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距商緘向我告白至今已一個多月,正如他所說的,他並不催我給他答案,只是每天固定的接我下課、吃飯、談天,然後送我回家。態度自然、溫和,就像是老朋友般的自在,沒有任何令人臉紅心跳的行為,只除了那個……晚安吻!

說來真不好意思,這個晚安吻的產生居然是由我所提議的。起因全是一場誤會,但造成這種事實的人卻是我,再加上他的晚安吻給我的感覺還不討厭,所以……就這樣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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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緘向我告白后的第二天晚上。

“到家了。”站在家門前,我猶豫着要不要請他進去雖然他今晚的行為很君子,可沒有人能保證接下來的時間都會這樣。

“時間不早,我就不進去了,晚安!”彷彿看出我的猶豫,商緘善體人意的打破僵局,一隻手輕輕的將我垂落至眼前的頭髮往後撥,臉緩緩的靠近。

咦!他這是……

我想逃,但又不甘示弱。硬是強迫自己在商緘面前不可露出慌張的模樣,更不可泄露出心中的害怕。

他的撫觸是那麼的柔和,但口中所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商緘一臉戲謔的笑容,讓我的態度更加強硬。“怕?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個晚安吻而已。”死鴨子嘴硬的我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心中到底有多害怕,但這可是我的初吻呀!

對啦!我,姬築慕,二十六歲了連初吻都不曾有過。

“哦!說的也是,只是小小的晚安吻而已,你當然沒什麼好怕的!”

商緘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明顯、愈來愈得意。

看着他的笑容,我疑惑了。明明是我佔上風,但為何我會有種掉入陷阱的感覺?

“既然如此,你當然也不會介意跟我來個西式的吻別吧!”

商緘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單單是“得意”兩個字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種溶合欣喜、獨佔的笑意,是一種勝利者才會有的笑容,而這種笑容看在我眼裏只會激得我更加的倔強、嘴硬。

“親就親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唉!遲早有一天,我會被自己的這張嘴給害死。

商緘的頭愈來愈低,離我愈來愈近,近到我能直接感受到他所呼出的氣息。先前把話說得太滿的我,現在根本不能躲,可是天曉得我是多想逃回我的小公寓,然後把門狠狠的甩在他的鼻前,將他關在門外。

商緘的薄唇落在我的唇上,我的腦中立即一片空白。我的初吻就這樣被一個不知道它價值的人給奪走了,奇怪的是,我並不後悔。

那天晚上的吻,是很輕、很柔、很淺的小小碰觸,沒有傳說中的檸檬味,更沒有觸電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受。

“原來這就是眾人歌頌的吻呀!”

商緘吻得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討厭,所以我也就獃獃的接受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個吻不過是小小的入門課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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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間是下午六點二十五分,而商緘還沒有出現。

我站在校園西側出口處等他,自第一次被他活逮后,這兒就成了我和他理所當然的碰面地點。

正當我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之際,商緘的BMW已無聲無息的停在一旁對我招手。“築慕,這邊!”

我小跑步過去,邊鑽進前座的位子邊埋怨的說:“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話還沒說完,車內飄散的香氣吸引住我全部的注意力,我敢肯定,前一位乘客應該是個女性。轉頭看了商緘一眼,很輕易的在他的淺色襯衫領子處找到證據——深紅色的唇印。

剎那間,心頭黯沉下來,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我就是高興不起來。

“對不起!我遲到了,來,笑一個,不要再板着一張臉了。”

咦!有嗎?我伸手捏了捏臉頰,只是有點僵而已呀!

“對不起啦!我真的是臨時有急事,所以……”

可能是看我不答腔吧,他以為我仍在生氣中,索性將車子停在路旁。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根本沒有生氣,你不要亂猜啦!還有,這邊不隨便停車的,小心待會兒罰單找上你。”開口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可是聲音聽起來就是怪怪的。

“築慕……”

不理會他的話,我催他趕快上路,但一直到我們抵達餐廳時,我仍未能將今天心情不佳的原因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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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領子上的“東西”可不可以想個辦法呀?很難看呢!”它一直很礙眼。

“領子上什麼東西?”商緘一頭霧水。

“就是這個。”我伸手越過桌面,指出唇印所在的位置。

商緘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笑了。“這就是讓你一整晚不高興的原凶呀!”

“不高興?才沒有呢!”我低下頭嘟噥着,可是聲音還是怪怪的。

“不是不高興?那就是嫉妒!”

“嫉妒!?我哪有,頂多只是覺得怪怪的而已。”我趕緊澄清。

“小笨蛋,這就是嫉妒呀!”商緘搖頭嘆息。

“嫉妒?我對你?怎麼可能?”我失笑。

“當然可能,你是我的情人,當我身上有來路不明的唇印時你會嫉妒、生氣,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呀!”

又來了,商氏招牌蜜語,甜死人的必殺技。

別人上不上當我是不知道啦!但我可絕不會就這樣輕易相信他。

“我才不是你的情人呢!”

“是是是!你不是我的情人,但我卻是你的愛人。”商緘可憐兮兮的說著。

“哪有這種無賴說法呀!”我被他逗得露出今晚第一個笑顏,心情為之放鬆。雖然還是輸給他,但甜甜的感覺卻填滿心窩。

“當然有,只要你一天不否認,我就是你的情人,你有充分的權利約束我的行為,只因我已是你的所有物,被貼上“姬築慕專有”的標籤了。”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受你管束?”

“不,只要你不承認,你可以只當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該有任何超出朋友的言行舉止。”

“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沒辦法,誰教我放棄了權利。”商緘苦笑。

“那麼你也可以選擇當我的朋友就好呀!”商緘專註的看我一眼。

“如果可以只滿足於“朋友”,我又何必自找麻煩?”

“可是,我還是覺得……”

“先不談這個,總之,今天的事完全是個意外,下次不會再發生了。”指着領子上的唇印,商緘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我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他的領口,果然,還是覺得刺眼,喉嚨像是梗了一根刺般的不舒服。

不,別再想了,雖然商緘說我有權利約束他,但有些事還是不能做的。我甩甩頭,想把心中的不快甩開,但好像沒什麼用。

商緘伸出一隻手扶住我不住甩動的腦袋,“築慕……”

“咦?”

“別煩惱太多,只要專心的想着我就行了。”

對於他的說法,我沉默以對。事情真能如他所講的這般簡單嗎?從以前開始,我就不曾了解過商緘這個人;而現在,我和他的關係日趨複雜,“我是他的朋友,他是我的情人”,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呀?

他真的愛我嗎?愛上我什麼?我又有什麼值得他愛的?以他的條件,大可找一名美麗溫柔的女性。更何況,我連一點回應也沒有,只是單方面的接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卻不曾也不想付出。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斷的增加,卻不曾解決,我只是逃開了而已。但現在,商緘領口上的唇印把蒙上雙眼度日的我硬生生的喚醒,一切又回到原點。

“築慕。”商緘擔心的注視着我。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先行離開可以嗎?”這件事我得好好的想清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那麼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我搖頭拒絕。

商緘只是笑了笑,招來侍者買單,然後將車子開到餐廳門口等我。

沒有花太多的心思與他爭辯,就算自認不太了解他的我也明白他,一旦他決定的事絕不容改變,這也是我一開始就不曾懷疑過他的告白的原因。

在他送我回家的途中,我們不曾交談,空氣中凝重的氣氛是我的心情寫照。

商緘卻不受影響,還是依照慣例送我上樓,然後和以往一樣的索求晚安吻,態度沒有任何異樣,先避開的人是我,我撇開頭拒絕了他的吻。

“築慕。”商緘嘆息,卻也沒有勉強我,苦笑的道了聲晚安后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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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應該思考我和商緘之間的關係的,但心思卻不曾停留在這上面,反而是他領上唇印的主人是誰這個問題持續困擾着我。

誠如商緘所說的,我今晚的行為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嫉妒。

我苦笑的剖析着自己的內心,卻又不斷的嫉妒着唇印的主人。

短短的一個月,從漠不在乎到懂得嫉妒,這還真是一大進展呀!

說我愛上商緘,我絕不承認。但不可否認的,他已悄悄的在我心頭佔有一席之地。是近來太過親近所造成的後遺症吧!或許,在能理性的對待商緘之前,我應該先避開一陣子。

這是我臨睡前的決定,而我也確實執行了;唯一不在計劃內的是執行的原因已不再是原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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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五點三十分,商緘的車子準時的出現在西側大門外。

依昨晚的決定,我並沒到側門與商緘見面,但怕他會因此在門口空等,所以找了學生代為轉達。這可不算是失約哦!畢竟,我和商緘從來就不曾有過“下午五點半西側校門口見”的約定。

對商緘來說,“抱歉”兩個字應該就能讓他明白我的決定。

只是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我的預期。這項決定並沒有錯,錯的是我不該躲在一旁偷看,若非如此,我也許還能自我欺騙一段時間。

車上除了商緘外還有一名年輕女子,紅艷的唇色是昨天商緘領上的色彩,在接獲我的留言時,商緘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和女子態度親密的開車離開。

“背叛”兩個字瞬間浮上我的心頭。

背叛!?背叛什麼?背叛了誰?

這種狀況下,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為何我卻覺得心痛如絞?

這種狀況下,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為何我卻覺得心痛如絞?

怎麼會這樣!?我竟然比我所知道、所認為的更加在乎商緘?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會陷入這種莫名的困境?”躲在樹叢中的我不斷的自問。

無視自陰暗天空飄下的冷雨,也無視路人對濕透了的我的訝異眼光。心不在焉的我,憑着本能自學校徒步走了二個多鐘頭回到公寓,而等在門口的居然是二個小時前和美女絕塵而去的商緘。

“築慕,你怎麼了,怎麼會淋成這樣?”商緘一臉焦急的將拎在手中的大衣往我身上披。

可是,隨着衣角揚起,甜膩的香氣撲來,與昨夜殘留在車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不要。”我伸手推開商緘的手,戒備的看着他。

向來防備心十足的我居然會讓他進駐內心深處!?

“不要任性了,築慕。”商緘嘆息,再度將衣服遞到我面前。

我看了他手中的大衣一眼,泛起一抹苦到不能再苦的微笑。“我已經到家,馬上就可以將衣服換下,不要弄濕了你的大衣。”

掏出鑰匙,凍僵了的手指卻不聽使喚的不住顫抖着,怎麼也無法將鑰匙準確的插進鑰匙孔內。

看不下去的商緘伸手搶過鑰匙,在碰觸到我的手的瞬間皺起眉頭,“好冰!”然後不顧我的反抗,將我摟進懷中,迅速的打開大門。

靠在商緘懷中,我努力汲取着自他身上傳來的暖意。直到他將我攬入懷抱前,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身子早已凍結如冰。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我去幫你放水,待會兒好好的洗個澡以免受涼。”

商緘將熱茶遞進我凍僵的手中,我只能呆茫的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說不出隻字片語,內心卻不斷瘋狂吶喊。

在這一刻,我再也無法自欺欺人,我愛上了他,愛上了商緘。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感乾枯的我居然有能力愛人?最可悲的竟是愛上不該愛的人!

在“有”這個大前提下會衍生出什麼樣不理性的情緒,最清楚受害最深的人不就是我嗎?為何我還要踏上這條條不歸路?

那是我發誓此生絕不踏入的地獄呀,而今卻一腳踩了進去。

我早該在商緘告發時立刻回絕他的,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人心。我錯了,真的錯了!

不!不論如何,我絕不要過那種生活,過那種讓感情操控一切的生活。

“你回去吧,還有,以後也別再到學校等我了。”對着剛自浴室走出來的商緘冰冷的吐出這句話,靠着緊握住茶杯的力道,我維持了表面的冷靜假象。

“這是什麼意思?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為什麼這麼說?我不是說過就當我倆是普通朋友見面就好,不需要有心理壓力。”商緘皺起眉頭,語氣中隱隱藏着些許怒氣。

“普通朋友?我們再也當不成普通朋友了,普通朋友會嫉妒對方領子上的口紅印?身上、車內的香水味?”

“築慕……”

“沒錯,我的確是嫉妒,也因此讓我驚覺這一切全都錯了。”

“築慕……”

“不,聽我說完,我不要嫉妒這種感情,那會造成多大的破壞行為我有太深刻的體驗,我絕對不要讓它掌控我的生活,我不要——”

“築慕,冷靜點,你到底在怕什麼?”商緘抓住我的肩膀猛力搖晃。

“我……”我在怕什麼?我心中害怕的事情太多了,但我又怎能將心挖出來讓人看呢!

“對不起,我失控了,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請回吧!”

“不,在我還沒得到滿意的答覆之前,你休想將我踢出去。”

商緘頑強的表達他的意願,將我連人帶衣服丟放滿熱水的浴缸內。

“不管怎樣,你先洗個熱水澡讓身體暖和起來,順便也讓情緒平靜下來,有什麼話待會兒出來再談。”

關上門的商緘已不再是我近日內所看見的商緘。俊雅的臉上怒氣與悲哀交織着,這或許也是我所造成的吧!

我緩緩的將身體沉入熱水中,直至整顆頭完全沒入水中后眼淚才肯流出來。

這是多年前養成的悲哀習慣,除非確保沒有人會看見,否則我連獨處時亦無法安心的哭泣。

哭吧!趁現在盡情的哭吧,然後將自己武裝起來,戴上最冷漠的面具去打一場最悲哀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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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你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雙手環胸,商緘直勾勾的盯着我,不容我逃避。

“沒有,只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

從消費浴室內出來的我已恢復平靜,以平時淡漠的語氣粉飾太平。

“騙子!”聽完我的說辭,商緘憤怒的說道。“認識你這麼久,見過你糊塗時的呆模樣、耍小聰明時的奸詐貌,更看過你發怒抓狂時的樣子,不論是生氣、困惑、懷疑、難過、高興、喜悅……每一種的神情都收藏在我心中,唯有方才那失控的模樣是我前所未見的。”

我靜靜的凝視着他。

長久以來,我已習慣以冷漠將自己武裝得很完美,卻不知不覺中在商緘的面前卸下武裝,這或許是我對他放下感情的證據之一吧!

商緘上前緊抓住我單薄的肩膀,神情愈來愈激動。“當你為我嫉妒時,我有多麼的欣喜,你懂嗎?還以為自己的努力終於得到回報,所以我絕不允許你就此退縮。”

被商緘緊抓着的肩膀因他過大的手勁而逐漸麻痹,但比起內心的傷痛,肉體上的痛楚已算不上什麼。藉由身體的痛覺,可以讓我保持在最清醒的狀態之下面對這一切。

對於我的心思,商緘渾然未覺的繼續說道:“你可以接受拒絕,畢竟,感情的事並非努力就可有成果,但我絕不容許你逃避!是什麼原因造成你這般的反常呢?若是因為唇印的關係,我可以解釋,但我想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吧!”

“是你多心了。”甩掉商緘緊抓不放的手,我綻開最公式化的笑容,“我哪有那麼多的心思,只不過是覺得這種感情既不見容於社會,自然是愈早結束愈好!”

內心隨着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字、每一句,宛如萬刺鑽心般的痛苦着,然而,外表上卻無一絲一毫的異樣。這是我多年來練就的功力,只要我有心,商緘是不可能看出我的真正心情。

“築慕。”

“時間不早了,我今天真的很累了,你請回吧!”

這是實話,我的確累了。在發自體內的陰寒和痛楚陣陣交相攻擊下,我真的累得連說話都覺得困難。

“築慕。”商緘嘆了口氣,“算了,你是真的累了。”他伸出手撫上我的面頰,而我卻偏頭閃開。

傷痛在商緘的眸中一閃即逝,但又有誰知道,在這同時我心中的悲哀與痛苦是我施加在商緘身上的數倍!

“這件事今天就暫且不談,但並不表示事情就這樣算了;明天,時間、地點照舊,我們再繼續。”

大概是我形之於外的疲累太明顯了吧!讓商緘自動放棄今天的對談。

到這種地步,他還顧慮着我的感受,疼惜我、愛憐我!

這份心意我是收到了,卻又無法回應,不能回應,更不敢回應。

心,好痛!而這一切全是我自作自受!

該怎麼做才能將傷害減至最低呢?

目送垮着雙肩的商緘步出家門,我不斷在心中自問着這怎麼做都是錯的無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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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食枕邊處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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