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是棟坐落在東京高級住宅區的三層樓房子,佔地約六百坪,有寬廣的庭院、嚴密的保全設施,外加八名男女佣人;不說別的,光要在東京有間房子就已經是很難的事了,更何況是在東京都,而且還是佔地六百坪的大房子呢!這就足以顯現出主人的財力及勢力。
然而,這房子的主人,是冰冷得足以讓任何人感到懼怕的冷宮神,此時他居然在做可以讓所有認識他的人張口結舌、下巴脫臼的事,那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冰美男居然會帶人回來,而且還是個男人!
沒看錯吧!傭人們揉了揉眼睛,再捏一握臉頰及大腿。嗯,會痛!那麼這是真的啰?
跟了冷宮神多年的傭人們,個個是呆愣不語。老實說,他們還是不太相信、很不相信、非常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
打從出生至今,就從未帶任何人回家過的少爺,第一次帶回來的人,嗯,該說少爺很有品味,還是……反正這個人長得實在不是普通的好看。不過,他究竟是對少爺做了什麼事?還是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嗎?
居然可以讓他們向來冰冷有加的少爺帶他回來,為他提拿東西,甚至還會笑!這……這怎麼可能?是不是天要塌下來,世界快要毀滅了?難怪最近天氣異常得很。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冷宮神朝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也不動、臉色不怎麼好看的白櫻蘭說。
白櫻蘭很不高興,非常地不高興。怎能有人那麼地鴨霸,居然把他半推半拉地捉到自個兒家來了。
雖然他的確是奉命要保護他兼幫他作畫,但也不能沒有問過他,就便把他拉來這兒吧!
更何況,他可能、大概、或許還不知道保鏢的事吧!
白櫻蘭看着那個霸道到極點的人。哼!再笑也沒用啦!你別以為你大牌,別以為你這樣欺壓我就算了,總有一天,我非整死你不可!
「還是你想先休息呢?」
冷宮神走了過來,坐在白櫻蘭的身旁。
「哼!你不怕我去控告你綁架嗎?」
「我沒有綁住、也沒有束縛住你,何來綁架之說?」
「這……」
「你隨時都可以走呀!我想在你一進這兒時,我就說過了。」冷宮神靠着沙發閉目養神。「不過,冷情,你應該是要保護我的人吧!」
「呃?」
冷情!?他知道?怎麼可能呢?他不但知道他是白櫻蘭、是白鳳箋,還知道他是冷情!我的天呀!那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這天底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冷宮神看了一下面有難色的白櫻蘭。
不可能呀!難不成是堂主告訴他的?不會吧!可是,他的事只有堂主最清楚……難不成他和堂主有掛勾嗎?不……不會吧?
「別猜了。」冷宮神再度閉上眼睛,靠坐在沙發上。
白櫻蘭無奈地凝視着眼前這個美得不象話、態度冰冷得不像人類的男人,他很想伸手去摸摸看他有沒有體溫。
白櫻蘭雖然只是想想而已,但他的手卻非常自動地貼上冷宮神的臉,去感受他那白皙且光滑的臉蛋。
冷宮神一直沒有聽到白櫻蘭的聲音,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摸他。
冷宮神張開眼睛,就看見一張放大的清秀白皙小臉在眼前;他向來不讓任何人隨便接近他,更別提碰他了,但他這回居然沒有察覺到白櫻蘭的接近,更沒有甩開撫着他的手。
冷宮神也有點訝異,雖然眼前這個人是蘭沒錯,但今天是他們今世第一次真正面對面,而他居然已經如此放鬆,一點警備也沒有,連他自己也不懂為何會這樣。
看冷宮神沒有掙扎,臉上也沒有出現不快的表情,那群僕人們更是訝異得下巴快脫臼,眼珠快掉滿地了。怎……怎麼可能?
原本他們還很替那個瘦巴巴的人擔心,怕他會被主子狠狠地教訓一番,但主子居然連吭也沒有吭一聲,就任由他摸着他的臉。這……這是不是世界末日?看來他們是白擔心了。
「哇!好光滑喔!有體溫嗎?真的是人嗎?嗯……還有在呼吸嘛!那……應該是人沒錯!」
冷宮神聽到白櫻蘭的自言自語,真是有點給他哭笑不得。什麼還是人?如果他不是人的話,那他會是什麼?
冷宮神心想,如果是前世的蘭,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做,也不可能會這樣碰他,因為他對蘭來說是個主子,而蘭只是個侍從罷了;蘭向來很守本分的,在他未叫喚他前,他連接近他都不會,又怎麼可能會主動來摸他呢!
「餓了嗎?蘭。」
冷宮神決定裝作沒有聽到,也裝作沒有看到他那群僕人們張大嘴愣住的呆樣,更不願去想為何他的蘭會變得那麼多。
白櫻蘭突然聽見有人在叫他,他的手停了下來,但並沒有收回,就把手擱在冷宮神的臉上。
「咦?」
冷宮神暗自苦笑着,伸手拉下他的手。「你還不餓嗎?」
白櫻蘭搖了搖頭。「我想先休息。」
冷宮神起身,一同拉起白櫻蘭走向房間。
***
向來淺眠,再加上老是會做那個怪異惡夢的白櫻蘭,總是在半夜驚醒過來。
然而,這一次,他居然一覺到天明,沒有做任何的夢,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心想:是不是太累的關係呢?
不過,就算是太累,但他可是會認床的人,怎麼可能會睡得那麼地熟,熟到有人來跟他搶半張床,他還渾然不知,這樣還能當名殺手嗎?
白櫻蘭用力地瞪着將他擁入懷中的人,他才剛清醒,就發現有一張放大的俊美臉孔在他面前。
當他想動一下身子,好坐起身將冷宮神狠狠地踹下床時,卻發現身體居然動彈不得,他才赫然發覺到他被人擁入懷中緊抱着。
「放開我!」
當他感覺到那張俊美臉孔的主人眨了眨眼時,他立刻用那種冷到會下雪般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
「怎麼了?」冷宮神還是一副老神在在地擁着他。
「怎麼了?你怎麼會睡在這兒?」
「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
「等一下!這什麼意思?」白櫻蘭冷冷地看着冷宮神。
「又怎麼了?」
「你再說一次,這……這是誰的房間?」
白櫻蘭怕是自己沒有聽清楚,所以,他再問了一次。
「我……和你的。」冷宮神很刻意地慢慢告訴白櫻蘭。
「別……別開玩笑了!」
向來以冷漠無情著稱,說話總是冰冷得可以的白櫻蘭,這會兒居然臉色大變。
「我從不開玩笑。」
白櫻蘭看着冷宮神,似乎可以看得出他是認真的。
但是,管他是不是認真的,要他和一個男人,還是個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這簡直是要他的命嘛!說什麼也不要。
「你……你……」白櫻蘭已經有點氣到不知該說什麼。
「我很累,再睡吧!」
「要睡你自己睡,放開我!把你的手從我身上移開!」
「你是我的保鏢,不是嗎?」
「哼!那又如何?」
「要保護我,就要隨時跟在我身旁。」
「這……為何連睡覺也在一起?」
「你必須二十四小時隨時守在我身旁。」
白櫻蘭當場啞口無言。
「二……二十四小時,別說笑了!」
「我要有自己的空間。」
「這裏就是。」
「我不想與別人分享。」
「我不是別人。」
「你……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你要保護的人。」
「可惡!請你放手!」
白櫻蘭看冷宮神那張漂亮的臉正在笑着,使他不由得想伸手狠狠地給他一拳,看他是不是還笑得出來。
「我不是說過,我很累想休息了。」
「但我不是也說過我不累,我不想休息。」
「那可不成,你必須陪我。」
「我可以站着或坐着陪你,但我就是不想躺着,而且,還是……」躺在你懷裏。後面的話,白櫻蘭可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是嗎?」冷宮神絲毫沒有想放手的念頭,他仍是緊緊地擁住白櫻蘭變得有點僵硬的身子。
白櫻蘭看他還是不放手,實在是一肚子火沒辦法消。要他這個冷情殺手來保護人就已經夠讓他委屈的了,居然還要他去保護一個鴨霸到極點的男人,他……
自櫻蘭悄悄地舉起手,打算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霸道男,就當是替天行道。
然而,他的拳頭還沒接近,已被冷宮神所察覺。他的身手很快,但冷宮神用比他還快的速度壓制住他的動作。白櫻蘭一見手被抓住,故而用腳踹,好取得機會脫離現在的困境。
但他這麼想就錯了,因為,冷宮神似乎是洞悉了他的想法,用腳壓制住白櫻蘭想踢他的腳。
這下子,白櫻蘭完完全全地被鎖在冷宮神的身下,動彈不得。
「放開我!」向來冷冽的撲克牌臉,這會兒已被怒氣取代。
冷宮神一臉滿意地看着他,他就是希望白櫻蘭在他的面前能毫不隱藏,不會刻意把真正的表情藏起來。
「你生氣真美,蘭。」
冷宮神用一隻手將白櫻蘭的雙手壓制在他的頭頂上,再用另一隻手輕撫着他臉龐。
白櫻蘭聽了他的話先是一愣,心裏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曾有人這麼說過,會是誰呢?
白櫻蘭搖了搖頭,當下可不是個能讓他去想別的事情的時候。
「放開我!別碰我.」
冷宮神朝他笑了笑
「乖,別亂動。」
看着那張絕美的臉不斷地朝他的臉逼近,他的心裏有點慌,這……這傢伙想做什麼?
在他還來不及抗議時,冷宮神已覆上他的唇。
他……他在做什麼?白櫻蘭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張放大到不能再放大的臉。
冷宮神移開了唇,笑了笑。「接吻時,你是不是該閉上眼才是呢?」
「你……唔……」
冷宮神再度吻住他,將白櫻蘭未說完的話給吞沒了。
「嗯……唔……」
白櫻蘭搖晃着頭,想逃離現在這個情況;他很怕,他總覺得這會讓他想起不願想起的事,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他深知絕不會是好事,所以,他不斷地掙扎着。
冷宮神趁他輕啟唇瓣時,將舌探進他的嘴裏,尋着他的舌。
白櫻蘭呆楞住。這……他生氣地想用力咬他的舌,但是,卻每每都被冷宮神給察覺到而逃開。
「不……唔……」
冷宮神吻了好一會兒,總算在他快窒息時,放開了他的唇。
「呼!呼!」白櫻蘭在冷宮神身下拚命喘息着。
冷宮神笑笑地看着白櫻蘭那被他吻得微腫但卻顯得艷紅的唇瓣,看着他這副不知所措、嬌艷害羞、生澀無助的模樣,令他不由得高興起來,笑彎了嘴角,因為這代表着之前未曾有人碰過他,所以,他是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如果有人比他先碰過蘭,或看過蘭這模樣的話,他一定會把那人碎屍萬段,丟進大海餵魚。
「呼!你、你居然……」
自櫻蘭已被這個霸道得要死的男人給氣得渾身發抖,他真的沒想到,他居然會被個男人奪去初吻、會被個男人壓制在床上;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教他的臉該往哪裏擺?教他如何再回殘咒堂?可惡!
「還想要我吻你嗎?」
白櫻蘭一聽,急忙閉上嘴。別開玩笑了!這種恥辱受過一次就讓他承受不起,別說還要再來一次。
「乖,睡吧!」
白櫻蘭狠狠地瞪了冷宮神一眼后,便將臉偏了過去。
「呵呵呵!」
聽到耳邊傳來的笑聲,白櫻蘭不由得咬緊了自己的唇。他氣不過身為一個殺手的他,居然會讓人這麼擺佈卻無可奈何。
冷宮神放開了壓制住自櫻蘭的手,輕輕柔柔地在他的耳畔說著:「睡吧,蘭。」
白櫻蘭在心裏大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再怎麼掙扎也逃不開這傢伙。算了,他已不想再多說些什麼。
他就這麼乖乖地被當成抱枕般地被冷宮神緊擁着。
一個殺手居然會被人當成抱枕摟着!他不禁苦笑。
白櫻蘭原以為自己是不可能睡着的,但他的雙眼居然會不受他這個主人的控制,背叛他似的變得如此沉重,而周公也不斷地派人來找他去下棋;所以,他就這麼地沉睡在冷宮神的懷裏。
冷宮神一直輕撫着白櫻蘭的背,直到他睡着為止。
「睡吧!別再做惡夢了,蘭。」
冷宮神在白櫻蘭的耳畔低語,而白櫻蘭也不自覺地更往他的懷裏挨近。
***
白櫻蘭在被冷宮神捉住后,就被限制了活動範圍,而這活動範圍居然是小到只能在他的身旁而已。
他實在很受不了,他是來保護他,不是來當他的傭人的;而且他也不是他的犯人,為何他只能在他的身旁走動?而且不論他要做什麼,都要同他報告,這傢伙算什麼!
白櫻蘭才不想理他,每每只要冷宮神一開會,他就會溜開,直到冷宮神要下班為止。
對此,冷宮神非常地不高興,但他一直壓抑着,反正,他遲早會來個大清算的。
但是,真沒想到這個總清算會來得那麼快。
這天,白櫻蘭接獲一項臨時任務,其實原本是要絕影去做的,但現在的絕影已陷入愛河中無法自拔,哪裏還管得着什麼工作;而斷愛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莫名其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啰,任務只好由目前最閑、最有空的人接手。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白櫻蘭就是那個最閑、最有空的幸運人選。
「我要出去。」
「白櫻先生,你要上哪兒去,社長怎麼辦?」
「我有工作,那傢伙就交由你處理。」
「不行的,白櫻先生,不如你就等社長開完會,然後直接跟社長說如何?」慎用着他覺得最可憐的哀求眼光看着白櫻蘭。
「我得走了。」
向來冷漠無情的白櫻蘭才不理他,要不是基於工作道德,其實他大可一走了之,說也不說。
「拜託啦!如果社長一出來看不到你,那……那我會死得很慘的。」
「相信你有這才能可以安撫那傢伙的。」
「那是不可能的,我根本就不可能有那種才能,如果有的話,那我早已……早已……白櫻先生!」慎不敢將話說出口,那句馴獸師只敢在心底講。他又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他還有大好的人生等着他呢!
對慎來說,想要安撫他那漂亮的社長,可是比安撫一隻兇猛的獅子還來得困難許多。
「隨你。」白櫻蘭也懶得再跟他說下去。
「白櫻先生,你就看在我家還有八十高齡祖母、住院的母親、痴獃的父親,還有……」
「還有三、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要養是嗎?」白櫻蘭打斷了慎的話。
「你也知道呀!白櫻先生,拜託你。」慎用力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我趕時間。」
白櫻蘭才不管他什麼八十高齡祖母等等的,他轉過身子就離開,讓慎想攔也攔不住。
這下子玩完了。慎一臉哀愁、倒霉到極點的表情,看着白櫻蘭消失在自己眼中。
***
「是你,明智。」
「這是堂主要我交給你的。」明智秀遞了一隻黑皮箱給白櫻蘭。
「對象呢?」白櫻蘭接過皮箱。
「在這裏。」明智秀遞了張照片給他。
白櫻蘭接過手,看了一眼后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冷情。」
白櫻蘭背對着明智秀停下腳步。
「這些日子,你都上哪兒去了,怎麼都找不着你?」
「妳是在責問我嗎~」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冷情,我……我只是……」
「沒別的事了吧!」
「等……等一下,冷情!聽說你現在在當保鏢,是真的嗎?」
明智秀眼看着白櫻蘭轉身就要走,急忙擋住他的去路。
「這也不關你的事吧!」
「冷情,難不成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沒事的話,我還有任務待執行。」白櫻蘭冷冷地笑道,他可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朋友。身為殺手何來的朋友?
他不想再聽明智秀說些什麼。他從明智秀的身旁走過,直直地朝着他的機車走去。
「我可以陪你去嗎?」
明智秀追了上去,詢問看也不看他的白櫻蘭。
「我習慣獨來獨往。」
「這次這個人不好對付,請讓我幫你照應。」
「多謝好意。」白櫻蘭冷冷地拒絕了明智秀,一腳跨過重型機車。
「我不能幫你嗎?冷情,我……」
白櫻蘭發動了機車,不再理會明智秀,快速地往沖道上騎去。
被丟下的明智秀,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白櫻蘭離去。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已數不清他究竟是被冷情拒絕了幾次。
但他始終就是無法死心。或許打從他第一眼見到冷情起,他的心就被他給攻陷、給佔有。
「冷情,究竟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頭看我一眼呢?」
***
次日——
「臨時為各位觀眾插播一則新聞。昨晚突然在明治通被人暗殺的宿口組新一代組長山代次郎,在經過醫院六個小時的緊急急救后,目前已被醫師宣告不治身亡。
宿口組是近年來剛崛起的黑道團體,其組長山代次郎昨夜在明治通被人槍殺,消息一傳出,已造成宿口組組織內部一片混亂。至於事發過程及原因,目前尚由警方調查當中,依據警方目前的判斷,可能涉及黑道問的恩怨。詳細情形,待有最新消息傳出,本台會立刻為您報導……」
白櫻蘭坐在路旁咖啡廳享用着咖啡時,聽到不遠處電視傳來的最新報導。
他看着手中的雜誌,一點也無視四周傳來的目光,嘴邊揚起一抹冷笑。
「現在都沒什麼新聞好報嗎?」
白櫻蘭喝完手中那杯咖啡,便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