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舍利之謎

第四章 舍利之謎

竹林內一片寂靜,石亭之內站着兩個人,趙承啟和紫衣女子紫兒。

“公子,這半夜戲貓好像不在我們的計劃之內?”紫兒陰陰地道。

趙最啟瞥了她一眼,道:“剛才竹林子裏那隻野貓,想必就是你吧?”

“哼,那隻野貓是我?哈哈哈!公子現在是不是想換換口味,吃膩了野貓,玩膩了高麗笨貓,這回是不是想嘗嘗大宋的御貓?”紫兒嘲諷道。

趙承啟狠狠瞪了紫兒一跟,“這麼晚,你來幹什麼?”

“是老頭叫我來的,他說一切進展順利,白玉堂已經上鉤了,等白玉堂一回開封,我們便可正式行動。”紫兒笑道。

趙承啟微微坐定,冷冷道:“好!”

“你的那隻御貓估計活不了多久了,公子要不要找個時間先和他溫柔一下啊?哈哈哈,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住嘴!”趙承啟一聲喝,驀地起身,一雙狼目直燒紫衣女子,“有時我真想一把捏死你!”

紫兒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公子,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您不會這麼絕情吧?”說著,扭動着水蛇一般的身子,直鑽趙承啟的胸膛。

趙承啟一閃,紫兒眉間一橫,狠狠道:“你真的就這麼絕情?”

“你我之間的情愛早在四年前就結束了。若不是我念在你多年對我的情分上,我早將刺殺高麗太子的真相,告訴了你爺爺!”

“不要跟我提他,他永遠不是我爺爺!要不是他弄這麼一個破計劃出來,你我或許現在已經是恩愛夫妻了。”

月光緩緩影下,紫兒的臉龐露出了一絲溫柔,“承啟,當年你沒有殺我,甚至沒有將真相告那老頭老頭,我就知道你心裏其實是有我的……承啟,我們起走吧,不要管什麼破計劃了,上一輩人定的破計劃,為什麼要以犧牲我們來作代價呢?”

趙承啟愣愣地看着紫兒,“太子的事情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你,不殺你,是因為要還你這二十多年來對我的情義,不出賣你,是因為我不想老先生為難傷心。”

“哈哈哈……”紫兒笑着流了眼淚,“四年裏,你連半句話都沒有和我說過,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一輩子都不夠!”趙承啟冷冷道。

“哈!你以為這樣懲罰我,就能讓那個高麗鬼原諒你嗎?從頭到尾欺騙他的人是你,傷害他的也是你!他只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而已!你以為你自己有多愛他?你只不過是在贖罪!你是在內疚!你是在彌補他!”

紫兒的言語像針尖一樣扎着趙承啟,心臟感覺就要被她給刺爛了。

“你滾!滾!”趙承啟狂吼道。

“哼!”紫兒甩身便走。

“哈哈哈……”趙承啟低聲苦笑着,轉身坐在石凳之上,“你們都是我的棋子,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別人的一顆棋子呢?”

***

長長的街道飛滿了樹葉,被人踩得“格格”作響。

展昭似乎有點出了神,為了剛才的那個異樣的眼神?還是為了其他什麼東西?展昭一時理不清楚。

突然一個人影掠過,凌空翻身,落定於展昭眼皮底下。展昭被他着實嚇了一大跳,倒不是驚嘆這位仁兄的武功,而是那一張臉——又臟又黑,害得展昭差點把隔年的飯都吐了出來!無奈這人是個老熟人,而且脾氣不大好,展昭也只好忍着了。

“白、白……玉堂,你……你怎麼成這樣了?”展昭晾叫道。

這白玉堂用他那耙過灰的雙手擦了擦“包公臉”,道:“死貓,你還說呢!這慶州是什麼破地方,以後再也不去了!”說著撩起展昭的衣袍,擦自己的臉!

”哎!哎!白玉堂,這,這……”展昭被氣得哭笑不得,眼中卻露出了無限喜色,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白玉堂驀地縮回了腦袋,大叫道:“死貓,還不是為了那個破案子!這回我白玉堂的貢獻可大了!”一轉溜眼,“不告訴你,我去找包大人。”說著就飛身直奔開封府。

展昭見白玉堂跑得比豹子還快,估算白玉堂肯定是找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所以急着向包大人邀功。展昭笑容微露於嘴角,加快了步伐。

還沒到開封府大門,就聽得白玉堂在大喊:“啊!去把你們開封府的人都交出來,什麼廚子、管事、看門的啊……統統都叫來,看看我白玉堂,為了正義,不惜犧牲我的儀錶,深入虎穴,歷經數難,終得虎子也!”

白玉堂張牙舞爪地噴着口水,不一會兒,一大群人便圍了過來。

展昭皺着眉頭,一個勁地搖頭。

“你們看看,我……我這臉……”他一邊說,一邊托起自己的下巴,到處展覽,“那是被火烤的。”

又拽起那灰溜溜的,被割得稀爛的錦袍,一臉心酸地道:“我這一身名貴的錦緞袍子,那是為了……”白玉堂一瞥眼,見展昭正揮手示意眾人離去,氣得眼冒金星。

“死貓,你、你什麼意思?”白玉堂激憤地道。

“白玉堂,此事涉及慶王,還是謹慎一點為好,人多口雜,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你的功勞不全沒了?”展昭安撫道。

白玉堂似乎覺得展昭說得有點理,終於閉上了嘴。

“待會兒大人就回來了,我看你還是先去洗把臉,換身衣服吧。”展昭道。

“不行!弄得白白凈凈的,包大人還以為我去慶州玩盪了呢!”說著右手撩起那佈滿灰塵的白袍子,左手指着黑乎乎的臉道:“這可是活生生的功勞簿啊!”

展昭無奈地搖了搖頭。

良久,包拯終於回府了,白玉堂像見了親爹般地激動。老鼠尾巴一甩,“嗖”地就竄到了包拯面前,硬生生把公孫先生擠到了一邊。

“啊!原來、原來是白大俠!”包拯恍然大悟,這也沒有辦法,這位仁兄的扮相實在是恐怖,不認識的人,還以為開封府今天宴請丐幫長老呢!

“白大俠一路辛苦了,”包拯道:“不知道有……”

還沒等包拯說完,白玉堂一臉嚴肅地道:“有!大收穫!”

“那好,請內堂詳談。”包拯道。

四人一同走進了內堂,“唰……”白玉堂從懷中掏出一袋東西撒在桌上,三人頓驚。

“這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南王府挖出來的!”白玉堂道。

“這是舍利子!”展昭道。

這一袋舍利子,有圓形的,也有小如針尖的,有藍色的,也有黃色的、紅色的、綠色的……

“真齊全!”展昭道。

一旁的公孫先生點了點頭,白玉堂看着展昭,眼中釋放出聰慧的光芒,道:“舍利子包括全身舍利、碎身舍利、金剛舍利等,這些舍利的種類確實很齊全。”

“我看不僅如此。”展昭盯着那花花綠綠的舍利子道:“大人請看,這藍色,這黃色……乃是不同門類的修行者所得之果。”

說著,他隨手拿起了一顆藍色舍利,“這顆舍利子乃修大慈心者所化,而那顆黃的,它的原身應該是專修大悲心的……”

包拯黑着臉點了點頭,“看來收藏者確是個行家。”

“但是,這裏面少了一種舍利子。”公孫先生道。

展昭微微笑了笑,“佛眼舍利。”

公孫策悠悠踱了幾步,突然道:“白大俠,剛才你說,這些舍利子是你從南王府挖出來的?”

白玉堂道:“是啊!否則我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南王府早被人一把火給燒了,只剩下一堆廢墟。這些東西是我從廢墟里刨出來的,你們看看。”說著他伸出了那一雙烏爪在眾人面前又展覽了一番。

“真是辛苦白大俠了。”包拯道。

“看來這南王喜好收集舍利子,而慶王因為忤逆了南王,心有愧疚,故而偷盜佛眼以祭亡父?”展昭喃喃道。

“有此可能。”公孫先生道。

“我看不是他!而是南王的同黨所為!”白玉堂驀地衝出了一句話。眼珠子冷靜地看着那些舍利子,繼續道:“這裏面有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只見白玉堂得意地嘴角一翹,順手抓過一顆圓形的舍利子,擱於拇指與中指之間,猛地用力,舍利化成了珠粉,滑落指間。一微小的白色團兒卻赫赫夾在了兩指之間。

“這是什麼?”展昭驚問,趕緊湊上前去。

白玉堂慢慢展開了小紙條,上面竟然寫着一行人名。展昭接過紙條,遞給了包拯。

“這!”包拯驚道:“這個張義和劉常遠是南王叛亂的同黨!”

展昭連忙疾步向前,碾碎了兩顆舍利子,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看來有人將佛眼打碎又重聚,內藏機密。不過,不是每顆舍利子都有玄機。”展昭道。

良久,所有的舍利子被碾碎,發現了五張字條,十個人的名字,外加上白玉堂事先已經碾碎的一顆,總共六張字條,十二個人的名字。這十二個人中有七個是南王謀反的同謀,另五個卻是在幾年前就過世了。

“所以,那顆佛眼之中可能藏着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有人想毀掉叛亂的證據!”白玉堂道。

“難道這個秘密已經藏匿了幾十年?佛眼在老松內已經藏匿了三十多年,難道三十年前就有人陰謀反宋?如今見南王事敗,故欲毀掉證據?難道……”展昭快速思維着,“難道靜池方丈與此事有關?”

“不過,慶王確也有嫌疑。收集全套舍利以祭奠亡魂,也是大有可能的。”公孫先生遭。

“所以,目前可從慶王和靜池兩條線着手。”白玉堂道。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笑道:“你不當捕快太可惜了。”

眾人大笑,白玉堂美滋滋地接受了展昭的誇獎。

***

按說白玉堂此次慶州之行相當成功,找到了老松案的關鍵線索,甚至發現了一個隱藏年的陰謀,展昭應該高興才對,可他隱隱總覺得有點怪異。

本來想趁着寧靜的夜晚好好理理思緒,誰知道那白老鼠非要和他擠一個被窩,這下好了,分析案子那是不可能了,好好想想怎麼應付白玉堂才是最關鍵的。

“貓,我來了!”白玉堂躲在門后,伸出半個腦袋向屋內探望着,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進門。

展昭坐在床沿疑惑地看着白玉堂,道:“你幹什麼?快進來吧。”

白玉堂眯着眼,傻笑道:“貓,別、別笑我。”說著一伸腦袋,閃進門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跳,這堂堂大俠白玉堂,竟然穿着一條綉着梅花的白底褲叉兒。展昭嘴角往下一掉,死死閉上那幾欲笑開的嘴,臉部肌肉顫動着,一股真氣從兩唇之間“呼呼”冒出。

白玉堂見展昭一張俊俏的臉變形成如此德性,趕忙解釋道:“貓,別笑!這可是我們陷空島專用的褲叉兒。”這白老鼠丟人都不忘把幾位大哥一起拉上。

“噢。”展昭忍着笑應了一聲。

白玉堂拉着臉,氣呼呼地把一堆臟衣服和一個包裹往床邊的方凳上一扔,大屁股往展昭身邊一落。

白玉堂眼珠子一轉,又竄了起來,抓起擱在一旁的藍色包裹,輕輕放在兩膝之間,小心翼翼地解開一個死結。

展昭神情怪異地看着包裹,心道:“什麼寶貝?”

包裹終於打開了,裏面放着一堆白棉花,一個錫紙包安放於中央。白玉堂慢慢地撕開那一層薄薄的錫紙……原來是一個水梨,而且有點爛了。

“貓,這是最後一個了。”白玉堂一轉身,面朝著展昭道:“呵呵,我從西夏兵那裏偷的。這可是南方一些小國獻給西夏國主李元昊的!我偷了十個,可惜在路上都顛壞了,只剩下這一個了。”說著便把水梨遞給了展昭。

展昭雖覺白玉堂有點孩子氣,可見他手捧水梨的樣子還是挺真誠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見展昭並不伸手取梨,白玉堂擠着眼睛道:“哎!公孫先生吃不了這種水梨的,水太多他老人家會嗆到的。吃吧!”白玉堂把水梨塞到了展昭的手裏。

展昭看了看手中的水梨,又望了望白玉堂,道“我們倆一人一半吧。”

白上堂道:“不好吧!”

展昭道:“有什麼不好的。”說著欲用勁將水梨一掰為二,無奈這水梨實在是太熟了,都快爛了,這一使勁可就立馬變梨渣。

展昭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早年我就吃過這種水梨,味道特別好,這顆還是你自己一個人吃吧。”白玉堂道。

展昭不好再推辭,一人將水梨吃完了。

看到展昭將整個梨吃到肚子裏,白玉堂臉上露出一陣邪笑。展昭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老鼠的大當,料他肯定在路上吃過這梨的虧,非讓自己也嘗嘗這滋味。果然沒過一會,展昭腹痛難當,一個勁地往茅房跑。

“不要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知道嗎?大笨貓!”白玉堂道。

展昭哪有力氣與他爭辯,瞧白玉堂一臉得意的笑容,展昭恍然想起當年在通天窟的悲慘遭遇,大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見展昭疼得滿頭大汗,白玉堂這才覺得自己做得過了頭,急忙將從衣袖中取出的藥丸給展昭服下,一邊還裝好人說:“以後吃什麼都得注意,知道嗎?”

展昭被他氣得都沒言語了,拽過被子蒙頭大睡。

第二天,展昭一起床就沒和白玉堂說一句話,白玉堂倒也無所謂,還是那一副嬉皮笑臉的賊樣。

按照原來下的計劃,今日展昭去查孔靈寺,而白玉堂則去探慶王府。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開封府。

剛出大門口,展昭臉色一沉,戛住了腳步,憋了半天問道:“白玉堂,那個水梨哪來的?”

“呵呵,樹上摘的,野梨子!”白玉堂翻着眼,晃着腦袋,伸着舌尖道。

展昭嘴圓了眼睛,大呼了兩口氣,轉頭跨馬直飛靜池寺。

“不用氣成這樣吧!我也吃過虧啊,咱們有難同當嘛!”白玉堂扯大了嗓門道。

展昭一路快馬,天上飄着幾朵烏雲,風中夾着幾許梵香。展昭抬眼望了望早已泛黃的寺匾,微微嘆了口氣,心道:“佛門清修之地,竟也藏着不清之事。”

跨進門檻,頓覺有點怪異,院中竟空無一人。展昭定神而觀左右,沒有人影,但卻有人聲,而且很多人。順着人聲一路尋去,竟發現眾人皆堵在了靜池方丈禪房的門口,齊鳴“南無阿彌陀佛”。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在展昭腦中升起,撩起袍擺,直衝禪房。

一片血泊中橫卧着一具屍體,身着大紅色袈裟。

展昭飛步上前,翻轉屍身,果然是靜池方丈。咽喉處的血液還在流淌,還是熱的,所以方丈剛死不久,而且行兇者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在方丈毫無防備的隋下,一劍穿喉,突然取其性命,因此方丈的面容甚至是安詳的!展昭默默分析着。

“方丈今天見過什麼人?”展昭問道。

“沒有,但是……”一小沙彌道。

“但是什麼?”

“師父今天可能見過很重要的人,或者是他很尊敬的人。”小沙彌道。

“為什麼?”

“因為平時師父是捨不得穿這件袈裟的。”

“原來是這樣。”展昭點了點頭,眼光卻移到了方丈的右手,手掌向下覆蓋著,似乎欲掩蓋什麼東西。

展昭慢慢挪開了方丈的右手,一個血字赫然跳入展昭的眼帘,一時天昏地暗。

“八賢王”——方丈手掌之下蓋着的竟然是這三個字!

“難道兇手是他?”展昭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整個人被定在了那裏!

一絲微陽透過木棱窗射了進來,展昭眉蹙一動,站起了身子。

環顧四周,窗明几淨,點塵不染。

展昭慢慢走近那個火炕,伸手摸了摸,炕還是熱的。可是炕上的東西卻很整齊,似乎還沒有被翻動過。

“方丈在房中多久了?”展昭問道。

“做完晨課後,師父一直都留在房中,沒有出來過,前後大約有一個時辰。”一小僧道。

“嗯!”展昭前行了幾步,突然止住了步子。

這間屋子似乎少了點東西。

展昭緊鎖着劍眉,思緒一陣翻騰。驀地,他的眼光定在了一香爐之上。展昭連忙急步上前,爐中灰燼仍有餘溫。

“怪不得房中的檀香味較前次淡了不少,只是為什麼沒有續香呢?”展昭心道。

“方丈平時喜歡焚檀香?”展昭問道。

“是的。師父喜歡檀香的味道,每天都要焚上好幾爐!”小僧遭。

展昭抿了抿嘴,苦思着。

“小師父是方丈的第幾弟子?”展昭驀地問道。

“大弟子,法號一念。”小僧道。

展昭正欲再次開口,突然門外闖進了兩個人——王朝和馬漢。

“展大人,我們接報此處有命案發生,就趕了過來!”王朝道。

“這麼快!那你們就守在這裏,寸步不離!”展昭道。

“是!”

展昭一轉頭,道:“小師父,請隨我出來。”

“是。”

“小師父,方丈平時常與哪些人有來往?”展昭問道。

“家師平時很少與人往來,閑時便讀讀佛經,背背佛經,或者與一塵師弟討論一些佛理。”小僧道。

“為何只和一塵小師父討論佛理?”展昭問道,目光銳利地看着一念。

“因為師父說,一塵師弟的慧根比他還要高,所以師父時常樂與一塵師弟探討。”

展昭喃喃道:“這麼說,方丈的……”

“施主是想說,家師慧根頗淺?”小師父鎮靜地道。

展昭愣了愣,微微躬了躬身。

小師父繼續道:“師父常感嘆道自己慧根頗淺,有愧於師祖。”

展昭微微點了點頭。“小師父可曾聽方丈提及幾十年前的舊事?”

“有,師父常感懷與師祖在一起的日子。說師祖對他有再生之恩,師父也是為了感激師祖的大恩才遁入空門的。”

展昭眉頭一緊,道:“為報恩而入空門?”

小師父看了一眼展昭,道:“後來師父也常說,可能是佛主怪他當時雜心一顆入了空門,有違佛之大境,所以罰他今生今世都無法超脫凡世,肉眼凡胎終其一生。”

“那靜池方丈的師父靜清大師,為何要將衣缽傳於方丈呢?”展昭問道。

小僧日道:“師父說師祖說他有禪心,而且師祖的另外兩個弟子都已經圓寂,所以當時也是情勢所迫。”

“嗯!”一雙緊鎖的濃眉始終沒有展開。

***

快近正午,展昭騎馬飛奔開封府。

“這怎麼會呢?”包拯納悶道。

“屬下也覺得不可能,八王爺一向愛民如子,又怎麼會為了一顆佛眼而大開殺戒?更不可能通敵叛國!”展昭道。

“可是,又有誰有這個膽子敢陷害八賢王?替罪的羔羊隨便都可以找,為何獨選八賢王呢?”公孫先生道。

包拯點頭道:“公孫先生甚是有理。”

展昭一轉肩,道:“白玉堂可曾回府?或許他有什麼新的發現。”

“白大俠還沒有回來。”公孫先生道。

“且等白大俠回府再說。”包拯無奈地道。

已近子夜,白玉堂仍沒有回府,展昭心中甚是擔憂,決定去慶王府一探。

天色似鐵,重重的夜霧把整條街罩得陰森森的,像一條半隱半現的黃泉之路。零星的燈火,黃中泛着黑,黑中帶着藍,飄忽於街道的兩際。整座開封城今夜竟如此詭異。

一身黑衣的展昭如蟬般懸挂於慶王府前的柳樹梢上,目光死死盯着慶王慶王府的門口。可惜連半點老鼠的氣味都沒有嗅到。

長長的睫毛上已蓋上了一層霧珠,心中開始起了微瀾,不安的神色悄悄爬上了唇角。

右手狠狠捏着巨闕,一咬唇,正欲踮腳飛身。一個白影飛過,如虹般掠掠過展昭的視線。

“難道是白玉堂?”展昭一個騰空飛身而起,緊緊追着白衣人。

一白一黑,一前一後,在黃泉路上忽隱忽現,像兩個孤魂野鬼。

展昭一路緊隨,直到一高門深院。

一個蹲身而下,展昭平穩地定腳於一牆角邊。探頭而望,展昭一驚,“怎麼是八賢王府?”

白衣人一個飛身,進了八王府。展昭右腳一蹬,緊隨其後。

穿過走廊,越過亭榭,展昭微微一愣,心道:“白玉堂不可能對八王府如此熟悉!”

展昭如影般跟着白衣人,終於止步於一屋前。

“這不是八王爺的書房嗎?這個人怎麼會來到這裏?莫非……”展昭不敢也不願再猜測下去。

突然白衣人像風一樣“嗖”地竄進了屋內。展昭一個翻身,背心直貼門廊,環顧四周,一咬牙,鑽進了屋內。

屋內略確微光,光點抖動得厲害,似乎有風。展昭順着光點探去,一定睛,原來後窗已開,看來白衣人已經離開。

豆燈之下的東西,一個小紙包安放於桌案之上。緩緩打開,展昭的心肌驟地收緊。

那是一包黑色的粉末,展昭輕輕捻摸着,這分明是佛眼的碎粉。裏面還有一張字條,赫然寫着三個人的名字,不過裏面沒有八賢王的名字。

可是,展昭的心早已墜落到了萬丈深淵。這三個人!分明是八賢王和王丞相力保的二員封疆大將,鎮守西北邊關的三員大將。包大人曾經說過,如果此三人中失一人,便是大宋的大不幸。

寒風刺進展昭的眸子,酸疼酸疼的。緊緊咬了咬牙關,吸了一口氣。

悲涼地吐出了幾個字,“這是一個局!”手掌緊緊撐着案桌,目光冷冷地盯着桌上的東西!

冷汗早蓋上了眉宇。這是一個一石多鳥之計,只要此事一上公堂,三員大將必然被停職,甚至被砍頭,而八賢王也罪責難逃,盜佛眼、殺小僧、通敵叛國……開封府卻成了殺人的工具。思緒如流星般在展昭腦中劃過,明亮的眸子中一陣陣悲意翻轉。

從白玉堂帶回一袋子舍利開始,謎陣就開始展開。所有矛頭指向八賢王,目的只是想除掉三員封疆大將。可是,是誰在幕後操縱呢?

展昭思量着,難道是他?

燈火照亮了夜空,黑壓壓的人影早已包圍了整座房子,幾雙黑森森的眼珠子透過半啟的窗子,直勾展昭手中的宇條。

展昭顯得鎮靜,因為當他看到那堆佛眼粉的時刻起,他便知道自己今夜逃不掉了。

“今晚的八賢王府只是一座空城,有人故意引走了八賢王,故意設好了套,引自己入套!”展昭心道:“這是一個完美的局,又有哪個設局者,會讓自己的棋子白白溜掉呢!”

展昭苦笑了一聲,收起桌上的東西,平靜地走出了書房。

黑漆漆的夜空下,一張熟悉的臉正在發笑。四面早已佈滿了伏兵,就算展昭長了翅膀也難逃出。

“龐太師,真是不請自來啊。”展昭笑道。

“老夫奉皇命已經接查老松案,所以展護衛以後就不用費心了,你查到的東西交出來吧!”

展昭微微咬了咬唇,他知道一旦佛眼交出,三員大將和八賢王必遭人計算。即使皇上再信任他們,也不可能放之任之。更何況龐太師必定火上加油,三員大將不死也難再在朝廷立足,大宋豈不危險!

展昭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計上心頭。

展昭一步一步地走向龐太師,眼光有如冬日的冰河,堅毅中飽含着滄桑。

在距離龐太師一丈遠的地方,展昭站停了腳步。

“展護衛,拿出來吧!”龐太師眯着小眼,冷笑道。

展昭慢慢將佛眼紙條掏出,緊緊拽於掌中。舉至齊眉,眼光向龐太師驟地一掃,微微一笑間,收緊了拳頭。

只間一縷白煙順着展昭的手掌飄出。

龐太師氣得兩眼發直,抽動唇皮,抖着手臂,指着展昭,道:“展昭,你、你竟敢公然毀掉證物,你、你簡直是目無王法!”

展昭緩緩吐了一口氣,手掌一傾,灰白色的粉在夜風中飄蕩。

空氣變得壓抑,黑壓壓的天似乎要把整座八王府吞噬下肚。

夜風越刮越冷,宛如鋒利的刀口直刮形單影隻的展昭,幾縷烏絲散亂地飄忽於眼際,嘴角仍然掛着一絲美容。

“哼!”一聲近乎得意的笑聲從展昭喉中傳出,抬眼看着早被氣得冒煙的龐太師,靜靜地舉起了雙臂,道:“來吧!”

“給我把他鎖起來,帶回大理寺!”龐太師抽動着肌肉,咧着牙道。

風,越刮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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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道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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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舍利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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