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秦沛文白天的時候上班,下了班大部分的時間則直接回來與聶子揚和白詩童共進晚餐。而後,當聶子揚回房間寫書,秦沛文則會陪詩童一塊兒下棋或看電視。

秦沛文是個很好的同伴,她多少也看得出來他的用心,例如前天他下班回來后買了一大束玫瑰送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送花,嗚嗚……)、晚上搶着幫她洗碗、當她被羅密歐襲擊時他會幫她趕跑那隻臭猴子、怕她一個人無聊會陪她下棋聊天……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與疼愛的滋味,可是她總是覺得哪裏不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只有感激,卻沒有其他感受。是她太貪心了嗎?被條件這麼好的男子捧在手心,自己早就該偷笑了,怎麼還敢嫌哪裏不足?

相反的,聶子揚沒為她做任何事,可她光是看着他就能心滿意足了……

“……詩童。”

詩童尷尬地被秦沛文的叫聲給喚醒。“喔!換我了嗎?”

“你最近下棋好像都不怎麼專心,在想誰啊?”他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了她一眼。

詩童低頭看着棋盤,不敢讓他看到她心虛的表情。“沒啊,我在想該怎麼贏你這一輪。”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想贏我?可能要等到下輩子了。”他得意地露齒微笑。

“才怪!看我……”屬於詩童的黃棋連續跳了七步,來到原本空白的黃色領土,暫時領先秦沛文。

“哇!你真開竅了!換我……”

“該死的!”聶子揚用力的將筆一丟,一把撕起稿紙用力的揉成一團,精準地投入寫字簍。

真的很背!而且是背到了極點!心裏明明知道接下來故事該如何發展,可是卻是怎麼寫都寫不順一改再改,改了又改,整張稿紙活像鬼畫符,心一煩,也顧不得上頭還記錄了文字,直接一把撕掉以解怨氣。

客廳里再度傳來一男一女愉快的笑聲,他修長的手指梳過頭髮,閉着眼睛,眉頭緊得舒展不開來。

他不是一個容易受到環境影響寫作的人,就連吵雜的酒吧他也可以照寫不誤。可是最近只要一聽到白詩童和沛文的交談聲,他的心思就亂了,一把無名火就這樣升上來,然後就得剋制自己,別像個打翻醋缸子的男人,衝出去將他們倆的拉開。

天啊!白詩童跟誰在一起關他鳥事?他吃哪門子的醋啊?他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可是,老天!他就是在乎,在乎到書快要寫不下去!一看到他的老友就想揍下去!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抱她!

秦沛文說得沒錯,白詩童並不是他向來所欣賞的那一種類型,她身材太扁,長得太小家碧玉,個性又太保守,一旦跟這種女人扯上,一定會被黏得死死的!想呼吸也難,想分手更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然而雖然理智這樣告訴他,可是一想到他們倆在客廳有說有笑的畫面,他又忍不住想揍人。

瘋了!他這次真的瘋了。

***

這幾天時常看到聶子揚趕搞趕到通霄,臉色也明顯的蒼白許多,詩童看了好不心疼,於是燉了一鍋香菇山藥雞湯,想幫他補補氣。

她敲了幾下房門,沒有得到回應,便輕輕地拉開門扉。門一開,一眼就見到他已經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書房裏冷氣開着,他的身上卻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怕他着涼,詩童立刻折回房間拿了一件自己的薄外套,輕輕披在他的背上。

熟悉的玫瑰香氣刺激他的嗅覺,挑逗起他隱藏許久的慾望,他驚醒,正好看到她要離開。

“別走!”他衝動地脫口。

詩童回過頭,表情有些尷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擅自進來,只是剛好煮了鍋雞湯,想端進來讓你喝……”她擔心地解釋。

她壓根兒就不在意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此刻他只想看着她,只想將她留在身旁。

“這幾天趕稿趕得緊,脖子和肩膀有點硬,你願意幫我按摩一下嗎?”

詩童好不吃驚,但她還是點頭如搗蒜。“好啊!”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太熱情了,面容一整,再度開口。“好啊,否則肌肉操勞過度,會影響到往後的寫書進度,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就事論事地說。

他的背好寬好廣,彷佛可以容納整個宇宙,詩童將手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按摩他僵硬的穴道。

相處已經有一個月之久,雖然對他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單純的崇拜、迷戀,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因為了解才會產生的熟悉。他那副不以為然、不可一世的態度,也不再像剛開始時那麼的困擾她,相反地,看久了不覺得性格的;尤其當他凝視着她卻一句話也不說時,那種彷佛可以看透她心思,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神,更讓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他的視線彷佛可以穿透她,可是她卻完全不了解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對他而言她算什麼?一個出版社派來的小助理?不用錢的免費煮飯婆?一個朋友?還是他其實也有一點點喜歡她?

他應該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吧?否則之前發生那件烏龍緋聞時他為何還特地地陪她去散心,當她離開后又不計一切把她找回來,還有上回煮飯時不小心切到時,他為何又表現出比她還緊張的樣子……

唉!又再胡思亂想了——

“怎麼嘆氣了?”聶於揚的聲音突然闖進來。

詩童心裏有些吃驚。“有嗎?”她訕訕然地傻笑着。

真是笨!發獃就發獃,幹麼還笨到露出馬腳!詩童暗訓自己。

為了怕他不死心地繼續問,詩童又開口。“這樣的力量可以嗎?”

聶子揚轉轉脖子,脖子應聲發出喀喀的聲音。

“可以再用點力嗎?”他的聲音因為身體整個鬆懈下來而顯得有些沙啞。

“喔。”詩童又使了些力氣,按摩着他肩上及脖子上僵硬的肌肉。

奇怪,平常看他瘦瘦高高的,好像沒幾兩肉,怎麼實際上“摸”起來又如此結實?

當詩童的手指往上落在他古銅色赤裸的脖子上時,手指彷佛被電流電到似的一陣酥麻,使她驚嚇到又突然抽了回來。

“怎?脖子上有刺嗎?”他低低地笑着,只不過暗啞的嗓音也間接顯示出他的內心所受到的震撼。

“沒有啊……”她囁嚅地回答。

不想讓他察覺到她的不安,詩童又立刻將手放回去,可是當手指頭一碰觸到他的肌膚時,那種酥麻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詩童一邊揉捏着他的頸背,一邊困惑地想。

那股酥麻的感覺從她的指尖沿着她的手臂一直流竄到她的胸脯,最後停留在小腹凝結成一股溫暖的風暴。

詩童頓時全身無力,雙腿微微發抖,彷佛只需輕輕一推她就會飄走似的,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越輕……

聶子揚不斷強壓住從喉嚨升上來的嘆息。

這哪叫按摩,分明就是在折磨他嘛!

詩童的手像是情人的手,輕輕地愛撫着他的頸背,喚醒他全身幾億個毛細孔,讓他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膚霎時變得敏感起來,而老天爺,她只有碰到他的脖子而已啊!

兩腿之間逐漸凝結的力量,迫使他不斷的改變坐姿似免讓自己難堪,可是終究還是管不住慾望的呻吟由喉嚨里發出……

“嗯——”

不期然的呻吟聲,在寂靜里突然響起,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怎麼樣……”破碎的聲音讓她尷尬地清清喉嚨才又接下去說:“弄疼你了嗎?”

是啊!她是弄疼了他,只不過痛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小老弟。

“沒有,只是突然覺得頭有些痛,還是——”他原本想要找個藉口結束這場變了質的“純按摩”,可是善良的詩童一聽說他頭痛又立刻自告奮勇,將話接了過去。

“頭痛?那我幫你按一下頭頂上的穴道好了!以前啊,只要我爸爸一頭痛,我按一按就好得差不多了喲。”說話的時候,一雙細長溫柔的手指頭又開始在他的頭皮上按呀按了起來。

聶子揚閉着雙眼,隨着她指尖的移動,硬生生的吞下一連串的低吟。

頭本來是不痛的,可是隨着慾望的高漲,兩腿間的空間越來越小,頭腦也跟着缺氧、痛了起來。

不行!再這樣繼續下去,他聶子揚鐵定會剋制不住理智,像只小貓在她面前喵喵叫了起來。

“夠了。”他極力壓抑着撲她的衝動。

“可是才剛開始按沒幾下而已耶!”她單純地回答。

“我說夠了!”他嘶啞地低吼。

他反常的聲音讓詩童嚇了一跳,往後倒退一步。

看來他的確是病得不輕;否則聲音聽起來怎麼會如此痛苦?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詩童好心建議。

子揚臉上出現一抹苦笑;醫生?他需要的是女人,而不是什麼狗屁醫生,除非醫師的處方是“女人一名”!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喔。”她喃喃低語,走到門前時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他一下。“你確定你不用看——”

“不用了!”他粗率地打斷她的話,一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她時,子揚又在臉上硬擠出一絲和善的微笑。“真的不用了,謝謝。”

詩童扁扁嘴。“好吧!”希望他不會病得太重,以至於影響到寫稿的進度。

白詩童一走,聶子揚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她若堅持繼續幫他“紓解壓力”,他會不會在她面前噴鼻血?

***

“我要追她。”秦沛文在陽台逮到正在抽煙的聶子揚,開口就說。

聶子揚皺着眉,眼神在薄霧中顯得在些距離。

“誰?”他明知故問。

“除了你們家的小姑娘還會有誰?”秦沛文笑着反問。

聶子揚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得凄迷。“你不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認真的,否則幹麼找你商量?”

他深深的吸了口煙,又重重的吐了出來。“她不是那種可以隨便玩玩的女人。”

“廢話,反正我也到了該討老婆的年紀了,而詩童就是那種可以娶來疼的小女人。”他的口氣好不溫柔,彷佛早已規劃好婚姻藍圖。

“你想娶她?”他的心像是被重重地踹了一下,無法呼吸。

“正是這個意思。”秦沛文心滿意足地點頭。

“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就去做啊,我又不是她的監護人,告訴我有什麼用?”他凝望着遠方閃爍的霓紅,苦澀的心情只有自己嘗。

秦沛文搔搔頭。“唉!告訴你還不是希望你可以多幫幫我,幫我在她的面前多美言幾句,或是多製造一些讓我們相處的機會啊。”他不好意思地斜睨了聶子揚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解風情。

他笑了出來,聲音空洞。“呵、呵,沒想到你這個大情聖也有需要我出馬的一天啊!”

“你少糗我了!我很少有事求於你,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秦沛文心急地問。

聶子揚不想幫,不想眼睜睜的看着白詩童走進任何一個男人的懷裏,可是他卻又找不出拒絕的藉口,畢竟他們是不同軌道上的人不是嗎?

他又吐了一口白煙。“你都開口說了,我哪有不遵命的道理?”他翹着嘴角說。

秦沛文一聽,感動地往前給他一個大熊式的擁抱。“謝謝!結婚的時候,介紹人就是你了!”

他但笑不語,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心中惆悵、鬱悶的情緒。

像是將身體的一部分割讓出來,從此不再完整。

白詩童之於他到底代表什麼?他不敢細想,更何況他已允諾了秦沛文要幫他的忙,他也沒有資格再追究。

夜色還是一樣的美,只是再也無心觀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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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向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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