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Orli女友來的時候,他簡直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再也不跟Hobbits們出去胡混,每天拍完戲就乖乖地回去陪她。
於是午餐的時候大家就一起罵他重色輕友。
替他說話的只有Viggo,他在大家快要把Orli罵到桌子底下去的時候,敲敲杯子說:“算了吧你們,這就是朋友比女朋友強的地方。難道你們也想要Orli一天到晚地陪着你們,說些肉麻無比的話,才覺得他夠意思?”
在大家噁心的表情里,Orli感激地沖Viggo眨眼。
那一陣子Orli的臉上總是樂呵呵的,好象也吃得胖了些。
有一回拍戲到半夜,可以有四個小時的休息,他為了省事,沒摘精靈的尖耳朵就回家睡覺。第二天早上他拿着一隻拽壞了的耳朵回來,笑不可抑地說,睡覺的時候耳朵竟然沾在了枕頭上,怎麼撕也撕不下來。女朋友快要笑死了,拍了很多照片。
他把那些照片給大家分了看。照片上Orli雙眼迷糊地坐着,被粘着的枕頭牽歪了脖子,一副狼狽相,拍得非常生動。
Viggo拍拍Orli的肩說:“小子,她給你拍這種照片,至少說明她對你還有興趣。”
Orli打他一拳,說:“廢話!”笑得害羞又得意,臉象是有點紅。
不久Henry開始放暑假,Viggo替他訂了機票安排他來。
當他在惠靈頓機場看見Henry背着個大背包朝他跑過來時,一下子覺得鼻子酸得不行,眼淚都快下來了,倒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幾個月不見,Henry好象又長高了不少。擁抱的時候想要把他抱起來都有點吃力。Viggo不得不在心裏承認自己十一歲的兒子是個貨真價實的小胖子。
他聽見Henry趴在他背上說:“老爸,我可想死你了。”於是他一下子就完蛋了,眼淚唏里嘩啦地流。
真他媽的丟臉。他想,幸虧今天是一個人來的。
開回家的時候是晚上。Henry拉着他的褲子站着,已經困得東倒西歪。Viggo覺得再不想辦法把他弄上床,自己的褲子就要被拽掉了。
他把皮箱放在地上,開始從口袋裏掏鑰匙。不知道怎麼回事門廊里的燈忽然壞了,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他摸索了半天才把鑰匙插進去,推開門,還沒等他摸到開關,眼前忽然光明大作。
Henry和他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發現一大屋子人正一臉壞笑地欣賞他們惡作劇的成果。Bean一家,Sean(Astin)一家,另外三個Hobbits,Liv,還有Orli和他的女友。
每個人都在。
在他們還不及反應的時候,Orli已經第一個撲過來,大叫着:“嘿,Henry,你可比你老爸帥多了。”隨即給了Henry一個緊緊的大熊式的擁抱。
Viggo覺得Henry真是替自己爭氣,這種場面竟然一點也沒怯場。
“天啊,”那小子一下就精神了,興奮地說,“你是那個精靈。你的弓箭呢?”
大家都笑起來,等着看Orli的笑話。
但是Orli象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副小小弓箭:“精靈的禮物。”他說。
“哇,這可真他媽的酷。”Henry瞪着圓圓的眼睛,興奮得髒話脫口而出。
Viggo覺得那一瞬間Orli的表情可真是得意極了。
孩子們都喜歡Orli。這一點Viggo早就知道。Peter那兩個孩子總是象跟屁蟲一樣跟着他,還有劇組其它的小演員。
他們既喜歡Legolas又喜歡Orli。前者讓他們覺得“酷斃了”,他們總是伸着小手羨慕地摸他的金髮,或者是他的弓;後者會把他們扔着玩,讓他們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口袋裏裝着各式各樣好吃的糖果。
Henry也很喜歡Orli,有時候Viggo不無嫉妒地覺得Henry喜歡Orli甚至超過喜歡自己。那傢伙帶Henry出去滑旱冰,玩滑板,打街機,教他射箭。花樣多得很,玩什麼都是高手,簡直讓Henry崇拜得眼睛發綠。他又和Henry去遊樂場,只要Henry還想坐,就陪他一遍遍地坐過山車和海盜船。過山車他拉Henry坐第一排,海盜船他們坐在船尖上,那東西Viggo勉強奉陪了兩次,下來就忍不住覺得噁心。
有一陣子他補拍鏡頭,而Orli恰好不太忙,就常常把Henry帶走一整天。每次晚上回來Henry都興奮地不肯睡,要跟他滔滔不絕地講Orli是多麼“酷到了家!”
但是這一天,Viggo回到家,看見Henry居然獨自一個百無聊賴地看着電視。他有點驚訝地問:“Orli怎麼沒陪你玩?”
Henry沒精打彩地說:“Orli和他女朋友吵架了,就不肯再跟我玩了。”
Viggo好笑地問:“他們吵什麼?嚴重么?”
Henry聳聳肩:“不知道。那女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發火了,對Orli嚷嚷,‘天啊,你就不能長大點兒,你簡直就跟他一樣。’她指着我的鼻子說話,可真把我氣壞了。可Orli真是好脾氣,還想摸她的臉哄她,但是那女的一下就把Orli的手打開了。接着她又莫名其妙地哭起來了啦,她說:‘我也不想這樣,我努力過了,可是我再也受不了了。’Orli好半天沒說話,後來才說:‘是他打電話來了吧,他讓你回去?’那女的開始好象挺吃驚的樣子,然後就又低頭哭去了,什麼話也不說,哭得我都不耐煩了。Orli又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才一把拉了我走。我覺得他可能氣壞了,手都直哆嗦。我就跟他說:‘別理那女的,她可真壞。’可他還是什麼話都不說,一直把我送到家,才說:‘Henry,對不起,我得自己待會兒。餓的話冰箱裏有吃的。’然後他就走了。”
“那時候幾點?”Viggo問。
“一兩點吧。我們那時候剛吃了午飯。“
Viggo看看錶,六點多了。
他不是不耽心Orli,但是人家兩個人的事自己總不能冒冒失失地插手。
“別擔心,他們會沒事的,”他拍拍Henry的腦袋,“你吃過了么?”
Henry搖搖頭。Viggo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飯後父子兩人看了一會電視,Henry忽然悶悶地說了句:“Orli那麼棒,怎麼那女的就會變心?”
“誰說她變心了?”Viggo笑了,難得這兒子還為別人的事操心。
“Orli說的,他說‘是他打電話了吧,叫你回去?’那女的肯定是看上別人了,呸,那個壞女人!”Henry惡狠狠地說。
Viggo輕輕打一下他的胖腿:“Henry,別瞎說。愛誰不愛誰這事兒,不能拿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象你媽媽從前愛我,後來不愛,那可不是她壞。只不過我們已經不合適再在一起,有別的人更適合她。”
他說話的時候看一眼牆上的表,十點了。他從背後推一推Henry:“上床時間,去洗澡吧!”
“可是,爸爸……”
Viggo耐心地勸他:“既然Orli象你說的那麼棒,就算那女的變了心,他也能找到個更好的姑娘。現在,給我放乖點,把自己弄乾凈了上床。”
Henry想了想說:“好吧。”不大情願地拖着腳去了浴室。
Viggo關掉了電視,周圍忽然靜下來了。
他點了一支煙想,好了,現在你一個人了,你得承認你多少有點擔心那個Orli。
那小子還喜歡那姑娘,這是明擺着的事兒。可就Henry說的來看,那姑娘八成是愛上別人了。Orli說不定早知道,可還天真地想着挽回。努力了這麼久發現還是不行,也真夠他受的。
他看一眼電話,想着要不要打過去問問,如果他在家應該就沒事。然後忽然間他發現話筒已經在自己左手裏攥着,另一隻手已經開始去按號碼。
他對自己笑了笑:Orli這傢伙還真行,讓我們父子兩個都替他牽腸掛肚。
電話在那頭空蕩蕩地響着,一聲,又一聲,沒有人接。Viggo的眉頭開始皺起來,然後喀地一下,錄音留言跳出來,是Orli本來挺厚可又總讓人覺得帶着孩子氣的聲線:“Orli不在家,想留言就說話。”
Viggo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了句:“Orli?是我Viggo,你在那兒嗎?Orli?”
沒有動靜,他等了等,切斷了電話。然後他打開記事本,找到了Orli房東的電話。
“您今天有沒有見過Orli回來?”
“那小夥子早上出去就沒有回來,不過他女朋友倒是回來過。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我瞧是哭過來着……怎麼,您知道出了什麼事?”老太太忽然饒有興趣地八卦起來。
“謝謝,”Viggo說,“我也不大清楚。”現在他是真的開始擔心了。
這時Henry已經洗好了澡,站在浴室門口看他,他走過去摸摸他的腦袋說:“我得出去找Orli,他到現在還沒回家。你敢一個人待着么?”
Henry挺勇敢地點點頭:“我沒事。爸爸,Orli他也沒事兒吧?”
Viggo笑了:“能有什麼事?他肯定是在哪兒喝醉了。男人失戀都是這樣。把他找回來,幾天別理他也就行了。”
但是Orli並沒有在哪兒喝醉。起碼在他常去的那幾家酒吧里Viggo沒有找到他。
Viggo不知道他能去找誰,因為那些Hobbits現在都在北島拍攝。
他甚至給Ian和Bean都打了電話,但是他們全都沒有線索。他們還問要不要他們一起去找,但是Viggo謝絕了。他想如果發動這麼多人去找Orli,而事後證明根本是他庸人自擾的話,那孩子一定會殺了他。
到了凌晨兩點的時候,Viggo已經無處可找。他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腦子裏亂鬨哄的。他甚至開始想Orli是不是追着那姑娘回了英國,但是他馬上否決了這個念頭,Orli沒回去過住處,他根本不知道那姑娘已經走了。
這時他心裏有一種很熟悉的空蕩虛飄的感覺,心明明還在胸腔里,卻好象是在體外的哪個空間懸着,這麼的不能踏實。他拚命回想是什麼時候他有過這樣的感覺,然後他想起來,那是從前有一次看着Orli走路的背影,后怕地想他差一點就一輩子再也不能走路---
就是那一次,那一次他騙Orli去那個骨科診所。回來的路上,他們還去了那個小湖。
Viggo一下子坐直,對,那個小湖。他眼前浮現出Orli垂眼望着湖水的臉,黑得不象話的眉毛與睫毛,表情里孩子氣的迷茫和悲傷。
他掛上檔,車子箭一般地衝出去。44號路,向南。在幾乎沒有車輛的公路上他猛踩油門,時速很快到了120mile,他覺得車都有點飄了。
只希望不要被夜間巡邏的警察發現。他暗自祈禱。
四十分鐘以後,他把車停在那片樹林的邊緣。Orli的車就在旁邊,沒有亮燈。他抄起自己車裏的手電,屏住呼吸往他車裏照了照。
空的。
他低低地罵了一句,鑽進了樹林。
Orli用手遮着眼睛,在手電的強光里咒罵:“不管你他媽的是誰,都給我把那該死的手電趕快滅了,我都快要瞎了。”
Viggo按滅了手電。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不知道為什麼腿腳都還在發抖,他想,大概是120Mile對他這個年紀真的是太快了,神經都受不了。
“Viggo?”他聽見Orli很沒把握地說。
他深深吸了口氣:“還能有誰?……Orli,你是個混蛋!”
“對不起,”Orli沮喪的聲音傳過來,“我沒想讓你擔心,我就是想找個地方自個兒待會兒。”
Viggo覺得自己的怒火騰地一下全起來了,原來他還知道自己會擔心。他聽見自己惡狠狠的聲音,自己都有點意外:“你他媽的就想自己待會兒,都幾點了你還要待會兒?”
“我喝了不少酒,Viggo,”Orli可憐巴巴地說,“我不敢開車,被抓到會坐牢。”
Viggo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Orli問:“她走了吧?”
Viggo嗯了一聲。
Orli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他是凍的,還是哭的:
“其實也沒什麼,也不過就是她喜歡上Atti了。Atti是我在倫敦最好的朋友。他一直都覺得她不錯。不過我先認識她,所以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來新西蘭以後,他們兩個就好上了。”
Viggo摸着黑朝他走過去,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樹根,疼得很,不過他忍着沒吭聲。
他最好的朋友?還真象是電影情節,Orli夠可憐的。Viggo發現自己已經不生氣了,現在他倒開始替他難受了。
“她說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等不下去了。可是從前,她老說她就喜歡這些……好吧,不說從前。就說這一個月,我很努力地對她好,她喜歡什麼我就幹什麼,她不喜歡的我就什麼不幹。每天除了排戲就是陪着她,哪怕只有兩個小時的空檔,累得要命我都趕回去。她看起來也挺高興的,我還以為什麼事都沒了,我們還可以跟從前一樣。可是今天她跟我說什麼?她跟我說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再也受不了了,難道我他媽的就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你是挺讓人難以忍受的,”Viggo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你再這麼沒完沒了象個棄婦似地嘮叨。”
“你該死地說什麼呢?”Orli呼地一下站起來,酒精還在他血管里發揮作用,他恨不得有個人能讓他好好地揍一頓。
“我說你本來就是個長不大的傢伙,和她吵了架,不知道說清楚,就只知道躲起來,甚至都不敢看着她走。你以為一個女人不愛你了,靠低聲下氣賠小心就可以讓她回來?讓我告訴你,你這麼干只會讓她更看不上你。還有,這一個月你裝着什麼也不知道,到最後又跳出來揭穿,真是該死地蠢透了,你只不過讓她把你那點兒德性看得……”他的話忽然斷了,因為Orli已經一拳重重地揍在他臉上。
這小子還說打就打,拳頭真他媽的硬。Viggo摔下去的時候還在想。
然後他聽見咚地一下,猛然頭昏腦脹,牙齒好象都冒了青煙,原來是頭撞上了後面的樹。
他有一陣爬都爬不起來,閉着眼都覺得天旋地轉。然後他發現Orli跪在他身邊,驚慌地喊他:“天啊,Viggo!天啊!”那孩子發抖的手在他頭上亂摸,聲音都變了。
在他還沒有急得發瘋以前,Viggo終於摸出了墊在屁股底下的手電,打開它。
Orli的臉出現在光線里,Viggo他從沒見過他慌成這樣,他一時間竟覺得有點可笑。
“鎮靜點兒,”他說,“拿着手電,看看我的頭有沒有破。我覺得應該沒事兒。”
Orli聽話地接過去,光束在他手裏直抖,他一邊檢查一邊緊張地問:“Viggo,你眼睛花嗎?噁心想吐嗎?有沒有聞見什麼奇怪的味道?”
Viggo看着他說:“如果你臉上其實沒有那兩個大黑眼圈就是我眼花了,我還聞見股酒味,要不是你身上的那就是我腦袋摔壞了。還有,你再這麼摸我的臉摸個沒完我就真要覺得噁心了。”
Orli停下來,鬆了一口氣,象是被他逗得想笑,聲音卻還抖着:“Viggo,我想你沒事。我以前有三次摔成過腦震蕩,那時候我可沒你這麼能說。”
“你倒還真是災星不斷,”Viggo摸着腦袋坐起來,“幹嘛總是玩那些危險的?”他想起這小子動不動就去玩那些蹦級,高山滑雪什麼的。一定又是類似的活動里摔的。
“我不知道。”Orli猶豫着說,他好象忽然又陷進某種低落的情緒里去了。
Viggo替他把手電按滅。“你知道的。”他溫和地說,“告訴我,你知道,你總得跟人說說。”
“你不會明白的,Viggo,你跟我不一樣……”Orli喝多了的時候更象個孩子,什麼情緒都寫在聲音里,他用一種很苦惱的口氣說:“你看我成天都象是很高興,其實我常常都覺得不快活,還完全沒有原因……所以我才要瘋了一樣地玩,總覺得越危險越好,最好是危險到頭腦里一片空白,好象只有那種時候,我才覺得我真是在活着。”
Viggo嘆了一口氣。“我明白,Orli,”他說,“我明白。”
“你真明白?”Orli有點遲疑地說。
“誰都有灰色情緒,誰都需要釋放。”Viggo說,“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會躲在暗房裏沖照片,或者去畫一些亂七八糟的畫,畫完再統統撕掉。這些都沒什麼,因為每個人都需要這些調節和釋放,但問題是做得過分了就會象上癮一樣。我們得學會控制它們。”
“我不行,”Orli很沮喪地說,“我沒辦法。”
“那麼下次你這樣的時候,就來找我。瞧瞧我有沒有辦法。”Viggo說。
Orli抬頭看着他,Viggo很奇怪在這麼黑的地方他也能把Orli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覺得第一個把眼睛比喻成寶石的人真的是一個天才。
Orli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你可真把我弄糊塗了,Viggo。你一會兒對我好得象我老爹,一會兒又對我破口大罵,一副很瞧不上我的樣子。”
Viggo笑不可抑,喝多了的Orli傻乎乎的真是有趣。
“那就糊塗著吧,傻小子。”他說,“或者改天你和Henry交流一下,看看他怎麼說。”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走吧,我開車帶你回去。明天再來拿你的車。”
回去的路上Orli把頭靠在窗玻璃上,時而話多,時而話少,想起來一句是一句,前言不搭后語地亂說。
Viggo有點好笑地聽着,直到他聽見Orli含糊不清地說:
“他們這麼傷害我,Viggo,這麼傷害我……我他媽難受得要命,可我就是沒辦法恨他們,我就是沒辦法。”
Viggo心裏動了一下,有點心疼。他騰出一隻手來安慰地拍拍Orli的腿,那孩子全身都繃著,就象是剛剛受了莫大的傷害。
Viggo在心裏嘆了口氣。
“其實我有點擔心她。”過了一會Orli又沒頭沒腦地說。
“嗯?”
“Atti那個人很隨便的,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如果她過得不好,我會難過。”
Viggo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了一會兒他說:
“我前妻離開我的時候,我對她說:希望她會過得好,否則我會難過。但是她說,不,Viggo,那不再是你的責任。每個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用不着把什麼都抗起來,還覺得自己挺偉大,其實有時侯別人並不需要。”Viggo笑了笑,“你瞧,她一向是這麼個一針見血的女人。我當初就喜歡她這一點,可後來就被她傷怕了。”
“你覺得她對嗎?”Orli含糊地問。
“是的。”Viggo說,“聽起來有點殘酷,不過,其實就是這麼回事。”
然後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Viggo偶然轉頭看看Orli,見他靠在玻璃上一動不動。他想這孩子是終於累得睡著了。
凌晨四點半他把車停在Orli的門口。伸手去推他,“Orli,醒醒,到家了。”
然後他才發覺Orli並沒在睡,因為他的手被Orli一把抓住。Viggo覺得那手冷得象塊冰,偏偏又是一手的汗。
“Viggo,我有點害怕。”這一向神氣活現的孩子從來沒這麼缺過底氣。
Viggo心裏怦地一軟,軟得都有一些發痛,“Orli,”他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軟下來:“你怕什麼?”
“我怕再沒人愛我。Viggo,就象你說的,我這人這麼差勁,以後都不會再有人愛我了。”
Viggo現在後悔得要死,他想那時候真不該為了讓他發泄故意說那些話。
“聽着,Orli,我那麼說,只是想讓你打我一頓出口悶氣。你明知道的,我不是真的那個意思。”
他伸出另一隻手臂把Orli抱住,那是一個父親般的擁抱,溫暖而寬容。
“Orli,你一點不差勁,事實上,你的優點多得數不過來。你知道,你年輕,漂亮,非常有天分,你的熱情總能輕易感染你身邊的人。你工作的時候認真得讓人起敬...你還很善良...你有我所知道的最真誠坦率的性格......不錯,你現在是失去了一個女朋友,很不幸的,你那些好處恰好不是她想要的...你還覺得你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可是那未必是他的原意,他不過和你喜歡了同一個人,而那個人碰巧選了他...…而且別忘了,你還有愛你的家人,其他的朋友,就是在這個劇組裏你也有很多的朋友,他們個個都喜歡你,連你認識的所有的小孩子都愛你......Orli,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人,你一定要相信,總會有一個合適你的人出現,她會珍惜你身上所有的東西,好的,壞的,她會愛你,你也會愛她。然後你們會生活在一起,一起建立家庭,一起養育孩子......當然沒有人可以保證你們永遠相愛,但是人生就是如此,沒有人可以預料或者逃避…我們該做的,是幸福在手裏的時候好好地把握它,幸福沒來的時候耐心地等它來,幸福走掉的時候相信還有下一個……無論如何,你的人生還長得很,你會知道我沒騙你,Orli。我保證。”
他象安慰Henry一樣,輕輕撫摸Orli的後背。他知道那孩子在他肩膀上不出聲地哭了,眼淚滲進他的衣服里,這麼的熱。
“英俊。”過了一會兒他聽見Orli說。
“什麼?”Viggo沒明白。
“我是英俊,不是漂亮。”Orli掙開他,坐直了說。
Viggo忍不住地大笑:“跟我爭這個,我看你是沒事了......你想上去嗎,還是要到我那裏沙發上睡一會兒?”
Orli綳了綳嘴角,拉開車門:“本來我一點兒不想自個兒待在那個空房子裏,不過你都費了這麼多口水,我總得做個樣子才行。”
他奔上台階,忽然又站住,象想起什麼似的跑回來,敲他的玻璃。
Viggo把玻璃降下來:“忘了什麼了?”他問。
Orli搖一搖頭,然後他忽然把胳膊伸進來狠狠圈上Viggo的脖子,幾乎把他的腦袋拽出車窗去,在他臉上猛親一口。
“晚安,老傢伙。”他轉身跑掉,一步兩個台階地竄到門前,開門進去。
Viggo伸手抹了抹臉,還好,他想,還沒醉到把我叫成老Harry。
夜裏的風真有些冷,不過他覺得心裏暖乎乎的,彷彿是塞了一大團棉花。
那天晚上的街道,街燈亮得象星星,Viggo在開着窗戶的車裏一個人笑得象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