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兩千年底,魔戒的拍攝終於接近尾聲。

半年前結束拍攝離開劇組的SeanBean又回來補拍一些鏡頭,fellowship重新團聚,激動非常。

最初提出要紋身的是Orli,“想想看,永不退色的紋身是一輩子的紀念。”他很嚴肅地說。

在他的鼓吹下Elijia和Billy這兩個熱血青年率先應和,緊接着是Bean,Dom和Sam,最後Ian和Viggo也答應了,只有John那個頑固的老傢伙不肯湊熱鬧。

Viggo設計了那個紋身圖案,是個樸素的精靈語的“九”字。

除了Orli把紋身刺在前臂上,人人都把圖案刺在不明顯的地方。

別人問他為什麼要刺在那兒的時候,Orli聳聳肩說:“想看的時候可以隨時看見。”

他離開劇組比其它人都早,他的經紀人替他接了一部好來塢大製作的戰爭片,他得去摩洛哥參加集訓。

走前頭一天大家為他開了一個party,啤酒象水一樣灌下去。他們跳舞,連Peter,Ian,Bean,John,和Viggo都被拉下舞池。年輕人圍着他們幾個老傢伙跳,放肆地嘲笑他們。幾個老傢伙不為所動地跳他們的老式舞,努力為他們提供更多的笑料。

第二天,同樣一群人到機場為Orli送行,Orli和每個人緊緊擁抱,在每個的人臉上使勁兒親吻。然後他背着背包吊而郎當地走到安檢口。

Viggo在人群中默默望着他,看見他忽然站住,回頭,撩起袖子,把嘴唇湊到那個Fellowship的紋身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大家吹着口哨起鬨。

他抬起頭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當他的目光掠過Viggo的臉,Viggo不禁顫抖了一下。

Orli意味深長地笑笑,轉過身走了,手伸在背後輕輕揮動。

沒有了Orli的劇組好象安靜得出奇,而Hobbits和其它演員的相繼離去更讓Viggo覺得曲終人散的凄涼。在他最後離開的時候他買下了他在戲中用過的那兩匹馬,好象這樣就又多了些可以從這18個月裏帶走的東西。

他走之前Peter和他激烈地擁抱。

“Viggo,我們一定會成功。這將是一部偉大的電影。”

“是三部。”Viggo糾正他。

Peter大笑起來。

“我很感激你給我機會參與這電影。”Viggo最後對他說,“從前我拍電影是為了賺錢,但是這一部,你即使不給我錢都沒關係。我得到的已經太多。”

他說的都是真的。

回到洛杉磯的家裏,Viggo才發覺過去這18個月裏自己到底有多累。

他把Henry從前妻那裏接回來,一連很多天除了接送他上學哪裏也不去。

每天睡覺超過十一小時,還是覺得睏乏不堪。

有一天下午他又在睡覺,忽然被電話鈴聲吵醒。他起初把頭縮進被子,不去管它,但它聽見自己的留言播放以後傳出的那串笑聲,還有那個其實很厚卻不知怎麼聽來總有點孩子氣的聲音:

“Viggo,哪兒混着去了,不在家?”

他猛地一下伸手去抓床頭的電話,幾乎掃掉了枱燈。

“喂喂,Orli,”他說,“我在,我在。”

電話那頭沒聲音。

Viggo泄氣地想,完了,他已經掛了。

但是下一刻他聽見Orli說話了:

“這感覺真他媽的好,Viggo,我都好幾個月沒聽過你的聲音了。”

Viggo被這麼一句說得幾乎鼻酸,他嚇了一跳,連忙說:

“我也是……你的戲拍得怎麼樣?”

“還好。”Orli笑起來,“就是訓練夠艱苦的。對了,我已經剃了個大兵頭,你看不順眼的掃把頭現在沒了。”

接下來他們聊了很多,Orli告訴他那片子真的挺酷,道具都是真傢伙。他上了真正的黑鷹飛機,激動得不得了。劇組裏有很多資深演員,Josh啊,Ewan啊,Eric等等,他從他們那兒學了不少東西。

“好好把握這機會。”Viggo說,“那部電影班子很強,投資又大,對你的前途很有好處。”

“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我可能只會出場十幾分鐘,然後就從飛機上掉下來摔斷了背,再然後就包得活象個木乃伊。”

Viggo笑起來:“Orli,你自己不知道么?你就有那種本事,把一個配角演得讓人印象深刻。我很懷疑魔戒上映的時候,你會搶光我的風頭。”

“得了吧,我知道有時候在鏡頭前你故意讓我的……Viggo,沒有比較就不知道,你不光是個好演員,對新人來說,你還是個了不起的帶路人。”

“別這麼說,Orli。”每次有人當面誇Viggo都會令他很不自在,但是他隨即聽出了Orli沒說清楚的那層意思:“怎麼,遇上什麼讓你不愉快的人?”

“不,談不上,只不過,這個圈子你知道的,我只是個新人,你知道。”

“我知道。”Viggo平靜地說。

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了二十年,他知道所有世態炎涼在這裏都被數倍地放大,對於Orli這麼一個未經世事的傢伙來說一定難以應付。魔戒攝製組是一個奇迹般的意外,Orli在那兒被保護得太好,如今他一個人走進別處去,Viggo想自己真該給他一些有用的建議。

他們後來常通電話,但是有一些東西在電話里還是說不清楚。Viggo給他寫了好幾封信,他希望盡量用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他。

三月份,他接到Peter寄來的康城電影節的請柬。他問Orli會不會去,但是Orli說他也拿不準。

掛了電話的時候Viggo想,到時候要是見不到那小子,他一定會覺得遺憾。

無論是在電話里還是信里,他一直都沒好意思告訴他,其實他很想念他。

五月份的康城非常美麗。Viggo很高興又見到了魔戒所有的主要演員,當然,Orli不在。他出發前還跟Orli確認過,但那孩子說他恐怕來不了。

幾天裏Viggo盡量收拾起自己的失望,當他在頒獎晚會上忽然見到Orli的時候,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認錯了人。

他獃獃地看着那個人一臉笑容朝他走過來,他想不,那只是一個長得很象Orli的人,那決不可能是Orli,因為Orli說他來不了,而且,Orli從來不穿西裝。

但是那個人走過來了,緊緊地擁抱他。

他看見那個人在黑色西裝裏面穿的不是襯衣,而是黑色的圓領T恤。那個人脖子上掛着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墜子。那個人的臉和Orli一樣漂亮,儘管又黑了點兒,頭髮幾乎剃得精光。

那個人真的是Orli。

……

過了好一會,Viggo才看着Orli西裝褲底下的球鞋調侃地說:“你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買不起皮鞋。”

Orli哈哈大笑。

“來不及買了,”他說,“趕着來見你。”

胡說,Viggo想,那一定是他自以為是的標新立異。

這個壞品位的孩子,不管他將來會多麼紅,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有品位好的一天了。

那天晚上Viggo拿了一個獎。在主持人宣佈他得獎的時候,他把已經有點長的頭髮弄到耳朵後面去,在眾人的掌聲里站了起來。

Orli也跟着他站起來,一隻胳膊肆無忌憚地搭在他脖子上。Viggo看見他對自己揮着拳頭,狠狠地說:“媽的,我就知道你能行!”然後他的腦袋被Orli緊緊抱住,左臉上被他猛親一口。

Viggo的耳朵里嗡嗡直響,臉上非常之熱。

這不是他的習慣,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總是儘可能地收斂起情緒,而Orli則恰恰相反,他高興的時候,總是要全世界陪他一起高興。

在台上致詞的時候Viggo看着台下,他看見Peter,Bean,John,Ian,興奮的Hobbits,還有…Orli。

隔了這麼遠去看他,他那張臉可真小,但是那臉上的笑容卻讓Viggo覺得整個禮堂里都瀰漫了一種糖果一般的味道,無比甜蜜的天真。

那還只是個孩子,他有些凄涼地想,一個他無法不愛卻決不能去愛的孩子。

他們在康城又待了幾天,然後,各自分道揚鑣。

Orli要回BHD劇組,而Viggo回洛杉磯籌備他的個人畫展,他想趕在魔戒上映之前辦這次畫展,他沒說出的潛台詞是他不想藉著魔戒來沽名釣譽。

但是Orli笑眯眯地說:“難道這麼干就不是另一種沽名釣譽?”

Viggo一時間噎住,這孩子有時候真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質。

“我只是開玩笑的,”Orli看着他的嚴肅樣子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老Viggo。”

不,你並不全知道,Viggo在心裏回答,你並不知道我的內心有多麼虛偽和懦弱。而且我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才好。

他沒有想到他們的下一次見面就在幾個月以後。而且就在那一次,他將不得不在Orli面前暴露所有這些。

十月,精益求精的Peter要求Viggo,Bean,跟Liv,還有幾個Hobbits一起回新西蘭做FOTR全球首映前的最後錄音,本來沒有叫Orli,但他竟然也來了。

“最近很有空,沒戲可拍了?”當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Viggo開玩笑地問。

Orli淡淡地說:“我只是為了見你,Viggo。”

Viggo覺得他的語氣非常危險,有一種他不想看見的東西現在已經隱隱地成了形。

我得干點什麼阻止這個。他緊張地想着。

在他沉默不語的時候,Orli偏着頭看他。

那雙眼睛,Viggo躲閃着想,那雙眼睛怎麼能夠那麼變化多端?

迷茫的時候象倫敦老街上的霧,快樂的時候象熱騰騰的融化的巧克力,銳利起來又可以象現在這樣,簡直就是兩把照人的刀鋒。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要他怎樣才能思考?

“Viggo,”他忽然聽見Orli比平時低沉嚴肅的聲音,“有些時候,我真願意把我的靈魂出賣給惡魔,只要可以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Viggo猛地震動了一下,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見Henry遠遠地在喊。

Orli一下跳起來走出去:“我們在這兒,Henry。”

Henry朝他跑過來,他雙臂打開接住他,嘿咻一下抱了起來。

“今天想玩什麼?”他用快樂輕鬆的口氣對他說。

然後他們跑着離開,留下Viggo一個人因為他剛才那句話心驚肉跳。

隔天晚上他們在森林邊緣野餐。

Henry不知道動了哪根筋,開始意識到肥胖對他追女孩的影響,整個假期都在努力節食。Orli遷就他,三口兩口地吃完,就拉了他去森林裏逛。

Viggo留在外面跟Bean聊天。Hobbits們在一邊和Liv說笑,他們在美女面前總是比平時還要話多。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聽見Orli和Henry站在樹林邊緣沖他們喊:

“快來!每個人都得看看這個!”

“什麼呀?”Sean(Astin)站起來嚷嚷回去。

“來了就知道!”Orli興奮地喊。

大家都站起來,有點懶洋洋地往樹林裏走。Orli在前面帶路。

隱隱約約地,Viggo覺得,Orli就象是個真正的精靈王子,而這片森林就是他的領地和他的家。

他們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然後眼前豁然開朗,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住,張大了嘴巴抽冷氣,說不出話來。

那一片空地中只有一株巨大的老樹,千萬根枝條橫斜舒張,象是已經活了上千年那樣神秘而從容。葉子間篩下細碎的月光,滿地都是珍珠般的小小光圈。而旁邊的那條河同樣反射着月色,河面上斑斕亮麗,幾乎看不出水的流動,只象是一整匹絲光晶瑩的綢緞,可以用來裁剪天使的衣服。

水聲澹澹。一切有如夢幻。

“難道這個不美嗎?”Orli輕聲地說。

沒有人回答他。

在太美的自然面前,人類有時候會感到敬畏與脆弱。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最初的震驚里恢復過來。

“真想試試踩在那個綢緞一般的水裏是什麼感覺。”後來Elijia喃喃地說。

Orli回過頭望着他,臉上似笑非笑:“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Viggo接過來說,“我們甚至可以趟過河去。”

大家都笑起來,連同Orli:“你瘋了,Viggo。”

但是Viggo幾步便走到河裏去,他向Henry伸出手來:“Henry,你要跟着來嗎?”

Henry稍稍猶豫了一下,拉着他老爸的手也下了水。

“還有誰要來嗎?”他回頭看着河邊的人們。他煙藍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神秘滄桑,彷彿他也是這神話奇境裏的一個組成部分,可以輕易地蠱惑人心。

Orli默不作聲地走下水,握住他的另一隻手。

他們相視了短短的一刻,而旁觀的人卻都有一種錯覺,彷彿那月光底下,並肩站在銀色河流之中的兩個人並不是現實中的Viggo與Orli,而是那個古老傳奇中的人王與精靈,一種由內而外的光華讓他們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俗世界。

所有的人都下了水,他們手牽着手趟過河去。

Viggo走在最前面,Orli跟隨着他。他感到Orli的手緊緊握着他的,使他相信即使下一步他就一腳踩空,Orli也會抓住他,不會允許他出一點事。

他們順利地過了河,水最深也只是齊腰。他們在對岸坐下來,看見夢幻魔法仍然沒有消散,那條河流彷彿從不曾容納過他們一樣,不為所動地絢爛華美。對岸的老樹彷彿每一根枝條彷彿都是亮銀打造,剔透晶瑩。

Liv眼裏閃着淚光說:“我將永遠不會忘記這次經歷。”

Orli輕輕接口:“我也是。”

那天晚上Viggo好象明知道要發生什麼一樣無法入睡。

電話響第一聲的時候他就接了起來。

他聽到的是一片安靜,甚至都沒有靜電的噼叭聲。他忽然覺得那安靜是一種有形的重壓,他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Henry睡了吧。”他終於聽見Orli問。

“嗯。”

Orli沉默了一會兒:“你的窗戶里看得見月亮嗎?”

“你等一等。”Viggo說,他下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帘----

一大輪月亮撞進他的視野,一瞬間光芒刺得他幾乎想要流淚。

“我看見了。”他退了一步說。

兩個人長久地沉默,在電話兩端望着天空中同一個月亮。

“Viggo,”他聽見Orli的聲音輕得象一根只有在夢裏才能接住的羽毛,“很多時候我想,只要我們在同一個太陽底下,或者同一個月亮底下,我就挺滿意的。但是,有時候,我卻想要更多……”

Viggo屏住了呼吸,一直到他的胸膛憋得發痛,他才聽見Orli顫抖着說下去:

“你早知道這回事吧,我是說,我愛你。”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如果Viggo不是早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一定會聽不清楚。

Viggo聽完這句話的時候才又開始呼吸,他聽見自己呼出的氣撞在話筒上就象是一聲絕望的嘆息。他覺得胸口仍然痛得很,好象無論怎麼呼吸,也吸不進一絲氧氣。他其實寧願就這麼憋死也不想去說接下來他將要說的那些話。

但是他聽見一個聲音脫離了他的意志跳了出來,那不是他想要說的,卻是他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此刻必須要說的----

“不,”他聽見那個聲音在說,明明就是自己的聲音,卻讓他覺得無比生疏,“你並不愛我,不可能是那種意義上的愛。你還太年輕,很多事你會攪在一起,搞不清楚。”

Orli一言不發,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上帝啊,我受不了這個,我再也干不下去了。Viggo覺得自己已經把這想法說出來了,但其實他的嘴仍然在按照既定的方式盡責地工作。

“我們是朋友,”那聲音說,竟然還保持着他一向的溫和鎮定,“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比你年紀大很多,多少能照顧你一些。所以你依賴我,信任我,或者還有一些崇拜我,你甚至,非常喜歡我,但是,那不可能是愛,那不是----”

“閉嘴,”Orli忽然打斷了他,他的聲音乾淨、冰冷、而鋒利,象一把快刀,只一揮,便割斷了Viggo的話。Viggo幾乎可以看見那一刀下去呼地一下冒出的血,他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誰流的。

“你相信你自己說的嗎?還是,你只當我是個該死的白痴?”Orli說,然後他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Viggo覺得自己象是被那啪的一下生生切成了兩截,一瞬間他眼前發黑,渾身佈滿了冷汗。他看着手中的話筒,手指抖得沒法控制。

但他設法鎮定了一下,重新撥過去。

他們住在同一個旅館,同一層。

他可以聽見在這麼靜的深夜裏,遙遠的走廊那端極其微弱的鈴聲,每一聲都象他所聽到的振鈴的迴音。

接電話,Orli,接電話。

他害怕那個孩子會幹點什麼,他害怕得整個頭腦一片空白。但是直到鈴聲結束,那個倔強的孩子也不肯接。

Viggo繼續撥下去,他冷靜而瘋狂地想,如果Orli再不接,他將不得不到他的房間外面去砸開他的門。

但是,上帝保佑,他接了。

當他聽見那咯噠一聲的時候,Viggo覺得長久以來埋藏在他腦袋裏的火山就那麼轟然一聲暴發了,那瞬間迸射而出的酸熱的岩漿徹底融化了他的神經和血肉,連他的眼球都一起融化了,變成了滾燙的滾燙的液體啪啪地落下來……

啪啪地砸在話筒上……

他仍然緊緊地攥着話筒,就好象緊緊攥着他的心似的,他害怕一打開手掌它就會四分五裂了。

他覺得手上沾到的每一滴液體都冒着青煙鑽進着他的皮膚,要把他燒得直露出白骨,要一滴一滴地燒穿他手裏的心……

他痛得說不出話。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

那天晚上,旅館的值班接線生伏在工作枱上陷入了夢鄉,所以她沒有注意到有一條內線的燈始終亮着。如果她曾經因為好奇而不光彩地當一回偷聽者,那麼她將會聽見一種奇怪的啪啪聲,不過她一定不會明白那是什麼。

因為那麼個安靜的深夜,整個世界五十億人,除了那兩顆心的主人,再沒有一個人聽見或者懂得,新西蘭那間小旅館裏,兩顆心安靜破裂的聲音。

……

那天晚上,Orli最後說了一句,以一種殘酷的傷人傷己的嘲諷:

“怎麼哭的人竟會是你?Viggo,你總是能讓我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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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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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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