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一次,勉強可以解釋為——莫名其妙下無法抗拒的錯誤,那第二次呢?

意亂情迷?

他不知道,真的,在發生了要命的第二次之後,江朔其真的找不到什麼藉口,可以讓自己紛亂的心合理化。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與她……怎麼又發生那樣的事?他怎麼可以允許自己又發生這該死的第二次?

他可以肯定自己並不是個性好漁色的男子,與前幾任女友間,雖也發展至肉體關係,但那也只是感情成熟之後、你情我願之下水到渠成的結果。

對感情,他總是把一切控制的很好,所有的主控灌全在他,理性的他更從不會在毫無感情基礎下,對一個自己一點也沒有好感的女人過度泛濫他的雄性激素。

但,一向過人的理性為什麼碰到她就全面崩盤?

他不是個肉慾至上的人,不是嗎?沈筱筱那類型的女人是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是嗎?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再次失控?

不可否認地,與她共創的高度歡愉是他這輩子不曾體驗過的,只要想起那再次放縱的一晚,他體內的血液總會不受控制地再度沸騰。

最近幾天,充斥在他腦中的,仍是那天兩人緊緊糾纏的畫面。他竟然嚴重想念沈筱筱,嚴重渴望她,這種渴望的折磨夾雜在良心道德下的壓抑幾乎令他瘋狂。

他知道自己肯定有哪根筋超脫了掌握外,卻又不敢深入去探索。

雖然已不只一次地告誡自己一定要斬斷這種不正常的肉體迷戀,但事情卻愈來愈糟,糟到讓他開始質疑自己以往對感情的認知是不是出了問題。

以前,保守守舊的他始終以為,感情一定要細水長流且不慍不火,肉體關係只是一時,只有精神層面的契合才能永久。

但,與沈筱筱的兩次經驗卻似乎顛覆了一切,不僅自己對感情的認定開始有了動搖,更糟的是,他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不自覺地追逐着沈筱筱……

每一天,他只要在公司瞥見沈筱筱的身影,一顆心便搖晃得厲害。

她性感的雙腿對他彷佛是種蠱惑、是種召喚,讓他主管的威嚴盡退,男人的本色一再地浮出檯面,幾乎失控……

尤其,看着她自在地與公司男同事打情罵俏,對他——卻像沒發生任何事般的不在乎,那種將他撇除在外的洒脫,讓他無來由地心情低落。

這種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下班前,而宋育凱的出現更讓他的情緒莫名其妙地惡劣到現在。

一整個晚上,就見他像個悶葫蘆似的一聲不響,對面的庄雪音終於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刀叉,關心地道:

「朔其哥,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臉色很差。」

她關心的聲音雖將江朔其的神智喚回了一些些,卻沒讓他沉重的心情有所改變。

「沒什麼,公司中有點不順心的事,有點煩而已。」他煩躁地推開了眼前的餐盤。

「要不要緊?很麻煩嗎?」

「沒事!你別擔心。」說完,他招來了侍者收掉餐盤。

看着幾乎沒動過多少的食物,侍者眼中雖有疑惑,卻也沒有多問地收走了餐盤。

望着他始終揪緊的眉頭,當下,庄雪音雖想再出聲安慰,但天生內向害羞的個性卻讓她有所顧忌而開不了口。

她憂心的眼神,終於讓江朔其察覺到一點點,只見他笑了一下後,像一位兄長般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

「雪音,我真的沒事,你別替我擔心。」

對這個可以說從小一塊長大的小妹妹,他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見她竟為自己胡謅的理由擔心,他再一笑後極力撇開心中低落的情緒,轉移話題道:

「對不起,你剛剛說到哪?伯父說了什麼?」

他的笑容讓庄雪音憂心的眼眸稍微開朗了一些些。

「爸爸說……好久沒看見你了,想邀你到家裏來吃頓飯……」講到這兒,卻見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江朔其的眼神與注意力越過了自己,落到了她身後。

見狀,她停下了口中的話語,疑惑地回過了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男女正隨着帶位的侍者走進裏頭的包廂。

本來,她以為江朔其是因為見到了熟人而分神,但一回頭,江朔其陰霾到幾近可怕的臉色卻令她立即察覺事情不對勁,是以,她立即又回過頭,卻剛好捕捉到沈筱筱回眸的那道嫵媚笑容……

乍見到她,配合著江朔其迅速變壞的臉色,讓庄雪音稍微放鬆的心又在剎那間揪緊。

那天,不小心撞見的那一幕,讓她的心就像壓着一塊大石,那令人想入非非的畫面幾乎燒痛她所有的腦神經……

披頭散髮的沈小姐、赤裸着上半身的朔其哥……這樣的畫面,顯示了什麼?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幾個星期來不斷地揪着她的心,雖然,也曾幾度開口想問明白,但每次臨開口,卻全化為駝鳥似地迴避。

如今,原本呼之欲出的答案已明顯擺在眼前,她感到自己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最害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緊盯着江朔其那雙追逐的眼,心痛讓她不自禁地脫口道:

「朔其哥,你跟沈小姐是不是……是不是……」

顫抖的聲音伴隨着害怕知道真相的恐懼眼眸,讓人視之也不禁起了惻隱之心。但,江朔其對這樣令人憐惜的目光卻似乎恍若末覺,只見他原本一雙銳利的眼眯成了一條縫,冷冽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

這不該有的「第二次」,倒讓沈筱筱想通了許多事。

幾天來,她分析過自己再次失控的理由,這一切,與任何感情因素無關,純粹是初嘗禁果的新鮮感讓她受到引誘,如此而已。

至於為什麼剛好是那隻處處挑剔她的中古世紀大恐龍,她認為只是一種「處女迷思」——他「剛好」是她第一個男人,而第一次的經驗又留下那麼美好的後遺症,會再有第二次,實在也不奇怪。

不過,她堅信不會再有第三次,雖然兩人共度的兩次都讓她回味不已。

想通了這些之後,她的心似乎開闊許多,不再煩惱不已。本來,她就沒有要他負責的打算,更何況,錯也不全在他,所謂一個銅板敲不響,放縱情慾的後果她也要負大半責任。

她如常地到公司,如常地做着事,不再怕遇上他。雖然仍感到怪怪的,但,還好啦!已不像第一次那麼狼狽不堪。

江朔其當然沒她這麼洒脫,尤其,在撞見餐廳中穿着暴露的她與宋育凱依偎着進入包廂的曖昧畫面之後。

很奇怪,看見那一幕距今已過了好幾天,他的「氣」卻似乎與日俱增……

到底「氣」什麼?他卻又說不上來,這樣的狀況讓他更「氣」。

這種「說不出理由」的氣,加上「莫名」的氣,讓他這幾天就像吃了炸藥一樣,炸得公司人人自危,紛紛遠離他這個地雷,免得誤觸炸死自己。

累積了幾天的低氣壓,此刻,在看到她又像只花蝴蝶般迫不及待要飛出去,忍耐力終於到達極限——

「沈小姐,顧先生委託的CaseOK了嗎?」他毫不猶豫地阻下了她。

顧先生是他們公司主要客戶之一,由顧氏所承建的大樓,室內設計部分通常委託向陽設計,由於雙方合作默契良好,客戶口碑佳,發展成固定的夥伴關係。

這一次對方所委託的Case,屬於經濟實用型的自用住宅,這一方面的室內裝潢,剛好符合沈筱筱的專才,是以,由她全權負責。

他故意的叫喚,讓不明所以的沈筱筱停住了已跨出一半的身子回過頭——

「顧先生昨天下午來過了,看了設計圖後,他很滿意,我已經聯絡裝潢公司近期內動工。」認為已是完美的回答,她轉身欲走。

「等等——」他沉聲又喊住她。「顧先生剛剛和我通過電話,他說有些細節方面的問題,需要你進一步修改,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喔?」沈筱筱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對設計圖有意見為什麼不直接找她?

「剛剛你辦公室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總機把電話轉給我。」他講了個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沈筱筱皺下眉頭,抬手看了看錶為難地道:

「不能明天再談嗎?」

今晚,趙士維約了她吃晚飯,說是想為那天放她鴿子道歉。雖然那天事後的發展造成了一次嚴重的錯誤,但錯也不全在他,她自己糊裏糊塗上了別人的車,誤入「賊窟」已成事實。

而從那天到現在,事已隔了一個月,這趙士維現在才提出道歉,她當然知道這只是個藉口,滿月酒那天,趙士維就對她展現了高度的興趣,對一個對自己有興趣而條件又不錯男人,她好像找不到理由去拒絕。

「你認為呢?」他把問題丟還給她。

沈筱筱再看了看錶——距離七點還有將近兩個小時,應該夠她回家打扮。

私事方面,她雖可以完全不甩他,但,顧先生是公司的大客戶,這件案子又是由她全權負責,為了自己也為了公司,是該犧牲一點。

「好吧!」她縮回了跨出去的腳,跟他進了辦公室。

「顧先生怎麼說?他認為哪一部分需要修改?」一進去,她立刻主動切入話題,爭取時間。

她急欲擺脫的態度,讓他的眉心迅速打了個結,餐廳中見到的那一幕立刻又回到腦海。

「你還繼續跟宋育凱來往?」看着她一身依舊不符合他理想的穿着,很奇怪,以往的厭惡、不屑與不滿此時被一種莫名的煩躁所取代,而這種煩躁隨着她那張急欲擺脫的臉,更形擴大。

沈筱筱沒有回答他的話,只自顧地道:

「是睡房部分需要修改,還是浴廁部分?」她攤開了設計圖正本,公事公辦的態度相當明顯。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拿開了她手中的圖,強迫她面對自己。

「江先生,你又想找碴是不是?」她手叉腰,杏眼圓睜地望着他。「就算我們有了兩次關係,那並不表示你可以干涉我的一切。我說過,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永遠不會有交集;我沒有權利也不想干涉你的任何私事,同樣地,也請你自重。」

聽她如此「自然」地撇清所有的一切,江朔其一顆心像被尖刀刺了一下。

「我也說過,我無法像你這麼洒脫。」

「那你到底想怎樣?捐棄對女人的成見和我結婚?」她嘲弄地撇了撇嘴角。「你省省好不好!」

聽到她嘲弄的話語,有那麼一刻,江朔其心生一種衝動想吼出「是,我可以和你結婚!」這句話,但繼而,殘存的理性遏止了那樣的衝動。這一衝一煞,讓他頓地漲紅了臉。

他漲紅臉的模樣,讓她誤以為自己的話嚴重打擊到他,是以,她放軟了語氣道:

「江朔其,我再強調一次,我不想製造你的困擾,我只想讓你明白,你真的不需要內疚,更不需要自責,這兩次的錯誤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責任,我可以保證,這樣的錯誤絕不會再發生第三次。」

誰知,這刻意放軟的語調更刺激了他。

「你如此急着想撇清有關我的一切,是迫不及待想把第三次給宋育凱?」話一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他一定是昏了頭了,要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渾帳話……

果然,這渾帳至極的話語立即讓沈筱筱臉色大變,她立即抬手揮給他一個清脆的巴掌。

「你……太過分了!」她氣得發抖。

然而,這一巴掌卻似乎燃起他心中那份始終不願承認的妒意,當下,一股衝動讓他打橫抱起了她,接着,將她重重地摔到會客室的沙發上。

「為什麼你這麼執迷不悟?那個宋育凱根本不安好心,他只想玩玩你而已,你真的那麼虛榮急着倒貼?」

突然的重力雖摔的她金星直冒,但,那種被屈辱的感覺讓她立刻自沙發上跳起身,咬牙切齒地衝到他面前。

「就算我虛榮倒貼又干你屁事?你憑什麼這麼對我?」眼淚——隨着升到最高點的怒火,無力地滾了下來。

她眼中的淚水迅速澆醒他的理智,意識到自己剛剛瘋狂的行為後,他頹然地轉過身。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口中雖如此說,但心中卻有個聲音不斷地告訴自己,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我不想再聽你講這些。」她偏過臉,胡亂地擦了擦眼淚。「顧先生的設計圖到底改不改,不改的話,對不起,我不想把我的時間浪費在這兒。」

他深深地望她,一瞬也不瞬,好半晌才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最近的我,很不對勁……」他苦澀地一笑。「我知道要是我自己夠聰明,就應該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對不對?但……該死的……」他詛咒了一聲。「我好像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里了。」

他沉重的聲音勾起她心中一絲顫動,但,她選擇忽略。

他向前一步,眼睛仍沒有離開她的臉。

「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仍然渴望你的一切,這不應該,是不是?我們之間,只是偶然擦出的火花,是不是?那為什麼……這不應該發生的兩次錯誤卻讓我迷戀至今……甚至讓我迷惑不已……」他停了一下。「我一向看不起女人,也不相信單純的肉慾關係可以衍生出愛情,但為什麼我會如此反常?你能替我解釋這一切嗎?」

這坦白的剖析讓她心弦再次顫動,但這一次,她仍是壓下了它。

「所謂『食色性也』,你會有這樣的感覺,我一點也不奇怪。」心中的悸動雖被壓下,口氣卻已軟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生活壓力下所衍生出來的一種浪漫假象,無關任何感情成分,你跟我,仍只是偶然擦出的火花,時間一到,自然回歸原點,不具任何意義。」

不具任何意義……是這樣嗎?望着她精緻的臉蛋,他心中的迷惑更深……

「如果你不想讓你的生活變得更糟,我勸你別把這件事告訴庄雪音,我看得出來,她很在乎你,沒有幾個女人可以如此洒脫地原諒自己的男人出軌。」說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捲起了桌上的設計圖,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聽她無預期地提起「庄雪音」,一時之間,他愣了愣。等到他意識到她話中對自己的誤會而想提出澄清時,卻只來得及捕捉到她的背影走出了門外。

***

平靜無波地又過了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來,江朔其刻意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忙碌。他將任何時間的空檔塞滿了應酬與工作,完全不讓自己的思緒有停下來的時間,因為,他逼自己接受沈筱筱的說法——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生活壓力之下所衍生出來的一種浪漫假象,無關任何感情成分…….」

表面上,這樣忙碌的生活似乎讓他成功地撇開了那兩次錯誤的糾纏,不再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沈筱筱身上。

然而,事實上,潛藏在意識下的一種「蠢動」卻與日俱增,但他卻讓忙碌粉飾了它,將它踢到心中的角落。

這是江朔其這一個星期來「忙碌」的情況;至於沈筱筱,最近卻不怎麼好。

說她不怎麼好,是指身體方面,最近的她老覺得疲憊不堪,整天昏沉沉的,肚子悶悶的,老是反胃又沒有食慾。

一定是最近工作量太大,身體在抗議了。

就是她始終以為自己只是太累,是以,並沒有迅速就醫,一周來,還是抱着極度不適的身體來回趕往工地,監督裝潢品質。

今天,在連趕了三個工地回到公司後,已將近五點。一整天的奔波與忙碌,讓沈筱筱簡直快要虛脫,摘下工程帽,還未進到公司,便碰到了自內出來、準備下班的同事小馬。

「筱筱,怎麼搞到這麼晚?」

沈筱筱只虛弱地一笑後,朝他無奈地攤了攤手。

察覺到她的蒼白,小馬立刻關心地定向前:「筱筱,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沈筱筱仍只是不起勁地搖了搖手。

「你看來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個醫生?」

沈筱筱搖了搖頭,「不用了,待會兒我還要跟顧先生討論一些裝潢方面的細節,可能還要耽擱好一陣子。」

小馬望着她,卻仍捨不得走。

「最近大家都忙壞了,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可不要累着了!」

「謝謝。」沈筱筱回應了個感激的笑後,逕自走入公司。

小馬對她的好意她當然清楚,只不過,人與人之間除了靠緣分之外,還要多一點類似電流之類的東西,她與小馬之間——就是缺少了那些東西。

拖着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工作室,與顧先生討論完公事,又叮嚀裝潢公司一些必要的事項後,又過了一個小時。

放下電話,才想起身,突然的一陣暈眩卻讓她頹然地倒入沙發中,接着,陣陣噁心的感覺襲來,她又趕緊起身抓起了地上的垃圾桶。

一陣乾嘔讓她臉色蒼白。噁心感覺漸退之後,她抓着面紙,重新倒回了沙發中。

到底怎麼回事?她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或許,她該找個醫生看看。

想到這,她翻開了桌上的通訊錄,預約了某大醫院的門診。掛好號後,拖着虛弱的身子、抓過自己的皮包正想下班之際,她卻聽見了敲門聲。

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感拉開門,門外站立的卻是個令她納悶不已的人——庄雪音。

「庄小姐?」

「對不起,沈小姐,你在忙嗎?會不會打擾你?」庄雪音雖帶着笑意,但笑容有着明顯的猶豫與尷尬。

「沒關係,請進。」縱使身體極度不適,沈筱筱還是強打起精神搖搖頭。

一入內,庄雪音臉上的猶豫神情更甚,腳步有些遲疑,似乎有些後悔。由她緊扯着皮包帶子的小動作來看,可窺知其內心不安的程度。

不過,這些異樣,注意力已有些渙散的沈筱筱並未發覺。

「庄小姐,請坐。」她招呼着,並送上一杯水。

「謝……謝謝!」接過水杯的同時,視線一與她接觸,庄雪音立刻有些不自在地調開。

「庄小姐,有什麼事嗎?」見她神情有些緊張,沈筱筱忍不住打趣道:「你似乎敲錯了門,總經理的辦公室在裏面。」

她打趣的話語果然讓現場氣氛輕鬆許多,只見庄雪音笑了笑後靦腆地垂下眼,「我知道朔其哥到南部出差去了,今天,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

庄雪音遲疑地點了點頭。望着艷光照人的沈筱筱,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幾乎要令她打退堂鼓,但接着,餐廳中江朔其那張寒光密佈的臉又浮上眼帘,她的心一陣緊縮……

既然愛情本身是自私的,那麼,她的作法沒有錯,她必須扞衛自己這段追逐了十多年的愛情,她已經受夠了當一個默默暗戀的被動角色!

思及此,她眼中的不安慢慢被一種堅定所取代。只見她挺了挺腰桿,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開了口。

「沈小姐,有件事……放在我心裏很久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問……」決定之後,她的心中不再有愧疚、猶疑。

沈筱筱用眼神代替詢問。

「那天,你跟朔其哥……你們是不是……是不是……」

對方欲言又止的話語讓沈筱筱立刻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麼事,只見她坦然地笑了笑後,替她把話接下去。

「你想知道那一晚我跟江朔其有沒有『上床』是不是?」她再一笑後,回答道:「有。」

簡潔有力的一個字讓庄雪音臉色迅速泛白。雖然,她在心中已隱約猜到事情的大概,但聽對方親口說出,那種直接碰觸到事實的衝擊伴隨着源源上升的嫉妒,就像潮水般淹向她所有的腦細胞。

她迅速變白的臉色讓沈筱筱立即知道,自己乾脆的回答讓她着着實實地誤會了,是以,她立刻又開口補充道:

「那一晚,雖然我跟他發生了關係,但,那只是在酒精作祟下所導致的錯誤結果而已,並不具任何意義。」她理性地分析一切。

然,庄雪音卻只是被動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明顯受傷的痕迹。

見狀,沈筱筱乾脆把那晚陰錯陽差的種種毫不保留地告訴了她,卻隱瞞了與他第二次的關係。

一聽完,庄雪音木然地看着桌前的水杯,良久,才拾起一雙已盛滿水霧的眼睛懇切地望着沈筱筱道:

「沈小姐,我求你好不好,你那麼美麗……又那麼動人,相信會有很多的男孩子為你瘋狂,請你放過朔其哥,我……好愛他,我不能沒有他……」說到這兒,她的眼淚落了下來。「請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我已經默默地等了他十幾年,我再也不能失去朔其哥,沒有他,我一定會死掉……」她殷切地望着沈筱筱,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眼。

「原來——你擔心我會橫刀奪愛搶走江朔其?」了解她的請求之後,沈筱筱的反應是哭笑不得。「我剛剛不是說過嗎?那個晚上,只是陰錯陽差下所導致的錯誤結果而已,並不具任何意義,更何況,我對江朔其一點企圖也沒有,他也不是我欣賞的那一類型,你可以放心。」

庄雪音懷疑地看着她,似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見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話,沈筱筱搖搖頭,笑了笑道:

「你真的可以放一千兩百個心,雖然我和他發生了關係,但當時我們都喝醉了,在那樣的情況下,這並不代表什麼,江朔其一向看我不順眼相信你也知道,發生了這種事,他也和我一樣,只感到尷尬與不自在,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感覺。」

為了讓庄雪音相信她的清白,她刻意將自己單方面的認知套用在江朔其身上,完全隱瞞了江朔其後來的舉動。

不料,她極力撇清的話語,卻換來庄雪音眼中更深的擔憂與陰霾。

那天,在餐廳中,江朔其那雙陰鬱的眼睛在此時浮上她的心頭,那是一雙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充滿妒意與憤怒的眼睛,絕不是如沈筱筱所說,除了尷尬與不自在,就沒有多餘情緒的眼睛!

然而,庄雪音眼中那一絲陰霾,卻讓沈筱筱誤會她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話,是以,她捺着性子又道:

「庄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和他有一絲一毫的牽扯,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聽到這樣篤定的保證,庄雪音卻一點也沒有安心的感覺,一顆心反而被一大片烏雲快速籠罩,茫茫然失落在無邊無際的雲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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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出來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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