔的、性感的……可是他從來沒見過像連翹這樣的女孩，不是極為美麗，但那種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活潑靈動，會讓人疼愛到骨子裏。

狄雲澤曾看過她的照片，但是照片完全無法和眼前生動靈巧的人兒相比。

他的目光越發深沉，想捕捉到這隻小狐狸的心更加堅決。

看什麼看？沒見過姑奶奶這樣的大美女嗎？如果不是爺爺再三威脅，你才看不到姑奶奶的天姿絕色呢！

連翹皺緊眉頭，狠狠回瞪着狄雲澤，卻發現他竟然笑了起來，雖然只是嘴角微微牽動，卻讓她的心莫名的跳快了幾下。

這個看起來不怎麼英俊的男人，笑起來竟然……該死的迷人。

「爺爺，這是我的親密愛人蘇憐夕。你看我們是不是很配？」連翹更親密地靠在美少年的肩頭上，故作羞怯的問着連雲山。

連雲山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可是隨即目光一亮，緊盯着美少年。「蘇憐夕……你和蘇懷陽是什麼關係？」

蘇懷陽曾經是連翹的家庭教師。

「他是我哥哥。」蘇憐夕彬彬有禮地回答。

連雲山有些疑惑，那個看來相貌平凡的男子竟然有個這樣俊俏的弟弟？

「哎呀！爺爺，你是不是也看呆了？夕夕是不是很漂亮？他當然和懷陽……蘇老師不一樣，因為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嘛，他們的父母再婚，兩人才成為兄弟的。我好愛好愛夕夕呢！」

對，好愛好愛他的臉。連翹在心底補充道。

她捏了捏蘇憐夕的臉。這是比漫畫中的美少年還完美的臉，讓她百看不厭，虐待這張臉讓她爽得不得了，完全滿足了她愛整人的興趣。

「你真的愛連翹？」連雲山畢竟是老狐狸，已經發現蘇憐夕眼中的無奈，很明顯的，這個男孩是被連翹逼來演這齣戲的。

「我……」蘇憐夕猶豫了一下，「是的。」

在連翹小手的狠掐下，蘇憐夕不敢說不愛。

身為少數幾個知道連翹真面目的人，他也確實很喜愛她，當然，只是純粹的友情而已。

「愛到不惜為她付出一切，願意承擔她所有的惡作劇，甚至是犯法的行為？愛到願意娶她，替她負責一輩子，即使她天天都給你惹一堆麻煩？」連雲山步步緊逼的追問。

蘇憐夕的額頭開始冒冷汗。

誰要是娶了連翹這個小惡魔，恐怕才是惡夢的開始吧？他已經開始同情那個可憐的男人了。

而且他又怎麼可能娶連翹？就算他肯，恐怕某人還不肯呢。

「爺爺，我們都還小嘛，現在說這個不覺得還太早嗎？」連翹的雙臂從蘇憐夕身上轉移到連雲山的背上，「夕夕算是我的小學弟呢，就算要討論結婚的事，也該等到我們畢業啊。」

一旁的狄雲澤不動聲色，看這個小東西還會要出什麼花招。

今天是他們的相親宴，她卻帶另一個男人來，明顯是要他難堪，希望他知難而退。

呵，她還真是單純，連惡作劇的段數都這麼低。

蘇憐夕是何許人，他早就知道了。

藉口去洗手間，狄雲澤走出包廂，撥通手機。

「吟嘯，接到爺爺了嗎？好，請你順道去接另外兩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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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

包廂內的氣氛有些尷尬，連翹幾乎是貼在蘇憐夕的身上，還不時對人家動手動腳。

連雲山已經氣到無力，乾脆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他這個孫女的性格就是如此，越是命令她如何如何，她就越是要唱反調。

自始至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是狄雲澤。

他還是面如雕塑，那張本來已少有表情的臉顯得越發冷肅，但是在和連雲山聊天的時候卻維持着極好的風度，一看就是教養良好的紳士。

自從方才對連翹微笑之後，他幾乎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好像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連她的惡作劇與挑釁也完全視而不見。

連翹的怒火越燒越旺，雖然她膩在蘇憐夕身上，目光卻一直盯着狄雲澤，恨不能在他的身上瞪出兩出洞來。

豈有此理！

他是任人揉圓搓扁的麵糰嗎？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當著他的面親熱到這個地步，他居然還可以和人談笑風生？為什麼還不開口拒絕兩家之間的口頭婚約？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骨氣的軟腳蝦！

雖然心裏這樣怒罵著他，連翹也不得不承認，她沒有在這個如山一樣高不可攀的男人身上看出絲毫軟弱的跡象。

這個男人讓她無法看透。

他是個比爺爺更加讓她無法捉摸的人。

或許……他是個很有趣的敵人，把他冰冷的面具揭下來應該很好玩吧？連翹的心裏開始冒出新的鬼點子。

「喲，真熱鬧啊。」包廂的門被打開，徐吟嘯微笑着走進來。

看到徐吟嘯身後的人，連雲山站起身，冷笑一聲道：「呵，架子還是這麼大，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那是一位高大的老者，有着清瘦而俊逸的面容，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宛如黑夜中明亮的寒星。他的鬢角已經有些白了，可是若不仔細看，會覺得他只是個氣度卓然的中年男子。

「呵呵，小山啊，如果你想表示歡迎呢，就應該張開雙臂，不應該這樣扭扭捏捏。」

那高大的老者大步走向連雲山，伸手擁抱住他。連雲山似乎想躲避，腳步卻絲毫沒有移動。

「小山，有沒有想過我？想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弟妹不在了，乾脆隨我去美國住吧？」老者完全無視於他人，熱絡地和連雲山說話。

狄雲澤咳嗽了聲。

徐吟嘯趕緊插進狄寒秋和連雲山之間，把他們倆按在座位上。

「好了，狄爺爺，我知道你和連爺爺感情好，可今天是雲澤和連翹的相親宴耶。」

「呵呵……我都差點忘記了。」狄寒秋的目光終於轉到連翹身上。「我的小連翹越來越美麗了呢。真可惜，如果我再年輕四十年，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狄雲澤的臉頓時一黑。

「就憑你？就算你年輕五十歲，我都不會把她交給你。」連雲山冷哼一聲。

連翹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包廂門口，狄寒秋的話根本一句也沒被她聽進耳朵里。

門口還有兩名男子，一位身着黑色皮衣，囂張的短髮朝天豎著，有着高大的身材以及媲美徐吟嘯的英俊面容。

另外一位則很普通，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面容，戴着眼鏡，身上是尋常的衣着，如果他走在大街上，一眨眼就會在人群中淹沒。

連翹的目光卻一直盯在這個怎麼看都普通到極點的男人身上。

「蘇憐夕，你答應過我不再跟這個邪惡的女人接觸的，今天是怎麼回事？」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大步走到蘇憐夕面前，一把將他拽到懷中。

蘇憐夕一副「大事不妙」的可憐神情。

「啊，我忘了介紹。這位是典墨，我的朋友，某醫學院的教授。剛才碰巧在街上遇到他，就請他一起過來了。」徐吟嘯攬着典墨的肩膀，阻止他在眾人面前發飆，之後，他又指了指那個普通男子。「他剛才和典墨在一起，我就順道也把他請來了。」

「哥……你怎麼會和墨在一起？」蘇憐夕只覺得頭大。典墨找他哥哥做什麼？

「懷陽？」連雲山也吃了一驚。今天還真是熱鬧，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蘇懷陽靦腆的一笑，「各位好，我是蘇懷陽，憐夕的哥哥，也曾經是連翹小姐的家庭教師，現在在大學裏教書。」

接着，他把目光轉到連翹身上，溫柔地看着她，說：「不好意思，今天是你的相親宴，冒昧打擾了。」

連翹的小臉顯得蒼白，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該死！

為什麼他來了？為什麼讓他看到這一幕？

「你好，我是連翹的未婚夫狄雲澤。」狄雲澤主動伸手和蘇懷陽相握，請他在連翹身旁坐下。「其實不算是相親，兩家長輩早就定下婚約，今天只是大家見個面，一起吃個飯。」

「你好。」蘇懷陽還是帶着溫和的微笑，轉頭對連翹說：「狄先生和你很相配呢。」

「是嗎？謝謝。」連翹苦笑一聲，難得乖巧。

「連大小姐，我是否警告過你，以後少打我家蘇蘇的主意？」一旁的典墨再也忍不住對她怒吼，「你今天居然敢把他拉來假冒你的男朋友？嗯？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要你管！歐吉桑！」連翹的怒氣全部轉移到典墨身上，一把從他懷中搶過蘇磷夕。「夕夕是我的寶貝學弟，還沒十八歲呢，我要保護他的貞操，不讓他被你這個大變態侵犯！明明是老師竟然對學生下手，你這個披着人皮的大色狼，摧殘國家幼苗的大變態，對着男人流口水的大惡魔！」

「噗！」狄寒秋嘴裏的茶全噴了出來。

連雲山立刻遞給他一疊紙巾。

狄寒秋喘了一大口氣才說：「小山，你的孫女還真前衛啊，咳咳咳……看來我真是老了。」

連雲山只能回以苦笑。

「那真是可惜，他的貞操早就已經沒有了。」典墨臉不紅氣不喘的又把蘇憐夕搶回來。「他已經被我從頭吃到腳，你的保護真不牢靠啊。」

「你……」連翹氣結。

「連翹……」蘇憐夕已經羞得滿臉通紅，拉起典墨的手就朝外走。「對不起，我先走了。」

「對了，忘了告訴你，懷陽訂婚了，很快就會舉行婚禮，而且他還是奉子成婚喔。」典墨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來，不懷好意的留下這些話，才悻悻然的離去。

連翹頓時僵住。

她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向蘇懷陽。

他訂婚了，還將要奉子成婚？這麼說，他已經和別的女人……

她忽然一陣暈眩。

「是的，上個星期天訂婚的。」蘇懷陽的臉上浮起一抹羞赧，「因為她不想太鋪張，所以只請兩家的親戚一塊吃頓飯而已。」

連翹眼前發黑，難受的感覺在胸腔里劇烈翻騰。

這時，一雙大手扶住了她，暖意從那雙手緩緩注入她冰冷的身體。

她詫異的抬起頭，看到狄雲澤那雙深邃的眼睛，一股難言的悲楚席捲而來，讓她的眼淚不禁湧出眼眶。

她把頭埋進狄雲澤的懷中，悶悶的說：「對不起，借用一下。」

「別客氣。」狄雲澤抬手輕撫她柔軟的短髮。

像連翹這麼傲氣的女孩，是絕對不肯在占口己喜歡的男人面前落淚的吧。

這樣想着，狄雲澤的心頭感到些許不舍。

包廂里的氣氛有些異樣，眾人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急忙閃避開來。

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連翹在狄雲澤的懷中顯得那樣嬌小，讓人心生憐惜。

這時候的她，才像一名十八歲的青澀女孩。

「祝福你。」狄雲澤微笑着對蘇懷陽說。

蘇懷陽微怔，目光在連翹的身上停了會兒，之後隨即移開。他低下頭微笑着道：「謝謝，也祝福你們。連翹有些任性，希望狄先生多包容些。」

他雖然勉強微笑着，笑容中的苦澀卻難逃狄雲澤犀利的眼。

「我知道。」狄雲澤同樣微笑着回應，眼神中卻多了男人之間較量的意味。

「我也該告辭了。」蘇懷陽站起身。「各位，失陪了。」

當蘇懷陽的腳步遠去，就要離開包廂時，連翹忽然叫住他。

她從狄雲澤的懷中探出頭來，泛紅的眼睛裏滿是哀傷，「她……比我漂亮嗎？」

蘇懷陽笑了起來，「怎麼會？天底下沒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了。」

連翹也笑了，眼淚卻從臉龐淌下。

從小到大，她只喜歡過一個人，就是這麼普通的蘇懷陽。這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除了蘇懷陽，連她爺爺都不知道。

可是，蘇懷陽卻說，他不愛她。

「她很普通，和我一樣。」蘇懷陽低低嘆了口氣，開門離去。

連翹重新投入狄雲澤的懷中，嘆息着說：「狄雲澤，和我上床吧。」

「噗！」

這一次，不僅是狄寒秋！連雲山和徐吟嘯口中的茶都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