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午一回到公司，李柔迫不及待的將這件事告訴黑潔熙。

「這下齊風死定了！一想到他在我的節目中對全國女性同胞道歉的樣子，哈哈哈——鐵定很好笑！」李柔洋洋得意的說，像是剛剛完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交易似的。

黑潔熙聽完只是頻搖頭，一點也沒有感染到她的得意。

「李柔，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她語重心長的嘆氣，着實澆了李柔一桶冷水。

「怎麼？難道你不希望看到他在我的節目中出糗？」李柔歪着頭，頗為失望的皺着眉。

黑潔熙翻了個白眼，徹徹底底的被李柔的天真及搞不清楚狀況打敗。

「李柔，你到底是真笨還是假笨？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是故意在激你，好讓你掉進他的陷阱嗎？」

「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吧！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最後會成為他的戰利品之一？」李柔不服氣的說。

「那麼你幹麼答應他？」

「我之所以答應他，全是為了節目，只是想讓他在節目中承認他們這種『齊某』是多麼的卑鄙，讓被他們傷過的女人得到解脫，如此而已。」她看似坦蕩蕩的解釋，可是眼睛太過閃亮，聲調太過高亢，讓人不得不懷疑背後還有什麼其它的目的。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並不是因為你覺得他是個挑戰，使你想要試試自己的能耐？也不是你發現他其實挺迷人的，讓你開始懷念起那種與虎謀皮的刺激？」她一語道破李柔刻意隱藏的秘密。

李柔尷尬的乾笑。「嘻嘻——知道就好了，幹麼說出來呢？不過你放心，一朝被蛇咬的道理我懂，我絕不會笨到讓事情失控。」

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讓黑潔熙覺得好笑，還說不會讓事情失控，現在不就是了嗎？

「我是為了你好才這麼說的，你應該知道。」雖然李柔看似精明，可是認識她很久的人都知道，她內心是很單純的。

「知道啊，知柔莫若熙，這世界上就你最懂我了。不過我心裏自有分寸，你等着看好戲就好了！」她仰着下巴，信心十足的說。

黑潔熙忍不住嘆了口氣。誰不喜歡看好戲？如果李柔真有辦法抗拒齊風的誘惑就算了，否則最後看見扮演小丑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可不認為自己還有閒情逸緻去欣賞。

然而這就是李柔，一旦她決定了任何事，是沒有人攔得住的。

齊風絕對是一個行動派的男人。

當他獲得李柔的首肯后，便開始積極的部署，企圖向李柔展現他溫柔體貼的一面。

經由麵包店老闆娘的透露，他知道她跟巧克力女郎一樣對糕點沒有任何抵抗力，於是下午特地請人送下午茶到電台給她。

當他正在辦公室review剛剛剪接好的片子時，行動電話響起，上面顯示出李柔的電話。

「喂，已經開始想我了嗎？」他故意捉弄她說。

電話那頭的李柔不客氣的抗議。「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噁心巴啦的嗎？」

「怎麼會噁心，男女朋友不都是這樣嗎？」他死皮賴臉的說。

「喂，講清楚點，誰是你的女朋友？」李柔沒好氣地問。

「沒關係，我很快就會改變這點。」或許不用一個月，只要一、兩個禮拜就可以讓她臣服。

「……」李柔聲音模糊的嘀咕着。

「什麼？」他大聲問，剛剛好象有聽到她叫他去死之類的。

「沒什麼。」她不耐煩的回答。「言歸正傳，你今天幹麼叫人送東西來？」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想必你已經收到我愛的禮物了，還喜歡嗎？」所謂愛的禮物，就是一塊蛋糕、一杯熱咖啡、外加一盒潤喉糖。

「喜歡個屁！」她悶聲說。「你這樣動不動就叫人送東西來，會讓我很困擾，你知道嗎？」

「蛋糕是擔心你肚子餓着了，熱咖啡是為了讓你提提神，潤喉糖是為了保養你的喉嚨，怎麼會讓你困擾呢？而且我還特地指明要熱咖啡，因為冰的對女性健康有害。」如果她還有點良心就該感動。

有男朋友如此，夫復何求？

李柔不知道又在咕噥些什麼。「……反正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免得人家以為我們真的在一起。」

「那又如何？反正全天下的人早就知道我欣賞你了。」齊風無所謂的說。那天在節目裏的愛的告白，可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肉麻、最羅曼蒂克的事哩。

「厚！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掉光了。算了，就當我沒打這通電話好了，再——」她急着想掛掉電話。

「等等，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溫馨接送情也是讓感情急速加溫的一種方式。

「什麼？」

他不介意再重複一次。「你聽到了，我說要去接你下班。」

「你幹麼接我下班？」她一點也沒有感動的樣子。

「你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所以這是我的權利與義務。」他氣定神閑的回答。

她停頓了一會兒，齊風猜想她已經開始感到後悔了。

「七點啦！」最後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可是你千萬別來我們公司，我跟你約在……」李柔跟他約在公司附近的一間便利商店，以免被公司同事看見。

「那麼今晚見。」

看着李柔一步一步的步入他的圈套，齊風內心有種說不出的爽快。

可是李柔的心情卻更糟了。

「這個臭齊風！」她用力的掛掉電話。

這場賭註明明就是她在主導的啊，為什麼她反而有種被齊風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看着桌上的蛋糕跟咖啡，如果齊風這次送的又是花，那麼她鐵定會丟給別人。不過既然是吃的，那麼就沒有必要跟食物過不去了，更何況是她最喜歡的蛋糕跟咖啡。

不吃白不吃，她開始進攻眼前的甜點……

下班時間一到，李柔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離開，暗地裏希望齊風如果等不到她；能識相點自己先走。

今晚天空飄着雨，李柔拿着包包遮着頭，冒雨跑到跟齊風約好的地方，一路上她隨時保持警覺，就怕給認識的人發現，那麼又有得解釋了。

「一起走吧！」

齊風低沉感性的聲音突然在李柔身旁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李柔抬頭看到他貼心的幫她撐傘，緊張得四處張望，幸好後門向來沒什麼人走動。

「你快走，我可不想讓人瞧見我們倆走在一起！」她住旁邊跨了一大步，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齊風對她厭惡的表情一點也不介意，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

「你拿着傘吧，我先過去等你。」語畢，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傘塞進她手中，再雙手插進口袋，自個兒慢條斯理的冒着雨離開。

李柔皺着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別以為送了把傘，我就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她倔強的自言自語。

她一坐上車，齊風立刻將保溫瓶遞給她。

「這是溫熱的枇杷膏，你喝點吧！」

「今天下午是潤喉糖，現在又是枇杷膏，你是嫌我聲音太難聽嗎？」李柔斜睨着他說。

「昨天聽你的節目，發現你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猜可能是因為感冒的緣故吧！所以今天才準備這些東西來保養你的喉嚨啊。」聽她的節目只是一種手段，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她不可置信的張大了眼。「你還在聽我的節目？」

一邊聽她批判他，一邊又跟她約會。罵他罵得喉嚨都啞了，他不但不介意，還好心的將枇杷膏溫熱給她喝，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你的節目很有教育意涵，為什麼不聽？」齊風轉過頭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李柔這才赫然發現齊風的頭髮都淋濕了，不只如此，白色的棉質T恤也幾乎濕了一大半，連胸前的兩點都隱約可見。

她迅速的別開眼，將保溫瓶又塞回給他。「我看會感冒的是你吧，你還是自己喝好了。」

齊風沒有忽略掉李柔兩頰淡淡的紅暈，看來她沒他想像中的冷血。

「你介意陪我回去換件乾淨的衣服嗎？」他試探性的開口。

齊風拋出來的問題讓李柔愣了一會兒。

去他家？嚇！這可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

可是看着他深色胸膛上若隱若現的兩點，更不是她能忍受的。

「好吧，我可不想成為讓你感冒生病的罪人。」考慮過後，李柔還是扁扁嘴，勉為其難的答應。

齊風微微別過頭，掩飾得意的表情。

原本以為幫她泡壺枇杷膏、又體貼的替她撐傘，至少能換來一絲感激的微笑，沒想到那個臭女人還是不領情。若不是為了達到反擊的目的，像她這種不識好歹的女人老早就被他三振出局了！

車子行進間，雨越下越大，在大雨交織而成的帷幕內，他們共同擁有了一個小小的空間，氣氛也因此變得有些親昵。

車窗內外的世界似乎被劃開，外面的大雨啪答啪答的拍打着車窗，卻意外的與帕海貝爾的卡農形成一種美妙的組合。

李柔放在大腿上細長的手指頭，正跟着旋律輕輕地拍打着。

「明天我要到宜蘭為即將開拍的MV勘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齊風突然開口問道。

「才不要，要是被你的同事看到我們在一起，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李柔皺着鼻子說。

「你不用擔心，像勘景這種前置作業，只要我去就行了。」這可是他和她單獨相處的大好機會，非得把握住不可。

「不管啦，你自己去。」她撅着嘴拒絕。

「咳咳，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你不能拒絕我的邀約，難道你做事都是這麼不守信用的嗎？」他挑眉輕蔑的看了她一眼。

李柔頓時臉紅耳熱，彷彿全身血液都衝到了頭上。

「誰做事不守信用？去就去嘛，反正不管你怎麼做，都無法讓我喜歡上你！」該死的齊風，竟敢對她說教。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他眯着眼睛，嘴角抿着一絲神秘的微笑。

齊風得意的表情讓李柔看了更火。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黑潔熙說她笨了，她當初根本就不該跟他談任何條件。

算了，反正現在才第一天，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不愧是兩岸目前最炙手可熱的MV導演，有這樣的身價，住的地方理所當然也就有相同的水準。

撇開位在信義路的高級地段不談，面積約五十坪的公寓就坐落在新落成的大廈頂樓，地上鋪的是價格不菲的檜木，落地窗外是一座小小的私人溫室花園，室內也擺上了男主人從世界各地旅遊搜集來的戰利品，整個環境給人一種簡單的舒適感。

「要喝點什麼嗎？」好不容易引她入瓮，可不想這麼輕易就讓她離開。

可是李柔連一秒都如坐針氈。

「不了，你快去換衣服吧！我在這裏等你。」進入齊風的地盤讓她不安，好象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似的。

而任何跟齊風有關的意外都是不被歡迎的。

「好吧，我放點音樂給你聽，你先等我一下。」他拿起遙控器，下一秒屋子裏立刻揚起水晶音樂清透的音調。

待他離去后，李柔慢慢地移動腳步，一屁股坐到軟軟的皮沙發上。

真是的，早上天氣明明好得很，怎麼說下雨就下雨呢？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雨水發獃。

忽然，漆黑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幾秒后，一聲巨大的雷聲「呼隆」的響起，室內燈光及音響應聲而滅。

「停電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柔發出一聲慘叫。

好吧！她承認自己骨子裏其實是個膽小鬼，自小對黑暗一直有某種程度的恐懼，更何況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一聽見李柔凄厲的叫聲，齊風立刻拿着手電筒來到客廳。

當他看到李柔整個人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心裏湧現一股突如其來的憐憫。

「你還好吧？」這次的關心是認真的。

齊風的聲音以及存在，從來不曾受到李柔如此大的歡迎，至少這證明她不是孤獨的。

「停……電了。」她對着手電筒微弱的光源虛弱地笑笑，沒想到這麼沒用的一面竟然讓這傢伙看到了！

「你別緊張，可能是打雷不小心觸到什麼開關才停電。」

停頓了一下，他又繼續說。

「看來在恢複電力前我們是哪裏也去不了了。」他的口氣聽起來有些無奈，掩飾了心裏的那份得意。

當然是停越久越好，正巧藉著這個機會培養感情。

「難道我們不能先離開嗎？」李柔有些抱怨。

「電梯恐怕沒電，難道你要從二十五樓走下去？」他挑眉詢問。

李柔皺着眉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語。「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記得柜子裏有放一些蠟燭……」幾個月前做代理商的朋友送給他一些蠟燭，正好拿來應應急。

待蠟燭點燃之後，室內瞬間光亮了不少，不只變亮了，還多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好香喔！」李柔忍不住湊近看。

「朋友送的，說是現在最流行的精油芳香蠟燭。」看李柔如此喜歡，他默默感謝送他蠟燭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臘燭淡淡的花香以及昏暗的燈光起了作用，李柔原本緊繃的神經漸漸舒緩了下來。

在這麼安靜的時刻，李柔的空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讓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要不要吃點東西？」他嘴角帶着了解的微笑，體貼的問道。

李柔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唇，笑得有點尷尬。「好啊。」

約莫過了五分鐘后，她聞到一股濃濃的咖啡香，緊接着他的腳步聲再度出現。

「冰箱裏東西不多，只有昨天買的幾塊蛋糕，希望合你的胃口。」

一看到他端上桌的小紅莓起司蛋糕，李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這樣就夠了，謝謝！」說完，不太客氣的拿起叉子，端起盤子，一口一口的往嘴裏塞。「嗯，真好吃！」她滿足的對着齊風笑笑。

有幾秒鐘的時間齊風看得有些出神，覺得這甜美的笑容有些熟悉，不知在哪裏看過……

「你不吃嗎？」她注意到他準備的蛋糕只有一人份。

「現在不餓，而且看到你這麼滿足的表情，我好象也跟着飽了。」他對她展現性感迷人的微笑，明亮的雙眼在微弱的燭光下閃爍着光芒。

他燦爛的笑容跟裴勇俊真有得比了，讓李柔心裏小鹿亂撞一把。

「你別再費心對我施展你的男性魅力了，那是沒用的。」她咕噥道，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齊風聽了一陣大笑。「哈！我什麼時候費心對你施展男性魅力來着？」

他這麼說，反而讓李柔責怪起自己沒事多嘴，這不等於向齊風承認他剛剛頗為迷人嗎？

「我只是先告訴你儘早死了這條心，免得浪費你太多時間。」她避重就輕的回答。

齊風輕輕嘆口氣，嘴角無奈的上揚。「你為什麼把自己保護得密不通風？我只是欣賞你，想跟你交個朋友，真有這麼難嗎？」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早懂得分辨何謂真假，像你這樣的男人只懂得虛情假意，根本沒有能力付出真感情。」她的口氣聽起來異常的誠懇，並沒有慣有的冷嘲熱諷，像是早已將他們這種人的習性摸得一清二楚，甚至還同情起他們似的。

這番話惹來齊風極大的不滿，然而他還是按捺住內心的憤怒。「你只需要給我以及你自己一個月的時間，讓你的心引領你去感受我對你的所作所為，別先急着對我下定論。」

當他一說完，室內燈光一盞盞亮了起來。

「電力恢復了！」李柔驚喜的說。

看來要打動她的確不是一件簡單的任務。

齊風暗暗嘆了口氣，把握機會提議道：「外面還在下雨，還是你想留在這裏看幾片DVD？」

這個地方當然能閃就閃，怎麼可以繼續留下來？李柔毫不猶豫的搖頭。「時間不早了，既然外面在下雨，你直接送我回去好了。」

齊風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他不想就這麼讓她走，一個月的時間一下就過去了，每分每秒都極其珍貴。

心念一轉，像李柔這樣的女人一定喜歡看書吧！

「你陪我去誠品買本書，我再送你回去？」這麼提議無疑是想增加兩人相處的時間，一方面也想向李柔暗示，他沒有她以為的那麼膚淺。

人家不都說愛讀書的孩子不會變壞？

李柔看着他，眼睛又露出防備的眼神。「你又要強迫我了嗎？」

齊風無所謂的聳肩。「這是請求，不是要求。」

她思考了一會兒。「好吧！反正我也想去買點書。」

就當他是免錢的司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