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驚魂

暗夜驚魂

他的名字叫許承。

他今年三十二歲,無妻無子,是個捕快,在這行里還小有點名氣。一雙承自師父的震岳拳在江湖上也令不少黑道人物聞風喪膽。他的相貌不算出色,但也十分端正。為人誠懇敦厚,盡忠職守。他只是個江湖上不上不下的小角色。他本來有個相當平凡的人生──而他也對此感到滿足。

然而,事實上早從八年前開始,他的人生就已踏上一條不平凡的路子了。

八年前,他在一番打拚之後終於得以上京述職,並在上京的路途上結識了一名準備入京應考的書生。書生名叫於光磊,是個學識淵博又十分溫和,相當有涵養的人。二人一番相談之後竟是十分投契。許承為人有些怕生,但更怕寂寞。既然有了於光磊這麼個伴,自然不會讓他閑着。只要於光磊一有空閑,許承便時常巴着他說些江湖上的事了!於光磊是個好聽眾,不但會應他的話,有時還會聽得入神──尤其是在講到擎雲山莊的時候。

當時許承還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如今一想才覺得一切早就有了跡象。

之後於光磊中了狀元,在其師宰相卓常峰的安排下入刑部為官,不久就成了他的上司。他二人交情日深,在公務的配合上也相當不錯。隨着時間的流逝,八年後,於光磊已成了刑部尚書而許承,則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本來仍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十分平凡的,誰知聖上的一道旨意改變了一切。

原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於光磊竟與江湖上四大勢力之一的擎雲山莊有極深的關係。他這個平凡無奇的小角色許承也在這層關係下,有幸得以結識江湖上最有名的幾個人物──擎雲山莊的三位莊主,以及碧風樓主東方煜。

於是他的人生至此不再平凡……對此,許承有些興奮,卻又有些不安。不過事實已成定局,他所必須做的,只有面對。

夏日的夜晚,一如平時那般令人輕鬆。

茫然睜開雙眼,入眼的是熟悉的床帷。這是他的房間。記得先前還在廳中喝着酒,許承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坐起了身子,好半晌才猜想到自己定是喝到醉倒,給僕人抬了回來……頭仍十分昏沉,隱約想起先前於光磊被扶回房間的模樣。這位摯友不善於飲酒,不曉得他的情況如何?當下起身喝了杯茶醒醒酒後,便直朝於光磊的房間行去了。

隨着腳步的前行,不久便已來到目的地附近。正想上前敲門,不意卻是一陣極曖昧的低喘呻吟入耳。許承聽得心頭便是一跳,一時卻仍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卻見那房門並未關好。心下一陣好奇令他登即湊近門縫一看……

房裏,一片昏暗燭光中,他的至交正半裸的躺在榻上,十指深陷被中,雙眸緊閉,雙唇壓抑着斷斷續續的發出低鳴。而某個熟悉的身影正埋首他的下身,以口……

本就昏沉的頭至此更是一團混亂,當場就呆在了原地。不會吧?難道白熾予這個花花公子想趁光磊酒醉時占他便宜?

許承不是不知他二人感情極好,可刻下的情況明顯是於光磊居了下風。加上那白三莊主老嚷着要當小人,莫非……不成,他好歹也是於光磊的至交,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人──心下正在猶豫是否要出去阻止,卻見那本低垂着的俊美容顏已然抬起,並緩緩的朝他轉去……

即使過了十幾二十年,許承都仍無法忘記那一瞬間的恐怖。

那張俊美的容顏之上帶着一個笑,一個很好看,卻也很駭人的笑……幽深的眸子森森朝他瞧來,令許承當下就是一個冷顫。

他有種感覺:如果再不離開,他一定會被白熾予殺了,甚至是凌遲處死!

光磊!對不起!

什麼道義情理全在恐怖下化為烏有。許承一邊在心底向摯友倒着歉,一邊飛也似的拔足奔了開……

***

隔日清晨,自宿醉中醒來的許承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提起勇氣往飯廳行去。

雖然很懷疑一切是否只是一場夢,但那一瞬間殘留的恐怖實在太深入心底了……按着隱隱作痛的額角,推門入屋。

飯廳里,於光磊正端坐着似在等他。溫雅俊秀的容顏之上神色紅潤,眼眸中隱隱帶着一絲笑意。只見他抬眼朝自己瞧來:「快坐下來吃吧,許兄。熾替咱們泡茶去了。」

「嗯……」

許承獃獃的應了一聲,目光卻仍停留在於光磊面上……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今日的於光磊格外容光煥發,甚或柔媚──

「別一直猛盯着光磊,許兄。」

卻聽身後低沉的嗓音傳來,許承聞聲全身一僵,只見白熾予端了壺茶走近,並在於光磊身邊坐了,替三人倒了茶……「許兄,不吃早膳嗎?」

「吃、吃!」

許承心下一慌,忙匆匆坐了下來。白熾予刻下心情似乎極好,一見許承坐下,立時拿起筷子夾了些青菜便往於光磊碗中放去:「來,多吃點。」

「嗯……你也別餓着。傷剛好,還得多吃些補補身子。」

於光磊溫柔一笑,也夾了些青菜到他碗中。卻見白熾予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將他扯進懷中就是一吻。

「啪」!

許承手中的筷子當場落地。他瞪大了雙眼,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於光磊初始還有些推拒,但終究還是闔上了眼眸……四瓣交疊,挑勾起熾熱的深吻,只怕連青樓女子的吻都沒這麼……足足過了好半晌,白熾於才終於鬆開了唇,將他有些軟了的身子擁入懷中。

俊秀的容顏之上染着紅嫣,目光無措的看了看白熾予,又看了看完全呆在一邊的許承,而終是一嘆。

「你把許兄嚇着了……」

「遲早該讓他知道不是?如他無法接受,這種朋友不要也罷──是吧,許兄?」

那雙深眸再次朝許承瞧來,隱帶的冷意讓許承全身一寒,登即從呆愣中回過神,應道:「自然、自然……恭喜二位了!」

他是勉強可以接受沒錯,可這麼突然的打擊對他而言還是太大了。當下已是心神紊亂,拿起碗埋頭吃了幾口后就回房去了。

瞧着他離去的背影,於光磊又是一嘆:「許兄心思單純,你別這麼欺負人家。先前不是還瞧着你和他挺親近的?」

「不是說過我很會記恨?」

白熾予聞言一笑,喝了口茶,擦了擦嘴后,便即埋頭於光磊頸部了。聽着上頭傳來些許的喘息,心情又是大好,低笑道:「他把你這八年來我想看都看不着的樣子看光了,要我怎麼輕易釋懷?」

「你──罷了……」

知道對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於光磊只能露出了一臉無奈,任由白熾予在他頸邊放肆輕咬了。

看來,許承的苦難日子,也隨着他踏上不平凡的路一同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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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小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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