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從遙遠的異度而來(上)
第二天早上,我頂着因為睡眠不足而有點暈的腦袋去找靈夢一起上學。
時候仍然是清晨,路上行人不多,除了和我一樣的學生族之外就是晨練的老人們,空氣裏面卻已經滿是炎熱的預兆。今天又會是一個酷熱的讓人窒息的一天。
離的遠遠的,我就看到了十字路口前的院門旁,那個穿着我們小鎮唯一的一所中學的夏季制服的,等待着的八雲靈夢。我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其實,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直猶豫着今天早上,要如何去面對她。
自己相處了四年的死黨,對她雖然算不上是喜歡但是畢竟也算是很不錯的關係,忽然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了那種樣子,又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
也許,氣氛會變得很尷尬吧。
還有,靈夢的態度,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說實話,靈夢在紅色的世界裏面的樣子,雖然確切的感覺到是她本人沒錯,然而,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那種僵硬的,不自然的感覺,總是讓我有些在意。
靈夢覺了我的出現,轉過身來面對着我站着,我和靈夢的距離越來越近,心中的緊張感也越來越強烈。果然還是若無其事的跟她打招呼嗎?或者……
“太慢了!”
正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迎着我直撲過來。
“……哎?”
我一個激靈,抬起頭來。
我看到了一張寫滿了不快的,靈夢的臉。
“現在已經六點三刻了!你讓我多等了足足十五分鐘!”
靈夢指着自己左手上的腕錶,對着我噼里啪啦的大聲抱怨道。
“是是,非常對不起。”
在弄清楚眼前的狀況之前,先本能的開始道歉
“哼!”靈夢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下次再遲到這麼久的話,沒有人有心情在這裏等你。”
說著,理都不理我就徑直向前走去,我只能緊跑幾步跟上她。
……雖然一見面就挨了看來心情不爽的靈夢的一頓責罵,然而心中的緊張感卻反而因此而無影無蹤了。
於是,我和靈夢兩個人就迎着早晨的陽光,走在通向電車站門口的那條筆直的道路上。
我們四個死黨從初中到現在一直都是一起上下學的,上學的時候,因為路線的原因,我和靈夢會先行會合,然後到附近的電車站去等另外的兩個。之後大家一起坐電車去學校。整整四年都是這條固定的路線。
剩下來的路程,靈夢基本都緊閉着嘴巴,沒有再說話。
其實,從表面上看來,靈夢在平時不說話沉靜下來的時候,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帶一點冰冷氣質的美女,一開始的時候,包括就連我在內的許多人也都完全被這個假相所欺騙了。
當然,只要一開口,那個大小姐般的惡劣性格便衝破表面的偽裝,暴露無遺。
“……幹什麼?!”
耳邊傳來靈夢冷冷的聲音,我猛醒過來,覺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一直偷偷的盯着靈夢看了起來。
“……你有什麼不滿嗎?”
“不……沒有……”
靈夢白了我一眼,轉過頭去。
看,就是這麼回事。
就這樣,在我們兩個人幾乎可是稱的上是默契的沉默之中,我們走到了車站門口。一路上,我都忍着自己想要問靈夢關於昨天的那些事情的衝動。就算是我問了,恐怕也頂多換來個白眼而已。
雖然,我還是為靈夢那種若無其事的態度感到奇怪,看起來就好像是對她來說,昨天的一切都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為什麼呢。
儘管覺得不對勁,不過當時的我依然以為,那大概應該是因為靈夢的腦子裏面已經滿是等下要怎麼對即將出現的那兩個”背叛者”泄一個假期積攢的怨念的原因吧?
“啊!出現了!你們這兩個背叛者!”
靈夢用三個分句全部感嘆號的強勢句式,手指着那兩個傢伙來得方向,盛氣凌人的喊着。
從通向電車站的另一條道路上走過來的,正是死黨中的另外兩個,浦澤秀樹和菅野瞳。走在左邊的菅野瞳,長度剛剛過肩膀的直不知道什麼時候染成了據說今年最流行的褐黃色,本來就有點小麥色的皮膚經過了一個暑假,曬的更加健康了(估計兩個人去了海邊),於是痩削的臉上,深深的眼窩和靈巧的翹起的鼻子便愈的明顯起來。和靈夢不同,菅野瞳是屬於那種健康運動型的高中女生。
至於右邊的浦澤秀樹,是那種如果稍微忽略一下身高的話,裝扮成女生絕對不會有人輕易辨認出來真實性別的男生,膚色也好,五官到全身的比例也好,都恰到好處的處於一種微妙而曖昧的比例之間。那傢伙無論什麼時候,臉上永遠掛着人畜無害的無差別笑容。即使是現在面對着靈夢的咄咄逼人,那種微笑依然是雷打不動。老實說,其實有的時候這一點也挺讓人火大的。
“你們兩個,還真的敢再來這裏啊?我不是說了不想再見到你們兩個嗎?!”
靈夢絲毫不管周圍的人們投來的異樣眼光,繼續大聲呵斥着。那個,既然說了”不想再見”,那我們從方才到現在為止站在這裏一直都是在等誰啊?
我在一旁正在猶豫着要不要真的吐這個槽,卻忽然看到菅野瞳張開雙臂,向著靈夢直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着,聲音居然比靈夢還要高個八度:
“靈夢——!好久不見,想死你了——!”
我深深的佩服起菅野瞳的勇氣來。
果然,在菅野瞳迎着自己躍起來,準備做那個電影裏面經常見到的”好久不見”飛撲擁抱的時候,靈夢臉上的表情連變都沒變,只是把身體向後稍微移動了幾寸——
咚的一聲,菅野瞳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個美麗的弧線,以十分搞笑藝人的姿勢,不偏不倚的仆在了靈夢腳前面被早晨的太陽曬的已經有了暖熱的溫度的水泥地面上。
我說,你是不是一個暑假沒跟靈夢打交道了,已經忘了靈夢絕對是毫不猶豫的就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傢伙了啊?菅野瞳同學。
菅野瞳從地上掙扎着抬起頭來,用飽含着淚水的大的有點誇張的星星眼,可憐巴巴的看着眼露凶光的靈夢。
“好過分哦靈夢……怎麼能這樣……我在離開的日子裏面,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着靈夢,巴不得馬上就坐飛機飛回到靈夢的身邊的啊!”
“說這種話誰會信啊!”
靈夢絲毫不為菅野瞳的眼淚攻勢所動。我隱約觀察到,她剛才似乎有把一隻腳踩到面前的菅野瞳頭上去的的衝動,不過終於還是沒有做。整整一個暑假累積的怨念真可怕啊。我心想着。
“……嗚嗚嗚……”
我事不關己的在一旁看着熱鬧,怎麼說呢,這也算是時常會出現的固定畫面了。
別看菅野瞳那樣,她其實也是蠻享受這種被凌虐的劇情的吧?
我轉過頭去,看一邊秀樹的反應。
“哎呀哎呀,別這麼生氣嘛,靈夢。”
直到這個時候,一幅事不關己模樣的浦澤秀樹才不慌不忙的走到靈夢和瞳身邊,攤開雙手,帶着那個陽光般的微笑溫和的說著。那個,你真的確認放瞳在地上保持那個仆街的狀態不把她扶起來是合適的嗎?雖然過去這種事情也經常生,但是好歹現在她也是你的女朋友吧?立場也多少變換一下啦!
“我可以證明瞳方才說的話都是千真萬確的哦,瞳在那裏,每天都向我提起靈夢的事情。啊,對了,這是專門給你們帶回來的禮物哦。”
我注意到浦澤秀樹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裏面鼓鼓的,不知道是裝了什麼當地的特產之類的回來。
“休想用禮物什麼的矇混過關!”靈夢繼續不依不饒。
今天真是靈夢惡劣脾氣大爆的一天啊……
……說實話,我真的完全無法把這樣的靈夢同昨天那個雖然處處透着不自然,卻依然瀟洒而優雅的巫女靈夢聯繫到一起。
“作為你們私自離開的代價……”
靈夢的聲音繼續從耳邊傳來,看來今天的懲罰遊戲會進行很久啊。能趕上去學校的電車嗎?
“……”
我忽然覺到,靈夢的話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止住了。
我有點奇怪的把視線轉回靈夢的方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打斷了她的話。
我的眼前,是靈夢低垂着的,緊緊抿着嘴角的臉。
方才的那個渾身都是大小姐般的任性氣焰的那個靈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八雲靈夢,好像在我眼前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一般。
“哼,真是無聊。”我聽到冷冷的聲音。
然後,靈夢轉過身,拋下地上的菅野瞳和一旁的秀樹不管,低着頭從我身邊走過,快的向車站的入口走去。
“……靈夢……”
我上前試圖拉住靈夢,被靈夢一把甩開。腳步的度更加快了。
“靈夢到底……”
讓秀樹把自己扶起來,菅野瞳的語氣裏面充滿了疑惑。
“去追她吧。”
浦澤秀樹拍了拍瞳的腦袋,只說了那樣的話。後者愣了愣,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點點頭。
我看到菅野瞳用跑的追上靈夢,去拉靈夢的手臂,同樣的被靈夢沉默的甩開。
菅野瞳大聲說了幾句什麼,再次去拉靈夢,這一次靈夢終於沒有再反抗。
然後,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電車站入口的黑暗中。
“忽然間,感到寂寞了吧……”
秀樹搭着我的肩膀,欣賞着眼前的畫面,一邊說著。
“真是的,我們任性的小公主靈夢啊……”
真虧你這個罪魁禍說的出這種話啊。
通往學校的環鎮電車上,人不算少,有點擁擠。
窗外,一片片的田野飛的從眼前掠過。靈夢和瞳被人群隔在離我和秀樹不遠處的窗子旁邊,瞳比比畫畫的對靈夢說著什麼。我則拽着電車上部的扶手,半閉着眼睛,本來就一直處於休息不足的狀態,電車的搖晃更讓我昏昏欲睡。
“喂,怎麼樣?只有兩個人的暑假。”
秀樹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沒心思搭理他,繼續閉目養神。
“我和瞳暑假的時候,到了一個南方靠着海邊的小城,只帶了夠花兩個星期的錢,在海邊的一家沙灘燒烤店打工,每天穿着泳裝工作,空閑的時候就去海邊玩……算是一直都很嚮往的,完全自力更生的暑假生活吧。”
秀樹不理會我明顯不感興趣的反應,繼續在我耳邊念着。
“不過,瞳確實是幾乎在那裏天天都會提起靈夢的。‘靈夢現在在幹什麼’,‘會不會孤單’……等等之類的,幾乎到了全店人都知道了‘瞳有個念念不忘的叫做靈夢的死黨’的地步。”
秀樹的語氣忽然間嚴肅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去跟靈夢告白吧。”
“……哇呃!”
電車猛地一顛簸,我的頭向前磕到了窗戶上。
“你……你這白痴在說什麼啊?!”
快的向靈夢的方向瞄了一眼,還好,她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
“我是認真的。”
秀樹的語氣依舊平靜而堅定,看不出開玩笑的意思。
“誠也注意的到吧,靈夢儘管性格任性,對於我們之外的人又幾乎完全冷淡,但是在那些性格背後,就好像剛才那樣,總是會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
“而且,四年之前,靈夢究竟是怎樣的狀況,你也沒有忘記過吧?”
“這樣一直下去的話,對靈夢終究沒有好處,就算有我們在,她也早晚會傷害到自己的。所以……”
“笨蛋……”
我快的打斷了秀樹的話。
“就算是我真的去告白,以那傢伙的性格,也會被想都不想就拒絕掉的吧?”
“再說,我幹嗎要為了你們兩個人,就去向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告白啊?”
無論怎麼看,雖然說的冠冕堂皇,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你們兩個搶先一步交往,為了掩飾背叛靈夢的愧疚才想要拉我下水的吧?別開玩笑了。
我說著,把頭轉向窗子的方向,無視秀樹。
不過,寂寞的感覺嗎……
經秀樹的提醒,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昨天,在那個紅色的詭異的世界裏面,變成巫女的那個不可思議的靈夢。
無論是在戰鬥着的時候,還是最後她接近我的時候。
從那個巫女身上,我都能感覺到,散着強烈的寂寞感。
比平時的她更為強烈。
那究竟……是否預示着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