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刺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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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闆被嗆得無話可說了,緊抓阿寶的手慢慢地鬆開,阿寶趁機躥了出去。盛老闆拄着拐棍,望着阿寶的背影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下樓來的詹生叫住了:“怎麼回事?”
詹生看着門外,終於知道剛才自己聽見的那種動靜來自哪裏了。淮陽路上滿是激憤的人群,一些學生和工人組織帶領他們,打着橫幅大標語,喊着振聾聵的口號,正從盛祥旅店的門前潮水般地涌過。
“唉!”盛老闆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櫃枱上拿起一張報紙往詹生眼前一遞說道:“都是這條新聞鬧得,你自己看吧!”
詹生剛一打開報紙就看見一條醒目的頭版標題:刑庭庭長肖漢生全家神秘失蹤半月,疑與76號特務有關。
“肖庭長是個好人,幾個月前總來我們店裏勒索的那幾個阿三就是被他判的刑。”盛老闆眼神遊離,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他全家失蹤會去了哪裏?但願他們都沒事。”
詹生把那條新聞反覆看了幾遍,又看了看門外涌動的人潮,想盛老闆問道:“這新聞上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指什麼?”
“這上面說肖漢生全家失蹤與76號有關?”詹生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盛老闆聽見76號就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後神秘地在詹生耳邊說道:“但很多人都知道,肖庭長當時判了一宗案子,被判刑的聽說就是76號的特務。那些特務殺了表抗日評論的編輯謝芳容,全都被他判了刑,其中一個還是死罪。難保他們不報復。”
盛老闆歪頭想了想苦笑道:“嗨!這事兒,真難說!”
“這些事報紙上都登過?”詹生問道。
“何止登過?這樣的新聞那可都是宋體大字,頭版頭條,就在你來的前幾天登的。”
詹生想了想,覺得一個刑庭庭長肖漢生的失蹤應該不至於讓這麼多老百姓上街遊行。他有些不甘心,又問道:“那今天這個遊行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盛老闆本來不打算理他,但又不好意思不說,只能硬着頭皮問道:“你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
盛老闆說罷用手指了指那條新聞下面的一則小消息,這條消息小的居然讓詹生環顧了三遍卻沒有看見。
消息用蠅頭小宋體字豎著排版,標題和消息總共就一句話:“抗日烈士謝芳容(佘劍)女士遺體告別儀式暨悼念大會今日在法租界藍山公園舉行。”
盛老闆又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現在的報紙啊!真讓我們這些生意人覺得害怕,什麼事兒都敢登,也不看看現在上海誰說了算,是什麼世道。更恐怖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詹生皺着眉頭,顯然不明白盛老闆的意思。
“你看看這條新聞的署名。”盛老闆指着那個頭條說道:“你再看看這個小消息里謝芳容後面的那兩個字。”
詹生這才注意到,頭條新聞的署名是佘劍,與小消息上登的謝芳容的筆名一字不差。
“佘劍就是謝芳容,謝芳容被殺,上海人早就知道了。可這個佘劍就像鬼一樣,時不時出現在一些頭條里。”盛老闆的表情詭異,聲音低的連自己都聽不見了:“你說人都已經死了,可筆名還在不斷地出現。這次居然又寫頭條揭露肖庭長全家失蹤案,矛頭直指76號,你說恐怖不恐怖?唉!罷了罷了!莫談國事,莫談國事!”
見詹生若有所思的樣子,盛老闆沒敢再多說一句話。說罷皺着眉頭擺了擺手,任憑門外人頭攢動,兀自低頭撥拉起算盤來。
詹生沒把佘劍放在心上,卻從這條新聞里捕捉到了對他來說更有價值的東西。肖漢生判了76號特工的刑,正如這新聞上所說的,按丁世村和伍立群的一貫作風,是必然要報復的。倘若肖漢生一家真的被他們所害,那麼今天的事76號必然要在明裡暗裏都插一杠子,這可能是個接近丁世村和伍立群的絕好的契機。
詹生三步並兩步回到樓上,揣上槍,然後走到大門外。
一些學生正打着標語從他跟前擦過。標語很大,很長。白底子,上面用墨水寫着“抗日烈士謝芳容永垂不朽”。
而這僅僅是第一張,後面打着標語的學生馬上跟着上來,這一張寫着“日偽特務76號喪盡天良”。
太大膽了吧?詹生雖然見過不少遊行的場面,但是如果不可同日而語的話,那麼今天這一此讓他心裏都為之一顫。
然而這僅僅是前面兩幅,詹生向後放眼望去,在涌動的人群上空,更多的標語赫然入目。什麼“誓要找出殺害肖漢生的兇手”、“還中國人一個朗朗晴空”……
這些標語粉底兒黑字,黑白分明,和着一浪高過一浪的口號,聲聲直震詹生的耳膜。
看看這些穿着藍黑相間的學生裝的學生,一張張漲紅的臉上稚氣未脫,哪來這麼大的膽子打着這些旗號上街遊行?
詹生不想再思考這些問題了,他想找先前跑出去的阿寶,畢竟跟着他也好有個偽裝。但是談何容易?幾分鐘內從詹生眼前就經過了好幾百人,這個時候阿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詹生只好隨人群一點一點地往前走,時不時撥開前面的人,利用一點空當鑽到前面去。
到處都是人。
長江路、黃河路、徐家匯路、明尼西路……這些重要的路上全都是義憤填膺的人群,冗長的隊伍像一條條奔騰的河流,從每一條巷子和大街彙集到法租界裏的藍山公園。
丁世村忙了一夜,接電話之前正在辦公室的窗子前面看外面的風景。和詹生一樣,他也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喧囂的人聲,但是他卻看不見這些人群,因為76號所在的極斯菲爾路離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相距甚遠。
丁世村覺得奇怪,叫了一個手下讓他出去看看。手下剛出門,電話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