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差洽公一結束,聶詠壬並不趕着回家,更別說要和家人團聚過節,他的父母早隨着大哥一家人在美國坐移民監,暫時無法返台,而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前往美國探視,只好各過各的了。
也因為在台灣沒有親人,讓他更加依戀女友了,所以出差回來第一想到的不是休息,而是跟親密女友聚聚、聊一聊,若非康翊事業心重,不願太早被束縛,他早將她娶回家了。
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他沒有事先知會的抵達女友的住所,但按了門鈴卻無人應門,他不禁感到失望。想來康翊定是為了公事而未返家,因為她對家事向來是懶散、提不起勁的,因此她絕非是出門添購日常用品,除非是有相當必要時。
她曾說過只有工作能讓她得到最大的成就感,而且也不否認自己是最典型、最徹底的工作狂。
聶詠壬有時不禁羨慕起她的手機,那是她唯一從不離身的物品,如果世上有魔法,他但願變成那支能與她時時刻刻唇頰相親的手機。
撥按了她的手機號碼,嘟不到兩聲對方就接起。
「喂,你好,我是康翊。」一貫專業、客套的語氣,即使知道是他也不會改變,和她接家用電話時的慵懶嗓音,實在是天差地別。
「是我,妳在哪兒?」他有些無奈,語氣懶散提不起勁。
「詠壬,你現在在哪兒?」簡潔俐落的口吻。
「妳家。」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晚上才會到嗎?」
「想早點見到妳,所以就用最快的速度忙完然後趕回來啦!結果妳卻……唉,我們不是約好要去拉拉山度假,妳現在在哪裏?」他從不隱瞞對她的愛意與思念。
「公司有個外國客戶突然來訪,請我當導遊啦!我現在人在陽明山。」
「為什麼不找別人,偏要找妳?」他有點氣憤,這種情形不只一次了。
「這客戶一直是我接待的嘛,當然由我來當地陪啊!」她理所當然地回應。
「那妳晚上會回來吧?我們早約好的喔!」他頓感無力,卻仍存一絲絲希望,畢竟這是早已約定好的。
「詠壬,對不起……」康翊的聲音降低了幾度,小心地說著。
聽到那三個字,聶詠壬的心迅速冷卻、下沉,「什麼意思?」聲音不自覺地揚高。
「明天我要陪客戶一家人南下觀光,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會食言。」她趕緊解釋且承諾着。
「小翊,妳不能一再的這樣對我。」他氣餒的抗議。
「詠壬,別孩子氣了,我是為了公事,又不是為私事。」當她說出「孩子氣」三個字時,就表示她開始不耐了。
「公事永遠比我重要。」他嫉妒又氣憤。
「這是兩回事,你不要老拿這個和我吵!我能體諒你、支持你的事業、你的忙碌,為什麼你不能將心比心?」她的態度比他還理直氣壯。
「因為我永遠沒有妳忙,所以妳永遠感受不到被冷落、被忽略的心情。」
「因為在事業上你已經成功了,小事可以丟給底下的人就好,不必拚死拚活的爭取升遷機會,而我現在還處在不上不下的階段,為求得一個穩固的地位,當然得拚命一點,為什麼你就不能多體諒我一點,還不斷抱怨我,加諸壓力給我……」康翊的抱怨成倍數地壓過聶詠壬的。
「我以前拚升遷,往上爬的時候也從沒像妳現在這麼忙過,根本就是妳喜歡將事事往身上攬,逞英雄似的。」
「身為台灣男性的你,擁遠無法了解台灣女性的苦,男女不平等的觀念下,女性想往上爬得付出比男性多幾倍的努力,你知道嗎?」她的聲音震得手機彷佛要摔落似的。
「沒人要妳如此辛苦,我可以--」
「別說了,詠壬,我得去陪客戶了,得罪了我可擔當不起,等我回去了再打電話給你,OK?掰!」她打斷他的話,並且迅速結束通話,因為她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而她不想再和他為此而起衝突。
聶詠壬悻幸然地闔上手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就是他的女朋友,感覺比朋友還冷漠、還無情,可他就是愛她,無可自拔地戀她,雖然當初是她在路上先搭訕他,是她先表愛意的,但這一路走來,他的愛愈來愈深,情也愈來愈濃,她卻愈來愈顯冷淡。
康翊相當的美,十足的現代女性,大方、開朗、獨立、能幹。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他這朵美麗的蘭花是有主的,但覬覦追求的心還是不減,因為許多人都未曾見過這朵蘭花的主人。
她不喜歡帶聶詠壬出席公司辦的任何活動、出席各式場合,因她覺得感情是私人的事情,不需要公開,而這一點就讓他相當氣餒,畢竟他的條件又不差,絕對配得上她,可她的表現卻令他覺得自己很見不得人似的。
他要的是一體同心的感覺,但她卻似乎無法給他。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白趕了一場路,疲累旋即襲來,他拖着沉沉的步伐返家。
一進門,聶詠壬將鞋子往地上一甩,成雙的皮鞋霎時左右分飛,接着將公事包往床上扔去,彈跳了幾下便回復平靜,然後領帶、西裝外套滿天飛,最後,車鑰匙往桌上一丟--
咱!女性尖叫聲隨之響起。
「誰?」他警戒的喊。
「天哪!嚇死我了。」梁平渝坐在英漢字典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鑰匙串,驚魂未定的吞着口水,還不停地拍撫心口。開玩笑!那串鑰匙對現在的她而言,可是鋼筋鐵塊,砸到了還得了啊!
他循着細微的聲音探去,「鬼啊!有鬼啊!」他踉蹌地退了好些步,被絆倒在床上。
「我不是鬼啦!你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我不會害你的。」她趕緊大聲表明立場,不然搞不好下一刻就有道士來收她了。
「妳……不是鬼,不然是什麼東西?」他的手指微顫的指着她。
哎呀!昨天看風景看得太忘情,也沒想到見了他要用什麼開場白才不會嚇着人家。「我……我是……」現在一時間哪想得到理由來搪塞他啊!
「精靈?妳是精靈對不對?」聶詠壬靈光一現地說。突然憶起小時候看卡通裏頭的小精靈就差不多是這模樣,而且似乎這麼想就不覺得可怕了。
「精靈?啊,是呀!我是精靈。」梁平渝腦中早緊張得一片空白了,而他適時給了她台階下,她自然就順水推舟嘍!
他不再害怕,上前與她攀談,「小精靈,妳為什麼來我家?」
第一次這樣近地和他面對面,她緊張又雀躍得心臟狂跳,臉頰更是染紅了一片,一時間支吾難語。
「我……我……因為你很幸運,所以……」她實在不善於編故事,加上緊張的緣故,一張小嘴開開闔闔的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意思是我很幸運的可以要求三個願望?」他欣喜地眼睛一亮。
「這……不,我想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嘛!呃,我……」開玩笑,她又不是真的精靈,怎麼可能實現他的願望呢?她還需要他幫她實現願望咧!
聶詠壬不禁皺了皺眉,「妳來我這兒到底有何目的?我已經搞胡塗了。」
「呃,我……嗯……如果你有任何不如意或困難,可以告訴我,我會儘力幫你想法子指點迷津。」她自己說得都有些心虛。
「真的?」他挑了挑眉,帶着一臉質疑的盯着眼前的小東西猛瞧。
「真的!」她十分誠摯地點着頭,就怕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他看看她,苦笑了下,「妳實在不像精靈耶!」他仍無法對她信服。
梁平渝心虛地無法辯駁,只能低着頭靜觀其變。
「或者……妳是落難的精靈?哈哈!抱歉,我失言了,妳別生氣喔!」他心直口快地說。
「不,你說中了,我是落難精靈。因為犯了錯,被丟下凡間贖罪,而且法力也被收回,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幫助一個人解決困難或完成心愿,如此方能使我重生。」又是一個好借口,不然她真想不出理由解釋自己這個「精靈」為何沒有法力呢!
「這麼說,妳是一個沒有法力的精靈嘍?」他顯然很失望這個結果。
「我會儘力協助你,也請你幫助我,好嗎?」她懇求道。
「我想……妳還是去找個需要幫助的人吧,我恐怕沒有什麼需要妳效力的。」聶詠壬婉謝着。
「請你別趕我走,我會降落在這便是緣分,也相信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所以求你讓我留下吧!否則我會……我會……」梁平渝焦急而心酸,眼淚禁不住的潸然落下。
「非常嚴重嗎?」見小小的她落淚,更顯得柔弱可憐。
「拜託你,求求你……」她雙手交握,眼泛淚光地請求,任誰看了都難以狠心拒絕。
「好……好吧,反正妳這麼小也占不了多少空間。」他溫柔地笑開,並爽快地答應了。「可以告訴我,妳犯了什麼錯嗎?為何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他忍不住好奇的問。
「對不起,我不能說,說了就是違背天條犯了規則,我會罪加一等的。」
「那就別說吧!雖然我不知道妳究竟犯了什麼錯,而且懲罰有多嚴厲,但看妳剛才害怕得都哭了,我想那一定非常嚴重,所以我會盡量幫妳完成贖罪任務的。」聶詠壬親切貼心地說著。
「聶先生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第一次見到你時就這麼覺得了。」她興奮的脫口說出。
「第一次見到我時……妳以前見過我?」
「我、我是說第一眼啦!就是剛見你的第一眼啦!」她警覺地趕緊反口辯解,心中着實捏了把冷汗,暗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喔!妳是精靈嘛,連我名字不必介紹妳也知道了,是不?」他不疑有他的點點頭。
「是呀!我被派下來前就知道我要幫的人是你了。」梁平渝笑得更是心虛。
「我該怎麼稱呼妳呢?妳的模樣真像對面阿智收集的JennyDolls。」他忽然想起阿智瘋狂地收集一整櫃的珍妮娃娃,而且還自得意滿地向他炫耀,可是他頗不以為然,畢竟一個大男人玩洋娃娃成何體統?
「JennyDolls?!」上她有些驚詫,語氣中帶着些許疑惑。
聶詠壬朗朗笑起,「我忘了妳是精靈,怎麼會知道人間的小玩意兒呢?人類的小女孩都喜歡玩洋娃娃之類的東西,尤其是芭比娃娃,做得就像是縮小的真人一樣。不過芭比娃娃都是外國人,珍妮娃娃卻是日本人研發出來的,也比較符合東方人的感覺。妳是黑髮褐眸,自然比較符合珍妮娃娃的形象嘍!」
她怎麼會不知道什麼是珍妮娃娃,平常就愛看這些小東西的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個,只是經濟上的窘迫總讓她只能在櫥窗外「望梅止渴」,根本沒有辦法踏進玩具店中買下任何一個。
然而,她會驚訝是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將她比擬為那一尊尊可愛又甜美的珍妮娃娃。
「我真的像珍妮嗎?」梁平渝心中難掩愉悅地自言自語着。
「妳說什麼?」他沒聽清楚,好奇地反問。
她連忙揮着雙手,「沒有,我沒說什麼,對了!妳可以叫我小渝,我的同伴都這麼稱呼我的。」她露出靦腆含羞的笑容細語着,「聶……詠壬,我可以叫你詠壬嗎?」她期待這一天可是很久了呢!
「可以呀,小渝。」他溫柔的一笑,親切回應。
「詠壬,希望我的到來不會太打擾你。」她深深一鞠躬,慎重且恭敬地說,彷佛古時新嫁娘首次拜見夫婿一般,而她的心情也所差無幾。
「不會啦,我想能和一個小精靈生活一段時間,應該是一個還不錯而且有趣的體驗。」他愜意地輕輕一笑。
聽到他如此回應讓梁平渝既欣慰又雀躍,而且有種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覺,讓她飄飄然的。
「我出差剛回來,有點累想休息一下,妳呢?」他揉揉微酸的眉間,悶打了個哈欠說著。
「我剛睡醒哩!是你在回來時鑰匙丟到桌上嚇醒了我。」她指了指一旁的鑰匙串,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呢!
「抱歉。」他看了看她,又瞧了下鑰匙串,不禁捏了把冷汗。一丁點小的她,被那沉重的玩意兒砸到可不是鬧着玩的呀!真的是幸好,他衷心地致歉着。
「沒關係,我也嚇到你啦!」梁平渝搖搖頭,甜甜地一笑。
「精靈也睡覺呀?」他忍不住又好奇的提出疑問。
「當然嘍!天地萬物都需要休息養神的,再說我現在已經失去法力、靈氣,習性更是跟人類差不多。」經過一連串的攀談、掰說,她的瞎編能力益發得心應手了。
「那我先睡一會,醒來后再幫妳張羅一些東西。不過這段時間妳可能會很無聊,要不要看電視?還是聽音樂呢?」對這位從天而降的小房客,聶詠壬十分熱切、細心地招呼着。
「那就聽音樂吧!」她也想知道他喜歡些什麼,包括會聽什麼樣的音樂。
他挑了張KennyG的CD放入音響,薩克斯風的迷人旋律緩緩流泄在室內,讓梁平渝不禁覺得熟悉且溫馨,因為這也是她頗欣賞、偏好的一位演奏者。她好開心自己的喜好和他的品味是這麼地吻合,彷佛有種和他成為一體的感覺。
她坐在桌沿聆賞渾沉的薩克斯風樂音,一邊欣賞着他的睡相,心裏頭有着暖暖的幸福與滿足,如果可以這樣看一輩子,她也願意啊!
當聶詠壬睜開雙眼時,屋內已是一片漆黑。
「嗨!你醒啦!」黑暗中傳來細微的聲音。
他趕緊開燈搜尋聲音來源,「如果妳不在這,我一定會認為我是作了場可愛的夢,不過妳還在,這倒是一個可愛的現實。」
梁平渝再次看清楚他的面貌,心裏頭是一陣暖烘烘,聽聞他的話,更是甜蜜且害羞的。
「不好意思,天色變暗沒即時給妳開燈,會不會無聊啊?」同時間他也換了張CD改變一下氣氛。
「還好,我看窗外景緻還挺愜意的。」其實有他在她就不覺得無聊,只是天色暗了后,看不見他覺得有些寂寞罷了。
「妳肚子餓了嗎?我幾乎一整天都沒進食,肚子快餓慘了。吃便當好不好?」他禮貌地徵詢她的意見。沒辦法,從沒跟精靈相處過,不知道精靈都吃些什麼。
「隨便都好。」只要能和他一起吃她就很高興了!此刻的梁平渝就像是剛談戀愛的小女人般。
「那排骨便當兩份,以後妳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嘗遍人間美食,好好期待吧!」他邊說邊拿起鑰匙準備出門。
「等等,你剛剛說兩份?是你一份、我一份嗎?」她趕緊叫住他問個清楚。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啦!」他當她是豬嗎?「你看我的體型,別說是一個便當,搞不好你的一口就可以把我撐死了。」她微皺着眉,頗為困擾地說著。
聶詠壬看了看她,不禁噗哧一笑,「抱歉、抱歉!我忽略了。」
他一時笑不可抑,她也像被感染似的,霎時,屋內充滿着朗朗的笑聲。
「妳既然吃不下一個便當,餐館也不可能賣這麼小的餐盒,那現在可怎麼辦才好?」他面有難色。
這男人平日看起來聰明聰明的,怎麼此刻變得有些笨呢?不過她一點也不怪他,就當他剛睡醒,腦袋還沒轉過來吧!「我想,你的便當分我一小口就足夠我飽餐一頓了吧!」她溫柔地提示着。
其實聶詠壬一時的遲鈍也是情有可原,作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招待如此特殊的小房客,難免會手忙腳亂。
兩人嘻笑了好一陣子,他才急急忙忙外出買晚餐,不一會兒就帶回來香熱的排骨便當,只是興匆匆之餘卻發現了新的問題--她沒有餐具。
「呃……我去玩具店找找看有沒有那種辦家家酒的小餐具。」他尷尬地抱歉着,連忙抓了椅背上的外套又要往外衝去。
「沒關係啦!」梁平渝趕緊出聲阻止,「明天再去買吧,都這麼晚了,你就別忙了,我可以將就一下的。」她揮了揮雙手,表示她打算用手解決,因為她實在捨不得他這樣來回奔波。
他難為情地抓抓頭,「我真的很抱歉,可是總不好讓淑女用手抓東西吃,這是我招待不周……我想到了,妳等等我喔!」他臉上頓時浮現笑意,未等她有所反應就衝出門去。
他的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叫住他,只好獃坐在原地等他回來。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因為既沒有拿鑰匙,也沒有拿外套,可見他要去的地方離這不遠,她心裏如此忖度着。
果真,不到五分鐘,聶詠壬又回到屋內,手上拿着一組精緻小巧的餐具,這可讓梁平渝又驚又喜。他真是厲害,一瞬間就變了套餐具出來。
「這套餐具是哪來的?難道附近就有玩具店了嗎?」她驚詫地詢問。
他笑得有些尷尬,「是我去跟對面阿智借的啦!」要不是為了她,他才不會向他借這些東西,還因此被他取笑。
當初阿智邀他去欣賞他的收藏時,他對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沉迷在娃娃世界中的行為,實在頗不以為然,今天卻被阿智抓到把柄,還嘻笑着說他是不是發現JennyDolls的神奇美好之處,因此也想參一腳。
當下他只想趕快拿了餐具回家,可是阿智卻不願如此輕易放過「同好」,甚至吹噓着這套餐具的昂貴及精緻,不斷叮囑着千萬要小心,不可有所毀損。
「哇!這套餐具好精緻喔!沒想到洋娃娃的東西也可以做得如此細緻,陶瓷雕花的小碗,象牙刻制的筷子……」這套家家酒的餐具肯定所費不貲,她從未用過這樣高級的餐具吃過飯呢!
「妳這麼喜歡,明天我們去玩具店找找。」聶詠壬寵溺地說著。
等等歸還餐具時,問問阿智是從哪兒買的……思及此,他不禁驚訝自己竟會如此寵着這位臨時借宿的小房客,看到她喜歡就有想要買給她的念頭。
由於還不習慣自己小小的身軀,而聶詠壬又熱情地將排骨分了三分之一給她,可三分之一大的排骨對她而言還是頗大,因此她全身被飯菜弄得油膩膩的。
「給我一張面紙好嗎?」在享受完一頓「超大」晚餐后,她羞窘萬分地伸出油亮的手央求着。
他迅速地抽了張面紙,但才遞到一半,他卻遲疑了會兒,正準備要撕下一角時,卻被她給阻止了。
「不,不用撕,我需要的是一大張的面紙。」
「喔,好!」雖然不知道這麼小的她為何要用這麼大張的面紙,但他還是細心地將面紙遞到她的「小手」上。
梁平渝接過面紙,自一小角落貼到臉上稍作擦拭,接着就將它圍覆在身,並一臉難堪羞怯地說:「我吃得很飽,可是也弄得我全身都是飯菜油漬,我……我可不可以洗個澡?」其實她最希望能立即脫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因為全身油膩膩的讓她感到噁心。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吃相這般難看、沒形象。
聶詠壬差點沒將口中的飯菜笑得噴出口,畢竟千料萬料,也沒想到她竟是要將面紙當作衣物。
而他這一笑,使她低垂的小臉不禁更加通紅了。
「我知道我現在的德行一定十分可笑……」她發糗地揉了揉鼻子。
「我馬上幫妳放洗澡水,現在的妳一定渾身難受得緊。」意識自己傷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語一落,他連忙衝進浴室為她打理。
他在小臉盆中放了些許的溫水並加入沐浴精,打出迭迭如小山的泡沫,這樣就成了相當舒適的泡泡浴。
「來,我帶妳過去。」他伸出寬厚的手掌示意要她上去。
「這……太不好意思了,我想我可以自己到浴室的。」儘管她渾身不舒服,可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尤其是心儀的他。
「等妳爬下桌子,再走到浴室,妳身上的油恐怕都結凍了,而且水也涼了。」
「呃……好吧!那麻煩你了。」梁平渝小心地跨出第一步。
她的體溫及那小巧玲瓏的身軀觸感傳到他手心,她精緻得彷佛稍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碎似的,因此聶詠壬所有的動作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就怕毀了一件可愛的藝術品。
不能怪她洗澡洗太久,應該說泡澡。在現實生活中,一個小小的上班族頂多租貸坪數小得可憐的套房,衛浴設備更是擁擠得容納一人就快塞滿了,別說浴缸,連水桶都嫌佔位置。
原來當小人也有這麼大的好處,小小的洗臉盆對她而言就像個游泳池,而且充滿着五彩繽紛的泡泡,好不浪漫啊!如果再加些精油,點上香氛蠟燭,最好再撒上片片玫瑰花瓣……哇!這真是人生中最奢華的享受了。
「我很抱歉佔用浴室這麼久的時間,我……」梁平渝小頭微探着,怯懦儒地細語道,只是道歉的話還未出口,就被聶詠壬興奮的語氣給打斷。
「小渝,妳來看我幫妳鋪設的小床,這樣妳睡覺的問題也解決了。」
她只見一個藤製的淺盆,裏頭鋪上了幾條厚厚軟軟的毛巾,這樣就成了一個暫時的大床。
「哇!好棒喔,看起來好像很舒服呢!謝謝你,詠壬。」她為他的體貼細心感到窩心,更是開心地立刻跳進去又滾又翻的。
看到她滿意的態度,他也感染了她的愉悅,「妳喜歡就好,而且這樣也不怕妳會滾下來,只是……」他眉頭一皺,「手帕果真還是不能當衣服,明天得去幫妳買幾套適合的衣服才行。」
她看了看身上臨時跟他借的手帕,其實她並不在意暫用手帕當衣物,因為上頭有他的味道,她喜歡被這淡淡的清香包覆住的感覺,那讓她覺得他離她好近,彷佛正緊摟着她似的。
「我覺得很抱歉,這樣叨擾了你,還要麻煩你幫我添購日常用品。」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這樣麻煩他,甚至連衣物都要他為她購買。
「不會啦!這就像照顧寵物一樣,而且妳比寵物還好照顧……呃……」一時心直口快,等話都講完了才發覺自己講錯話。「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了解你的意思,也沒有怪你啦!」梁平渝甜甜地笑着,其實要她當他的寵物她也願意,不過得只寵她一個人才行。
「小渝,如果妳是人類的話,一定是個好女孩,體貼又善良。」他印象中的女孩子大都任性、敏感,又愛鑽牛角尖,一得罪了就難以安撫。
我是人類的時候是你沒有發現我的啊!她有着相見恨晚的抱憾。他們的公司同在一條路上比鄰而居,平日擦肩而過的機會很多,只要注意一點是不難發現對方的存在的。
尤其在那場午後雷陣雨,他們有了第一次的接觸,可是他完全沒有印象地仍當她是陌生人,她卻深深地陷在愛情的織網中。
他幫她擋了汽車駛過積水噴起的水花,她向他道謝,然而他只是客氣地點個頭又匆匆離去。
不過現在的相遇應該也不算太晚吧!梁平渝鼓勵自己該把握當下,回首過往對現在的她並沒有什麼幫助,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念頭一轉,她的心情也隨之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