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姑娘，小的身上碎銀不夠，找不開啊！」貨郎兒神色複雜的看着年輕姑娘手上的銀票，心想這筆生意大概是做不成了吧！

於星星眼兒彎彎，相當爽快的說：「那就別找了。」

「啊？！」貨郎兒有點傻眼，頭一遭遇到出手這麼大方的客人。

姑娘看上眼的是一支樣式很普通的簪花，十分文銀還有找，可姑娘她卻給一百兩，這也太嚇人了吧？

錯愕之後，貨郎兒忙不迭地找回聲音推拖，「姑娘，這不太好吧，小的承受不起啊！」

「沒關係的，你就收下吧！」於星星笑容可掬，知道對方是老實人一定不敢收，於是她靈機一動，索性提議道：「要不這樣，這些東西我全部買下好了。」

「可是……可是……」老實的貨郎兒猶豫着該不該接受，心想整擔貨品加起來也不值這個數啊，說來說去還是太多了。

「不用可是，就這麼決定了。」她笑着駁回貨郎兒的異議，話中透露着固執的脾性。

接着遂將銀票塞給了貨郎兒，可是對方偏又把銀票塞還給她，兩人推來推去、拉拉扯扯，這一幕看在從遠處走來的紫宮無敵眼裏，顯得十分詭異，心情莫名地火大！

「請問兩位這是在做什麼？」不知站在後頭觀賞多久的紫宮無敵冷不防地介入兩人之間，語氣充滿了不悅。

因為紫官無敵的介入，原本拉扯的兩人先是愣了愣，而後同時轉首看向一臉慍色的他。

「無敵公子，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忙嗎？」她微感訝異。

被她這麼一問，紫宮無敵才覺得奇怪，為何一看到有陌生人接近她，他的雙腳就不聽使喚地朝她走來，內心還疑似湧起一抹擔憂的情緒？

雖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不友善的臭臉，但她還是徐徐朝他漾開一抹可擬春風的微笑，看得紫宮無敵面紅耳熱，心裏咒罵聲連連。

奇怪，這婆娘幾時變得這麼愛笑啊？還笑得那麼賞心悅目，害他一顆心——通亂跳，真是見鬼了。

「我問你，你們在做什麼？」紫宮無敵不自在的撇開俊顏，不悅的重複着剛才的問題。

他的臉色奇臭、心情極為惡劣，而原因竟是兩人太過於頻繁的肢體接觸！

要死了！他怎麼會為了這麼小的事生氣咧？重點是，這還不干他的事啊，莫非他瘋了不成？

突然有點懷念她麻木不仁的那段日子，也好過現在她每笑一回，他的心跳就不受控制的跟着加速一回啊，實在太反常了。

「你看不出來嗎？我們在交易啊！」於星星用細柔的嗓音輕道着，清澈若水的秀眸有抹異樣的光芒，感覺似乎有另一層深意，可是粗心的紫宮無敵並未察覺。

「我沒瞎。」他冷冷地白她一眼，當然知道他們在交易，問題是，這筆交易有昂貴到必須動用一百兩銀票？他不解的是這點。

紫官無敵瞥瞥琳琅滿目的飾品，再回想笨女人理所當然的口吻，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

她被騙了！

雖然她看起來一副很好騙的樣子，可是這傢伙一開口就要價一百兩，也坑得太過火了吧？吃人都不用吐骨頭的啊？

思及此，紫宮無敵火大的將矛頭指向貨郎兒，「你敢誆她的錢？！」陰鷙的黑瞳冷不防射出兩道寒芒，語氣兇惡得和七月的惡鬼有得拚。

「不不不，小的……沒沒……沒有……是姑娘自個兒說的……」可憐的貨郎兒被紫宮無敵厲目一瞪、嚴辭一嚇，整個人有如秋風落葉抖得不成樣子，根本無法完整表達話意，只能由着紫宮無敵斷章取義，一口咬定自己斂財，實在冤枉極了。

「還敢說沒有？！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你這些破爛玩意兒值一百兩啊！」懶得聽對方廢話，紫宮無敵大手一抓，殘暴的提起貨郎兒的領子狂噴怒火。

「無敵公子——」發現情況不對勁，於星星直覺想解釋，但是他的大男人主義根本由不得她在這時候打斷他伸張正義。

「這裏沒你的事，一邊待着去！」他霸道地命今着。

「可是」於星星不死心，張口欲言，卻照樣全數被他驚人的氣勢駁回。

「閉嘴！再羅唆就宰了你！」他低吼，徹底掃蕩她嘴邊的異議。

該死，她怎麼這麼煩啊？也不想想他這麼做是為了誰，居然一再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真是欠扁！

他這人啊，怎麼會霸道成這般？都不理會別人說啥的嗎？好歹看清楚狀況再發飆嘛！

她啼笑皆非，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而後不顧他警告地逕自說道：「你別這樣，他攬不出碎銀子，我索性要他別找我了。」呵呵，這一次她學聰明了，一口氣把話說完，不讓他有中途插話的機會。

「你說什麼？」他聞言愣了愣，正在等她給他一個合理解釋。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事實上，是我要他不用找我錢的。」於星星一邊微笑解釋，一邊很是含蓄的數落他，「無敵公子，你冤枉好人了。」

「那你怎麼不早點說？！」紫宮無敵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一句，怪她害他出饃。

真丟人，他居然鬧了這麼大的笑話。

「我也想說啊，可是一直被你打斷，這能怪我嗎？」她反駁他，字裏行間透露出不滿，心想，他才是那個羅唆的人好嗎？

「咳咳，」被於星星的話塞得啞口無言，紫宮無敵咳了幾聲，隨即心虛地看着面前的倒霉鬼，忙不迭地轉移焦點，「老兄，對不起，誤會一場。」他道歉，俊顏有抹赧色，鬆手放開貨郎兒的同時，順道將對方扭縐的領子給拉平。

「呃……沒……沒沒……沒關係啦！」貨郎兒被紫宮無敵突如其來的道歉和舉動嚇得結結巴巴，低着頭很是害怕地問：「這位大爺，那這張銀票？」

「她允你的，你就收下吧！」他咧嘴拍拍對方的肩，並且附上一抹十分友善的笑容，極力想挽回形象。

貨郎兒不敢推辭，連聲謝過兩人之後，便匆匆收拾東西離開現場。

就在這個時候，紫官無敵臉色一沉，赫然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那傢伙腳有殘疾，走起路來身體歪歪斜斜，不能平衡！

原來她……原來她……老天，他是笨蛋！

看到這裏，他要是再不知道她的用意的話，那他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難怪她剛剛出手這麼大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搞了半天她根本是為善不欲人知嘛！

忙不迭地側首偷覷她，清秀的臉蛋此時正掛着滿足的笑容，秀眸里有抹無私的憐憫，莫名地有絲異樣的感動在心間蕩漾。

「看樣子你早就知道他的腳有問題了，對不？」紫官無敵老大不高興的問，覺得自己遲鈍得像頭豬，觀察力居然還不如她敏銳，虧他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可恥啊！

他看起來好像很懊惱的樣子，於星星不忍心火上加油，於是善解人意的僅以頷首代替回答。

「這種事情你應該早點跟我說。」他皺眉抱怨，哀嘆自己形象全沒了。

「我以為你會發現，誰知道你……」音量突然轉小，最後化作一陣無聲的輕喟。

嗅出她的話意，紫宮無敵火大地瞪着她，「誰知道我非但狀況外，還不分青紅皂白的颳了人家一頓，你是不是打算這麼數落我？嗯？」他那語氣可酸了。

「呃，那個，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她忍不住失笑，趁他發飆開罵前，很快地接下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以後別這麼衝動就是了。」

冷不防地，隨着話落，她踮起腳尖輕拍他的頭，突如其來的觸碰教紫宮無敵心弦為之一震。

這女人在幹嘛？當他是三歲小孩嗎？不過話說回來，她的手好軟！呃……他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小麥色的俊臉頓時有一絲狼狽，兩道漂亮劍眉不由得往眉心靠攏，但嘴皮卻絲毫不肯示弱。

「誰說我衝動來着？我只不過是一時疏忽罷了！」他悶着聲音辯解，眼睛不自覺地往上飄，怪了，他幹啥不敢看她？到底在心虛個什麼勁啊？

「那也是一樣啊，這有差嗎？」她不假思索的回答，立刻招來他一記含怒的白眼。

這混帳！居然敢拿話堵他，敢情存心讓他下不了台！紫宮無敵內心詛咒連連，俊臉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動着。

「罷了！我懶得跟你吵。」說不過人家就使出這一招，大手一揮，終結這個毫無勝算的話題。

咦，他這算逃避嗎？

於星星無言地看着他孩子氣的行為，不禁在心中自問，究竟是誰懶得跟誰吵啊？

似乎無意拆穿他，於星星配合地抿唇不語，秀眸卻因過分專註而膠着。

察覺到她投射而來的目光，紫宮無敵本想裝作若無其事，不意卻對上她清澈若水的秀眸，他心下一慌，剋制不住沸騰的血液往雙頰集中。

臉紅的他此地無銀的斜挑劍眉，故作輕鬆地問：「看什麼？相心比誰眼睛大嗎？」渾厚的嗓音略顯沙啞。

她搖搖頭，秀眸里有抹困惑。

「那你一直盯着我瞧做啥？還看？到底知不知道害臊啊你？女兒家是這樣的嗎？混帳東西！」他皺眉低罵，被她不明所以的注視弄得渾身不自在，火氣漸漸大起來，心緒紊亂得莫名所以。

於星星睜着迷惘的秀眸，滿懷深思地望了他許久，才徐徐開口，「想不到你會道歉。」她納悶地撫着下顎，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樣。

他這人啊，既霸道又愛面子的，不是嗎？可是他剛剛卻不吝道歉耶，這點真是教人意外呢！

聞言，紫宮無敵臉色大變，不悅地斥罵：「你說這是什麼鬼話！我看起來像是這麼不可理喻的人嗎？」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不但沒有說服力，相反地，還有種愈描愈黑的感覺。

基本上他問了一個讓人很無言的問題，於星星困擾地皺着眉兒，思索該怎麼回答他才不至於傷到他的男性自尊。

「不出聲是什麼意思？默認嗎？」黑眸危險的眯起，似要在她清秀的臉兒燒出兩個窟窿來。

在他緊迫盯人的怒視下，於星星只好如實坦白。

「是啊。」是他自己要她說的喔，不能怪她。

「你這混蛋！」紫宮無敵氣得朝她狂噴怒火，齜牙咧嘴的模樣挺嚇人的。

身側的拳頭蠢蠢欲動到難以自抑的地步，就在這情況危急的一刻，理智再次戰勝衝動，喚回他差點失控的良知，嘔得他直想仰天長嘯，氣自己為什麼就不能狠下心來痛扁她！

明明氣得半死卻又不能對她怎麼樣，這股莫可奈何的情緒令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懊惱地瞪着她半晌，冷不防地，他大手一揮，突然轉身而去，引人費解。

「無敵公子，你去哪裏？」於星星直覺地喚住他，愣愣地盯着他莫名離去的背影。

「回去修船！」腳步猛地頓住，自遠處射來一道寒光，以最嚴厲的言辭恐嚇她，「修不好我就宰了你！」說到底整件事情是因她而起，她這個罪魁禍首難辭其咎。

「啊？！」她問言，小嘴不由得微張，隨即低低囁嚅的鼓動着，「那麼，無敵公子，你可要好好的加油呀！」幾不可聞地一陣輕喟自她的櫻桃小嘴逸出，同時，她悄悄地在心中下了這樣一個註解

他啊，果然是很不可理喻的。

「我警告你，不準再給我捅樓子，也不準和陌生人搭訕。」光是修葺船翼的事情就夠讓他一個頭兩個大了，現下可沒有多餘的心力照顧她。

「那如果有人跑來同我說話呢？」怪了，她剛剛有捅樓子嗎？她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不準！」他斬釘截鐵的說，發誓非要將這個頂着救命恩人頭銜的女人，攆回那座鳥不生蛋的小島不可。

「到附近逛逛？」她又問。

耐性被磨到只剩下渣渣的紫宮無敵眼裏蓄滿不容錯認的火花，直接當著她的面吼出答案：「打斷你的腿！」

哇啊！真殘暴耶他，怎地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啊？太過分了！

在他嚴厲的恐嚇下，於星星只得識相的吞回滿腹問題。

而紫官無敵則是非常滿意威脅奏效，更進一步地下了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總之，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準去，乖乖待在這裏等我，直到我搞定那邊的工作為止，聽到沒有！」語畢，隨即踩着愉快的步伐離去。

那豈不是要等很久？中星星睜圓了秀眸，小跑步地追上他，想要討價還價，但紫宮無敵早已決定不再給她任何發言的機會，硬生生地打斷她的話。

「可是——」

「沒有可是！」

走沒幾步，紫宮無敵驀地一旋身，又折了回來。

以為他又要不準東不準西的，於星星默默地倒抽一口大氣，準備洗耳恭聽，未料他出見自懷裏掏出一包錢袋，看得她一頭霧水。

「這是？」她抬起螓首，困惑地注視着他。

「裏面的錢應該夠你用了，以後別用銀票付帳，大招搖了。」他解釋，黑眸里有抹連他都未發覺的溫柔。見她似要推辭，他索性先發制人，「叫你拿着就拿着，不要給我羅哩羅唆的。」不由分說地抓着她的柔荑，也不管是否弄痛了人家，粗魯地將錢袋塞給她。

於星星低低痛呼了一聲，嘴裏同時模糊地咕噥了句：「謝謝。」

不知是否錯覺，突然覺得眼前男人離去的背影驕傲得像只孔雀？

而心情突然變得極好的紫宮無敵則是笑容滿面地回到船上，繼續和斷翼周旋，直到傍晚才停下來休息。

修葺船翼的工程相當累人，加上疲憊的身體不斷威脅着要他趕快躺平，放是向來就十分隨性的紫宮無敵也懶得管什麼形象不形象的，直接癱在甲板上呼呼大睡。

大伙兒見狀，有樣學樣，一個接着一個相繼找周公鑽研棋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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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猶帶着幾分朦朧睡意的紫宮無敵倏然睜大黑眸，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慘況！

怎麼回事？他們被偷襲了嗎？為何全部的人都躺平了？

霍然湧上的不祥念頭令他錯愕地自甲板上跳起，並且衝到離他最近的一名手下身旁，伸指一探。

咦，還活着？

搞什麼，原來不是偷襲啊！

確定只是虛驚一場，紫宮無敵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揉按兩邊太陽穴，努力回想事情的經過，而後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為了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修好船翼，因此所有的人全都累癱了。

難得地，紫宮無敵居然沒有發飆，反而體恤屬下們的辛勞，任由他們繼續睡下去。

只不過他的黑眸卻困惑地眯了起來，因為放眼望去清一色全是男的，隱約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地，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起來。

撫着下顎忖度了半天，良久，紫宮無敵終於恍然大悟，總算明白少了什麼東西了！

視線落在不遠處那抹嬌小的白色身影上，忽然想起先前為了限制她行動而下達的命令，口中不禁輕聲低罵：「這個笨女人，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變通，我要是不回去，那她豈不是要等一輩子了？像個傻瓜似地，笨蛋！」

紫宮無敵嘴巴念歸念，心裏卻毫無半點怪罪之意，忙不迭地邁開步子，朝那抹嬌小的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