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經過了剛剛那一場「驚魂記」,向織月已經沒了打球的心情。
一路上,就見她鼓着腮幫子牽着車子走在前頭,而丁嵐則一臉茫然地跟在後面,誰也沒開口說話。
終於,丁嵐那副花痴的模樣,把向織月惹毛了。
「小嵐,我拜託你——可不可以擦掉你的口水,稍微回魂一點點?!」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用力拍了拍丁嵐的肩頭,企圖打掉她臉上那怪模怪樣的恍惚表情。
「幹什麼?」丁嵐不明所以,反而納悶地望着她。
「幹什麼?你把我摔得四腳朝天,好歹也慰問一下吧!」
丁嵐這才總算抬眼正色地看着她。
只見她瞄了瞄她的臉,又瞄了瞄她的頭跟身子,最後,以責怪的口吻道:「你的頭跟手都還在,有什麼好慰問的。」
「喂——」向織月本想抗議,但想想自己何必多浪費力氣,是以,她只是翻了翻白眼,繼續向前走。
這一次,向丁嵐倒是積極地跟了上來。
「喂,你覺不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別?」丁嵐突然開口。
「什麼叫『看你的眼神很特別』?」她有些不耐煩地道。
「廢話!當然就是剛剛那個超級大帥哥啊!你不覺得他剛剛看你的眼神很特別嗎?」
「當然特別!」她沒好氣地回道。「莫名其妙撞上兩個瘋婆子,眼神能不『特別』,那才奇怪!」
她的語氣雖然不耐,但丁嵐似乎沒有停下此話題的意思,只見她一臉嚴肅地道:「喂!我說真的啦!你難道不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我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這一次,向織月沒有理她,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着。
見她不理,丁嵐又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道:「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我——」
「丁嵐,你撞昏腦袋了是不是?」此舉把向織月惹毛了。「請你別把那豐富的想像力用在我身上,行不行?他眼神怎樣干我屁事!」
她頭頂上的火氣已冒了有三丈高了,但不識相的丁嵐卻又繼續糾纏着她。
「你真的沒有察覺嗎?他看你-」
「有!我察覺到你再不閉嘴,我可能會忍無可忍地揍你!」
「你就算揍我我還是要說,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
從丁嵐又說出這句令人吐血的話來看,向織月的恫嚇——當然宣告失敗。
***
疲勞轟炸延伸到家門前還沒結束,丁嵐猶叨叨絮絮念着剛剛的話題,向織月的腦神經差點被她弄得錯亂。
回到家門前,她正想以最快的速度進到家中,杜絕掉丁嵐的叨念。誰知,當她掏出鑰匙準備開門之際,卻發現門竟然是虛掩的,而門上那個喇叭鎖也脫離了原有的位置,歪斜地垂在門前,這不尋常的情況讓向織月的眉頭皺了起來。
「小嵐,你剛剛出門時有沒有鎖門?」
「有啊!怎麼回——啊——」注意到被破壞的門鎖後,丁嵐忍不住驚呼一聲,立刻推開門奔進屋內。
另一道更慘烈的呼叫聲旋即從門內傳出,向織月也立刻奔進屋內。才進屋,門內的景象讓她立即一呆——
只見她原本整齊有序的家此刻亂成了一團。
椅墊、衣服、床單、書籍……全脫離了原有的地方,亂七八糟地橫躺在屋內各個角落;這還不打緊,最要命的是她苦心收藏的幾片光碟,也全「屍骨不全」地散落一地。
呆了一會兒之後,向織月立刻奔到那些散落的光碟片旁,心疼地將碎片一片一片地拾起。
「這些可惡的小偷!」丁嵐自驚愕中逐漸恢復了冷靜。她立即拿起了電話,氣憤地撥了一一0。
警察來得還不算慢,在例行的拍照存證與作筆錄之後,暫時判定這是一樁單純的闖空門案。員警除了要她們清點財物,並估計財物損失列出清單備案之外,也叮嚀她們外出切記要鎖好門窗,以防宵小再度侵入。
望着一屋的凌亂,雖然氣憤宵小的公然妄為,但譴責歸譴責,她們還是只能莫可奈何地收拾殘局。
經過一番的整理工作後,丁嵐香汗淋漓地癱在床上。
「織月,你清點看看少了什麼東西?」
向織月默然地點點頭。
其實,她對屋內損失了什麼財物根本不關心,她最心疼的是那幾片好不容易託人燒錄的經典羽球賽,就這樣被弄壞了。
「除了這些光碟片,好像沒有丟掉任何東西。」她難掩心痛地道。
「沒有?」這回答讓丁嵐納悶地自床上一躍而起。「你確定沒丟掉任何東西?提款卡、存摺呢?」
「都沒丟。」向織月拉開從不上鎖的抽屜,自其中拿出了幾本存款簿,丟到桌上。
「咦,那就奇怪了!」丁嵐疑惑地走到桌旁,拿起了存款簿思索着。「這些歹徒如此大費周章的破門而入,難道就只為了弄亂你的屋子?太奇怪了吧!」
向織月對她的推論顯然沒有多大的興趣,她的心仍在哀悼着那幾片被弄壞的光碟。
「織月,你最近有沒有和別人結怨?我看這些人侵入你家的動機不單純。」丁嵐發揮她偵探的本色,開始抽絲剝繭,深入探討。
「我哪有跟什麼人結怨,我——」她猛地住了口,手上碎裂的光碟片讓她想起一個多月前,她在暗巷中制伏兩名歹徒的情景。
「怎麼了?」
「一個多月前,我曾經無意中救了個人,我不知道這兩件事是不是有關連。」
「怎麼回事?快說!」丁嵐搬了張椅子坐到她身旁。
於是乎,向織月就把一個多月前,替她還掉光碟前,在暗巷中所碰到的那件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過程中,丁嵐愈聽眼睛是睜得愈大。聽完之後,她怒不可遏地用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
「向織月,你有沒有腦子?你竟然赤手空拳的對付兩名持槍歹徒?」
這響天震地的一吼嚇了向織月好大一跳,一時之間,她忘了要怎麼接話。
怒氣沖沖的丁嵐則指着她的腦袋繼續罵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是還有其他歹徒埋伏在一旁,你這條小命可能就這麼沒了!」
「當時……我只想着救人……」她小聲地為自己辯解。
「救個屁!」丁嵐大聲吼了回去。「要發揮道德勇氣也得看情況,我拜託你用用腦子好不好?別再做這種自不量力的事!」罵完後,她雙手抱胸,在屋裏走來走去,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一旁的向織月擻了擻嘴,對丁嵐的論調有點不以為然——在那種情況下,當然是救人第一,哪能考慮到那麼多。
「槍呢?那兩把槍呢?你該不會還笨到把它們留在身邊吧?!」丁嵐像想到什麼般,突然回頭問道。
向織月搖搖頭。「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順手把它們拋進垃圾桶了。」
「還好你的蠢還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丁嵐瞪了她一眼後,繼續埋着頭在屋內走來走去。
「小嵐,我不認為這兩件事有關連?他們若要報復,直接衝著我來就行了,何必破壞我的屋子……」
「到現在你還不肯用腦子嗎?」丁嵐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腦袋。「直接玩死你,哪有慢慢玩死你來得刺激、有趣!」
「哪有那麼嚴重?你別危言聳聽好不好!」向織月垮下臉。
「我危言聳聽?」這句話讓丁嵐氣得再次瞪大眼,看樣子有想捏死向織月的衝動。「你這個大笨蛋!你自己命在旦夕知不知道?你以為那些黑道分子是好惹的嗎?是不是要等到哪天你少了隻眼睛,你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也是丁嵐最擔心的一點,正常的人若身陷險境,起碼還會提高警覺,但這個少根筋的向織月……怎能不讓人擔心!
「好好,我是大笨蛋,你別那麼生氣行不行?我知道你擔心我……」向織月討饒地道。「你放心好了,我的跆拳道已經有黑帶的實力,我會提高警覺,不會讓宵小有機可乘的。」
原以為自己說些保證的話,能讓丁嵐安心,誰知道,她卻仍不滿意地抓住她的手道:
「不行,提高警覺還不夠,跆拳道段數再高也快不過子彈,走!我們現在立刻就到警察局去,把這件事告訴警方,請他們加派人手巡邏這個社區。」說完,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小嵐……」
「少廢話!」
***
原以為只要在警察局「拗」幾個小時,丁嵐就會心安地放過她,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出警局,她仍舊緊張兮兮地將她拉到牆角,一臉嚴肅地道:
「織月,我覺得你暫時回高雄避避風頭比較好!」
避風頭?乍聞這三個字,向織月當下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小嵐,太嚴重了吧!我又不是槍擊要犯……」向織月有些無奈。
她那種「無所謂」的玩笑態度,換來丁嵐用力的一腳及更嚴肅的表情。
「你剛剛沒聽警察先生說嗎?你必須自救,否則命在旦夕……」
「哪有那麼嚴重?人家只是要我提高警覺、避免落單而已。」
「這就是提高警覺的作法。」丁嵐提高了聲調。
望着她那張因嚴肅而過度緊繃的臉,向織月只感到有些好笑地搖搖頭,根本沒把她的話聽下去。她逕自牽過停在行道樹下的車子,單腳一跨,打算——溜。
誰知,丁嵐卻一把扯住她的車尾,不肯讓她輕易離去。
「織月,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人高馬大的丁嵐力氣顯然不小,被扯住的向織月頓時動彈不得。
她無奈地回過頭,睨了丁嵐一眼,「聽了,但是不認同,我的實驗才做到一半,我怎麼可以在這種緊要關頭回去?」
雖然現在是暑假期間,但對她們研究生而言,是沒有什麼寒暑假之分的。
這話讓她又挨了丁嵐一掌,「笨蛋!什麼實驗會比你的性命重要?沒有小命你又如何完成你那個成為居禮夫人的夢想?」
聞言,向織月皺了下眉頭。「小嵐,你不覺得你有些緊張過度嗎?事情或許根本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或許真的只是單純的闖空門事件——」
丁嵐立刻打斷她,「不論事情是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樣,所謂有備無患,這種攸關性命的事,謹慎點有什麼不對?」直覺告訴她這次事件很不尋常,她寧願選擇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是沒什麼不對,只是——」
「沒什麼不對就聽我的,走!我陪你回去打包行李,你明天就給我回家去。」丁嵐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小嵐,你理性一點好不好?」向織月掙開了她的手。「如果照你所說,他們真有那麼神通廣大的話,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他們還是會把我翻出來的。」
向織月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這番話,原本的用意是想要丁嵐打消叫她回家的念頭,但話一出口,她立刻就後悔了,以丁嵐目前神經緊張的程度來看,這些話無異是火上加油。
果然,丁嵐立刻放開了手——
「你說的沒錯!」她倒抽了一口氣。「只要你待在國內,生命就會受到威脅。看樣子,我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弄出國才行。」
望着對方那雙不像開玩笑的認真眼睛,向織月是無奈又痛苦地摀住了眼,暗暗哀嚎。
老天!她真是自找麻煩……
***
莫氏大樓三十樓總經理辦公室
開完會,莫微塵才剛踏進辦公室,內線電話便響了起來,隨即,王秘書的聲音傳了進來——
「總經理,有位夏先生等了您好一會兒……」
「請他進來。」不等對方說完,莫微塵便沉聲打斷了她。
幾秒之後,總經理室大門被推開,走人一位身形壯碩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有着一張極富個性的臉,一身古銅色肌膚,讓人可明顯感覺到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活力。然而,仔細一看,他卻有着一雙與性格的外型完全不搭軋,似乎飽嘗了風霜的眼睛,這使得他整個人看來反而有些陰沉的味道。
一個照面,莫微塵先與對方交換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之後,才走到對方面前。
「夏惟,不好意思,這次要麻煩你了!」
「千萬別這麼說——」夏惟搖了搖頭。「莫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是兄弟,不是嗎?」
雖然對方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但莫微塵心中卻滑過一絲感動,因為他太了解夏惟了,他是個深沉內斂之人,能讓他說出這些話來,就表示他已當你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了。
莫微塵雖然感動,但,他同樣沒有表現出來,只用力地拍着對方的背道:「夏惟,坐!」之後,轉身按了內線吩咐道:「王秘書,麻煩你送兩杯白蘭地進來,謝謝。」
「事情果然如你所預料般,這不是一件單純的商業間諜侵入案。」見他坐下,夏惟沒有再說任何場面話,直截了當地切入話題。
這樣的直接,莫微塵臉上沒有訝異,因為,他認識的夏惟從來不是個多言之人。這也是他最欣賞他的一點,一個人如果能將自己言語控制在完全有效率的範圍內,這就表示他是一個律己甚嚴之人,而他……向來欣賞這種人!
他的話並沒有讓莫微塵的表情有任何變化,而他似乎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
見他不語,夏惟接着想開口,敲門聲卻在此刻響起,原來是端了托盤的王秘書。在放下兩杯白蘭地之後,她立即轉身離開。
不等莫微塵招呼,夏惟即端起桌上的酒杯逕自啜了一口。
「好酒!」酒香入喉的滑溜感讓他忍不住讚歎出聲。「唉!有錢的感覺有時候還是蠻好的。」
莫微塵跟着也啜了一口。「想變得有錢?那容易,只要你願意放棄目前的生活。」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
「謝了,我還是過我的平民百姓生活比較愜意自在。」若不是莫微塵有大恩於他,他根本不會離開深山重出江湖,再與他所痛恨的黑道產生聯結。
這樣的回答,莫微塵並不意外,他只是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調查的結果如何?何以見得這不是一件單純的商業間諜入侵案?」
一聽對方導回正題,夏惟立刻放下杯子,表情又變回先前的嚴肅深沉。
「根據道上朋友的調查,有三點懷疑可以很明顯地指出事實。
第一、樊世高只是一個家世背景單純的小職員,若不是背後有人撐腰,斷無膽獨自犯下這種事。
第二、被盜拷的資料是屬於公司內部極機密的文件,如果不是公司之中有人泄密,以樊世高這樣一個職位低微的小職員,斷無知此事的道理。
第三、根據保安部的報告,由企畫部到檔案室必須通過三道關卡,而令人不解的是,這三道關卡均無被破壞的痕迹,因此,我們可以很肯定的懷疑——樊世高是持鑰匙堂而皇之進入的。」
「你在懷疑什麼?」莫微塵啜了口酒後淡淡地問道。
「和你內心所懷疑的一樣——」夏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公司出了內奸。」
得到如此重要的結論,莫微塵的表情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樊世高呢?東西有沒有追回?」
他不就夏惟的結論繼續追問,反而問了個次要的問題,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讓夏惟頓時一怔。
雖不解他真正用意,但他還是回道:「樊世高中了一槍。原本他沒有機會跑掉的,誰知,千鈞一髮之際卻殺出一個女孩子來接應他……」
「一個女孩子?」這一次,莫微塵的眉頭終於動了一下。
夏惟點點頭。
莫微塵放下了酒杯,神色轉為陰沉。
「你擔心外流出去的文件?」見他不語,夏惟主動開口。
莫微塵沉吟了一會後,搖了搖頭。「我對你這位電腦天才的設計,從來沒懷疑過。」
從頭到尾,他擔心的從來就不是被樊世高盜拷出去的文件。
早在公司快速成長之初,他就預測到所謂商業間諜對公司可能造成的威脅,也早做了防護措施,任何已存在公司檔案室的機密文件,要打開前都必須先解開一道保護密碼。
這項保護措施,公司高級主管幾乎都知道,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道設計還有另一個巧妙之處。只要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想打開檔案,先前那道保護措施便會自動執行另一道更複雜的保護程式,以聲波來過濾檔案的開啟者,若波紋不對,文件便會自動銷毀。
也就是說,只要檔案離開了莫氏大樓的電腦,這世界上可以開啟文件的,就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莫微塵。
而設計出如此精妙絕倫的保護程式之人,就是夏惟。
他是一個電腦天才,一個渾然天成的天才,他的設計莫微塵完全的信任。
事件發生後,他擔心的從來就不是被樊世高盜走的機密文件,而是這整件事情背後所蘊藏的陰謀。
直覺告訴他,這次事件並不單純,夏惟的結論他早就想到了,他只是納悶,公司之中到底是誰出賣了他?而對方……到底有什麼企圖?
想到這兒,他的臉色不自覺地凝重起來。
「夏惟,我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你想怎麼做?」
「設法找出樊世高以及那個接應的女孩,並暗中保護他們。」
「保護?」夏惟納悶地揚揚眉。
「沒錯。」莫微塵點了點頭。「對方並不知道有所謂保護程式一事,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想以文件作為要脅,進而勒索,那麼,他們在發現費盡心思盜走的文件只是一堆亂碼之後,我擔心……」
「他們會犧牲掉兩顆已曝光的棋子,以免事迹敗露。」夏惟立刻接口。
莫微塵再次點了點頭。「所謂敵暗我明,在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之前,這兩條重要的線索一定要保住。」
「我明白了。」夏惟立刻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夏惟——」猶豫了幾秒之後,莫微塵在他扭開門把之際喊住了他。
夏惟雖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只以背影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謝謝。」莫微塵只留下簡單的兩個字。
似乎完全沒想到會等到這兩個字般,夏惟的背脊微微一僵。
「不用對我說這兩個字,早在你從臭水溝中把我救起來的那一刻起,我這條命就已經是你的了。」說完,他沒有再多作停留,迅速地扭開門把走出去。
***
說到做到——是丁嵐人生中一項重要的哲學。從警局回到家,她一秒也未浪費地立即着手她的計畫,三天後,一本嶄新的護照被送到了向織月眼前。
「你幹嘛?」望着護照,向織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幫你拗到一個『非洲野生動物團』,下個星期一出國,你可以開始準備準備了。」
聞言,向織月瞪大了眼睛,「你有病啊?」她以為出國這件事只是丁嵐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
「就算我有病也好,反正你包袱給我收一收,下星期出國去。」
「我……」
「不要跟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勘到的一個名額,你敢不去,我就跟你絕交!」丁嵐把護照丟給她,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就這樣,她自作主張敲定了向織月的出國行程,而不顧她這個當事人是如何的反對。
***
終於,到了被「強迫」出國的時候。
「織月,伯父伯母那兒由我來應付就行了,趁着放暑假,你好好玩玩,一切都不用擔心。」一到機場,找到導遊報到之後,丁嵐笑咪咪地把包括護照在內的一堆證件交給了向織月,並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厭其煩地吩咐着。
相對於機場內其他興奮的旅客,向織月只是不起勁地虛應了一聲。
「喂!高興一點嘛!你是『免費』出國觀光耶,又不是要押你上刑場。」瞧她那副不甘不願的模樣,丁嵐有些不以為然。
上刑場……也差不多了!
向織月不起勁地抬了抬眉毛,瞄了手上的行程表一眼。
塞昔爾……老天!那是什麼鬼地方?
一想到自己要在這些聽都沒聽過的鬼地方,度過漫長的十六天,她的心就直往下沉。
「丁小姐,你可以走了!都讓你押到這兒來了,還能逃得了嗎?」她沒好氣地道。
「樂觀一點!就當放大假,好好出去散散心,或許此行可以激發一些實驗的靈感也說不定。」
這些話完全撫慰不了向織月那不甘不原的心靈。
丁嵐一離開,她的心情變得更複雜。
她看看四周,黑鴉鴉一大片人群,人聲鼎沸,似乎只有她像個鄉巴佬般,孤伶伶地站在一旁。
這時,有人注意到她了,一位看來像是導遊的人走向她。
「小姐,行李牌給你,背面的基本資料填好之後,把它掛在行李上,我們準備統一託運行李了。」
她點點頭,接過對方遞來的牌子,純粹只是好奇地看一眼而已,但這一眼,卻讓她立即心跳加速,雙眼迸出一道奇異的神采。
只見,牌上寫着——
突破圍境,向未知的人生挑戰!奇威旅行社將帶您一同探索世界的極限!
雖是一段廣告詞而已,卻讓她被制約的想法有了轉變。
是了!突破困境何必出國?向惡勢力挑戰又何必逃避?為了讓小嵐放心,到這兒也該夠了!
思及此,她腦中迅速轉念,幾秒後,一道得意的笑容浮上了嘴角。她慢慢地走向剛剛跟她說話的那個導遊,並拍了拍他的肩頭。
「這位先生,我姓向,叫向織月,不好意思,我臨時想到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辦,可能沒辦法出國了,你不用退我團費,也不用聯絡我的親友,這是剛剛的號碼牌,還給你。」
「啊——」對方目瞪口呆,顯然無法消化她的話。
她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懂,一古腦兒地把手中的號碼牌、機票跟登機證等拉拉籮蘿的東西,全塞到了他手上,之後,便拉着她的行李箱擠過了人潮,消失在人群中。
***
轉了幾趟車回到台中時,天色已然昏暗。
雖然拖着一個幾乎比她的個頭還要大的行李箱,但向織月卻不感覺到累,因為,重獲自由的興奮感已壓過了一切。
踩着愉悅的腳步,她是一路哼着歌兒回到家的。
然而,才用鑰匙打開門,她的歌聲便陡地停止,雖然屋內一片昏暗,但第六感告訴她,屋裏頭有人,而且不只一個。
輕輕地放下行李,她在第一時間便決定離開屋子。
她的動作反應也算快的了,但卻快不過一樣東西,雖然她看不見那東西的形狀,但感覺神經告訴她,那是一把槍,一把抵住她背脊的手槍。
她的血液立即凝結,人也僵在原地。
「不要動!輕輕地關上門。」黑暗中,一道陰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了出來。
劇變的發生令人始料未及,一絲恐懼慢慢地浮上向織月的心底。雖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但出口的話仍有些顫抖。
「你……你們……是什麼人?」
「少羅嗦!」另一人毫無預警地從另一邊抓住她的手,將她用力拋到地上後,「砰」地一聲關上門。
這粗暴的力道讓毫無防備的向織月摔到了地上。然而,也因為這一摔,將她心中的懼怕嚇退不少,激起了她心中對抗的勇氣。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幹什麼?」她撫了撫摔疼的手,回頭吼道。
「嘖嘖!這妞兒還挺凶的……很好,這麼辣的女孩正合我胃口。」
她感覺到持槍歹徒走了過來,但因光線不足,她看不清對方的臉。黑暗中,她只看到一雙不懷好意的淫邪之火。
持槍歹徒慢慢地蹲了下來。「小妞兒,不用害怕,只要你合作,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嘿嘿……」
他的靠近並不讓她感覺到害怕,因為,她整副心神全放在如何扭轉頹勢上。
慢慢地,她閉起了眼睛,希望自己能儘快適應屋內的陰暗,等待逃脫的機會。
持槍歹徒繼續道:「東西在哪裏?可以交出來了!」
「交什麼東西?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皺着眉頭反問。
「嘖嘖!在這種情況下,再裝蒜……就不怎麼可愛羅!」他用槍托觸了觸她的臉頰。
「不要碰我!」向織月立刻揮開了他的手。
「茂哥,跟她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我看……不給她一點苦頭吃,她是不會說的。」說完,他揚起了右手,看樣子是想給她一巴掌。
但他卻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不該先伸出左手想抓住她,如果他一巴掌直接就揮過來,向織月是怎麼也躲不了。
第一次他能成功地將她摔到地上,是因為佔到了她一時不察的便宜,這一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只見向織月在對方伸手過來之際,就已然發動攻勢——
她自地上一躍而起,先將那名粗暴的歹徒重重摔到了牆上;又趁持槍歹徒發怔的剎那,將肩上的綠色帆布袋用力甩向他的門面,再以一記迴旋踢踢飛了他手上的槍。然後,趁着一陣混亂之際,迅速打開房門向外奔了出去。
「追——快追——」
奔跑中,她隱約可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喝聲,這令她更加死命地狂奔,卯足吃奶的力氣往前跑。而過程中,她似乎撞到了幾個試圖攔住她的人……
急促的腳步聲離她愈來愈近,最後,她終於被迫停了下來,因為她撞到了一堵牆,一堵又厚又重的人牆。
在她還搞不清楚到底撞到什麼人之際,一道又嗆又辣的白色煙霧朝她的門面灑了下來,之後——
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