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房間裏靜悄悄的,江百川不見了,廚房裏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張大海心裏一驚:怎麼回事?難道那個公子哥兒把廚房燒了后畏罪潛逃了嗎?
他剛想到這裏,便看見江百川急匆匆從外邊進來,手裏捧着一個大大碗公。
張大海鬆了口氣,並且很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慚愧。而進了屋的江百川見他醒了,先是一愣,接着他那可以媲美城墻厚度的臉皮便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這是你做的粥嗎?」張大海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大大碗公,裏面是一碗濃稠的,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魚肉粥,他終於綻開一個欣慰放心的笑容。
「是......我......買......買的......」其實江百川很想承認說是自己做的,不過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啊,何況自己在張大海眼中馬上就會變成罪惡滔天了。
「買的?你不是說你要自己做嗎?」張大海疑惑的看着他,然後視線移到他黑黑紅紅的手上。
江百川都有點不敢看心上人的眼睛了,真是的,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啊,可偏偏就是面對大海,他沒來由的心好虛啊。
躲閃着張大海的眼神:「那個......我......我本來想做,沒......沒做好......所以......所以......」他試圖將自己的手藏到背後,自己已經夠丟人了,這雙狼狽不堪的爪子就別再出來現眼了。
「給我看看......」張大海固執的拽出那兩隻手,原本修長有力的淺麥色雙手現在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上面抹了幾道濃濃的黑色煤灰,還有一些細小傷口裏滲出的鮮血,和煤灰染在一起,一種說不出的猙獰顏色。
「大......大海......」江百川想抽回手,卻被張大海攥的更緊:「你根本就不會做飯是吧?這些傷口是被菜刀傷了還是被柴火上的倒刺兒划的?」他細細撫摸着那些細小傷口,語氣平靜。
「嗯,都有。」已經到這份兒上了,還怕更丟人嗎?大海要笑就笑吧,趁這時候笑個夠吧,等下有他哭的。
「你......有很高的功夫是吧?你以前握劍或者握刀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能傷到你吧?」仍是平靜的語氣,不過張大海握着江百川的手有點哆嗦。
「嗯,算是吧,論起武功,能傷得了我的人倒的確不多。」這個不是吹的,除了那些除了打秋風外就不下山的怪物長老和沈千里等兄弟,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的人還真不多,更別提傷他了。
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這種場景,被張大海提起自己有多厲害,江百川一點也不覺得欣喜,鑽進牛角尖的他把張大海的話自動理解成:「你這麼厲害卻還讓菜刀和柴火欺負了」的意思,那當然是嘲笑。
「你......你為什要麼對俺這麼好?」張大海忽然將頭垂了下去,額頭抵上那雙黑紅相間的手,江百川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濕意:是,是真的嗎?可能嗎?他的大海在哭,在......為自己的這雙手哭泣。
「為什麼要對俺這麼好?」張大海的語氣哽咽着:「在山崖上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自己逃生去的,為什麼不肯放開俺,寧願讓俺拖累死你?為什麼竟然為了俺甘心去廚房那種除了油煙就再不會有別的臟地方?明明是一雙誰都傷不了的手,為什麼卻要讓菜刀和柴火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傷得左一道右一道傷口?江百川,你......嗚嗚嗚......」
在問了一連串為什麼后,張大海乾脆伏在江百川的手上痛哭起來,從來都不知眼淚為何物的大男人,此時真的為江百川感到心疼。
江百川愣在了那裏,許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大海在哭,是真的,為了自己的手哭,或許也是為了之前在懸崖上吃的那些苦頭而哭。
但是這有什麼呢?和擁有了他的那種幸福相比,這點苦頭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
「大海......」他慢慢彎下身子,將那個痛哭的人摟進自家懷裏,在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了解了沈千里那種因李大喜的樂而樂,因李大喜的痛而痛的感覺。
原來千百年來為多少人讚頌的情之一字果然是如此的纏綿悱惻,讓自己冷硬如鐵的心臟也因為大海的淚而融化出那樣的柔情似水。
「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你先把粥吃了,這時候溫溫熱熱的吃正好,否則涼了就會發腥了,等明天我去給你買紅棗粥吃,今天的賣完了。」
提起這個江百川就覺得不滿,那個粥店裏粥的種類實在太少了,只有三五種最基本的,而且連燕窩都沒有,真過分啊。等這幾天準備準備,他把張大海帶到山寨后,一定得好好的給他補補身子。
張大海聽了他的話,連忙聽話的捧起碗,一口氣喝了個乾乾淨淨。他知道這粥不便宜,要三個銅板一碗呢,平時每次走到粥店,自己都要用力的吸幾下鼻子聞聞,可從來沒捨得買過。
「真好喝啊。」張大海放下碗,目光又看向江百川的手:「江百川,你是不是做不出粥就跑到外面去買粥了?你回來了這麼久,粥還是熱的,可見你跑得一定很急吧,那個粥店離俺家可不近呢。」他又開始感動了。
如果這種時候告訴大海廚房已經被自己燒了一大半,他應該能夠接受得了吧?不會下一刻就把自己掃地出門吧?
江百川猶猶豫豫的想着,心裏直恨自己為什麼要逞強,眼看兩人的感情都漸入佳境了,結果這一開口說燒了廚房,大海還不得和自己拚命啊。
「大海,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江百川鼓起勇氣,反正即使現在不說,將來也要被揭穿的。
「什麼事情?」張大海美食入腹心滿意足,握着江百川的手興高采烈。
「這個粥很香的。」不行啊,大海在握着我的手,這麼甜蜜的時刻,怎麼可以說出那麼煞風景的事情呢?江百川嘴唇顫了顫,要出口的話臨時咽了回去,由另一句話替代。
「哦,我知道啊,真的很香,江百川謝謝你。」張大海有點蒙,就這件事,江百川的臉色也太鄭重了吧。
「大海,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看着張大海放開了他的手,轉身回頭找尋什麼東西,江百川二度鼓起勇氣開口。
「嗯,你說啊。」張大海從炕頭上摸出針線:「江百川,你看你好好的一件袍子都掛破了,快脫下來俺給你縫縫。」他揚了楊手中的針線。
「哦......」江百川有點呆愣的脫下身上衣服遞給張大海,看他倚着被子靈巧的飛針走線:「真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他由衷的讚歎着。
「俺從小就沒有爹娘,一個孤兒長到這麼大,又沒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當然要事事自己來了。」張大海頭也不抬,而他的形象在此時江百川的心中,簡直比仙女還要美好可愛。
「江百川,你剛才說要告訴俺什麼事?」張大海縫好了衣服上的口子,那裏幾乎看不出有過裂痕,他覺得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一些,就半坐起來,招呼江百川到自己身邊,替他披上那件衣服,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哦,我是說......我是說那碗粥也很鮮,因為是魚肉粥。」江百川都想掉眼淚了,這簡直是他此生以來說過的最蹩腳的謊言。
可這麼幸福的時刻啊,大海在他的身前,像一個賢慧的妻子般替他試着衣服,怎麼能讓燒廚房這種煞風景的話破壞這副安寧祥和的畫面呢?而自己的心臟也因此狂跳,實在沒有靈感編出像樣一點的謊話了。
「俺也知道啊。」張大海狐疑的看向江百川: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了吧,俺在聽着呢。」可見江百川的謊言真是太不高明了,連憨厚如張大海都開始懷疑。
「大海,你......你還記得我們在山崖上的諾言吧,你答應會嫁給我的,雖然現在我們沒有死,但是你不會食言吧?」他一說完,張大海的臉就騰的紅了,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大海,你說啊,你一定要說出答案,我才能告訴你這件事。」不管了,先把人套住了再說,江百川這回是鐵了心,大不了就用搶的,反正李大喜不就是被沈千里搶回去的嗎?神個秘誰
「俺......俺......俺......」張大海的臉紅紅的,最後看實在躲不過去了,才用比蚊子哼哼還小的聲音道:「俺不答應有用嗎?你......你都把俺的媒婆趕跑了,以後還有誰敢上門給俺說媒啊。」
雖然心裏願意,但嘴上可不能這麼說,多丟人啊。連張大海自己都奇異於心意的改變,或許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是個從來沒被人疼過的人,因此江百川對他的愛護才會輕易就攻破他的心房。
其實早在懸崖上的時候,自己說到了陰間會嫁給他,那時候......自己應該也不是為了那些錢吧,似乎......似乎嫁給眼前這個傢伙真的挺不錯的。
張大海被自己的心裏話嚇住,連忙抬頭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好了,江百川,你可以告訴俺到底是什麼事情了吧?」
「廚房燒了,你家的廚房,被我燒了一大半。」江百川用孤注一擲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然而他的唇邊卻泛起了一絲詭異狡猾的笑容:嘿嘿,不管怎麼樣,人是騙到手了。
「燒......燒了?什麼東西燒了?」張大海目瞪口呆的問,其實他不是沒聽清楚,他只是不想相信這個事實,所以衷心希望剛才的話只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
「你沒聽錯,大海,我沒有做成粥,反而燒了你家的廚房。」江百川深吸一口氣,殘忍的打破張大海最後一絲希望,看着對方絕望的臉色,從不知罪惡感為何物的他竟然平生第一次低下頭去。
「你......會幫我把它修好嗎?」張大海的口氣聽起來想哭,看着江百川那雙傷痕纍纍的手,他用僅余的一絲理智壓下掐死對方的衝動,不過問話的語氣還是那麼的絕望。
「會的,我絕對會幫你把它修好的。」江百川迅速的抬起頭來保證,他沒有料到這種驚天消息竟然還沒讓張大海發飆,這是說明,他對自己的感情已經迅速升溫了嗎?他被這個可能弄得興奮起來。
「不是你......」張大海大聲的吼出來:「我是說找泥瓦匠,木匠,找他們來修,如果讓你修,難道想把剩下的一小半廚房也給弄塌嗎?」這不是不可能的,就依照眼前這人對各種活計的白痴程度。
「我......我立刻就找人來修,大海......大海你別生氣。」江百川嚇得一個高兒蹦到門口:「你......你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找泥瓦匠木匠來修,我絕對不插手,我會還你一個乾淨整齊的廚房。」
他惶恐的下着保證,話音剛落,整個人就逃也似的飛奔出去。
張大海無力的倒在床上,雙目瞪着天花板看,半天後,他開始呵呵的傻笑起來,最後笑聲越來越大: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江百川,其實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他捧腹彎腰,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在張大海的監督下,江百川乖乖的不敢踏進施工現場一步,而燒掉的一半廚房在本村泥瓦匠和木匠的手下,正在逐步的恢復原貌中,當然,說恢復原貌也不太恰當,因為新蓋起來的廚房可比原來的要漂亮多了。
張大海坐在樹蔭下,心滿意足的看着嶄新的廚房屋頂,心眼裏轉着不良的主意:如果他讓江百川不小心把自己家整個房子都燒了,然後再讓他負責出錢重蓋的話,老天爺會不會降雷劈死貪心的自己啊。
總算對雷公公有所懼怕,讓張大海只是想想而已。抬頭看了看天色:嗯,已經晌午了,江百川已經走了一夜,怎麼還沒回來?他不是說上午就可以回來的嗎?不知為什麼,想到那個傢伙,心裏竟然覺得甜絲絲的。
他努力的晃了晃頭,自己在心裏拚命的道:張大海,你不可以這樣,你是一個男人啊,你怎麼可以因為對方施的小恩小惠就輕易投降了呢?這不行,想想那些可憐的地瓜吧。
在之前的時候,每次一想到被碎屍的地瓜,他心裏總會對江百川產生一絲怨恨,可是如今,他大概真的沒救了,因為那些地瓜竟然也勾不起他對江百川的恨意。
泥瓦匠們紛紛走了過來:「大海,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吧?等着江公子給你送飯呢?行了,我們回去歇晌了,這廚房再有一下午大概就能完工,傍晚再結算工錢吧。」
「嗯,好的,你們回去吧,歇個晌覺再來。」張大海憨笑着和大家揮手,直到工人們都走得不見影子了,門外江百川還是沒有出現,他實在覺得無聊極了,從身邊籃子裏抓起一個蘋果大口啃着。
爲了給張大海好好補身子,江百川今天特意回了一趟龍虎山,將山上的燕窩熊掌魚翅等上好補品山珍掃蕩了一番后,便高高興興的下山往張大海的村子而來。
一路上,想到愛人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這些天他對自己是空前的和顏悅色溫柔乖巧,江百川的心裏就宛如喝了蜂蜜一樣,甜的都無法形容了。
他準備把這些補品給愛人吃完后,就攜他一起去碧青山和自己的三位死黨會合,到時候便在天地和好友的證明下與大海共結連理,從此後生生世世雙宿雙飛。一想到這裏,他簡直就要幸福的笑出聲音。
「哎呀,我說老姐姐,你聽沒聽說,連由村的那個張大海好像找了一個男人當靠山,這些天十里八鄉的人都傳瘋了呢,都說那個姓江的公子多麼多麼有權有勢,多麼多麼的有錢,樣貌身材又是如何如何的出色......」
前面小林子裏拐出的兩個女人引起江百川的注意,他故意放輕放慢了腳步,想聽聽這兩個三姑六婆到底在說什麼。
另一個女人便是之前給張大海說媒的媒婆,聞聽此言,不由得把嘴一撇,哼了一聲道:「什麼了,你是不知道,那個江公子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前些天從洛陽城裏回來的方況說過了,那個江公子就是龍虎山上的土匪頭兒,大海要是不答應他,他紅了眼能把咱們整個村子給滅了,大海也是沒辦法,要不然一個男人不圖娶老婆生孩子,卻去嫁給另一個男人,干那些女人才幹的事情,誰願意啊?」
先前的女人大驚道:「什麼?你是說龍虎山上的那群土匪?哎喲阿彌陀佛,那可是一群無法無天的魔王啊,哎喲老天,大海委屈些就委屈些吧,有什麼法子,難道咱們全鄉人都給他陪葬嗎?」
她不住雙手合十的拜佛,絲毫沒有發現身後臉色已經發白的江百川。
「那你之前給他說過的那門親事就這麼算了?」那女人拜完佛,又忍不住好奇心,而這也是江百川最關心的問題。
「那不算了還能怎麼辦?」
媒婆攤手:「誰敢去惹那群土匪啊,俺倒是挺可憐大海的,唉,好好的一門親事,老丈人上門時他雖不在,可人家姑娘家也沒怪他,本來都同意這門親事了,如今卻被那個江公子橫插一杠子,就可惜了大海,一直盼着有個老婆,如今老婆沒娶到,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先前的女人笑道:「老姐姐保了半輩子媒,就從來沒有牽不成的紅線,到底這回也翻了船了......」
不等說完那媒婆就尖叫道:「這是什麼話?怎能說俺翻了船,這是形勢比人強,沒有辦法的事情,前天俺從他家門前路過,大海還趁着那個江公子不在,和俺哭訴說他是滿心的想娶老何家的姑娘,就是如今自己做不得主,哼哼,你說要是沒有那個江公子,大海還不早和何家閨女是一對了,俺這謝媒錢也收定了的。」
那媒婆為了強調不是自己保媒失敗,竟然信口胡謅起來,這也難怪她,做媒婆的嘴裏本來就沒有幾句真話,若論起顛倒黑白撒謊騙人的本事,天下間還沒有幾個人能強過她們。
不過江百川哪知道這些都是媒婆的信口瞎扯,他怔怔的站在那裏,連手裏的燕窩魚翅等掉到地上了都不知道。深秋的風捲起幾枚落葉,扑打在他的身上,他卻恍若未覺。
是因為太幸福了嗎?是因為自己這些日子已經幸福的得意忘形了嗎?所以老天爺才會在他最快樂的一刻降下這樣一個晴天霹靂。
樂極生悲,原來就是這樣的滋味,整個心都被掏空了似的,難受的連呼吸都好像那麼費力。
「不,不會的,大海不會只是因為知道了我的身份才屈從我的,他......他應該也是真心的愛着我......沒錯,他是愛我的,和害怕感激擔憂無關,都沒有關係,他......他就是喜歡我的,如同我愛他那樣深,他也是很深很深的愛着我......」
江百川喃喃着,顫抖的手緩緩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他一邊將東西裝進包袱一邊拚命的自語。
可是到最後他卻絕望的發現,這些自語不過是他為了說服自己的藉口而已,其實全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大海心裏真正的想法和渴望的東西,他從來都沒有了解過。
江百川一步一步的往回挪着,漸漸的,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曬在他身上,讓他的汗水打濕了半片衣襟,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熱,也不是不覺得熱,他現在,幾乎連最基本的感覺都失去了。
他想飛奔回村子,抱着張大海好好問問他,問問他到底是因為什麼才答應嫁給自己,問問他的心裏是否真的不願意做自己的愛人。
如果是這樣,自己會放手的,他不會逼迫大海,即使是一向都霸道慣了,他也不會去逼迫自己一心愛着的人,而且,他江百川也絕對不會去強求一份根本就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感情。
可是當真的走近那間熟悉的茅屋,他卻又退縮了,他告訴自己媒婆的話肯定是假的,大海一定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沒有忘記就在幾天前,大海還心心念念的忙着娶妻的事情,甚至爲了老丈人的到來,而任由自己帶他連夜趕路。
所謂近鄉情怯,江百川此時便是這種心情,只是再遙遠的路也有盡頭,無論他用多麼慢的速度,最後他仍是站在了張大海家的街門前。
張大海已經開始啃第二個蘋果了,剛摘下來的蘋果又脆又甜,讓他愛不釋手。在他「吭哧」一口又咬下一大塊果肉后,他看見站在街門前臉色白的嚇人的江百川。
「大海,我問你,你是不是根本不願意嫁給我,你只是懾於我的權勢狠辣,生怕我對你村子裏的人不利,所以才不得不答應我,其實你心中,始終還是想娶那個何家的姑娘的,是不是?」
江百川連珠炮般的將所有疑問問出口,他期待着大海能夠橫眉立目的跳過來,指着自己的鼻子罵自己是腦子壞了,期待他問自己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不過很快的,他就失望了。
張大海在聽到這幾句話后,竟然拚命的咳嗽起來,一張臉也漸漸的變成紅透如煮熟的蝦子,片刻后,他似乎也覺得拿咳嗽來掩飾不太好,嘴裏「嗯嗯啊啊」了兩聲,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一張臉憋的更紅了。
江百川如同三九寒天掉進了一個深深的冰窟窿里,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是慘白的,身子晃了幾晃,他勉強的穩住身形,卻見張大海似乎想奔上前來。
「大海,我知道了。」他慘笑一聲,覺得一顆心痛得像是要炸開來,而最艱難的是他還要逼自己親口說出放棄的話。
「你放心......我......我不會逼你,我......也捨不得逼你......你怎麼會......怎麼會以為我會拿你的鄉親們來要脅你呢?你......你根本不明白我愛你到了什麼地步......我......我愛慘了你你知道嗎?」
他不住向後退着,臉上雖然在笑,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這些補品......是我拿給你補身子的......也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樣東西。」
他放下補品,一步步向後退着:「從此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你......安心的去過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吧,娶妻生子......我祝你......夫妻白頭到老,舉案齊眉......」
他再也說不下去,生怕再遲一刻,他就會上前點了大海的穴道,強行將他帶走。
最後再看一眼明顯是愣住了的愛人,江百川心中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滋味:也許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自己雖然不能擁有這個男人,可在對方的有生之年,他的心裏大概也永遠抹不去自己的名字了。
「我會永遠的......念着你,後會無期了。」說完這句話,江百川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他使出了全部的內力,用了有生以來最快的輕功,以至於他的身影轉瞬間就消失在張大海的視線之內。
張大海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他還在不停的咳着,咳的彎了腰,咳的眼淚都流出來。最後他終於發出一聲絕望和憤怒的大吼:「江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