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又是一個沉靜的夜晚,媛萱本在哄兒子睡覺,誰知兒子突然張開眼睛問了句:“娘,我聽人說,爹和娘都是睡在同一間房的,你怎麼沒和爹睡在一起?”

這教她怎麼回答?!也不知是哪個人多嘴,跟辰兒說這些,結果她就被兒子趕了出來。

媛萱不知不覺閑晃到朗諍房前,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好吧!她承認自己想念他,進去見他又有何不可?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她推門而入,朗諍的聲音響起,“是誰?”

看着站在門口的她,朗諍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目光膠着在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我……呃……我只是來看看你,沒什麼事了……”媛萱迴避着他熾熱的目光,結結巴巴的說完,便想轉身離去。

朗諍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他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來見我需要什麼理由呢?我是求之不得。坐下,咱們聊聊吧。”他拉着她坐下。

“你很忙嗎?”她找着話題。

“身為風雲堡的堡主,想不忙都不行,不過,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明天便是武林大會,未來要做些什麼,還得跟石莊主商議,我想以後的日子應該會比這五年都空閑點吧。”

“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能放下仇恨呢?”

“終於願意聽我說了?”朗諍笑道,“我只是累了。經過這些年,我發覺恨你爹、甚至恨段媛萱和石鈞崇都已毫無意義,徒使自己痛苦罷了。我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恨,以前恨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後來卻成了禁錮我的枷鎖,如果我能拋開,就能獲得釋放,我何樂而不為呢?”

媛萱靜靜地聽着,心中漾着一股欣喜。

“你呢?這些年來是怎麼過的?”

“我原本隱居在山上,生下辰兒后,覺得讓他與別人接觸對他比較好些,所以三年前便搬到襄陽城郊,直到你尋來。”

“你一個人生下辰兒?”朗諍握住她的手,知道她雖說得淡然,其實那種孤單無依的苦楚,又豈是他人能體會?他想到這些就覺心酸。

媛萱聳聳肩,“我知道生孩子是怎麼回事,反正也順利生下來了。”

他笑了笑,不再多問,轉個話題說:“你怎麼會想到要來看我?打從你回來后可不曾如此。”

媛萱也忍不住一笑,“不知道是誰告訴辰兒說爹和娘應該睡在一起的,結果辰兒便把我趕出來了。”說完,她臉一紅,想起五年前他喝醉的那一夜。

“萱兒……”朗諍情不自禁的低頭想吻她。

媛萱渴望卻又害怕,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站起身慌亂地說:“我想我該走了,辰兒大概也睡著了,我……”

朗諍再也無法忍受只能偷偷地看着她、想着她,卻不能將她緊擁入懷,這對他而言,是多麼的痛苦啊!他伸手攔住她,“你為什麼總是避着我?”

“我……你讓我走……”

他握住媛萱的雙肩,“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已經放下仇恨了嗎?”

“我相信。”

“那又為什麼要避着我?難道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朗諍再一次問出這個令他恐懼的問題。

媛萱不知該說什麼,承認自己對他的愛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她清楚得很。

朗諍見她沒有回答,不禁加重雙手的力道,搖晃着她,“不!不會的,你一定還是愛我的,否則你不會畫那幅畫像。”

“那是辰兒要我畫的,他想知道爹長什麼樣子,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媛萱避重就輕的說。

朗諍進一步逼問:“那麼那一闋詞呢?辰兒總看不懂詞吧!他也不會要求你寫那闋‘水龍吟’吧!”

媛萱這回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朗諍托起她的臉,俯下頭吻她,輕喚道:“萱兒……”

媛萱仍試圖推開他,“你放開我……”可是她的語氣虛軟無力,根本一點效果都沒有。

“為什麼要抗拒?你究竟為了什麼而不肯接受我?”

“我……”她只說了一個字,便忍不住眼眶潮濕,“你是不是因為辰兒才接我回來的?”

這就是她不願接受他的原因?朗諍簡直哭笑不得,他用力握緊她的肩膀,對着媛萱大吼:“你怎麼會這麼想?!從認識你以來,我從未停止對你的愛,聽清楚了嗎?!”

被他這麼一吼,媛萱突然有些想笑,“太清楚啦!”

朗諍無奈地瞪着她,“若是照你的說法,我是不是該懷疑你是為了辰兒才願意跟我回來的呢?”

“當然不是!”

“你這個折磨人的傻丫頭!”朗諍用力地摟住她,狂野地吻上她的唇,這是壓抑了多久的渴望啊!

綉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製作

媛萱一醒來便發覺朗諍一手撐着頭,一手緊環在她的腰間,一臉溫柔地凝視她,臉上漾着深情與寵溺的笑容。媛萱朝他羞澀一笑,卻又不禁漲紅了雙頰。

“你醒了多久?”媛萱笑問。

“有一會兒了。”他答。俯下頭吻她,再度浮起一抹笑容,“跟辰兒說爹和娘應該要睡在一起的人就是我。”

媛萱紅着臉忍不住捶他的胸膛,“你好奸詐!”

朗諍哈哈大笑,握住她的手,“可是效果卻很好。”語畢又繼續他的吻。

媛萱嬌喘着,在還有理智時推開他,“今天是召開武林大會的日子,你該起來了,難道你想等人來催嗎?你可是主人耶!”

朗諍無奈地嘆了口氣,迅速地輕啄她的唇后,笑道:“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機會還很多。”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媛萱看着他,紅着臉笑了,這是屬於她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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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會上,除了風雲堡及雷霆山莊的人之外,江湖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及弟子也都出席這場盛會。

朗諍首先朝眾人說道:“陸某先謝過各位來此為風雲堡與雷霆山莊的議和作見證。陸某創建風雲堡本是為了替陸門十五口復仇,然而段雷霆既已死,風雲堡也非陸某個人之物,所以陸某決定揚棄仇恨,今後與雷霆山莊或競爭、或合作,但絕不仇殺。”

台下響起一片喝釆聲。

“或競爭、或合作,但絕不仇殺!”石鈞崇重複道,舉起酒杯敬陸朗諍,“僅以此酒為盟!”

“僅以此酒為盟!”朗諍也朝他舉杯一敬,兩人一仰而盡,彼此間開始產生英雄惜英雄的感情,互握雙手后,正式由仇人變為朋友。

在場的武林人士莫不鼓掌為武林和平及雙方今後的合作而慶賀。

少林寺方丈對他們一揖,“兩位施主揚棄仇恨攜手為武林盡心,實乃武林之福,老納衷心感佩。”

朗諍與石鈞崇兩人相視大笑。

在眾人稍安靜后,朗諍出聲道:“趁各位武林同道在此,陸某宣佈一事,近日內,陸某將與段媛萱姑娘成親,到時尚請各位賞臉參加。”

眾人聽他如此說,都不禁看着石鈞崇的反應。石鈞崇只覺心情平靜,甚至感到高興,他拱手賀道:“恭喜陸兄得此美眷,你可要好好待她,否則我這做哥哥的可不會放過你。”

朗諍哈哈大笑,“這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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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會後,石鈞崇夫婦住進了風雲堡,媛萱見了他倆甚是高興,對於朗諍當眾宣佈的婚事自無異議,心頭甜孜孜的。

這日,兩個男人在商議事情,媛萱獨自坐在房內看醫書,辰兒跟同年齡的孩子去玩了,她正享受着難得的清閑。

周妤芯端了一碗燕窩進來,“萱姊姊,你在忙嗎?”她將碗放在桌上。

媛萱放下手中的書,笑道:“正閑着呢,妤芯妹妹來得正好。”

“我們到風雲堡作客也沒帶什麼禮物,只有這燕窩,所以煮了來給姊姊嘗嘗,你試試味道可好?”

她這幾日在心中掙扎着是否要殺段媛萱,可是見石鈞崇與段媛萱親熱且毫無芥蒂地談天,她就嫉妒,因而仍是決定殺她,這燕窩中便摻了毒藥。

“妹妹幹嘛這麼客氣呢?”媛萱笑道,拿起碗嘗了一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朝周妤芯笑道:“五年前我一時氣憤,打了妹妹一個耳光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若是有人殺傷石大哥,妹妹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你當真如此愛陸朗諍?”周妤芯忍不住問道。

媛萱一笑,“愛上什麼樣的人是沒辦法控制的事,妹妹不也是如此嗎?當日我請妹妹好好照顧石大哥,是因為我知道只有妹妹能給石大哥幸福,如此也能減輕我心中的愧疚,而妹妹也做得很好。”

“我做得好?鈞崇哥哥幸福嗎?”周妤芯喃喃念道。

“那是當然,正因為石大哥過得幸福,所以不恨我了,說來我還得感激妹妹你呢……”

媛萱說到這裏,突然覺得腹部一陣劇痛,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身子滾到地上,她強忍着痛不呻吟出聲,但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滴落。

“萱姊姊——”周妤芯尖聲叫道。

她知道是毒藥發作了,可是現在她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後悔到了極點。老天!她到底做了什麼?就算鈞崇哥哥不愛她,她又怎能怪到段媛萱的頭上?“鈞崇哥哥、陸堡主,你們快來呀!”她大聲叫喊。

媛萱強忍疼痛看着她,“是妹妹……下的毒?”

周妤芯悔恨的眼淚滑下臉龐,“對不起……我……”

眼見朗諍和石大哥快速奔來,媛萱低聲說道:“別告訴石大哥……”她吐了口血,渾身癱軟無力。

衝進門的兩人見此情況都愣住了,朗諍衝過去扶起媛萱,顫聲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媛萱睜開雙眼,尚未開口,突然聽見房外傳來笑聲,一名女子笑道:“太好了!我駱妙妍總算等到今天了,這還得感謝石夫人的幫忙。段媛萱,任你醫術再強,能解得了‘神農嘆’的毒嗎?哈哈哈……”

奴婢裝扮的駱妙妍說完,便飛奔離去。

朗諍喝道:“留下解藥!”他起身欲追,卻被媛萱拉住。

“別追了,她不會有解藥的,我不要你再離開我……”媛萱噙着淚說。為什麼唾手可得的幸福又再次溜走了呢?思及此,她不禁淚流滿面。

“萱兒……”朗諍哽咽的喚着她,心中充斥着絕望感。

“朗諍,你能不能答應我,在我死前別再離開我?我們總是聚少離多……”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會長命百歲的。我不准你死!你是神醫,一定能救自己的,是不是?”

“能醫不自醫……”媛萱嘆道。

周妤芯哭了出來,石鈞崇看了也不禁紅了眼眶,他對着妻子吼道:“是你下的毒?!”他只覺憤怒、傷心,以及深深的愧疚,自己的妻子竟做出這樣的事,他該怎麼辦?他的芯兒怎麼會做這種事?

“對不起!萱姊姊,對不起……”她痛哭失聲,現在後悔卻已太遲。

“你……”石鈞崇揚起手。

“住手!石大哥,別打她,她已經夠自責了,她只是因一時的嫉恨而受人利用而已,就算不是她,駱妙妍也會用別的方法的。”

“萱兒,石大哥對不起你,是我沒好好待她,才會讓她因嫉生恨而受人利用,都是我的錯……”

“鈞崇哥哥……”周妤芯泣不成聲,到現在她才相信他是愛她的。

“我這輩子受夠恨了,你們答應我,今後無論如何都會彼此相愛……”

“萱兒……”石鈞崇一陣心酸,“這神農嘆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沒解藥可解嗎?”

“神農嘆……”朗諍喃喃念着,這名字他似乎聽過,他在腦中努力回想。

媛萱凄然一笑,“朗諍,你可記得咱們在曹群的山寨時,我曾說能死在天下第一毒神農嘆的手中,倒也榮幸得很……沒想到竟一語成讖……”她話未說完已開始咳了起來。

朗諍抱起她放在床上,阻止她再說下去。“我來說吧,我曾聽師父提起過關於神農嘆的故事。相傳在三百年前,有一位神醫年方三十便已識遍了所有草藥屬性,他在雲遊四方時,突然興起一個念頭,他要採集大江南北所有毒草,而且是萬中選一的毒草,也就是各類毒草的變種,比如說,原本是四片葉子的變種為五片等等。”

他說到這裏,石鈞崇夫妻已經被勾起了興趣,專註的聽着。

朗諍接著說:“他花了二、三十年的時間到處搜集這些毒草,並開始研究如何用這些毒草製成無色無味且無人能解的毒藥,他同時加上毒蛇等毒物的汁液,乃至礦石合用,耗時二十年終於完成。他本欲研究出解藥,不過只怕又得花上數十年的時間,因而決定留給後人去傷神,不久便死了。”

“瘋子!”

“有病!”

石鈞崇夫妻倆聽完后齊聲罵道。

媛萱喘口氣接續朗諍未說完的話,“就我所知,時至今日已無人能知此毒藥是如何製成的,更遑論解它了。神農嘗百草為醫藥之祖,他取名為神農嘆,此‘嘆’字便是嘆息與讚歎之意,意思就是連神農也得嘆息及讚歎了。”

“他花一輩子的時光在制這毒藥害人,簡直……”石鈞崇說不下去了。

“話倒也不是這麼說,若要說他的一生所追求的成就毫無意義,那我們也同樣活得無意義。有些人一生在追求情愛,為之傷神痛苦,不也一樣愚蠢嗎?我倒是挺欽佩他的毅力,他只是制出毒藥,並沒有拿來害人,只是他沒有辦法知道得到神農嘆的人要如何使用。唉!師父已死,世上只怕沒人能救我了……”她又咳了一聲,突然靈光一閃,“不!或許還有一人,據我所知天山老仙丁翼畢生致力於研究解神農嘆的毒……”

朗諍雙目一亮,“我師父就是人稱天山老仙的丁翼,他隱居天山數十年,精通醫術,我這就帶你去找他。”

媛萱怔了怔,喃喃道:“你師父居然是天山老仙丁翼,這可真巧……我師父宋青曾對我說,他有個同門師兄弟,兩人爭着做師兄互不相讓,一人重武,一人重醫,你師父重武、棄世,我師父重醫、入世,我雖想到天山老仙,但一來不知他是否尚在人世,二來也不知能不能找着他,三來他也不見得知道如何解神農嘆的毒,沒想到……唉!路途遙遠,我不知能否撐到天山……”

“我們這就走,這裏的事就麻煩石兄了。”

“你放心,一定要帶萱兒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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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諍帶着媛萱日夜兼程趕路,每當神農嘆的毒發作時,媛萱便要忍受腹中劇烈的疼痛,她想盡辦法用金針延續生命,強忍着痛苦,越到後來,劇痛的次數越頻繁,發作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終於到了天山。

朗諍在丁翼隱居處激動地喊着:“師父——”

丁翼出現在門口,冷然喝道:“虧你還知道我是你師父!我還以為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朗諍一怔,心中大感不妙,見懷中的媛萱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心中一急,便跪下道:“師父,若徒兒有做錯何事,師父儘管責罰。可是請師父趕緊救救她,她中了神農嘆已半個多月了,再不救她,恐怕……求師父救救她。”

丁翼一聽甚感吃驚,二、三十年前他探得神農嘆為何人所有后,便將它盜了來,那沈家以此毒藥為非作歹,沒了神農嘆之後氣焰也小了。他知道還有一小瓶的毒藥留在沈家,其餘的都讓他帶回研製解藥。他只是想挑戰制毒者罷了,從沒想到過救人,數月前制出一些解藥,還不知有沒有效果,不過這女子居然能撐這麼久還沒死,真是不容易。

“那不正好?她是段雷霆的女兒,早該死了。別以為我人在天山,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你要娶她,我本也不想管,可是你想想這麼做對得起死去的親人嗎?我說過不殺人,可沒說過要救人,哼!”他轉身走進屋內,關上門,不再理他們。

朗諍看着她,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流淚。

媛萱心中一酸,抬起頭撫着他憔悴的臉龐,輕聲說道:“你別難過,生死有命,萱兒早該死了,能再見到你,知道你不再仇恨,我就心滿意足了,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

“你不能死!”朗諍喊道,“師父——求求你救她,諍兒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如今終於捨棄仇恨,我才真正覺得快樂,我不能讓她死,她是我最愛的人,繫着我的幸福和快樂。師父,你一向疼諍兒,我求你救救她!”

“你不但忘了陸家十五口的血仇,竟還愛上她,你怎麼對得起那十五條亡魂?”丁翼冷硬的聲音由屋內傳出。

“報復是為了什麼?又能彌補什麼?它只會使別人和自己痛苦罷了,過去的錯誤永遠都無法獲得補償,人只能遺忘,也終究得遺忘啊!師父——”

丁翼並未答腔,媛萱看着苦苦相求的朗諍心中很難過,“朗諍,算了,別求他了。萱兒多想用一切換得我們一家三口相聚幾天,若我早知會這麼早死,當初就不會離開你了……朗諍,萱兒撐不下去了,無法再見辰兒一面是我的遺憾,你答應我,好好教養他成人,教他愛,不要教他恨……”

看着她漸漸合上雙眼,朗諍驚恐地叫喊:“萱兒!別死!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聚,你答應過辰兒要回去的,你不能食言!”他拍着她的臉頰。

媛萱虛弱地睜開眼,“對不起!朗諍。我師父說得對……天山老怪鐵石心腸……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她硬撐着說完這些話,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萱兒——”朗諍哭喊出來

丁翼拉開門,“她是宋青的徒兒?”

朗諍對他的話聽而不聞,緊摟着懷中的媛萱,臉上佈滿傷心的淚水。

丁翼瞧他這模樣,心中一嘆,想不到朗諍對她竟用情至深,唉!罷了,這把年紀了還計較什麼?解藥是現成的,這不正是緣分嗎?“抱她進來吧,再遲就真的沒救了!”

朗諍聞言,渾身一震,趕緊抱着媛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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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萱幽幽轉醒,一睜開眼睛便見到朗諍那由焦急轉成欣喜若狂的臉,她情不自禁地撫着他憔悴蒼白的臉,喃喃的說:“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我死了嗎?”

朗諍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跪在床邊,“是真的,師父救了你,謝天謝地……”朗諍聲音哽咽,心中充滿失而復得的慶幸。

交纏的眼眸中,彼此都蓄着欣喜的淚,他們緊緊的相擁着。

丁翼看着他們,心中竟有些感動,他向來不屑於男女情愛,覺得那是愚昧之人所追求的,可是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丁翼咳了兩聲,“我問你,你可是宋青的徒兒?如今他人呢?”他這話之前也問過朗諍,可是朗諍在她醒前,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對他的問話恍若未聞。

媛萱一笑,“萱兒正是師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兒,多謝師叔救萱兒一命,可是師父在數年前便已仙逝了。”

“死了?!”丁翼一震,“我還以為他終於想通要隱居,沒想到竟是死了。唉!我竟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着……哼!我早跟他說為那一堆愚蠢的武林人士奔波醫病根本不值得,他卻怎麼也不聽,現在勞累得令自己如此早死,又有什麼好處了?”

“師父他認為學醫若不救人,學來又有何意義?他過世時對我說,他一生救了許多人的性命,自己雖要死了,但是那些人繼續活着,就等於他活着一般。”

丁翼冷哼道:“還是這麼說!他總以為把他救活的人命加一加就等於他自己的命,可是他救活的那些人又去殺人,是不是還得扣回來?救一個人,那人卻去殺更多的人,救那些人有何用?”

“這……”媛萱聽得一怔,一時間無話反駁。

丁翼又說:“世人大都無情,救了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有許多人甚至恩將仇報,救了又有什麼意思?”

媛萱想了想,“師叔說得也有道理,但救人是一種快樂,怎能說它毫無意義?”

“容我插句話,”朗諍忽然出聲道,“你們所說的兩種觀點,我覺得都沒有錯,可是從另一個方向來看,一個無法付出的人是否顯示了自己在某部分的缺乏呢?”

兩人聽得一怔,媛萱隨即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她為他的話感到驕傲。

丁翼沉思了片刻,最後嘆息道:“說得是,我怎麼從未想過這一點?一個有能力的人又何必在意自己付出多少、回收多少?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竟始終未能看透,倒是諍兒了解,當真不容易。從小我便瞧出你有慧根,但囿於仇恨始終不能有更高的領悟,如今擺脫仇恨,反倒成長了不少。而我活了大半輩子,一生厭棄世俗禮法,原來才是最受世俗支配的人……”

媛萱笑道:“師叔一生的成就是不可抹滅的,又何需如此感嘆呢?”

丁翼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宋青教的好徒兒,我告訴你,若你想嫁諍兄就不許你叫我師叔,跟着叫師父!”

媛萱聞言大喜,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趕緊叫道:“師父!”聲音之急切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令丁翼忍不住笑了,這女娃兒很不錯,難怪諍兒會對她用情如此探。

丁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向媛萱,“你可知道這神農嘆不是普通的毒,它還有個怪脾氣,把懂醫的人當成對手,對手越強,它越戰越勇,你用金針續命,它偏要和你斗,不但讓你的肉體痛苦,更要消磨你的意志,活越久就越痛苦,至死方休……”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你能撐這麼久,當真不容易。”

她看了朗諍一眼,“若沒有朗諍,我也撐不下去,我不想讓他失望、難過,可是每次一痛起來,看他好像比我更痛的樣子,心中就更加難過了。原來神農嘆的毒性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的金針沒有用,越到後來越不敢下針……”

“師父,這神農嘆如此就算解了嗎?”朗諍問。

“這點為師也不太確定,因為從來沒有人被救活過,無從查證我解藥的效力,我想還得觀察一陣子才成。”

“這可怎麼辦?”朗諍聞言,一顆心又沉了下去。

媛萱眼珠子一轉,笑道:“師父,我和朗諍必須迴風雲堡,兒子正盼着我們回去呢,能否請師父和徒兒們同去,一來救人救到底,二來去給我師父上上香,三來陸門的這個後代師父您還未見過呢,徒兒懇請師父再予教誨。”

丁翼想了想,點頭笑道:“你這個女娃兒真會說話。好吧,我就隨你們同去,可是我要走的時候,誰也不準留哦!”

兩個年輕人相視一笑,頻頻稱是。

丁翼拍拍朗諍的肩,“諍兒,你放心,有毒便有解,她死不了的。”

朗諍這才放下了心,叩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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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牽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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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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