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腦袋被塞入來不及消化的訊息，洪月苓驚訝的望着他，那剛毅方正的臉孔，專註認真的神情，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來！
他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本來我還在想該怎麼跟你開口，可以深入跟你交往，沒想到正好碰上下午的機會，讓我們兩個可以單獨在一起。這些話我藏在心中好久了，現在……」他搔搔頭。「我想也許是個時機，所以我跟你開口，希望不會對你造成負擔。我喜歡你，可以跟你深入交往嗎？」
他喜歡她？他喜歡她耶！洪月苓的身後幾乎生出了一對翅膀，她感到輕飄飄的。
從來沒有想過的際遇，竟然被她碰上了。
不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兩心相契，原來他也對她有情……霎時她終於明白那些惹得她心慌慌、意亂亂的眼神，原來是來自他的熱切。
見她不語，石必正心沈了沉，他被拒絕了嗎？還是被他的表態嚇到了？石必正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仍保持着好風範：「你不用馬上給我答案。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洪月苓站起了身，跟在他的身後，她沒有忽略他嘆了口氣。
他不再有笑容，他不再說話……她惹他生氣了嗎？洪月苓忐忑的想從他的臉上瞧出端倪，卻瞧不出痕迹。
她到底要繼續矜持，還是也向他表露愛意？該作何決定使她舉步維艱，她每踏出一步，都思索好久。
她也喜歡他呵，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她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其它男孩子。她的心扉不再開，只因裏面已住了人。
她不想和他斷了這份關係啊！如果她拒絕……他再也不理她了呢？這念頭讓她一悸！
不要！她不喜歡那樣子！她想要跟他在一起呀！
不再多加思索，出了店門，她快步跟在他身後，將手伸向他厚實的掌中。
這是她第一次作大膽的決定。
「月苓？」石必正回頭看着她，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訝異。而在看到她滿臉的嫣紅，及欲言又止的羞澀，他心下明了了。
他的手也握得更緊了。
雙方都明白，在這無言的舉動中，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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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竟然也對她有情，那麼她那些無來由的心悸、怦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想到這裏，洪月苓就忍不住得意起來，至少她的傾心，不是一廂情願的。
「在想什麼？」石必正見她發愣，臉上掛着難解的微笑，看得他心神搖晃，酥麻麻的。就像是羽毛搔弄，心頭癢滋滋的。
「沒有啊！」發現心事被窺破，她羞赧起來。
「瞧你想得那麼認真，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說我沒有想什麼嘛！」她嬌嗔的否認，可她的眼神泄露了一切，口裏說著沒有，笑意盈盈的眸子卻不由自主瞟向他。
像是小貓的爪子，輕輕勾住他的心，惹得他心癢之後，又鬆手了。
「沒有呵？真的沒有？」他危險的逼進她，作勢張狂，洪月苓無可奈何，只好道：「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石必正一怔，笑意蕩漾在唇邊。
「不為什麼，喜歡就是喜歡呀！」
「可是……我還是想知道。」她還是很疑惑學校里多得是比她優秀的女孩子，不論是在容貌或是課業上。他為什麼會選擇了她？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一定要為什麼。你就別再繼續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問題了。」他澄澈的眼睛看進她的眼眸里，洪月苓感到全身都在顫慄。
是啊！喜歡就是喜歡，還需要什麼原因嗎？
看着她含羞帶怯的模樣，石必正的胸口一緊，像是有隻手從身子裏出來，想把她放在自己的心口。
「啊！公車來了。」洪月苓有些失落，她第一次這麼不期待早點回家。
車子停在站牌前，乘客陸陸續續的下車、上車，洪月苓慢吞吞的，以爭取多一點跟他在一起的時間。
該來的總是要來，她踏上了車。
石必正也跟着上來。
「咦？你怎麼也上來了？」她記得他家不是往這方向的。
「我說過要送你回家的，就得把你護送到家啊。」
夜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將一顆心吹得都脹了起來，不斷的張揚……像是要溶入無邊的夜裏，飛向星星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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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樣的日子像滲了糖水似的，每一刻都令人舒暢，洪月苓徜徉在其中，讓時間推着她走，她則細品甘美。
待會他就要來了，她又可以看到他了，想到這裏，她又吃吃的笑了起來。
「月苓，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了？」簡碧雯邊吃餛飩麵邊問道。
由於中午時分人實在太多，兩個人下午沒課便延宕到一點，趁大部分人都去上課之後，才進到餐廳吃東西。不過洪月苓並沒有點任何食物，她只是陪着簡碧雯用餐。
「沒……沒有啦！」她趕緊收斂。
「沒事笑得那樣，像花痴似的。」簡碧雯那張嘴向來是不饒人的，洪月苓沒有說話，又聽她說：「對了，待會你要去哪？下午沒課耶！」
「我有事，待會要先走。」
「我晚一點還有選修的課，還是得待在學校，我看我待會到圖書館去窩好了。對了，你不吃飯嗎？你已經夠瘦了，可以不用再減肥了。」
「我沒有要減肥啦！」
「那你為什麼不吃東西？」
「我待會要去別的地方吃。」
「跟誰？」簡碧雯嗅出一絲不對勁。
洪月苓還沒回答，便見到已經跟她約好的石必正走向她們所坐的位置，打着招呼：「嗨！簡碧雯。」隨即將頭轉到另一邊，以不符普通情誼的親昵搭着她的肩。「月苓，可以走了嗎？」
「嗯，可以了。」洪月苓拿起自己的包包準備走人。
簡碧雯忘了吃面，她張大嘴巴，半晌才想起自己有嘴巴，嚷了起來：「你……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洪月苓含蓄的道：「你不是看到了嗎？」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了？我怎麼都不知道？」
「噓！你小聲一點嘛！叫那麼大聲，別人都在看我們了。」洪月苓紅了臉。
看看四周，嗯，確實有七、八個人被她的大嗓門吸引到這個方向來，簡碧雯訕訕地朝他們笑了一笑，壓下音量追問：「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開始的？現在才告訴我，很不夠意思喔！」
「我……我跟阿正在一起已經好些時候了，只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講？剛好今天阿正要來找我，我想說你看了情況就知道了。」洪月苓用包包遮住自己的臉，不好意思的解釋。
「你叫他阿正了？」
「要不然要怎麼叫？」
「厚！你隱瞞了很多事喔！」簡碧雯連面都顧不得吃了，嚷：「不行，你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是怎麼發生的？在一起又多久了？給我從實招來！」
「好了，簡碧雯，我跟月苓還有事，我們要先走了。如果你對我們的故事有興趣的話，下次吧！」石必正推開了話題。
簡碧雯故意嚷起來：「學長你好偏心喔！對我就連名帶姓的叫，對月苓就那麼親密，你很不公平喔！」
「這只是習慣問題而已。」
「那我不要叫你學長，我也要跟月苓一樣叫你阿正，這樣比較親切。」簡碧雯故意戲言，石必正也不反對：「隨你。」
「好，那我以後就這樣叫你嘍！你們現在要去哪兒啊？我也要跟。」簡碧雯當真起身。
「來啊！」
「這麼大方？太好了。月苓，學長不錯喔！我說什麼他都說好，難怪你會選擇他。」
簡碧雯笑嘻嘻的。
洪月苓立刻大發嬌喀：「阿正……」明明知道簡碧雯是在開玩笑，她還是忍不不住抗議。
「哎喲！有人在抗議了耶！我看我還是不要太過分，免得哪天走在路上被人套個麻布袋揍一頓，那多悲慘啊上怪裏怪氣的語調講得洪月苓尷尬萬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碧雯，你……」
石必正見洪月苓臉色不對，趕緊出來解圍，再下去的話恐怕她會惱羞成怒。他發現她的臉皮可是挺薄的，這一點，從他們每次的私人情話中，三不五時的臉就泛紅可窺知一二。
「好了，月苓，我們不是還有事，該走了吧？」
「嗯。」
「那就這樣嘍！簡碧雯，再見。」
「下次一定要跟我講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喔！」簡碧雯仍不忘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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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石必正自顧自的說話，說著哥兒們之間的趣事，他的朋友群她是曉得的，就是當初在球場上的那些人，在他向她表白之前，他們是一同出遊的，現在成對之後，他的重心，有一半都放在她身上了。
他喜歡能和她無礙的聊天、無礙的說話，喜歡她和他談吐時，嬌俏的表情，可是今天他像是在演獨腳戲似的，都是他在說話。
「月苓，怎麼了？」不見她的笑顏，他納悶的問道。
「沒有啊。」她悶悶的答。
「剛剛去找你的時候，你還好好的，現在是怎麼回事？」石必正很難相信嘴裏說沒有，臉色卻顯得凝重的洪月苓。
洪月苓張開嘴，又閉上了。
石必正見她這樣子，分明是吊他胃口，道：「你說說話嘛！別這樣子，我會很難過的。」
「你還知道難過啊！」她忍不住戳剌戳刺他，哼！他自討苦吃。
「到底怎麼了嘛？」石必正不懂她在想什麼？當真是女人心、海底針，他發現他摸不着。
洪月苓扁着嘴，嘟噥着道：「你……你對其他的女孩子也都很好嘛。」
無緣無故的，她在說什麼？石必正蹙起了濃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快變成鬥雞眼了。「什麼啊？」
「剛剛碧雯只不過是隨口說說，你就答應了，你那麼好心幹嘛？」明知道這話太過幼稚，她就是忍不住脫口。
石必正愣住了，簡碧雯說了什麼嗎？他想不起來了。
「我答應什麼了？」
「哎喲！你真是……」洪月苓很想扁他，怎麼有這麼遲鈍的男人啊？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和其它女人說那種話，簡碧雯說什麼，他都說好，那她算什麼？
「我怎麼了？」石必正還是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到她了？
「我……我不要理你了啦！」她說著掉頭就走。
「月苓，你等一下嘛！」他連忙拉住了她。「我到底做了什麼？你要告訴我啊！要不然我怎麼知道我哪裏做錯了？」
看着他澄澈的眼眸，絲毫找不出任何破綻，難道是她想太多，甚至連自己的朋友都牽扯下去？
「剛剛在餐廳的時候，碧雯說什麼，你都說好。」她嘟着嘴，不服的道。
石必正怔了一會，隨即大笑起來：「你在說什麼啊？簡碧雯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死黨，怎麼，你在吃醋了？」他眼底閃爍着光芒。
「沒有啊。」洪月苓死不肯承認。「我只是在想，你跟其它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這麼說話？」
「拜託！她們只是我朋友好不好？」
他怎麼可能沒有異性朋友？對石必正來說，女孩子是女孩子，但只是他不同性別的朋友罷了。
見她仍是不肯信，石必正又道：「今天如果不是簡碧雯，而是其它男同學的話，你就不會這麼計較了，對不對？」
被他戳破心事，洪月苓尷尬的紅了臉，他說的沒錯，如果今天是李昌明那群阿正的朋友的話，她是不會失控的。可是作為她死黨的簡碧雯……真糟糕，她怎麼連碧雯的醋也在吃呢？
洪月苓不發一言。
見她不語，石必正又說話了：「怎麼又不理我了？我已經說過了簡碧雯只是朋友而已，你還在生什麼氣？」
「我沒有生氣。」
「那又怎麼了？」他越來越摸不透她了。
「我……我……哎呀！好丟臉喔！」洪月苓捂着臉，對自己的小題大作感到羞慚，她竟然讓他知道她這麼小家子氣，還跟簡碧雯吃醋，他一定不喜歡她了啦！
石必正將她的手拿了下來，逼她看着他，洪月苓又想逃開，他則不容許，捧着她的臉道：「這沒什麼好丟臉的，我知道，你只是太在乎我，所以才會吃醋，是不是？」
羞澀而困難的，她點了點頭。
她……她只是害怕，只是擔心，因為這從天而降的愛情，令她受寵若驚，她怕來的容易，去的也快，所以她時時都在心驚膽跳中。
「對我有點信心，我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我怎麼知道？」她嘟噥。
「月苓！」他不滿的高聲起來。「難道在你眼裏，我有那麼差勁嗎？」
「沒……沒有啦，」見他像是要生起氣來，她連忙撫慰：「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你不要生氣啦！」
「要信任我啊，我可不希望我對你的心被污衊。」本來要發飄的他在她的溫語下軟了下來。
洪月苓不敢再忤逆他，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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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浮」咖啡店裏流泄着輕柔的音樂，精巧的布實空間坐着三三兩兩的客人，由於現在是一般日子的下午茶時間，人潮不像假日般擁擠。
電動門被打開了，洪月苓挽着石必正的手臂進來，順便介紹：「這兒就是我姐姐打工的地方。」
「離我們學校很近嘛！」石必正打量着店面。
「對呀！這樣我姐姐一下課之後就可以直接過來上班了。」
「我想起來了，你說過你姐姐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嘛！而且還跟我同年級是不是？」
「沒錯。」
找了個靠窗的位責，從擦拭得光可鑒人的玻璃窗望出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真讓他們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悠哉。
「坐這兒吧？」
「這兒角度不錯。」石必正贊同道，他率先坐了下來，好奇的左顧右盼。「你姐姐呢？」他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讓洪月苓的家人看看他。洪月苓早就先跟洪月屏提過她今天會帶她的男朋友過來，而石必正雖然力處自然，但心中仍免不了一絲緊張。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就不知道他這未來的大姨子對他印象如何？他第一次感受到壓力。
「現在是她上班的時間，待會兒就可以看到她了。」洪月苓也坐了下來。
正說著，洪月苓瞧見剛送完飲料的洪月屏朝他們這方向走過來，她伸出手招呼：「姐姐！」
「是月苓呀！」發現到妹妹的洪月屏加快了腳步，準備走到對面坐着個男生的洪月苓身邊。
石必正看見洪月苓向他的後面打招呼，好奇地先轉過頭去，當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時，驚訝的他遠不及洪月屏看到他的程度；她驚慌，甚至可說是驚懼的，將手中捧着的托盤掉到地上。
匡唧！
「姐姐，你沒事吧？」洪月苓站了起來。
「唔……我沒事。」洪月屏趕緊將托盤撿起來，她的語氣，包括她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
洪月苓跑到她的身邊，關心的問：「怎麼啦？」
「沒……沒事，我只是……一時失手而已。」洪月屏逃開石必正投射過來的目光。
「沒事就好。」
待洪月屏站起來，洪月苓替他們引見：「姐姐，這位就是我說過今天會帶來給你看的，也是我的男朋友，他叫石必正。阿正，這是我姐姐，她的名字跟我差了一個字，叫洪月屏，屏風的屏。」
「……我知道。」石必正喃喃念道。
洪月苓愣了下。「你知道我姐姐的名字？」
石必正還沒有開口，一旁不安的洪月屏急急插嘴道：「那怎麼可能，我跟他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而已。」細小的汗珠從她的額際冒了出來。
「是嗎？」洪月苓覺得怪怪的。
「是啊是啊！」洪月屏向石必正投以求救的眼神。「是這樣子的吧？」她希望他能跟她配合，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她的訊息？
石必正接收到了，他雖然不曉得她為什麼要這樣說？不過他還是陪着洪月屏演戲。
「我跟你姐姐今天是頭一次見面。」
「喔。」洪月苓見洪月屏的態度怪怪的，好象在怕什麼似的？不過她又沒有真憑實據，只好換個話題道：「姐姐，我肚子餓了，又還沒吃午餐，你幫我拿點東西過來吧。我要香菇雞肉和卡布其諾咖啡，還要起士蛋糕。阿正，你呢？」羅浮里有什麼餐點，洪月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見她來的次數有多頻繁了。
石必正將注意力從洪月屏的身上收回。「跟你一樣就好了。」
「姐姐，那就麻煩你幫我們送過來了。」洪月苓要求道。
「我知道了。」洪月屏走沒兩步，又回首看了一下石必正，她明白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差，不曉得被月苓看出來了沒有？
望着離去的洪月屏，洪月苓坐了下來，她不禁提出疑問：「阿正，你跟我姐姐真的是第一次見面嗎？」
石必正知道洪月苓是個聰明的女孩，或許看出些端倪，但想到洪月屏剛才的刻意掩飾；他暫時不去戳破真相。
「幹嘛問這種奇怪的問題？」他打迷糊仗。
「我覺得……你們兩個剛才好奇怪喔。」
「別扯淡了，這怎麼可能？我跟她今天才認識耶！」跟洪月屏比起來，石必正的裝傻功夫可高竿多了。
洪月苓想想也對，他們兩個怎麼會認識？就算真的認識，又何必刻意隱瞞？大概是自己太多心了。
「也對。」洪月苓站了起來道：「你先坐一下，我去個廁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