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重新踏上這條熟悉的羊腸小徑,江百川心中的激動真是無以言表。

看着兩旁熟悉的景物在身邊飛掠而過,他心中只有堅定的不能再堅定的一個念頭。

大海,你要等着我,絕不能在我趕去后,你和你的新娘子一起招待我,絕不能讓這麼恐怖而無奈的事情發生,大海。

前面便是張大海的村子了。剛進了村東頭,便發現小路上儘是三三兩兩喜氣洋洋的村民們,一個個小孩子都穿着新衣服,笑鬧着追逐嬉戲着,一邊大喊大叫着「娶媳婦了,娶媳婦了,大海叔叔娶媳婦了。」

江百川腳下一個踉蹌,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群孩子,然後他驀然抓住一個從身邊路過的村民,嘶啞着聲音問道:「是......是誰要娶媳婦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大海啊。」那村民正和旁人說話,聞言不耐煩的甩脫了他,抬頭一看,不由得一愣,旋即又換上了一副笑容。

「喲,這不是江公子嗎?你今兒回來的可巧,新娘子說話功夫就到了,你們家大海院子裏也擺了好幾桌宴席呢,正好趕上喝喜酒。」

「喝喜酒?」江百片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我現在就想喝醋。」說完也不等那村民反應過來,他便沒了影子,正是武林中的絕頂輕功「大江東去。」

眼見着快到張大海家了,老遠的,江百川便看見兩個令他恨的牙痒痒的女人,正是那日在林間小路上說話的兩個媒婆。

「媽的,就是這個禍根,當日我就該親自下手除了才是。」江百川恨恨的咒罵,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兩個媒婆現在已經變成篩子了。

「嗯?不對啊,怎麽人群都擠在這裏,不是那個院子才是大海家嗎?」

江百川在緊挨着張大海家的房子前停了腳步,探頭向一旁張大海家的院子裏望望,只見院中擺滿了桌子凳子等物,飯菜還沒有擺上去。大黃無精打采垂着腦袋趴在那棵謫鳳樹下。

再望望面前的院子,裏面只是站滿了人,並沒有擺酒的桌椅。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在別人家的院子裏成親,難道是我弄錯了?」

心裏重新升起一絲希望,他拉了拉旁邊一個老太太的衣襟兒:「大娘,是誰要娶親?新娘子又是誰家的女兒?」這可說是江百川從出生到現在最彬彬有禮的問話了。

旁邊的老太太抬頭看了他一眼,大概因為平時不出門的關係,老太太並不認識江百川這號曾在村子裏大名鼎鼎的人物。

呵呵一笑,露出沒剩下幾顆的牙齒,老太太笑容可掬道:「還能有誰,就是大海這孩子啊,嘖嘖,打了這麼多年光棍,可總算是娶上媳婦了,那新媳婦聽說是西嶺村老何家的閨女,人長得壯實,也能幹活,大海攤上她,算是有福了。」

希望迅速消逝,江百川心中重新升騰起殺氣:好啊,原來還是大海要娶媳婦,大概他生怕自己找過來破壞他的成親大事,所以才會特意選在鄰居家的院子裏拜天地。

江百川想到這裏,就覺得嘴裏像是吃了一顆青橄欖,既苦又澀,同時手裏彷彿自動長出一把刀來,想把那個什麼老何家的閨女砍回娘家,還有那個媒婆,也不能忘了砍死那個禍根。

忽然身後一陣吵嚷聲,然後是媒婆特有的尖銳聲音:「大家讓讓讓讓,新娘子到了,快讓讓......」隨着她的喊聲,一個矇著蓋頭的女子牽着一條紅線緩緩而來。

江百川一看見這個女子的身材,便險些暈過去。

他心裏恨鐵不成鋼,暗道大海啊大海,好歹你也算是見過了美麗的女子,就算你想找個能幹活的,可也不能找這樣的啊,就那副身板,說她是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我都信,這要是壓在你身上,都足夠把你壓成肉泥的啊。

人群里開始有人笑鬧着叫新娘把蓋頭掀開給大伙兒看看,還有人問怎麼不見新郎的面,江百川立刻豎起耳朵,因為他也很想知道張大海到底到哪裏去了,怎麼沒牽着新娘子一起過來。

不過這不是正好嗎?江百川唇邊逸出一抹森寒的笑意,趁大海不在將這個女人給攆回娘家,待到大海回來后,自己不由分說搶了他就走,等到了山上,還不就由着自己信口開河嗎?

編個理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太簡單了,到時候大海也不會那麼恨他。江百川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到最後簡直有點洋洋得意了。

足尖輕輕一點,他整個人如大鵬鳥般騰空而起,落在那個扛不住大家請求剛剛把蓋頭掀開的女人面前,刷的抽出腰畔佩劍橫在女人的脖子上,森冷道:「我奉勸你,立刻離開大海,否則我讓你在頃刻間就去閻王爺那裏報到。」

「你是誰?」那並不美麗的村姑般的女人大吃了一驚,然後她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澄澈如秋水的長劍,眉頭一皺,脖子一梗,意志堅定的道:「俺喜歡大海,大海也喜歡俺,你以為拿性命要脅俺就會回娘家嗎?你休想,俺雖然不識字,沒念過書,但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俺還是懂的,俺今天就在這兒,生是大海的人,死是大海的鬼,你愛咋咋的。」

江百川一下子愣住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倒如此有骨氣,此時底下的人早已經鼓噪起來,江百川氣急,大吼道:「都給我住口。」

然後他轉向那個女人,陰惻惻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很對不起,我今天來,就是要帶走大海的,你大概還不知道,他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他搶走。」

「誰......誰敢害我媳婦兒。」一個粗獷的聲音忽然響起,緊接着一個體壯如牛的漢子急急扒拉開人群,三兩步沖了過來。

他額上的青筋蹦的老高,看見江百川就大聲嚷道:「就是你個王八蛋想害我媳婦兒?還說我是你的人,呸,誰是你的人......」

他不等說完便是一愣,看着江百川猶如見了鬼的臉色,半晌方喃喃問道:「你是......那個江公子吧?俺想你一定弄錯了,俺就和你見過幾次面,連話都沒說過,咋能成你的人呢?」他弱了語氣,江百川的本領他們全村人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啊。

用什麼可以形容現在江百川的臉色呢?嗯,大概如果一人連續不停的吞了幾十顆活蒼蠅的話,就是這種臉色吧。

他站在那裏,青白着臉色看着眼前這個壯碩如牛的男子,想說話,可一張嘴,就覺得唇角抽搐個不停,想到自己剛才還和那個女人說什麼大海是自己的人,他就恨不得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大海,這個人說你是他的人,還要殺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何家的閨女已經開始嚷了,也幸虧她這一嚷,才讓江百川的嘴角停止了抽搐,雖然反胃的感覺更加強烈。

抽回佩劍,江百川仍是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粗壯的漢子:「你......你叫大海?」他不確定的問。

「沒錯啊,俺叫祖大海,咋的了。」那漢子高聲回答,而答案險些沒讓江百川吐血昏倒。

他再顫抖着問了一句:「你......今天是你娶這個女人嗎?」

「那當然了。」祖大海見江百川將劍抽了回去,於是一把將新娘拉到自己懷中護着,一邊大聲道:「你沒看見俺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嗎?江公子,你要是來喝喜酒,俺們好好招待你,但你要是來搶新娘的,對不起,俺就算死也不可能把阿花給你的。」

江百川心說你饒了我吧,我搶她還不如去搶頭母豬回家供着。他想擠出個笑容,卻擠不出來,只好在那尷尬的站着,想編一個能合點情理的借口。

「江......江百川......」街門處又傳來一個聲音,驚訝,激動,憤怒以及說不盡的憔悴全部都蘊含其中,那是令江百川魂牽夢繞的熟悉聲音。

「大海。」江百川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往腦袋上衝去,一個高兒蹦了下去,幾步奔上前,抱着張大海就在原地轉了十幾個圈子,也顧不上什麼人多眼雜人言可畏,對他來說,張大海沒有成婚這件事實在太令他興奮激動了。

何況一個多月的相思成災,全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理智在此刻被丟到腦後也是理所當然的。

「放開......放開俺......」張大海也激動,但總算他還是先恢復了神智,連忙讓江百川把他放下,看都不敢看周圍鬨笑着的人,他目光瞅着地面,低聲問道:「你......你怎麼回來了?還有你跑到人家祖叔的院子裏來幹什麼?」

這句問話的聲音雖然低,卻偏偏那些密切關注事情發展的傢伙們從江百川將張大海放到地上的一刻起,便全都住了笑聲,順便把兩隻耳朵都支棱起來。

此時一聽見張大海的問話,當中有幾個愛鬧的小夥子便高聲道:「大海,江公子他是回來搶親的,哈哈哈,他說大海,哦,說祖大海是他的人,哈哈哈......」

「搶親?」張大海愕然看向江百川,旋即他明白了那幾個人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你以為是我要娶親嗎?所以,你以為祖哥是我,是不是這樣?」

江百川恨不得把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們一人戳一個窟窿,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否認了。

苦笑着點點頭:「沒錯,大海,都怪大家只告訴我是大海娶親,也沒說清楚到底是哪個大海,而我以為是你,我哪裏想得到你們這兩個鄰居都叫大海呢,奇怪,難道這名字真的很好聽嗎?」

「你......真是服了你了。」張大海瞪着他,又覺好氣又覺好笑,牽着他的手來到那對新人面前,誠懇的道:「對不起啊祖哥,都是一場誤會。」

一旁的江百川也趁機拿出兩錠金元寶,陪着笑遞給那個祖大海,呵呵笑道:「誤會誤會,這兩錠元寶權當賀禮,給新娘子壓驚吧。」

鄉下人哪裏見過金元寶,不由得把眼睛都瞪的銅鈴般大,好半晌,那個祖大海才回過神來,連忙推拒道:「不行不行,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俺不能要......」

不等說完,張大海已經奪過兩錠元寶,不由分說塞進他手中道:「祖哥,你就收了吧,否則江百川也過意不去,反正這點小錢也不被他放在心裏的。」

如此說,祖大海方將金子揣進懷中,對江百川的態度也頓時熱情起來。

江百川肚子裏有千言萬語要對張大海說,於是急忙拉着他就告辭。

臨走前,他看着站在一起的新郎新娘,半晌方由衷的說道:「很配,你們倆真的很配,祝願你們能夠白頭到老兒孫滿堂。」說完了,在眾人善意的笑聲中,他拉着張大海就離開了院子。

待回到張大海家,已經開始擺酒了,賓客們也紛紛來到各張桌椅坐下。

原來鄉下辦喜事,若自己家不夠招待親朋好友的,一般都在鄰居家的院子裏和屋中再搭些桌椅等物,如此如祖大海家辦這場婚事,共借了三個鄰居家的院子房屋,好在那天天氣雖不甚溫暖,卻沒有風,否則就得將一條街的房屋都佔了擺桌子。

好容易酒足飯飽,人群三三兩兩的散去,又有祖家人都過來將這些桌椅收拾了,那天色便漸漸黑下來。

小屋中終於安靜下來,一燈如豆,微弱的光亮照遍屋中的每個角落,大黃在院子裏大概是聽到了什麼腳步聲,叫得無比賣力。

「大海,你可知道我這次回來是幹什麼的嗎?」江百川問,見張大海翻了個白眼,懶懶道:「我知道,你是回來搶親的。」他立刻就急了。

「什麼搶親,我就是回來搶你的,我哪知道新郎不是你,都怪沈千里的兩個探子,說什麼做媒的把你家門檻都踏破了,所以我急着趕回來,一進村子又被那些傢伙誤導,才會生出這種笑話......」

後面的話在張大海灼熱的注視下漸漸消音。

「是嗎?原來如此。」

張大海的語氣淡淡的,似乎一點感情都沒有:「江百川,從你走的那天起,你不就應該料到俺總有成親生子的一天嗎?你既然都走了,就說明你不想再管俺了,既然這樣,你還回來幹什麼?」

江百川嘆了口氣:「我本來的確是以為自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說放手就放手的,我也告訴自己應該遠遠的離開你,祝福你按照自己的理想娶親生子,從此後一輩子都不見面。可......」

他無力的嘆了口氣:「可是這有什麼用呢,真正等聽到做媒的人快踩爛你家門檻的消息,我還是怒髮衝冠,還是忍不住回來......找你......咳咳,正確的說,是回來......搶你......」神不秘誰

說到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張大海惡狠狠的盯着他,忽然道:「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說那些話,我是指你離開時說的那些話,是有人對你說什麼了嗎?」他看起來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這讓江百川頗感意外。

「沒錯,我在路上聽到那兩個媒婆說......」江百川將媒婆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剛說完,張大海就恨恨的道:「你平時也挺聰明的,難道竟不知媒婆的話是不能相信的嗎?就......就為了她們的話,你就讓俺......讓俺傷心了這麼多天,你你你......」他忽然照着江百川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

「哦......」江百川被打的呻吟了一聲,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急急抓着張大海的手:「大海,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沒有想娶親對嗎?可......可當初我回來的時候,說了那些話,你......你明明都沒有反對啊。」

一說到這裏,張大海就更加的憤怒了:「笨蛋,我那是被蘋果卡住了喉嚨。當初看到你站在門外時的臉色,嚇得我一口蘋果沒來得及嚼就吞了下去,正好卡住喉嚨了,難道你沒看見我拚命的咳嗽嗎?」

「結果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你轉身就跑得沒了影子,你知道我差點被那塊蘋果給憋死嗎?你這個混蛋,凡事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去想,一點都不顧着別人些......」

說到後來,他的眼圈兒都紅了,看來這些日子飽受相思之苦的人可不是只有江百川而已。

「什......什麼?蘋果?」江百川癱倒在椅子上,回想起當日,似乎張大海手裏真的拿着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而且他也的確老咳嗽,一張臉更是憋的通紅,可自己全當成了是他被自己說中心思后的羞愧難堪,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被蘋果卡住了。

他無力的看天:老天爺大概真的是在玩他吧,那麼重要的時刻都能派一塊蘋果來搗亂。

「這麼說......這麼說......大海,你......你你是不反對我......我娶你的是嗎?」江百川驚喜的看向愛人,不管了,管它受過多少磨難,只要大海能讓自己娶他,他此生就已經是萬事足矣了。

「別說什麼娶不娶的,俺是大男人,反正......反正俺想和你在一起過日子就是。」張大海目光灼灼的盯着江百川,喜的他一把抱住愛人,心裏暗道:其實土包子也挺好的,他們有什麼說什麼,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拿捏,啊,真是太爽的感覺了。

「那這些日子你也很想我了。」江百川順勢慢慢和愛人倒在那鋪大炕上,一點點的誘愛人深入。

「當然了,我都吃不下多少飯,而且不止我,大黃也很想你呢,它也吃不下多少東西......啊,你......你在幹什麼?」張大海似乎是在抱怨,但後面的話旋即就變成了驚叫。

「我想把咱們的洞房夜提前過了。」江百川在愛人的頸間輕輕啃咬着,嘖嘖,味道真好啊。

「等等,咱們......咱們得先說清楚,是不是......是不是以後我就得和你去山上過了?」衣服已經被剝下了兩件,眼看着無力回天的張大海開始為自己積極爭取福利。

「當然,你是我的壓寨夫人,以後我掙的錢都歸你管。」江百川喃喃着,趁愛人只顧着沉浸在對將來的幻想而傻笑的功夫又除下最後一件裏衣。

「那......我......我要把大黃帶去......我......我和它的感情深......我捨不得它......」好奇怪,身子似乎忽然間就熱起來,不過該說清楚的決不能馬虎。

「好好好,我們帶大黃回去。」靈巧的舌頭在肌膚上遊走,他今晚就要把佔滿了整個人和心的愛人拆吃入腹。

「啊,那......那這院子裏的果樹也都挖出來帶走好不好?我和它們天天說話兒......」

「好好好,都依你......」

「嗯,那還有鍋碗瓢盆......」

==「那個就不用帶了吧,山上有的是......」

「哦,這樣啊,那雞鴨和圈裏的大肥豬我都要帶走,我......」

「拜託,大海,在這麼浪漫重要的時刻,你能不能別去想這些煞風景的東西。」江百川幾乎是呻吟着出聲哀求了。

「哦,那......那你繼續吧。」張大海笨拙的伸出雙臂,摟住愛人精壯的身子,一張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呵呵,這可是你說的哦,我來了......」

「啊......嗯......啊啊啊......嗯,江百川......好......好奇怪,啊啊啊......嗚嗚嗚......好痛......啊......啊嗯......」

窗外,月華如練,樹影隨着微風婆娑起舞,似乎也正在為屋內歷經了小小磨難后終於可以在一起的一對有情人祝福着。

番外--龍虎山上的春天

追月最近很不爽,非常的不爽,簡直是不爽到了極點。

哼哼,不就是一條狗嗎?既不是什麼名犬,長得又不可愛,甚至渾身都透着一股土啦吧唧的氣息,憑什麼就能得到主人全心的寵愛。

自己跟了主人八年,八年了,陪着他風裏來雨里去的,也沒看見他對自己露出那麼和藹的笑容啊。

「汪汪......汪汪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那條土狗每天沒事兒老跑到我跟前晃什麼啊。追月斜睨着從遠處興奮叫着跑過來的大黃,鼻子裏「嘶嘶」的噴着長氣。

不過大黃卻是看都沒看它一眼,直接從它身邊奔了過去,那速度比起自己的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嗯,它應該只是在三五里之內維持這個速度吧,否則這世界上還要它們馬乾什麼,大家都去騎狗得了。

「江百川,江百川,大黃呢,我剛剛還看見它去追一隻耗子了,怎麼一轉眼就沒影兒了。」

前方有聲音響起,追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是主人前些天帶回來的女主人呢,咳咳,雖然他好像不是女的,而且那些二當家三當家的都叫他大海哥,不過......不過似乎身份上就是自己的女主人。

這點追月是完全分得清楚的,要不然它怎麼能成為江百川最心愛的坐騎呢,那靈性它可是一點不少的,哪像那條土狗,不過咳咳,不得不承認,在看人下菜碟這點上,那條土狗似乎一點也不輸給自己。

但是這個大海哥追月可是非常喜歡的。它曾經和沈千里的愛駒踏雪交談過,那傢伙說它主人最喜歡的那個人就是種地種地再種地,收糧收糧再收糧,根本都不關心它。所以它平常也時常給那個人臉子看。

追月起先認為踏雪是太貪心了,有主人一個人的關心難道還不夠嗎?幹什麼要外人關心。不過自從大海哥來了之後,它才發現自己真是錯的離譜。

舉例來說,主人對它的所謂關心,無非是安排照顧它的人多一點,草料好一點,動不動牽它出去遛遛,遇到危險也不肯拋棄它獨自逃生。當然了,主人的出身高貴,能做到這些就已經不錯了。

但是大海哥就不一樣了,他會給自己刷毛,親切的和自己聊天,還會偷偷說一些他和主人的小秘密。

也許他以為自己聽不懂吧,其實自己都能聽懂,就是不會說人話而已,難道大海哥都沒發現自己聽到興奮處都會撩下蹄子嗎?

「嘶嘶......」看見張大海跑了過來,追月興奮的用鼻子噴氣,然後高高撩了一下蹄子,那意思就是:大海哥,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如果不是自己的大叫會招來許多看它的討厭傢伙,它一會大叫的。

張大海看見了它,英俊的臉孔上泛起一抹笑容,來到它身邊摸摸鬃毛:「追月啊,有沒有看見俺家大黃,剛剛它似乎就是從這裏跑出去了。咦,你這毛怎麼又有這麼多灰了?明明昨晚才刷過的嘛。」

「大海,你和一匹馬說什麼話呢,它又聽不懂。」江百川好笑的踱了上來,攬過張大海的肩:「昨天小三兒來和我說,山坳里的桃花開了,等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花好不好?」

「好啊好啊,不但看花,結了桃子的時候我們也要去。」

張大海一下子興奮起來:「江百川,你......你昨天在書房裏念的那首詩,俺記住了前四句耶。」張大海繼續撫摸着追月的鬃毛,但情緒明顯興奮起來。神在秘誰

「什麼?你記住了一首詩的前四句?」江百川又驚又喜,大海下棋下得的確妙絕天下,可他總是不屑讀書,也不喜歡那些風月詩句。

有一次自己和他說了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結果他卻不屑的批評說「金風玉露遇在一起,只能是露水被風吹乾了的結果,那麼悲慘的結局,怎麼會勝卻人間無數呢?」當場把他活活氣倒。

因此如今聽他說竟然記住了四句詩,怎不令江百川欣喜若狂,難道他的大海終於開竅了,想跟着自己多讀一些書識一些字嗎?那樣兩人相處的時間豈不是又多了不少?

江百川陷入美好的幻想中,臉上不自禁就露出燦爛的笑。

張大海臉上的笑比他還要燦爛:「沒錯沒錯啊,俺記得那前四句是什麼『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後面的俺就沒聽清楚,啊,江百川,俺今天才知道原來桃花是可以賣錢的啊,江百川,我們明天就去把那些桃花都摘下來換錢好不好?我怕再過幾天會謝了,謝了換的錢就不多了。」

江百川的面孔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他使勁拍了拍臉,才幾乎是呻吟着問道:「大海,難道我每天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連那幾棵桃花你都不放過。」

「錢總是越多越好啊。」張大海興奮的說。臉頰上紅撲撲的帶着笑,讓江百川怎也無法說出桃花其實無法賣錢的話來。

「那個......大海,你想啊,桃花謝了,就會結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如今你把桃花都摘了,那桃子肯定就結不了了,你算算,是賣桃花賺的多呢還是賣桃子賺的多呢?」

呼,真是非常完美的借口啊,江百川再一次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驕傲。

「哦,真的沒錯,賣桃子肯定比賣桃花賺的多。」張大海拿過位於追月高級住宅角落裏的水桶和毛刷,準備給追月刷毛。

「嗯,你幹什麼大海?」江百川奇怪的看着他:「不是昨晚才刷過毛嗎?怎麼今天又要刷,追月以前三天都不用刷一回的。」

他絕對沒有記錯,因為就是昨天傍晚,自己和心愛的大海吃完晚飯,正要興緻勃勃的上床滾床單時,大海卻猛地跳起來,說什麼答應追月今天給它刷毛結果忘了。當時江百川那個氣啊,真的恨死這個和畜生植物們都一諾千金的愛人了。

「是嗎?可是你看看,它的毛今天都沾上灰了。」張大海指指滿身灰塵的追月,示意江百川自己用眼晴看,並不是自己有潔癖非要給追月刷毛的。

江百川看了看追月,眉頭也皺了起來:「是哪個愣頭青照顧它,難道牽着去泥潭裏洗澡了嗎?明明昨天晚上才刷的毛。」

追月得意的昂了頭:那是,為了弄這一身泥,他今天早上特意跑去土坑裏打了兩個滾兒,能不臟嗎?再次申明,它可是非常非常有靈性的馬兒呢。

江百川懷疑的瞄瞄追月得意的樣子,眼睛忽然眯了起來:是這樣嗎?他一直都低估了愛駒的智商,它難道竟然懂得故意弄髒自己好讓大海幫它刷身嗎?這豈不是要成精了嗎?

「大海,你剛剛在喊什麼?似乎是大黃跑丟了是嗎?」江百川冷靜的轉移話題,哼哼,不行,不能讓追月得逞,那麼想讓大海轉移注意力,唯一的籌碼就是大黃了。

想到這裏,江百川感到深深的無奈,他和沈千里是上輩子作孽太多嗎?沈千里爭不過大喜那些開墾出來的土地,而自己則爭不過大海身邊的動植物們。

「啊,對了,大黃,我剛剛看見它追着一隻耗子跑過去了,所以有些擔心。」張大海果然放下了水桶和刷子。

「這有什麼擔心的?」江百川感到奇怪,愛人的思維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維,難道土包子都是這樣思考問題的嗎?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啊。我看見這山上有不少野貓,萬一以為它搶了人家的飯碗......大黃一向很怕貓的。」張大海很認真的說,登時讓江百川絕倒。

「放心吧,我山上的貓都富足的很,不會因為一隻耗子和大黃計較的。」江百川拉着愛人:「走,我們回書房,我給你看我收藏的字畫,或者我們下上幾盤棋,昨晚你贏我的招數我都弄明白了呢。」

「大黃真的會沒事嗎?」張大海想確認,在看到江百川肯定的點頭后,他咧開嘴笑了:「好,那你先去書房吧,俺給追月刷完毛就過去。」

他......他還沒忘給追月刷看呢。江百川感覺自己的面部神經又要抽筋了,惡狠狠瞪了追月一眼:哼哼,膽敢和主人我爭寵,你給我等着。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海就起來了,江百川本來摟着愛人睡得心滿意足,忽然間懷裏空了,讓他一下子不自在起來,伸出手拉住張大海:「大海,再睡一會兒吧,不然咱們聊會兒也好,你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我想早點去看你說的那片桃花,看看它們的品質,到秋天能結出什麼樣的果子。」張大海一邊往腳上套鞋子一邊笑着說。

江百川目瞪口呆,第一次聽說從花的品質可以預見到果實的品質這回事,難道大海真的是擺弄謫鳳樹擺弄的久了,所以有了這一項特殊功能嗎?

畢竟謫鳳樹算是仙樹,培養點什麼特殊功能來也不是稀奇事。

江百川一骨碌的爬起來,不管如何,能和張大海同游桃花坳,這可是個和愛人親近的好機會。

他彷彿已經見到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一片晚霞般的桃林中,自己和大海漫步其中,走得累了,就相依在一棵桃樹下卿卿我我,互相喂着點心,嗯,或許還可以帶上一壺梨花白,讓大海喝得微熏,那雙頰撲上淡淡的粉紅色,一定是動人之極。

然後藉著酒勁兒,他將大海放倒在桃樹下,他輕柔除去愛人的衣衫,一陣微風吹來,桃花瓣紛紛揚揚撒在大海光裸着的身子上,兩個人......

「江百川,你饞什麼東西饞成這樣?口水都流出來了呢。」張大海好奇的看向江百川,嚇得他趕緊擦了擦下巴:「哦,沒什麼沒什麼,不是要去看桃花嗎?我吩咐廚房準備點吃喝的東西,然後我們立刻出發。」

半個時辰后,江百川攜着張大海出了山寨,身後傳來追月的長嘶和大黃汪汪的叫聲,不過他一概不理,今天大海是他的,這一馬一狗也該識點眼色,真是的。神秘誰

桃花坳里的桃花果然已經開放到極致,淡淡的粉色,遠遠看去雖不熱烈,卻是柔美雅緻無比。

不過張大海不懂這些,和江百川行走於桃林之中,不住指指點點的告訴他哪棵樹秋天的果子會好,哪棵樹秋天恐怕沒有什麼收成。

最後他很認真的對江百川道:「其實那個桃花庵里的桃花仙人真的很笨,連你都知道賣桃子比桃花賺錢的道理,他身為仙人竟然不知,真的很笨呢。」

江百川無語,心想把那詩句改成「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子賣酒錢。」這哪裏還有半點意境可言呢?不過這句詩如果從大海嘴裏說出來,應該就會顯得可愛無比吧。

他又想起了早上腦海中那幅春色無邊的畫面,抬頭看看天色已近晌午,於是急忙拉着張大海來到一棵開花最盛的桃樹之下,鋪上了一塊大帆布,又將吃食等都擺了出來。

嘿嘿,為了這一刻,不枉他背着個大包裹走了半天。

所有的劇情都在按部就班的照着江百川寫好的劇本開演,然後就在張大海半醉半醒,江百川剛要把他放躺在桃樹下的時候,林外傳來「嗷」的一嗓子:「江百川,張大海,你們的救命恩人駕到,還不快出來迎接。」

鬱悶的看着眼前那幾個大吃大喝原本是給自己與大海預備的吃食的傢伙們,江百川真的是欲哭無淚:老天,他上輩子到底是遭了什麼孽啊,竟然交了這幾個損友。

「幸虧了十方,他知道你這龍虎山的桃花坳每到春天,景色綺麗已極。因此我們才趕了過來。」沈千里嚼着杏脯,不忘再拿一塊喂進正和張大海聊的熱火朝天的李大喜嘴裏。

聶十方!江百川倏然轉頭,「怨毒」的盯着始作俑者,咬牙切齒的道:「呸,你們就是來攪局,幾棵桃花而已,你們這幾個山大王的山上哪處沒有?」

他越想越氣,忽然靈機一動,不懷好意的盯着聶十方笑了幾聲,笑得他毛骨悚然。

「嘿嘿,百川,那個......」聶十方自知理虧,剛要開口說幾句軟話,不過已經為時己晚了,就見江百川回過頭去,驀然大喊道:「大喜,聶十方說他瞧不起你們土包子,還嘲笑你除了種地什麼也不會幹,說沈千里那麼喜歡你,真的是莫名其妙。」

李大喜頭也不回,也大喊道:「那有什麼關係,等到將來他娶了一個比俺還土的土包子,俺倒要看看他怎麼在俺面前現眼。」

語音剛落,張大海也哼了一聲,點頭道:「沒錯沒錯,讓他娶一個比咱們倆還土的土包子,而且還要那種倔強的厲害的,別像咱們這麼好欺負。」

聶十方面色大變,經過江百川一事,誰不知道李大喜的烏鴉嘴堪比鐵口直斷的半仙啊。尤其今天還加上了張大海的詛咒,他的面色漸漸轉為青白:不行,他要趕緊回山去,要在菩薩的面前燒香,燒高香,老天保佑,千萬別讓江百川的噩夢也在自己身上發生啊。

聶十方倏然起身,還沒等邁步,就見頭上方的萬里晴空中,兩隻喜鵲歡叫着翩然飛過,一時間,他感到天旋地轉,似乎遠方真有一個土包子在向他招手。

「咕咚」一聲,聶十方栽倒在地。接着桃花林中響起沈千里等的大叫聲:「喂,聶十方,這樣就暈倒,你的定力也太差勁了吧,喂喂......」

風和日麗碧空如洗,龍虎山上的春天,一派明媚的春色。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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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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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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