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玩笑開夠了吧?再胡鬧下去,我叫你們全吃不了兜着走!”
眾人呆望着齊娃驟然改變的堅決氣焰。
“我已經叫你們住手了,還抓着我做什麼?”齊娃不悅地一瞟架住她雙臂的左右侍衛,攝得他們趕緊收手退下,躬着身子乖乖待命。
齊娃乘勢以篤定的雙眼緩緩掃射全場,猛然一轉頭,瞠着火眼金睛大瞪千佳郡主,令對方不自覺地擺下環胸的雙手,緊張以待。
“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齊娃正面挑戰。
“我哪有什麼意見?”
“那為什麼說我不是元寧?”
“你沒有證據證明你是。”
“你也沒有證據證明我不是!”
千佳給齊娃這一厲喝,差點動搖精銳的態勢。“你的指甲。”
“我的指甲怎麼樣?我前陣子跟四哥學跑馬,就一口氣把它全剪了。留着長指甲,教我怎麼握韁繩?!”
“可你明明最愛用長指甲撥琴……”
“我現在不愛了!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你……你凶什麼。”連千佳的超然立場都有些招架不住。“你平日從不這麼兇惡說話,這根本不像你的性格。”
“因為你本來就不曾認識過真正的我。”
這一記,又將得千佳啞口無言,卻硬是力圖扳回顏面。“怎麼,你早不揭穿晚不揭穿自己的真面目,偏偏挑在外頭盛傳你失蹤的時候才說,時機也未免太巧,”
“我不是因為那個流言才想揭穿自己,而是因為這樁婚事。”
登時全場目光移至魁梧慵懶的巨大人影上,他只一逕專註地盯着齊娃,斜倚在樹旁,齊娃卻死也不敢朝他望,使勁繼續揣摩着小桂平常蠻悍的語氣和神態,以惡攻惡。
反正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她豁出去了!
“我……我已經膩了我平日的模樣,也不想在大家對我的這層誤解下嫁給武靈阿,然後在婚後抱怨他想娶的不是我這種人。我煩透了別人對我的看法,我決定要做我自己!”
“元寧,你……怎能說這種話?”詩社的格格們錯愕連連,紛紛驚問。“難道你以前對我們的態度都是在作假?”
齊娃斜瞟着一側的紅艷花朵,硬生生地吞口水。“對,我的確一直都在作假。”
“你很喜歡來詩社跟我們談天說地,也是假的?”亭蘭突然受傷地高聲切入。
齊娃深深呼吸。“是假的。”
“你說我們是你今生最好的朋友、詩社是你最愜意坦然的地方也是假的?”
“沒錯。”
“我做錯了什麼,竟讓你得用這種惺惺作態的手段對付我?”
“不是你的緣故,而是我的終身大事讓我想開了很多事。”
“包括發覺我們根本算不上朋友?”
完了,她簡直騎虎難下。她實在不願傷害亭蘭這麼個坦誠率直的好人,可她也得顧自己和小桂的性命呀。“我……不會說我們不是朋友,只是我不想再戴着面具與人相處了。”
“那我們之前的交情算什麼?!”亭蘭顫聲怒喝。
“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我甚至希望你永遠不曾拿下那張面具,讓我看到內心那麼醜陋的你!”她泣聲吼完,悲憤地大步離去,一大票格格們也趕緊追着,劃清界線。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薔薇院,一下就變得萬分蕭條,只留下齊娃、寶欽、武靈阿。
寶欽左右為難地枯立良久,很想跟齊娃好好談談,卻礙於武靈阿壓迫性的存在感,只得先轉移陣地再說。
“元寧,我們回大廳去吧。”
“我不去。”
寶欽怔住,看她直視花叢的僵硬神情半晌,才想到她的反常或許正是因為武靈阿……
“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不要。”
寶欽瞭然,淡淡回身輕喃一句:“我等你四哥要走時再來叫你。”
齊娃幾乎是在寶欽轉身離去的同時軟下雙膝,整個人癱坐在小花亭的椅上,無法自主地急急打顫,一身冷汗。
捱……捱過去了。可是,這次她勉強從殺頭邊緣逃回來,下次呢?而且她為了自保,一口氣毀了元寧和她朋友們之間的關係,搞出一團爛攤子,教四貝勒怎麼收拾?
她渾身發涼地胡思亂想着,漸漸地,才意識到附近樹蔭下仍有個人在場。但……她真的沒有力氣再應付下去了……
“你最好別進入這圈子裏。”
武靈阿輕柔的低喃不見絲亳友善,反而滿含恐嚇性的敵意。他醇濃卻鏗鏘有力的語氣,與他剛硬如石的疏離神情相呼應。
不知怎地,齊娃竟被他瞪得有些恐慌,直想找個地方檢查她的外表是否有何異樣。她有種感覺,自己好象被他盯成渾身赤露的渺小動物。
“我不是有意進入,而是……”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滾遠一點就是。”
顯然,他早看穿她是冒名混入的假貨。
她知道,她的逞強把戲不可能騙過每個人,尤其是武靈阿那雙犀銳精明的眼。可她拒絕在這麼卑賤的鄙視下打退堂鼓。好、好歹……她也是從小在江湖上混大的,什麼場面沒見過?
“你是……什麼時候看穿我不是元寧格格的?”
“我沒當你是元寧過。”
齊娃驚駭得無以復加,卻力持鎮定。“這事是有原因的……”
“我對你的理由沒興趣。”
不妙……這人的氣勢實在太強,在他面前乖乖坐定就已耗盡她所有力量。“我也……不在乎你對我的理由有沒有興趣,只是我答應四貝勒在找回他妹妹之前暫替這個位子,我就得做到……”
“我出雙倍。”
“什……什麼?”
“我出高過他雙倍的價格,要你滾。”
一股強烈的羞辱感衝上她腦門,漲得小臉紫紅。“我沒有收四貝勒什麼錢……”
“那你要什麼?”
她既氣憤又怯懦地抬眼與他對視,抖着微喘的氣息不出聲。
“儘管開出你的條件。”
怎會有人這麼冷、這麼做、這麼咄咄逼人?好象只消一隻小指頭的力氣就可以把她這隻臭蟲彈出關外八百至。她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配踏進這裏,可她也是個人,也有人的尊嚴。
“謝、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武靈阿銳利地直盯着這個細聲細氣的頑固小人兒,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他低吟。
“四貝勒四處派人找尋和元寧格格相似的人,我被他看中了,就……來幫他這個忙。”
“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跟他要求任何好處。”如果她元氣足夠,一定會卯盡全力朝他吼去。
“如果你想過身為格格的乾癮,你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
“我的目的不在於此。”為免他把她看得太貪得無厭,她蜷緊了身側雙拳使勁聲明。“我來,純粹是為了幫助四貝勒渡過難關……”
“你跟他多久了?”
她愣住。什麼跟多久了?
武靈阿冷冷眯起鄙棄的眼眸。“你們大可回房去玩你們的下流把戲,但別把這裏當雜耍的舞台。必要時,我會為了維護這裏而徹底和四貝勒一家翻臉。”
“你有任何不滿,可以衝著我來,不必這樣全面報復。”她憤而自椅上起身,雙膝微顫地與他遙遙對峙。“四貝勒為了妹妹失蹤的事傷透腦筋,還得在家中掩護這秘密,免得家人擔心,甚至搞壞兩家情面。我是為他這份心感動才挺身相助,我不需要任何好處,但我也……不會隨便打退堂鼓!”
才怪,她剛剛就正打算逃回四貝勒那兒請辭……
“如果我也基於同樣理由要求你退出這場混水呢?”
她不安地面對着他充滿脅迫感的審析眼神與醇厚輕喃。
“四貝勒為了顧及他的家人,找來你這個替身充場而。我也是為了顧及我的家人,要你回歸你的身分與世界去,你幫不幫這個忙?還是要我學四貝勒那樣賣可憐?”
“我又不會……”
“想想你剛才是怎麼傷害我妹和她的朋友們。”
齊娃猛地被亭蘭先前的受傷神情擊倒,氣焰立刻癱瘓。“我不是故意的,而是為了避免露出馬腳才……”
“你也可能隨時為了維護你的立場,傷害我其他家人。”
內疚的利爪緊緊挖着她的心。“你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不會這樣傷了她之後就丟着不管,我還會再找她好好道歉的。可是,冒充元寧格格的事,我真的不能半途而廢。尤其這婚約事關兩家勢力的結盟,絕不能毀在我個人的情緒上。坦白說,我今天到這裏之後,就開始後悔了……”
她實在不會拐彎抹角,還是坦誠相待吧。
“我本來以為,這個忙我可以幫得上,我以為我應付得來,只是舉手之勞。可是到了此地,才發現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在四貝勒家中時,有他處處替我掩護,我假冒得還不算困難。但在這裏,他都自顧不暇了,我只能一切自己來。我知道……我剛剛處理得很糟糕,我會用最大的誠意去好好收拾的。我既不為任何利益而來,也不願傷害任何人,因為我本來就是為了幫助你們渡過這個難關才冒險頂替的。”
“頂替到何時?”
“只要四貝勒一找到元寧格格,我馬上就走。”她用力保證。“四貝勒也說他不會耽擱太久,他已經加派人手……”
“萬一找不到呢?”
“不會不會,他早在京中布下天羅地網,一有消息,馬上追蹤……”
“可是到現在卻連個影也沒有?”
“呃……”是啊,為什麼連她這個神似元寧的替身都找着了,卻找不着本人?“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找到的。”
“萬一找不到呢?”
武靈阿這句一再地打擊她的信心,令她惶惶動搖。
“如果真是那樣,我也……不會死佔着這個位子不放,該走的時候我一定走。”
“留着爛攤子給別人收。”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急急解釋。“我不可能一輩子都扮演元寧格格,遲早都得回到我原來的生活……”
“你現在走、以後走,都一樣得走,也都一樣會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人收。何不幹脆現在就退出,省得給收拾的人增加麻煩?”
齊娃傻傻地給這話凍住。
“你想過過當好人的乾癮、享受自己多少有點用處的快感,你應該可以滿足了。但是幫助人不是由你一時興起來決定,因為別人需要你幫助時,你不一定有那個閑情;等你有那個閑情,別人卻不一定需要你的幫助。我很感謝你的善心,但請到別處去發揮,我們兩家王府的問題,我們自會解決。”
“可、可是……”
“請別太看得起你自己,以為別人沒了你的幫忙就會活不下去。你在或不在,對兩家的糾紛來說,沒什麼差別。你閑着沒事,可以去幫助世上其他的老弱婦孺。”他冷眸一銳。“我想我們有權拒絕任何自以為善意的幫忙吧。”
齊娃像挨了他一記悶拳似地,整個人無法反應。
“不過,這事……也不盡然是出於我的多管閑事,而是受了四貝勒的請託……”
“拒絕掉。”
刀一般的命令斬斷她的轉圓餘地,他卻仍不收勢,大步站定至她跟前,以巨大濃重的黑影壓迫她渺小的存在。
“你若有什麼遺憾,我可以代為彌補,儘管開價吧。”
他的溫柔形同最殘酷的羞辱,但她卻無力再強烈反駁說她不曾貪圖過任何好處。
“我會……回去和四貝勒好好談過……”
“不必談,直接拒絕,說你不想再幫忙。”
齊娃垂着疲憊的腦袋,努力不讓自己的挫折由眼眶滲出來。他說得沒錯,就算她的幫忙是出於好意,別人也有權不接受,她有什麼資格感傷別人的不領情?更何況,她先前還無故傷了亭蘭等人的心……
“我拒絕再扮元寧格格就是了。”
武靈阿一得到他要的答案,便旋身步往他幽僻的院落,放無助的小人兒獨自垂頭枯坐亭中,收拾自個兒廉價的善意與人情。
“何必對她那麼殘酷呢?不過是個天真的小女孩罷了。”一名中年男子搔着灰雜的鬍鬚苦笑,舒適地沉坐在武靈阿靜謐的軒室內。
“這裏不是小孩子玩遊戲的地方。”
“那也犯不着如此作踐她的一片好意嘛。”
“我沒空跟她攪和。”
“早知道我就該跟出去處理這事。”省得武靈阿如此欺壓小女娃。“我看這樁婚事,是辦不成啦。”哎。
武靈阿正是希望如此。但……不知為何,想到剛才那個小冒牌貨被他冷言挫擊的脆弱神態與強忍情緒的輕顫,他就有股不適的抽刺感。
或許她天生就是個引發人們愧疚感的高手,擅長讓人產生不忍、產生疼惜、產生其它柔軟的情緒。或許這就是長得一副楚楚可憐相的好處,讓人出不了拳頭,卻忍不住想出手呵護。
“她和正主兒比起來如何?”
“元寧沒她那麼多事。”他冷淡地坐入大椅。“也沒她那麼聒噪。”
“更沒她那麼老實吧。”
“那叫笨。”
“你對她的不滿還真嚴重呀。”那人嘖嘖搖頭。
“你對她的興緻也未免太高。”
“因為我發覺,她會是個挺不錯的道具。”
武靈阿森然斜睨那人悠哉游哉的笑容。“你想整垮四貝勒,還不至於只剩這種爛招可以用吧。”
“高招省時,爛招省力。再說,這種朝堂上的暗中角力,加個甜美的小姑娘進來,既賞心悅目,又增添情趣,何樂不為?”
武靈阿懶得和他狡猾的玩性周旋,蹙眉檢視起他整迭雜亂的手稿,張張抽換着。
“武靈阿,把她弄進碩王府來吧。”
那人半戲謔的哄勸聲令武靈阿微微警戒,卻沉穩地不動聲色。只要他想隱藏,沒人能看穿他真實的情緒為何。
“別這麼無動於衷,我就不信你面對那個小娃兒時不曾心動。”嘿嘿。
“我要真會對那種貨色心動,元寧就足以勝任。”
“可她性子和元寧不盡相同啊。”
“在我看來都一樣。”
“我要你把她帶進來。否則,我就親自出馬,把事情搞得更大。”那人一旦固執起來,脾氣跟孩童簡直沒兩樣。
武靈阿不予置評,瀏覽着頁頁手稿,彷彿根本沒把那人的任性當回事。但他心底明白,該來的危險,無論怎麼躲也躲不過。這對他構不成威脅,對那個小冒牌貨呢?
“武靈阿認出你是冒充的人?”四貝勒莞爾,似乎不怎麼意外。
“嗯。他還建議我……早早退出這場亂子。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冒充到此為止吧。”齊娃頹喪而自卑地囁嚅着,心頭填滿了不自量力的羞愧。
“武靈阿很不盡人情吧。”
“嗯。”
“那是好事。”
齊娃不解地望向安坐在書房的四貝勒。
“武靈阿向來懶得搭理人,他對你的不客氣,其實可以視為友善的回應。”
哪有這種友善方式。“四貝勒,謝謝你的好意安慰,但我真的不想再扮下去,我也……深深覺得我再怎麼扮,都不像個格格。”
“為什麼這麼認為?你不信任我們這些天來密切的嚴格訓練嗎?”
“可我真的無法勝任。”
“你在訓練中有任何敷衍或偷懶嗎?”
“沒有!當然沒有!”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粗淺道理她明白得很。
“這不就結了,你還有什麼無法勝任的?”
“那你還要多久才找得回元寧格格?”
“坦白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保證,就算我找不回我妹,也不會逼你去做代嫁新娘,替她與武靈阿成婚。”
啊,這點她倒沒想過。
“齊娃。”四貝勒溫柔地朝她伸掌,將她牽至跟前。“你在碩王府內不小心得罪亭蘭和她朋友的事,不必太介意。我相信你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那麼做,而且你那時的意見也很正確,或許我們本來就不曾認識真正的元寧。”
“是……是這樣嗎?”雖然這可能只是客套話,但聽了還真的好窩心。
“我開始懷疑,元寧的出走別有隱情。”否則她不會躲得如此徹底。“這也是我想請你暫代元寧的主要原因。”
“我也覺得你們家的人都不太了解元寧格格。”雖然齊娃對她也稱不上認識。“因為你們家對元寧格格的印象,跟外面的人好象不太一樣,所以我在碩王府才會失誤連連。好比說,你知道你妹很擅長彈琴嗎?”
“我們家的人多少會一些。”
“她不是會一些,而是非常擅長。”才會如此看重別人只當裝飾用的修長指甲。
“我從不曉得這事。”
“也難怪她會離家出走了。”家人對她的了解竟如此稀薄。
“你還發現了什麼事嗎?”
她搖搖頭。“我什麼也不想再發現了,畢竟我只是個外人……”
“這是你的看法,還是武靈阿的?”
齊娃登時困窘地縮了下被四貝勒輕柔握住的小手。
“齊娃,當我無法在場替你做掩護時,其實你可以找武靈阿幫忙。”
“找他?!”齊娃怪叫。武靈阿攆她都來不及了,哪會幫她?
“是,他會是那府里唯一能幫你的人。”
“為什麼你那麼篤定?”
“不妨說我是走投無路吧。”他悠然淺笑。“好歹他在識破你身分后,始終沒有公然揭穿,那就是在幫忙你了。”
這倒是。“不過他實在太……”
“兇惡?”
“呃,不……”其實也沒錯,可是,她的感覺比那還要更複雜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不希望自己在武靈阿心中是個厭惡的角色。但只要她扮元寧格格,就鐵定會是他的眼中釘,見不到他的好臉色。順從他的意思,情況或許能有改善,說不定能得到他一個和善的笑容或溫柔的回應……
“對不起,我還是不想再扮演下去,惹他反感……”
“你當初假扮元寧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博得他的好感吧。”
齊娃頓時渾身燒紅。“當然不是,可我就是不想、不想惹他討厭。”
“他也不見得是真的很排斥你,只不過看起來很像而已。”
“呃?”真的嗎?真的嗎?
“武靈阿是個深沉的人,不能光憑表面去下判斷,有時那只是障眼法。”
“哦?還有呢?”她還想再多知道一些。
“還有……”四貝勒淡淡垂着優美的笑眼。“你可以在碩王府的中秋夜宴上自己觀察。”
“什麼?”才逃過今天一劫,馬上又有什麼中秋夜宴!“中秋節不是家人團聚的日子嗎?元寧格格為什麼不在自家過節卻跑到別人家過節?”
“因為若不是我妹逃家,她現在早順利完婚,成了碩王府家眷。元寧在今年中秋同碩王府女眷們一道祭月,是早就說定的事。”
“可她還未成婚,不算碩王府的人。”祭月也只能在家中祭,外人沒份。
“這麼做,除了早是預定的事,也是為了闢謠。”
“不行,我不行的!”想到還要再次面對武靈阿她就緊張。
“放心,我替你另外又找了個幫手。”
齊娃看往四貝勒笑吟吟迎着的方向,不覺驚嚷:“小桂!”
“奴才叩見四貝勒。”小桂有模有樣地俐落行禮。
“你決定好了嗎?”四貝勒和煦輕吟。
“是,就這麼說定,以兩百兩成交!”
“什麼兩百兩?”齊娃傻傻地不住轉望這兩人。
“要你扮演元寧格格的酬勞哇。”小佳自豪地挺胸宣告。
“小桂?!”她筒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你怎麼可以……”
“拿了人家的錢,才能好好辦事!”小桂強悍地對她曉以大義。“這錢就表示着一份責任。倘若沒有酬勞,純屬好意幫忙,那你隨時都可以說不幹就不幹,對四貝勒來說,一點保障也沒有。收了人家的錢可就不同啦,你不能說跑就跑,因為有份責任在!”
“你好意思這麼說!”她羞得快挖洞埋頭。
“令弟很有頭腦。”
“但中秋祭月的事不在我們先前的協定中,要另外計價。”小桂搶道。
“成。凡是臨時加添的行動,我一樣樣算給你。”
“一樣樣算?!”小桂的雙眼快暴凸成兩錠大元竇。“那中秋祭月之行多少錢?”
“你打算開多少?”
“小桂!我不準這種……”
“二、三……五十兩!我要五十兩!”
“我給你一百兩。”
小桂差點整個人衝上天爆成燦爛火花。一百兩!只是多跑一趟碩王府就賺進一百兩,要是再多跑幾趟……
“你、你你你不會是口頭上開價而已吧?”
四貝勒以長指悠然打了個聲響,侍從小順子立刻捧上一堆白花花的銀子,耀眼奪目地刺花了齊娃和小桂的呆愕大眼。
“加上先前講定的兩百兩,這裏一共有三百兩,你收下吧。啊,對了,你們是習慣拿現銀,還是領銀票?”
“要銀子、銀子!不要票子!”小桂瘋狂大嚷,已在眼前的輝煌金光下失去神智。“票子不一定領得到錢,要銀子!”
“好。只要你們多跑一趟碩王府,我就多付一次,每次一百兩。等找回我妹,另外加賞紅包,以彌補你們不能參加王府喜宴的遺憾,順道討個吉利。”
“紅包多少?”
“小……小桂……”齊娃臉色慘白。他不會是瘋了吧?
“就照你們拜訪碩王府的次數算。多去一次,除現發一百兩銀子,紅包里也加放一百兩,去得愈多,給得愈多。”
“就這麼說定!”小桂大喝,整個人跳得老高。
齊娃六神無主地呆立原地,楞楞看着瞬間扭轉的局勢。這……不會吧,她竟這麼簡簡單單地就被小桂給賣了?
“振作點呀,齊娃!”小佳咧着暴發戶的狂喜笑容大力拍着齊娃背後,只差沒一掌把她拍撞到牆上去扁成肉餅。“聽到沒?去得愈多,賺得愈多,你可得勤快點,多跑幾趟碩王府。”
“這……不是多不多去的問題,而是……”
“瞎操什麼心哪!有四貝勒做靠山,還怕什麼?”
“恐怕……”齊娃以眼神拚命暗示四貝勒阻止小桂太完美的大頭夢,只可惜……
“小桂說得沒錯。訓練與金錢上的事,我會全權負責。執行方面,就由你們做主了。”
“貴人,這才叫貴人!”小桂一臉萬分的感動,幾乎熱淚盈眶。“我們姊弟倆苦了那麼多日子,等的就是老天爺大發慈悲的這一日。”四貝勒就是他倆福星的化身。
“可、可是……我不可能沒事跑碩王府去……”
“那就想辦法讓那個新郎官愛上你、離不開你!”
“不可能的!”她羞得快原地爆炸。“那個武靈阿……”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齊娃被小桂自信滿滿地重重拍打着肩頭,震得三魂去了七魄。完了,這下一切都完了。這團亂局,教她該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