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密室歡愛后,都答蠻和頊珩的關係改善了不少。他准許她白天可以四處走動,偶爾晚上也會來與她共度良宵,兩人相擁依偎到天明。
只是頊珩告訴她白天是他私人和處理公務的時間,她絕對不可以到“嚴華樓”來打擾他。
況且以她特殊的身份並不適合在那裏進出。
都答蠻一直謹記着。她想,如果她乖乖聽話,也許可以向頊珩要求見他妹妹一面,這麼一來,另一塊玉仙子就有着落了,要救出父親也就不成問題。
她想等到那時再向他坦白一切,她相信他會諒解的。
只是……兩人身份不同,能有什麼結果嗎?
這天,都答蠻像往常一樣在府邸閑逛,無意中經過柴房,聽到了裏頭的丫頭們在竊竊私語。
丫頭們沒發現外頭有人,正把府里的事拿來當話題聊得正起勁。
“你知道嗎,最近那熙懈窀癲着咱們爺可纏得緊了。”
“是啊,每次都來嚴華樓黏着咱們爺辦事呢!”
“可不是嗎?皇上都已經把照瑪格格許給咱們爺了。不過啊,他們可其是對才子佳人;咱們爺在皇上眼中可是人中之龍。在王爺出使蒙古遭人殺害后,皇上不忍年幼的爺成了孤兒,才收他為義子。”
什麼?
他已有婚約在身了?而且兩人還在嚴華樓相會。怪不得不論她怎麼對他撒嬌,他一直都不准她到嚴華樓去找他。
站在房門口的都答蠻心像是突然被人捏擰般,心口揪疼不已。
“對了,對了。說到蒙古,爺要是和熙懈窀癯汕綴螅那他從勾欄院裏買來的都答蠻姑娘該怎麼辦?”
“我想以貝勒爺那陰沉的個性,八成會把她送回蒙古去吧,這算是對她仁至義盡。畢竟爺一直在懷疑她和王爺的死有關聯。雖然爺查了這麼久一直都沒有進展。”
“就是啊,況且憑熙懈窀衲侵值笞甑鈉⑵,她有可能讓都答蠻姑娘為妾嗎?沒把她給整死就萬幸了。”
“說的也是,爺是不可能會對一個蒙古女子動情的,他不過是為了查出真相罷了。”
“現在這整件事情還膠着着,只有等福晉自寺里回來,也許就能真相大白。”
丫頭們全然沒注意到門外已傷心得淚流滿面的都答蠻!她們仍兀自旁若無人的聊得起勁。
???
是騙人的吧?
一定是騙人的!都答蠻不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那個夜夜與她溫存纏綿,細心呵護她的頊珩,怎麼可能早已有了婚約?
她們一定是在和她開玩笑的,對吧?
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給自己一個堅強的微笑。她試着安慰自己,在未真相大白之前,她不能誤會頊珩對她的愛。
可她等不及今晚的相見,不安的感覺填滿了她的心。
她決定到嚴華樓里找頊珩,和他把話給講清楚,她不要愛得這樣不確定,她不喜歡這麼辛苦的愛情。
她疾步往嚴華樓跑去卻在轉角一沒注意,和迎面而來的熙懈窀襝嘧玻兩人頓時跌坐在地。
“格格,您沒事吧?”熙懈窀襠砼緣難凈繁Χ看到了,趕緊扶起跌坐在地的主子,隨後對同樣跌坐在地的都答蠻斥罵:“你是誰啊,好大的膽子,竟敢撞我家的格格?還不趕緊下跪認錯?”
“你可要搞清楚,不是我故意去撞她,是她自己沒長眼睛來撞我的。”都答蠻拍拍自己的屁股站起來反唇相譏,一雙美目怒瞪着眼前的兩人。
“格格您看,這是哪裏來的野姑娘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麼不文雅的舉止,天哪!”
寶兒看着都答蠻不端莊的行為,眼中凈是嫌惡之色。
“裙子髒了,我拍拍不行嗎?”都答蠻雙手抱胸,骨碌碌的雙眼轉來轉去,一點也不把她們放在眼底。
“你們真是無聊透頂,連這種事也能拿來大作文章!”
本來,熙形了要保持得宜的舉止,不方便加入這場唇槍舌戰,可她打從第一眼見到都答蠻就有敵意。
她怎能容許這府里有另一個比她美麗的女子的存在?
雖然她很想狠狠地教訓都答蠻,但畢竟這裏不是自己的府邸,要是讓頊珩看見可不好。她從小就暗戀卓爾不凡的頊珩,好不容易說動了皇阿瑪,才得以許配給他。
驀地,她不經意瞥見都答蠻掛在胸前的玉仙子。她頓時情緒激動地扯住都答蠻繫着玉仙子的紅繩問道:“你……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仙子?”
她曾經和頊珩要過,可不管她說什麼,頊珩都只是給她一個微笑,不做任何回應。而如今,玉仙子怎會在這女子身上?
她和頊珩究竟有什麼關係?
都答蠻拍開熙諧蹲∷紅繩的手,驕傲的說:“哦!這塊玉是頊珩送我的呢!”
熙瀉ё×耍她不禁在心中自問:這怎麼可能?不可能會有這回事的!
他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把玉仙子給人?
他不是一向視玉仙子如珍寶嗎?
“大膽,你竟敢直呼貝勒爺的名字!”在一旁的寶兒看出熙懈窀竦牧郵疲不禁怒從中來。
“怎麼樣?你不服氣嗎?”都答蠻感到沾沾自喜。
“哼!你再怎麼囂張也沒多久了,皇上已經將我們家格格許給頊珩貝勒爺了,你有王又如何?咱們家格格擁有的可是人,要那塊玉做什麼!”寶兒一看都答蠻趾高氣揚的樣子就討厭,她又不甘心的回嘴,替主子出口氣。
寶兒的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到都答蠻頭上,又勾起她剛才壓抑下的失落,她這才想起來她到這裏來的目的。
都答蠻不想再同她們吵這些無聊的話題,便匆匆轉身離開。
熙欣洳環賴納斐黿虐砹碩即鷳一下,她一個不平衡,整個人跌趴在地,致白的手掌因而磨破了皮。
“哈!跌了個狗吃屎!活該!”寶兒捧腹大笑,快活地說。
“你們可不要欺人太甚!”都答蠻知道她們是故意的。
“咱們走吧,寶兒。省得她自個兒走路不走好,跌倒了還來怪我們。”熙許了一眼跌在地上的都答蠻,別有心機的笑了笑,便和寶兒相偕離去。
天哪,今天究竟是什麼倒霉的日子,一日之中就跌倒了兩次,好像全天下的歹運全都降臨在她身上似的。
???
嚴華樓
都答蠻看見一幢精雕細琢的高樓。古樸古香,清靜幽雅,別有一番韻味。
“應該就是這一幢了。”
她躡手躡腳地靠近,正要推開門進去,想給頊珩一個驚喜,卻聽見房裏兩個男人正在對話,於是她止住了動作。
她偷偷將耳朵貼在門邊,動作輕細,就怕驚動房裏的兩人。
“頊珩,你沒事帶個蒙古小姑娘回來幹嘛?”世憬貝勒大剌剌地坐在檜木紅椅上,一派優閑的說:“難道你忘了皇上已經將熙懈窀襇砼涓你了嗎?”
“我當然沒忘。但是我實在不想這麼早就成親,一個人逍遙自在,快活慣了,突然要把我鎖住,我才不要。”頊珩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隨後勾起一抹冷笑,“走到那兒都有雲英相隨不是挺好的嗎?”
“我要是像你這樣,你妹妹就該哭了。”世憬出言調侃他,眼中凈是揶揄之意。
“我把妹妹嫁給你,你要是敢虧待她,看我這個大哥不痛扁你一頓才怪!看招。”
說完,他便往世憬踢過去,只見世憬馬上身手矯捷地轉身離開檜木紅椅。
“是是是,我的愛妻有這麼兇狠的大哥撐着,我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用。哈哈哈!”
“兇狠?以你‘笑面殺神’在戰場上殺人的戾氣,我看了才怕啊!”
“至少我沒像你那樣,都玩陰的。”世憬帥氣地揮揮身上的錦袍,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跟你杠上的人,哪天怎麼掛的都不知道。可憐哪!”世憬不禁搖頭,他十分清楚他的個性。
“你是想再吃我一腳嗎?”頊珩眼神突地變得陰沉,眯成危險的直線,看着世憬。
“呵呵!不了。”世憬連忙拒絕。“對了,那蒙古小姑娘你打算怎麼辦?玩弄了人家的身體和感情,結果你卻要和熙懈窀癯汕住!彼不禁好奇頊珩對那女孩有何打算。
“她既然想從我身上拿回玉仙子,就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以物易物、公平交易,不是嗎?”頊珩的薄唇噙着一抹邪笑,眼瞳益發深沉。
“以物易物、公平交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唷!想不到一向放蕩不羈的你也會說出這種人話?看來我妹妹把你調教得不錯嘛。”頊珩用手肘推了世憬一下。
“喂,你別把我給看扁了!”
世憬拉拉自己的衣領,“不過,我看你既然對她沒有感情,何不讓她離開呢?她不過只是個小女孩,沒有必要這樣傷害人家吧。若你真的需要發泄,京城的勾欄院可多的是。”
“你不懂。當初我第一眼在勾欄院裏見到她時,她拿了一把小刀架在我脖子上。而那把小刀是我阿瑪生前最愛的一把小刀。我阿瑪死於蒙古人之手,你教我能不對她起疑嗎?”
“你阿瑪他不是身染重病而死的?”
“不,他是死於那蒙古賊人之手。”頊珩的眼神突地閃現一絲狠戾,掠過他俊逸的臉,“因為那時候案情一直膠着,未能查出兇手是誰,所以才會對外宣告說邵王爺是因身染重病而死。”
頊珩冷着聲,繼而說道:“我懷疑……這個蒙古姑娘和我阿瑪的死絕對脫不了關係。”
他冷驚的深瞳閃過猜忌和他自己所沒發現對她的熾狂。
“所以我絕對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眼尖的世憬發現了頊珩眼中稍縱即逝的奇異火光,莞爾一笑。
他終於了解這是為何了。
想不到他和當初的他一樣傻啊!
自以為是愛情的常勝軍,到最後卻是摔得最慘的那個人。唉,他們果然是好兄弟,就連這點也一模一樣。
“頊珩啊,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吧。”
“好戲才正要開鑼,我怎麼可能就此打住?”
此刻,頊珩的目光突地變得森冷而不可測。
他性感的薄唇扯出詭笑,“等我享受夠了,再把她一腳踢回蒙古去。”
殘酷的話語一字一句聽進站在門外的都答蠻耳里,猶如一把利刃插入她跳動不已的心房中。
聽到來自心裏徜血的聲音,胸口的痛幾乎淹沒她僅存的理智。她眼神倏地失去原有的璀璨光芒,蒙上一層悲懷之色。
原來他對她好,只不過是個假象。
溫文儒雅、謙沖有禮,不過是他偽裝的虛偽外表,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美麗的騙局。
在她對他的愛戀一天比一天還深之後,他怎麼能說得如此洒脫、如此毫不在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就像是一個無情的劊子手,親手斬了她對他的愛。
她的眼睛再也鎖不住淚,兩行清淚自她粉頰滑下,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掉落破碎在她胸前的玉仙子上。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她竟把他施捨的愛視為至寶。真是可笑至極!
原來所謂的椎心泣血就是這種感覺……
這下子她徹徹底底的懂了,懂了。
???
悵然若失的都答蠻拔足狂奔,跑到馬廄牽出巴憐,身手利落地跳上巴憐的背,輕輕側踢馬腹,巴憐便載着她疾馳而去。
她騎馬飛奔,任狂風掃過她滿是淚痕的面頰。她不敢停下來,她擔心她要是停了下來,那種被情所傷的痛又會襲上她的心頭,她不認為她還能有足夠的力氣去負荷這種滿是殘缺的愛。
已不知騎了多久和多遠。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她已將氣力耗費殆盡才疲累地躺在草地上。
滿天的星斗佈滿無盡的穹蒼,星子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明明看得到,好像就近在咫尺,為什麼一伸出手才發現它們都離得遠遠的?為何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就如同她的愛情。
她不停地在心裏取笑着自己。
當初把身子給他,本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不是嗎?而今她有什麼立場去責怪他?
晚風挾帶着初春的寒意迎面吹來,輕柔地拂過她如絲般的秀髮,眉宇間輕鎖的淡愁,更在她絕麗的小臉上添上一抹凄楚。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是這麼的苦?她突然無故的失蹤,他也會有絲毫的擔心嗎?
她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寧願不要去知道這個答案。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無窮星空,冰涼的風吹在她滿是淚痕的臉頰上。風乾了,她又剋制不住地流。
淚水為這段可悲的愛情哀悼,直到已然枯竭,再也流不出半滴淚,伴隨着無以復加的心痛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