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爸、媽,你們怎麼都在這裏?”

瑤芸看到雙親滿臉憂愁的看着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闖禍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沒什麼,丫頭。”孟柏宣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兒。他清清喉嚨艱澀的問:“你還記得今天到圖書館,回來時發生了什麼事嗎?”

“圖書館?我今天沒去圖書館啊,我一整天都待在家裏。爸,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可是……”孟柏宣還想說什麼,卻被妻子用眼神制止。“大概吧!爸的確是太累了。”

“爸,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的聲音怎麼都啞了?喉嚨好痛。”

孟柏宣和妻子面面相覷,滿臉不自在。

“睡吧!休息一晚,明天喉嚨就沒事了。”

聽到妻子如此安慰女兒,孟柏宣也不再說什麼。

看着女兒再一次入睡,他們不放心的走出女兒的卧室。

“如果她真碰到什麼不好的事,能忘就忘了吧!何必提醒她呢?”孟母淡淡的說。

“對,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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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伯伯,瑤瑤真的將那件事全忘了?”雨烜焦躁的追問。一想到瑤芸“可能”受到傷害,他就坐立難安,恨不得捉到那位傷害瑤芸的人,替她討回公道。

“事情並沒有這麼順利。翌日,我坐在餐廳吃早點,突然聽見丫頭房間傳來一聲尖叫,再來是有東西撞擊地面的聲音。跑進她房裏一看,丫頭昏倒在地,昨天自圖書館借回來的書散落地上。”

孟柏宣不勝欷吁的望着窗外。

“原本想去上班的我,心急得只想留在家襄,結果你孟媽媽堅持我得跟往常一樣,以免丫頭醒來時,心覺異狀,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

“我決定將丫頭借來的書,馬上拿去還。而我認為我做對了。她醒來后,沒見到那幾本書就沒再發生昏倒的事。不過她仍然作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惡夢,而夢境總在她醒來后就忘了。

“唯一一次再聽到尖叫聲,是她經過那座公園時。從此,她總是有意無意的繞路而行。我們只慶幸那時正逢暑假,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讓她恢復正常。”

“這件事至今一直困擾着瑤瑤。”雨烜用陳述的語氣說。

原以為瑤瑤只是討厭和男子有親密的接觸,可是他也注意到,她並不介意自己搭肩或擁着她,唯獨牽手不行。

一般而言,搭肩和摟、擁的舉動,比牽手親密多了,而她居然在意牽手!當然,他也注意到,大庭廣眾的場合,她不介意禮貌性的握手與牽手共舞。經過孟伯伯的說明,他知道,或許在潛意識中,瑤瑤知道在那襄自己是安全的。

“雨烜,我拜託你多照顧丫頭。其實那件事發生后,她很自然的避免和男性接觸,就因為這樣,我才安排她到公司見習,從最基層的小妹做起,最主要是希望她多和別人接觸,慢慢的走出陰影。”

他將手搭在雨烜肩上,以男人對男人的堅定眼神,誠心的將女兒託付予他。

“我會照顧瑤瑤的,雖然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認為是我受她照顧。”

兩個男人了解的用眼神傳遞訊息。

“這兩天我聽列丫頭嘀嘀咕咕的,好像在埋怨最近又有女性打電話找你。這不是常有的事嗎?”

兩家是世交,又比鄰而居,雨烜受女性歡迎的程度,孟柏宣不是不清楚,然而從未聽他惹出什麼麻煩,他對雨烜可是放心得很。

“喔,那是因為……”

他將他與瑤瑤約定的事,—古腦兒全告訴孟柏宣,眼神中有無盡的得意。

“小子,你該不會對丫頭有興趣吧?”孟柏宣看着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優秀的雨烜。

“當然,否則我何必大費周章的拐她跟我配合。”雨烜理所當然的回答。

“小子,你要是欺負丫頭,縱使我視你如子,還是會找你算帳的。”孟柏宣警告的說。

“她不欺負我,我就偷笑了,哪還敢……”雨烜無奈的說:“一開始就只有女人倒追我,自始至終我可是只有一個女朋友。”

“好吧!若需要伯父幫忙,儘管開口。”

他當然知道雨烜所指的女朋友是瑤芸。確實也是如此,每次只要有人問起和他一起參加活動的女孩子是誰,雨烜一定回答是女朋友,至今都未變過。

聽到孟伯伯樂見其成,雨烜大膽的提出要求。

“自從四年前孟媽媽去世后,伯伯一直守着瑤芸,有無可能近期內去哪裏玩一玩或訪友之類的計劃?”

“好小子!”孟柏宣輕捶他一下,笑着應允。“好吧!時候到了說一聲,我就到高雄去找你父母。”

“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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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三十分,雨烜準時出現在瑤芸的面前,只不過瑤芸並未依約穿戴整齊等他,而是仍在床上睡得安安穩穩。她一隻腳跨在棉被上,另一隻手則按在鬧鐘的響鈴開關上。

雨烜看到她的睡姿,不禁好笑的搖搖頭。他是用鑰匙開門進來的,兩家互有對方的鑰匙,最主要是為了方便替對方看顧家門,尤其是其中一家出外旅遊時。再者,為了預防鑰匙忘了帶出門,或是掉了。

平時,雨烜絕不會擅自動用鑰匙,只不過怕瑤芸睡過頭而空等,按門鈴又怕吵醒孟伯伯,索性昨晚先告知他們今天早上的約會,經過孟伯伯同意后,他才敢自己拿鑰匙開門。

“瑤瑤!瑤瑤!”

見輕聲的叫她沒效后,他笑了笑將手對準目標,輕輕拍打兩下。

“哎喲!是誰打我?”

瑤芸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雨烜坐在她的床沿,正想炮轟他時,看到他挑高眉的盯着她。愣了幾秒鐘,看到手上按着鬧鐘,再看看他,她立即想起今早的約定。

自認倒霉的起床,瑤芸一隻手撫着被打的臀部,蹣珊的走進浴室,同時用哀怨的眼神控訴他不懂得憐香惜玉。

十分鐘后,瑤芸已經準備好坐在他的車上。

“還好你不用在臉上塗那些人工色彩,動作也夠俐落,否則我們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出得了門。”雨烜將準備好的早點遞給嘟着嘴的瑤芸。

一看到是自己最喜歡的黑森林蛋糕,再聞手中保溫瓶襄的伯爵奶茶的茶香,瑤芸立即笑逐顏開。

看她高興的吃着蛋糕,雨烜自野餐籃襄拿出茶杯給她。

“哇!你準備得真周詳!下次我們若是在野外喝香檳,你是不是也會準備高腳杯?”

他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你何不期待那天的到臨,說不定我還特地準備水晶杯呢!”

拿着精緻的茶杯,瑤芸倒了約八分滿的伯爵奶茶,輕啜一口,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哇!濃度剛好,而且還不加糖,正合我的口味。是你早上沖泡的?”

雨烜但笑不語,只是點點頭。

她忍不住問:“那你今天到底多早就起床啦?”

“等到今天的活動結束,你再猜猜看好啦!”

他的話讓瑤芸有種期待的心情,想知道今天到底要如何度過。手中的茶香陣陣撲鼻,她心中充滿感動,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如此對她。

雖然她從沒交過男朋友,可是同性女友中不乏交過男朋友的,其中還有幾位已經嫁為人婦。每每聽她們被迫求的過程,了不起只是送東花、上上餐館,有些連花前月下的散步都沒有。

而自己前幾天才享受“出其不意”的約會——看電影、吃西餐、中正紀念堂的月下散步,現在還有專人為自己準備早餐。

她決定讓自己享受—下被追求的幸福感與戀愛中的快樂,至於“真”與“假”,暫且不提,免得破壞了好心情。

想一想,偶爾早起也不賴嘛!她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

她喜形於色的表情,雨烜盡收眼底,自己五點就起床打點一切,辛苦總算有了收穫。

“可以出發了嗎?杯子拿好喔!我可不希望溢出來的茶弄髒了你的衣服,破壞今天的遊興。”雨烜一直等到瑤芸早餐吃得差不多,才開口問。

“準備好了,朝目標前進!”

話一出口,雨烜照她的命令,腳踩油門,轉動方向盤,朝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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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裹是哪裏?”瑤芸看着眼前似曾相識的景物。“我好像來過這裏。”

雨烜拿起野餐籃,一邊挽着她說:“這裏是停車場!”

才說完,立刻遭到瑤芸的瞪視。

“我還沒說完嘛!這裏再過去是祖師廟。”

“對嘛!這裏是三峽清水祖師廟,我就記得我來過這。”瑤芸得意的看着他。

“這裏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地。”

“不是?”

“不是!”

他牽着她走過橋就看見“清水祖師廟”矗立在那,帶着她穿過街道、小徑,來到一處樓梯與斜坡並有的地方。

“爬樓梯?還是走斜坡?”

“樓梯!”瑤芸乾脆的回答。

“OK!”

兩人三兩下爬完樓梯,看到一處像學校操場的地方。

見她狐疑的眼神投注過來,他笑着解釋。

“放心,這裏並不是我們的目的地。這裏只是開始。”

兩人走過草地,來到斜坡的銜接處。

“剛剛若是走斜坡上來,這裹就是交會處。現在我們要開始走一長段的斜坡。”

“為何不直接說是爬山?”瑤芸不解的問。

“印象中爬山應該是走羊腸小徑,我們走的這一條可都是柏油鋪成的馬路,感覺上比較像是走斜坡。”

“好吧!那我們開始走斜坡。”瑤芸了解的附和。

“這裏雖然不是山重水複,也沒有巉岩峭壁,不過也算是有層巒疊翠、水碧山青的景色。”雨烜一邊走着,一邊還注意瑤芸是否有跟上他的腳步。

瑤芸邊走邊看着沿路青蔥蓊鬱的草木,有時還夾雜一些高大的蕨類植物。

“小時候聽同學說,那可以拿來止血。”她指着路旁一叢綠色植物。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們兩個都是都市長大的小孩,不要說是野生植物,就連花卉的種類,我所知道的也不多。”雨烜老實的招認。

“我還以為你們男性為了證明凡事比女人強,比女人博學,即使自己不懂,也會瞎掰個道理,以表示博學多聞。”瑤芸調侃的說。

“據我所知,在我貧瘠的優點裏,誠實可是名列第一。”雨烜自負的說。

“面對這一片無邊風月的美景,實在讓人不得不說實話。”瑤芸用惋惜的口吻說:“誠實的確是你少有的優點之一。”

“我還有哪些優點呢?”

見他滿臉的期待,瑤芸興起捉弄之心。

“當然你一定想知道自己的優點在哪,尤其在你那罄竹難書的缺點掩蓋下,更顯得它們的重要。”

原本並列着走,她一轉身變成倒退走,讓自己面對他。她慎重的偏頭思考,最後乾脆停頓下來。

“怎麼啦?”見她一臉憂戚,他不免跟着着急起來,“想到什麼困難不能解決嗎?”

“好難喔!”

“什麼事你說呀!說不定我可以幫忙解決。”雨烜將野餐籃放在地上,雙手握着她的肩膀,誠懇的說。

瑤芸原本只是想捉弄他,可是在見到他誠懇的模樣,彷佛為地上山下海在所不辭,從沒想到過他會如此對她,她愣了一下。

從小到大,她和雨烜就像兄妹一般,然而現在除了手足之情,似乎又摻入某些東西,深深撼動她,只是她還搞不清楚是些什麼。

“瑤瑤,到底發生什麼困難,你倒是說呀!你不說話,真是讓人心急。”看她困擾的神情,他更篤定她一定是碰到困難了,手上的力量不自覺的加重。

肩膀的疼痛讓她回過神來,暫時將擾人的情緒丟到一旁,回到剛剛的話題。

“首先,你抓得我好痛。”

聽到她的指控,雨烜才發覺自己太用力了,趕快將於拿開。

“對不起。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困難了吧!”

輕輕揉着自己的肩膀,瑤芸悄悄的往後退一步。

“你說對了,我的困難只有你能幫我。”

“那你倒是說呀!”他開始懷疑這小妮子出生就是來磨他的耐性。為了不嚇着她,他只能期待的看着她,希望她趕快說。

“其實,要解決我的困難很簡單,對你倒是難了點。”

“說重點!”

“你在學我講話?”她故意拖延時間的問:“你什麼時候開始也會講“說重點”這句話啦?”

“當我需要時,尤其是我心急的時候。”

“還有無奈、煩躁的時候。我每次說這句話時,都有這樣的心情。”

“我也是……”雨烜上前抓住她,搖晃她。

“喂!你別急,我說就是了。”眼看他雙眼冒火,瑤芸警覺的再退一步。“我的困難就是你的優點太少,除了誠實,我想不到第二種。”

說完,她飛也似的轉身跑走,還不忘轉頭提醒他,別忘了地上的野餐籃,快樂的笑聲從她口中逸出。

原本一心一意的想替她解決困難,尤其她又言明只有自己能幫她,男性自尊霎時提升到沸點,豈知她的困難是自己的優點太少,這分明是在捉弄他。

警覺到這點正想拔腿就追,以他一百九十一分公的身高,還怕追不上矮自己二十公分的她!偏偏她又提醒他地上的野餐籃。

在俯仰之間,他的怒氣蕩然無存。想想自己有多久沒看到她活潑的一面,看來今天安排出來踏青,是正確無誤的抉擇。

提着野餐籃快步的追上站在十公尺遠、正笑彎腰的她。

“你呀,還是這麼皮!”雨烜揉揉她的頭頂。

“身材高大就是有這個好處,能碰任何你想碰的地方。別人走三步才會到,你兩步就解決了。”說完,看到他曖昧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轉,她渾身不自在的問:“看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能碰任何我想碰的地方,是嗎?”

見他故意露出垂涎的模樣,還上下打量着她,瑤芸不禁漲紅了臉。

“大野狼看到小紅帽也不過是如此爾爾!你呀,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大野狼還壞。”

雨烜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直盯着她瞧。

“哼,大野狼雖然想吃掉小紅帽,但至少他還懂得掩飾,哪像你,擺明要吃掉我似的,大色狼。”

“又是大野狼、又是色狼的,我看你對狼這麼了解,擺明了你也是狼氏家族成員。要不要找個時間,像是十五月圓時,試試看會不會變成狼人?”他開玩笑的建議。

“別鬧了!”瑤芸主動挽着他,“說實在的,你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

“一個朋友有一次在聊天時碰巧談起,所以記憶深刻,我也曾來過一次。”雨烜握着她柔弱無骨的手,解釋給她聽。

“這裏真的不錯,視野遼闊、風景宜人,又沒有爬山或健行者的人影,真好!”

“好?前一陣子發生好幾起山難,不怕自己成為其中一分子?”雨烜忍不住想嚇她,看她會有何反應。

“山難?在這個鋪有瀝青的山!”瑤芸斜睨着他,“你真是愛說笑!”

說完,她重重嘆口氣,吸引他的注意。

“我想,若能和你一起發生山難,也算功德一件。”她煞有其事的表示。

“功德?”雨烜忍不住提高音量。

她微偏着頭看着他,理所當然的說:“犧牲小我,挽救許多已失落和將要失落的心。”她伸出手細數着,“我讓這麼多人免於心碎之苦。你可知道失戀很痛苦,得不到回報的愛更傷心,女孩子一傷心、失戀,很容易作出草率的決定,比方自殺、隨便找個人嫁了。萬一嫁錯了人,一直輾轉的延續下去,“枉死城”又要多好多人報到。”

“照你這麼說來,這的確是大功德一件。”他頷首附和,隨即往山崖邊一站,“這條路一直上去,就可以到達我預計要帶你去的目的地。放心,絕不會迷路。”

“你站在那邊做什麼?你想“泄洪”是不是?可是你不是該站這才對,至少若有人從下往上看,也看不到不應該看的東西。”

泄洪?這小妮子居然以為他要上廁所,還想“指示”他站的地置,以防春光外泄?!雨烜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謝謝她的提醒,還是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我不是要泄洪,是想往下跳,讓自己成就剛剛你提的那樁功德。”

“哎!”她連忙一把抓住他。“喂,開開玩笑嘛,何必這麼認真。”

“是呀!開開玩笑,何必這麼認真呢!”雨烜將剛才她所說的話,一字一句的還給她。

“好呀,你耍我!”

瑤芸氣得直跺腳,一邊嚷嚷着追打着雨烜。雨烜一邊往前跑,還不忘回頭逗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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