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東部住了一晚,隔天他們十點出發,但並不是回T市,而是去“天祥”遊山玩水,直到下午三點才出發回T市。
“怎麼啦!我看你好像很緊張。”昕岳關心地問。
“不知道!一想到要回到原來的工作環境,竟有點害怕。”楚榆不解地望向聽岳,“難道……我不是很喜歡我的工作?”
“不會的,從小你就很喜歡烹飪。”昕岳以肯定的語氣,打氣地說。
“難道說,我現在不喜歡了?”困惑溢滿了楚榆的臉龐。
“不是的,或許是人太久沒休假,這一次連休三天,才會產生倦怠感;又或許是工作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具有挑戰性,也或許……”昕岳分析着。
“或許什麼?”楚榆焦急地追問着。
“我們曾提過,你試圖運用你的烹飪技巧,來控制別人。所以,你直覺上想抗拒這項技能。”昕岳說完后,反問:“你認為哪一點正確?”
“都對!”楚榆深吸了口氣,勇敢地道:“既然回到T市至少還要四個小時以上的車程,何不繼續我們的‘復原’計劃。”
“不錯喔!你已經進步許多,願意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問題與缺點。”昕岳稱讚地說。
“你不是要我把復原視作當務之急?”楚榆露出笑容道,“總不能老是讓你一個人為我努力,我自己也要積極一點才行呀!”
“那好!以你目前的生活,使你快樂與悲傷的是什麼?”昕岳簡單地問。
“工作是我快樂的泉源,它讓我有成就感,而且同事間的相處,讓我有被需要被重視的感覺。而且,我知道當我需要幫助時,隨時有人願意與我分擔。”楚榆想到這臉上綻滿笑容,但隨即臉色一沉,“至於痛苦嘛!大概是自己獨處時,那種孤單寂寞,令我最難過。尤其每天獨處時,我就會想到以前許多不快樂的事。”
“那過去呢?最美好的和最痛苦的回憶又是什麼?”昕岳不作任何評語,只是再提問題問她。
“最美好的回憶,是我有愛護我的祖母,還有關心我的鄰居,像你們一家人都是。還有彼此相愛至深的父母。”楚榆乾笑了一聲,“現在我才知道,我的父母他們是用另一種方式來告訴我,愛是什麼。他們從來不分離、不吵架,是標準的模範夫妻。”
“可是……”
“可是他們並沒有給我相同的愛?”楚榆自行替昕岳將話說完,“至少,他們比那些整天在孩子面前吵架、打架的夫妻好吧?愛一個人的多寡要如何計較?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或許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對我好,所以索性將我交給祖母,目的就是不想傷害我,而我在祖母的呵護下,不也是正常又健康的長大了。”
昕岳讓她訴盡心中的想法,既不批語也不給她任何建議,他希望她能自己頓悟出來,走出陰影。
“我以前太傻,也太小,不懂他們的用心良苦,還故意將考試考壞,或做出許多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我想,我傷害他們頗深,雖然他們也曾無意間傷害了我!”楚榆重重的吁了口氣。
“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昕岳開心地問。
“是呀!自己把心結解開了,當然輕鬆,只可惜沒有早一點想通。”楚榆惋惜地說,“讓自己犯下了許多錯誤,傷害了自己、家人和朋友。”
“我記得我曾在某一本書里,讀過一段話,它說:‘不要怕犯錯,生活里沒有錯誤,只有學來的教訓,所以勇敢地學習生命要教給你的一切’,這段話讓我受益良多!”昕岳打氣地說。
“‘生活里沒有錯誤,只有學來的教訓’,這兩句話說的太好了。”楚榆愉悅地說,“以前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小姐,以前我們似乎不曾這麼好好的聊聊天,你太忙了。”昕岳狡黠地說。
“我忙?”楚榆不解地問。
“忙着闖禍、忙着把自己嫁出去、忙着吸引人注意你、忙着……”
“夠啦!”楚榆笑着輕捶他的肩膀一下,“我現在知道,我以前是真的很忙!”
“每次你一忙,我也得跟着忙。”昕岳不禁揶揄地說,“害我至今還交不到女朋友!”
“少來!”楚榆嗤之以鼻地反駁,“自己眼光高看不上別人,還怪到我頭上來。”
“我每次都跟在你身後收拾爛攤子,我問你,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男朋友,老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女人身上?”昕岳抗議地說。
“那簡單!我當你女朋友好了,以後我若闖禍,你來幫我也算名正言順。而且既然你的女朋友都是我,當然也不怕我會吃自己的醋。”楚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她的話,讓昕岳驚訝地瞪大眼轉頭望向她。
“專心開車好不好!”楚榆用手將他的頭轉向前方,讓他注意路況。
“你是開玩笑的吧?”昕岳心中百味雜陳,不敢置信地問。
“喂!我有那麼差嗎?小岳。”楚榆不滿地問。
“完了!”一聽她喊他小岳就知道她“快要”生氣了,他在心中暗叫不妙,連忙安撫她說:“你怎麼會差呢?廚藝一流,人又長得漂亮,身材也不差,從頭到腳,由里至外,完全跟‘差’這個字扯不上關係!”
“那我自我推薦當你的女朋友,有何不可?”她不滿地問。
“我的意思是,我們倆太熟了,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昕岳提出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所以?”楚榆逼視着他。
“所以不適合吧!”昕岳用不肯定,疑問的語氣回答。
“誰說的,就是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才彼此了解,看到的永遠是對方最真實的一面,而且,這種結局也可以節省彼此的時間!”
楚榆的話讓聽岳一時啞口無言。
“話又說回來,我也是為了幫你的忙。”楚榆繼續大言不慚地說。
“幫我?”昕岳小心翼翼地問。
此時的楚榆就像是剛認識時的她,慧黠、反應靈敏。充滿活力,正是他所欣賞的。
“每一次我想把自己嫁出去,你總會出一堆事讓我忙,再不然就是找出一堆理由,要我打消此念頭,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明知自己一定會後悔問出問題,但偏又好奇她的答案,所以只得乖乖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在不知不覺——愛上我。”她慎重其事的宣佈。
果然她的答案令昕岳驚駭的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大笑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你不相信?”見他搖頭,楚榆慢慢地道:“我訂了三次婚,也解除了三次婚約,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原因?”
“尊重你的私隱。”昕岳不假思索地說。
“別抬出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事實是,你很慶幸我把婚約給解除了,替你省下不少麻煩。”她咄咄逼人地說。
“那不是真的。”他堅決地矢口否認。
“是不是?只有你的‘心’知道!”說完楚榆馬上放平椅子,閉目養神。
在昕岳看來,楚榆是讓他留有思考空間,其實楚榆的內心是在緊張地抽痛,如不把眼睛閉上,只怕他會看出她內心的緊張。
自己是把話說出了口,他會如何想?如何抉擇?楚榆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會承認愛她,選擇成為男女朋友嗎?
在這種慌亂的情結之下與昕岳平穩的駕駛技術中,她逐漸進入夢鄉。
※※※
“楚楚,到家啦!”昕岳輕搖她的肩膀。
“我還想睡!”楚榆睡意正濃根本不想醒來。
“那回家繼續睡,好不好?”昕岳柔聲地問。
“不好!”楚榆微微地睜開眼睛,微慍地拒絕,直嚷着:“我還要睡嘛!”
“知道啦!你的意思表達的夠清楚。”昕岳只得再重新發動車子,“只好帶你回我家了。”
回到昕岳的家中,昕岳一把抱起她走進門內,直到要選擇房間時,才想到所有的房間,只有他現在睡的房間,有鋪床罩。
“只好委屈你啦!”昕岳將她輕放在自己的床位上,才再出門到車上拿行李與帶回來的東部名產。
連續三天長途的開車,晚上又沒睡好,將行李和名產放好,看到自己柔軟的床上正向他招手,他還是抵擋不住吸引,在楚榆的身旁躺下。
“我只躺一下,馬上就會起床!”
昕岳如此告訴自己,只可惜身體的疲備超過他的想像,他睡了將近兩個鐘頭才醒。
“你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些!”
昕岳才舒服地伸着懶腰,就聽到楚榆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旁響起。
“啊!”他嚇了一跳。
“你嚇了一跳?因為我?”楚榆憤怒地坐起身,“在我的記憶中,我是睡在你的‘車上’,而不是‘床上’,為什麼我一醒過來,卻是在你家,你的床上!”楚榆講到後來,簡直是用吼的。
“是我抱你進來的,因……”
“是你抱我進來!那你還會被我嚇一跳?活像是我自己爬到你床上,想要非禮你!”楚榆咬牙切齒地說,並且用眼睛狠狠地瞪他。
“對不起,是我忘了,我會嚇到是因為我不習慣有人睡在我身旁。”昕岳面有赧色的解釋。
“是嗎?”楚榆上下地打量他,“你已經三十歲了,你想我會相信?”
“拜託,我是說,我不習慣跟人同床共枕,但並不表示我沒有那經驗。”昕岳沒好氣地說。
“哪經驗?”楚榆張大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看她如此,昕岳燃起促狹的意念,直截了當不做任何轎飾地道:“做愛!”
“你!”楚榆沒想到他會直接說出來,害她漲紅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你已經二十七歲了,總不會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昕岳此時也不急着起床,反而將兩隻手枕在腦後,愜意地看着她。
“懂!我當然懂。”楚榆知道他是存心讓她出醜,於是想到個反制的方法,“別忘了,我有三任未婚夫,其中還有一個是熱情的法國人。”
“你……”
昕岳正想起身,卻被她用兩隻手壓制住。
“別那麼激動,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有這種經驗很正常嘛!要不要試試?”楚榆故意貼近他的嘴唇問,眼神媚態橫生。
“你別玩火!”昕岳警告地說。
“玩火?是你用這種方式暗示我的!”楚榆嬌嗔的責怪他,“我在幾個鐘頭前,才說你早已經愛上我了,那時你還不信。一定是我睡着的這幾個鐘頭你想通了,所以,才直接和我——同床!”
“不是這樣的!”昕岳緊張的解釋,尤其他感覺到自己生理上的自然反應,就更加心急不已。
“到現在你還不承認?”楚榆頑心一起,伸出手指學電影中的女主角,用食指輕划他的鼻子,他的唇,好不煽情。
“你先別動,聽我解釋。”昕岳現在只希望楚榆千萬別往下瞄,否則他一定糟透了。原本已觸發的生理反應,再加上她手指輕划的挑逗,反應的更加劇烈。
“說吧!”看到他呼吸急促的模樣,知道他並不是不受影響,楚榆在心中竊笑不已。
“別的客房都沒有寢具,所以我只好先將你安置在這張床上。然後……然後我太累了,本來只想躺一下,休息一會兒就好,沒想到竟然睡著了。”昕岳終於解釋完,他忍不住吁了口氣。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明明自己也猜的到是這個原因,可是由他口中說出,仍然讓楚榆有種受傷的感覺。
“楚楚!”見她如此,昕岳心中有着一絲不忍心與心痛。
“冰箱裏有些什麼?我去弄點吃的。”
楚榆正想起身下床,腳才踏到地板想站起來,卻被昕岳猛然一拉,反而倒在床上。
現在這姿勢,剛好和剛才相反,變成她躺着,而他坐着。
“楚楚!”
昕岳輕柔地叫着她的名字,見她仍不願直視自己,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她嬌紅的唇像是在邀請他品嘗般,他彷彿受到牽引般地將自己的唇貼上她的唇。
許久、許久,兩人陶醉在甜蜜的兩人世界中,早已忘了剛剛爭執、傷害,眼中只有彼此,只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如戰鼓般的急促的心跳。
不知是誰先結束,或許是同時停止,兩片唇終於分離。她望進他的眼睛,深怕他會說出任何煞風景的話,於是便起身下床,想到廚房弄些吃的東西。
她才踏出兩步,就被聽岳緊緊的擁住,她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輕拂過耳旁,他在輕吻着自己的頸后,便依戀的擁着自己,一時間,她只希望時間能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楚榆感覺到他環住她的雙手略為放鬆,隨即她被轉過身面對他,他輕抬起她的下頷,柔情的眼睛直視她的眼眸,直到他再一次輕吮着她的唇。
“不知道,我是不是會成為你第四任的‘前’未婚夫。但是,先答應我的求婚。至於以後就全靠我自己的魅力是否足夠留下你。”昕岳輕擁着她,聲音從她頭頂飄過傳到她耳中。
“求婚?”她訝異地問。
“是求婚,願意嗎?”他真誠地問。
“這是開玩笑?還是你一時昏了頭?我看你一定是餓壞了。”楚榆輕推開他,想證實自己大概是聽錯,不然就是弄擰了他的意思。
“我是昏了頭,但不是餓昏,也不是開玩笑。”昕岳正經地道,“我是被愛沖昏了頭。”
“我們不要再談什麼愛不愛的,‘民以食為天’,先吃些東西如何?”楚榆蹙眉以對。
“你在逃避!”昕岳緊盯着她。
“我是在幫助我們彼此清醒一下,恢復理智。”楚榆堅持地看着昕岳,“我已經作過三次錯誤的決定,我不想有第四次,大家不都說‘事不過三’,不是嗎?我不希望……”
“這次是由我作決定,並不是你。”昕岳見她不願意答應,反倒有些急了。
“那更糟,自己決定錯了,自己也就認了。你替我決定,如果錯了,那豈不是更慘。”楚榆嘟着嘴回答。
“這……”昕岳沒料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頓時接不下話。
原來是她希望他承認心中對她早已有愛意,而現在更進一步直接向她求婚,反倒遭拒。昕岳心想,他得靜下心來,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是他方法錯誤,還是她另有顧忌。
“我們到餐廳,再弄些吃的吧!平時我很少在家裏弄吃的,所以沒有儲存的食物。”昕岳順手搭在她的肩上,用着她往外走,“要不要先沖洗一下?”
楚榆看看自己整身睡皺的衣服后,點點頭道:“也好,雖然車上有冷氣,不過還是流了些汗,我去客房清洗一下。”
於是她提起行李往客房走去,而昕岳也拿出自己換洗的衣物,快速的在自己房間內沖洗一番,浴畢見她還未走出客房,他無聊地拿起那本書翻閱。
在書中有個愛得過分的案例,其中男主角提到在他沒和妻子離婚前,他和女朋友相處的很好,女朋友對他既溫柔又熱情,充滿誘惑性,可是當他和妻子終於順利離婚,可以和女朋友結婚時,女朋友反而對他冷冷淡淡,熱情不再,直到她去世為止。
聽岳迅速地翻到作者的分析,上面寫着,那名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顯露出“愛得過分”女性的癥候——沉迷於痛苦,因為得不到的男人而哭泣、痛苦,但當她得到他時,她就覺得他驟然失去了吸引力。
會是這樣嗎?他不確定的自問着。
※※※
當昕岳沉迷書上的文字敘述時,楚榆已梳洗完畢,她從客房撥電話給瑤芸。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瑤芸在電話中埋怨着,“這麼久都沒聯絡。”
“前一陣子比較忙,而這幾天我去東部玩了一趟,才剛回來。”楚榆快速地解釋完后,立即遭:“他向我求婚了!”
“他!冷昕岳?”瑤芸驚訝地問。
“當然是他!”楚榆沒好氣地道,“不然你以為我行情多好。”
“恭喜你啦!”瑤芸興奮地說。
“我沒答應!”
“沒答應?”瑤芸的尖叫聲從電話那頭傳來,迫使楚榆馬上將話筒移開,以免耳膜震碎。
“拜託,叫那麼大聲,昕岳在隔壁都聽到了,”楚榆輕聲埋怨着。
“他在隔壁?他在你家?你們這個時間怎麼沒去餐廳呢?”瑤芸一連串的問了一堆問題。
“是我在他家,他和我一起去東部。”楚榆無力地解釋着。
“原來如此.怎麼玩一趟就迸出火花?”瑤蘭調侃地說,隨即又問:“該不會是他對你怎樣,所以才向你求婚?怪不得你不肯答應。”
“停!”楚榆終於受不了地喊停,“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好了,我看我若遲幾天告訴你,你八成會以為我懷孕了,放心,什麼事沒發生。
“他是木頭啊!居然什麼也沒做。”瑤芸自從結婚後,整個人不但較婚前開放,連言詞也開放許多,像現在她居然埋怨他太“規矩”。
“怎麼有你這種人!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楚榆大叫:“我要昏倒了。
這次換瑤芸埋怨地拿開話筒。“叫這麼大聲,不怕他聽到。”她緊張地往客房門口看去。
“那更妙!要不要安排一場‘貴妃出浴’試試!”瑤芸狡獪的建議,“看看他的定力如何!
“不用了!這什麼爛建議,我要掛電話了。”不等瑤芸回答,她逕自將電話掛掉。
“連我睡到被抱到床上睡覺,依然不省人事時,他躺在我身旁仍不為所動,連碰都沒碰我一下,‘貴妃出浴’有效嗎?”她無奈地自問。
由鏡中檢視自己的儀容,確定沒有任何零亂、不雅后,她才走出客房到昕岳房中找他。
“好了嗎?那我們出發吧!”昕岳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
“等很久了?”楚榆以為會在他眼中看到不耐,“對不起,我的動作太慢”
“會嗎?我一看書就忘了時間。”昕岳不在意地說,“走吧,順便拿些名產送給員工們。”
“嗯!”見他不再提起訂婚的事,反讓楚榆有一絲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