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的陽光從窗口射入，襲上彩璇白暫的臉龐。

她微微眨動雙眼，慢慢睜開了眼睛。

好痛!

她的頭好像有捶子在槌似地。

這種宿醉的感覺她己經很久沒有過，而原因都是因為----他。

她不該喝酒的，因為那不能改變任何事，這隻會提醒在她心底的傷口並未癒合。酒醉時，或許她能忘記那段該遺忘的舊情，但酒醒后，她仍必須面對現實。

她的視線被床旁一株艷紅的玫瑰所吸引，在花瓣上還綴着清晨晶瑩的露珠。昨夜是他和曼伶送她回來的，那麼是曼伶為她換上衣服的，那麼這株玫瑰…是他嗎?她將玫瑰湊近唇邊，顫動的唇瓣輕輕碰觸那玫瑰花瓣，在她心底的漣漪一圈圈地向外擴散。

***

"你為什麼一直看着我？”

"今天的你很美。"

彩璇今天穿了一套白色洋裝，不像平常的打扮，在她唇旁還漾着甜蜜的笑容。

"我們該走了。"她不滅臉上動人的笑顏說。

慕風回過了神，開車上路，他的心被一股其名的火焰燃燒。在她臉上綻放的笑顏不是因為他，而是那個男人。

他留在她床邊那株嬌艷的玫瑰，或許她也以為是那個男人留下的，所以今早她的笑容也是因那個男人而綻放的，在她的心底根本沒有他!如果明了愛情是一件痛苦的事，那麼唯一解決痛苦的方式就是----停止付出，並且從對方的生命逃開。

但這對他來說，已經太遲了，他已陷人愛情的泥沼中，進退兩難!他曾寫過:"像花一樣美的人兒，等我採擷;盼我開啟的門扉，在黑夜守侯。"現在角色對換，他成了等待的一方，等待自己能進駐她的心扉。

唉!

他真要栽在這女人的手上嗎?

她也不是他有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脾氣又差，何況心裏還有另一個男人，他到底是喜歡她哪一點?也許，愛情是沒有邏輯，也沒有道理的。

"喂，綠燈亮了。"

彩璇的喊叫聲讓慕風回過神來，將車開向前方。

他還忘了她的另一項缺點:一點也不溫柔。

唉!

***

今天是拍廣告片的第二天，也進入廣告的重頭戲，導演正指導着女主角如何將杯子裏的水，準確地拔到慕風的臉上。

"你們爭執的焦點是桌上的這一封信，當他沒辦法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你就拿起桌上的這一杯茶拔向他，記住，要由下往上拔，以他臉部的面積為限，最好水珠能由他的頭髮滴下。"說完，導演並示範動作，教女主角演戲。

導演滿意后，轉向徐慕風。"你非常地愛她，所以當她對你潑水時，你並沒有避開，仍深情地望着她。""好!現在現場先來排演一次。'"彩璇在一旁看着，當看到女主角將水潑到慕風的臉上，她的唇旁浮現一抹快意的微笑。

慕風趁着導演喊卡的空擋，走向了她。

"看着我被潑水，你很高興哦!"慕風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毛巾擦拭着臉邊說道。

"是呀!難得看到你被女人潑水。"彩璇取笑地說。

"那只是演戲，現實生活中，不會有女人捨得潑我水的。"他的眼神閃動自負的光彩。

"如果在現實中，你被女人潑了水，你會去追她嗎?"彩璇就這一則廣告的企劃內容問道。

'"絕對不會!"慕風在略加思索后，附了一條但書。

¨除非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很重，不過，可惜這個女人還未出現。"彩璇搖了搖頭，這時場中傳來了導演的聲音。"你最好將臉擦得干一點，以免不連戲。"她靈黠地說。

慕風苦笑不得，走向佈景。

***

彩璇專註地看着場中的排戲，並沒注意到在她身後有道深邃的目光正看着她."小璇。"明磊在她身後低喚。

彩璇轉過了頭，臉上並有微現的酡紅，在她腦中浮現今晨的那株紅玫瑰。

"昨夜，謝謝你。"彩璇看着他的眼眸說道。

"我正要對你說昨夜沒有送你進門，很抱歉。很久沒有看你喝醉的模樣，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醉，是在"慢着，你昨夜沒有送我進門?那麼你和曼伶送我到家門口，我們就分開了是嗎?""是呀!彩璇，你的臉色怎麼變得這麼蒼白?"明磊看着彩璇蒼白的臉色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

昨夜，幫她換下衣服的不是曼伶，那麼那株紅玫瑰……是誰?是誰為她換上衣服，還在她身旁留下一株紅玫瑰?"彩璇，你在想些什麼?"明磊看着她飄移的神思不禁問道。

"我在想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我可以當曼伶的伴娘。"她不該奢望一份不可能的愛情，女人的希望總是以失望做結，何必再給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是你希望的嗎?"彩璇認真地點下頭。女人的執着只會帶給自己折磨，明知不可能的就該忘卻，雖然這是不容易的事。

明磊神色黯然地離開。

彩璇神色凝然地佇立原地，連場中的人開始收東西她都茫然不知。

"在想我嗎?"慕風晃到彩璇的身前問道。

"你說什麼?"彩璇目光的焦點聚到他的臉上。

"我說，你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我，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這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你……"這男人真是不可救藥到了極點，這時，她的心中竄起一小團疑雲，昨夜......"昨天晚上你在哪裏?""在等待一個夜醉不歸的女人回家。"向來都是女人等他，為了她，他的"犧牲"不少。

彩璇的眼神轉而銳利地看他。"那麼今早，你有沒有送她一株紅玫瑰?""有!我的手還被紅玫瑰的花刺刺傷。"不用問了，那她身上的衣服也是他換的!在她心底憤怒的因子擴散到全身的細胞，這可惡的男人!彩璇的眼底閃簇冒着慍怒的火光。

不假思索地，彩璇拿起放在身旁桌上的茶杯，將裏頭剩餘的水潑向他。

"你......卑鄙!"

彩璇大喊后，衝出了片常

慕風舉起了手抹去臉上的水滴后，呆愣須臾后不假思索地在眾人的目光下追了出去。

他跑到門口，已經失去了她的身影。

慕風呆立在原地，這時遠遠地走來一個人，是筱築為他們送便當來。

"徐大哥，這是我特地為你和彩璇姊姊做的便當。"筱築走上前道。

"她不需要你做的便當了。"慕風接過筱築手上的便當坐在階梯上沮喪地說。

"怎麼了?彩璇姊姊呢?"

"被我氣跑了!"

"徐大哥這麼好，怎麼會氣跑彩璇姊姊呢?"慕風心裏想----因為她不懂得欣賞我的優點，但他只是拍拍筱築的肩，然後打開了餐盒。

他開始吃起豐盛的午餐，彼築則心滿意足地看着他。

***

彩璇坐車回到家后，拖着棉被坐在床上。在她心底是氣他，還是氣自己?今早自己以為得到的玫瑰花，竟然只是一個誤會!她拿起放在瓶中的紅玫瑰，細心端倪玫瑰花上的刺，果然在其中有一根花刺上發現了沾着血液的暗紅污點。

彩璇的手慢慢撫上那根刺，雙眼蒙上一層淚霧。

她多麼希望為她刺傷手指的是他。

在愛情劇場中她演的是獨角戲。

為什麼越想要的總是越得不到?

忘不了的是欺騙自己的心。

忘不了的是殘缺的愛情。

"鈴、鈴……"

急促的電鈴聲，讓彩璇起身去接電話。

"我想約你在'藍調'見面。""什麼時候?""現在。

""我馬上來。""嘟……"彩璇掛上電話，出神地望着窗外。

***

彩璇推開"藍調"的玻璃旋轉門，然後走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她看見曼伶正在等她，並回頭望着她。

彩璇無言地走向她。

"今天的陽光很溫暖，不是嗎?"彩璇坐在曼伶對面的位置並說道。

"他沒有忘記你。"曼伶凝神地看着彩璇，語氣有一絲無奈。

"他選擇的是你，愛的也是你，而我只是一個在他過去生命中該遺忘的角色，你不該對他有所懷疑。"擁有的總是擔心失去，但起碼擁有過。

"是嗎?"曼伶疑慮地說，眼神浮現不安。"我發現他的心已離我愈來愈遠。有時我覺得我們就像在金色缸中的兩隻金色，是我困住他。明知他的心不在我的身上，我卻不放棄，因為我需要他。彩璇，如果你愛的男人，不再愛你，那你會怎麼做?""明磊是愛你的!"彩璇語氣堅決地說。

"不，留住他的，是我偽裝出來的柔弱。他知道我不能沒有他，所以在我們兩人之中，他選擇不傷害我。

彩璇，你會恨我嗎?我是這麼自私，明知道你也喜歡他……""別說了!你該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我。"她從沒想過將一份不屬於她的愛情奪走，有的也只是一份不切實際的浪漫，而這浪漫就像放逐在天空的熱氣球，她從不奢望能在大地上找到一處停止飄泊的地點，如今這份浪漫或許該隨雲散了，隨夢滅了。

"彩璇，你能答應我，不論明磊怎麼對你，你永遠都不會和他在一起?"她從他的眼神看到了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是斷絕他們之間的可能性。

她不信任她!

相交多年的友情，在愛情的面前竟顯得如此薄弱，也許她和他根本不該再相近，時間早已作了決定，她該答應她的，儘管她這個要求並不合理。

"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

曼伶的手緊緊握上彩璇的。

***

夜空閃爍的都市星空，彩璇漫無目的地步上天橋，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潮。

在愛情中有是非嗎?我愛上不該愛的人，但對這份感情我從不要求能夠有任何的回饋，為什麼曼伶這麼擔心我們相見?愛情不能一廂情願，而明磊已經做了選擇，曼伶你不信任明磊，也不信任我嗎?當愛情和友情起了衝突，該作何選擇?曼伶是自私的嗎?不，她只是為了留住一份在她身邊的幸福，我才是自私的，因為我竟對自己好友的情人動心了!我會遵守約定不再見他。曼伶，其實我和明磊再見面，受傷的不會是你。

我的愛只會像守候在夜空等待亮起的星星!彩璇離開了天橋，漫無思緒地在路上逛着，這時，一間百貨公司外展示的一襲新娘婚妙吸引了她的目光。

嫁給自己最愛的人是幸福的，但有多少新娘在她們踏進婚禮的最後一刻，腦里再沒有另一個男人的影子?男人的多情留給女人的，卻是難以忘懷的思念!當踏上紅毯的那一端，所有的愛情才算有個完美的結束?彩璇的手撫者玻璃窗，彷彿感覺到透明、清瑩的幸福從心底流過。

她的心掠過莫名的酸楚，她是不是太聰明了，聰明得不懂得欺騙自己!彩璇在街上逛着，竟走到了一個地方。

她怎會走來這裏?他的地址她只看過一次，是不是在她想像中她已經來過了這個地方?她抬起頭目光投向三樓的窗口。

燈是亮的!他現在在家。

這時她看見由窗帘透過來一個影子，是明磊!她想見他!不自覺地，她的腳步慢慢踏向前。

然後她看見上面出現了另一個影子，倏地停下了步伐。

她在做什麼?

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曼伶正在他的屋內。

她看着窗帘上的影子，曼伶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唇緩緩印上他的…她的心莫名地被扯痛，黑夜的孤寂感向她襲來。

***

她在哪裏?

慕風的腳下散落了一地的煙蒂，他已站在彩璇的家門外等候了許久。

從沒等過女人的他，遇見她后一再地嘗到等待的滋味。思索一整天後，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在他心底竄升的嫉妒和佔有欲，是因為……愛!他從不對女人說這個字，因為負擔太重，想不到現在他竟被這個字纏繞於心。這種等待的滋味就是愛嗎?見到她，他要說什麼?說那三個字嗎?為什麼在他身邊的女人可以那麼輕易地說"我愛你"。因為他們都將愛情當成遊戲，熟悉規則，彼此只是愛情中的過客。認真，對現代人來說，是種太奢侈的負擔。

但他似乎掉入了愛的漩渦中!

他在乎她，甚至欣賞她的缺點，在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出現這樣一個女人!如果愛是束縛，在他身上繫上的結，怕再也解不開，除非……他願意放棄。

然而他會堅持到底，他知道她會愛上他的，因為他可以給她----他的所有。

慕風陶醉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在街道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

彩璇走到他面前，慕風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我……愛你。"他願意背負這三個字的重量，坦然面對自己。其實告白並不是件這麼難的事，因為他並不奢望也能從她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她的手慢慢舉起附在他唇上說:"吻我，別說愛我。"彩璇閉上了雙眼。

今夜她只想沉淪，忘記這世間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