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橋流水,秋高氣爽,院子內兩個男人面對面坐着,中間的石桌上擱了一副棋盤。

僵持不下的棋局,對方的來勢洶洶,攻下了城防,看來怎麼也免不了被對方吃去一子。

「棄炮棄車,二擇其一,這個決定不容易。」俊磊剛毅的臉孔上閃過一絲沉思之色,武騰下了一個決定。

「將軍,承讓了。」朱學泱的俊顏揚起柔和笑意,下了一子,卸去了對方的「炮」。

「七皇子的棋藝高超,武騰甘拜下風。」又下了一步棋,武騰淡淡地說著。

「將軍看起來似乎心緒不寧。」朱學泱別具深意地看着沉穩如山的他。

武騰的眼神轉為一沉,瞄向了始終揚着笑意的他。「朝廷頒下了一道命令,七皇子應該有所聽聞吧?」

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對方頷首。「是我的好弟弟出的主意,我怎麼會沒有聽說呢?」

武騰輕輕點頭,想到了這一個月來鬧得沸騰的消息。

山寇馬賊攻入邊疆地區,強佔了兩個城池,沿境地區一片混亂。雖然朝廷已經派出官兵前往鎮壓,奈何只能暫時打退這班反賊,卻無法將之根除。

最讓人擔心的是謠言四起,說是十年前戰敗的天族勾結了漠北專門打劫官銀的「黑鷹」企圖謀反,利用了天族最擅長的八卦陣圖讓朝廷官兵無法找出「黑鷹」的賊巢,朝廷為此損傷了不少兵力。

這個傳言越鬧越發不可收拾,而皇上對於原本已經歸順大明皇朝的天族起了疑心,甚至還頒下了一道命令——

徹底追查這件事情,只要證實了天族確有叛亂之意,一律殺無赦。

「這又是八皇子的主意?」這一道命令關繫着武騰在乎的人。

「八皇弟為了爭奪太子之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連我這個身為皇兄的都感到心寒了。」朱學泱擰眉。

皇上對於賜封太子一事尚未定奪,八皇子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誣衊早已歸順的天族企圖造反叛亂,伺機要連同朝中的大將軍一起立功。

身居威武大將軍之職的武騰,自然地成了八皇子想網羅的心腹,只是眼前這個威武大將軍卻對趕盡殺絕沒什麼興趣,甚至還為了保護天族的人進諫。

「將軍的直言進諫恐怕已經惹皇上不悅了。」因為聽信八皇弟的話,皇上對於武騰致力維護天族一事起了猜疑。

武騰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十年前那一戰,武騰心中有愧。」

朱學泱的神情一正,當年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像武騰這種重情義的男人,要做出抉擇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睜開了眼睛,武騰的眼神似乎變得更加篤定。「七皇子,皇命真的難違嗎?」

「什麼意思?」他的語氣讓朱學泱不禁擰起眉頭。

舉手拿起了被對方吃下的「炮」,武騰將之緊握在掌心。「如果可以證明天族的人沒有造反叛亂之意,皇上是否會收回成命?」

他要嘗試,為了天族所剩無幾的族人。當年他答應了要保護這些人,這十年來他一直都遵守着諾言,現在的他可不能食言呀……

「將軍,你可知道這樣會帶來什麼後果?」朱學泱的表情凝重。

後果,他知道啊!

如果證明不了天族的清白,他這個威武大將軍勢必會被牽連,會被手段狠辣的八皇子陷害,最後可能自身難保。

但是相較之下,還有什麼重要得過那個承諾呢?

那一張清麗冷傲的臉孔,悲痛眼眸中滑落的淚水,這一切他又怎麼忘得了呢?

「武騰明白。」他眼底的堅決帶着某種不明的含義。

朱學泱看着這個從小就相識的知己,嘆氣了。「她還是一直被蒙在鼓裏嗎?」

似乎被觸動了某個機關,武騰剛毅的臉孔上出現一絲柔和之色。「恨我,是她活下去的目標。讓她知道了真相,就代表讓她失去活下去的目標。」

「可是你真的想就這樣發展下去嗎?已經十年了。」朱學泱忍不住追問。

「是。」他嘴角輕扯,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能夠做的就是保護她的平安,讓皇上撤銷對天族的殲滅令。也許她一點也不會感激,但起碼他會過得比較心安理得。

「棄炮還是棄車,目的都是為了保帥。武騰只希望減少不必要的干戈。」他這個威武大將軍,從來就不愛奔馳沙場。

「我也希望。」朱學泱也是期待着和平的日子,於是點頭答應了。「我會極力向皇上進諫,為你爭取時間。」必要時,他一定會幫這個朋友一把。

「多謝七皇子。」他站起,才微微躬身,就被對方一把托着手臂。

「以我們的交情,你還客氣什麼?武騰。」朱學泱直喚其名,二人之間已不存在君臣之禮。「而且,我也不希望看到無辜的天族淪為爭奪太子之位下的犧牲品。告辭了,你不必恭送。」

「是。」武騰目送着對方離去,輕輕嘆息。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放下一切,跟隨着那抹身影過着放牧的日子。他的眸光落到了遠處,若有所思。

「在將軍府內辦事最重要就是夠機靈。侍候主子的時候要細心,還要能夠舉一反三,當主子不高興時,身為下人的就要迴避,這一些都是當丫鬟的基本常識。」

總管林伯轉身,看到新來的丫鬟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宏偉壯觀的將軍府。

「是。」她吐出一個字,眸光落到了遠處,正是將軍府內最高的一棟樓——「棲星樓」。

林伯嘆息。這個新丫鬟實在需要調教,一副鄉下姑娘的傻愣樣兒,說起話來總帶着一些難以聽懂的鄉音,過長的瀏海把只有巴掌大的臉蛋遮掩去了大半,老是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趾走路,而且只要一看到新奇的事物,她的注意力就被引開了。

要不是看在介紹人是自己遠房親戚的分上,他不會答應讓這丫頭進來將軍府做事。

「好了好了,快走吧。」林伯有些不耐煩地揚手,帶着急步走上來的她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垂下頭,腳步輕盈地跟上,卻不時微抬首,將沿途的景物都記了下來。

將軍府比她想像中來得大,看來武騰是花了不少銀子才建出這座宏偉的府邸,可是他的銀子、他的官職都是靠背叛她的族人得來的……

一想到這裏,她的拳頭悄悄收緊,儘力壓抑自己的怒氣。在這種時候,她必須沉着冷靜,不然族內的三十四條性命都難保了。

唯有除去武騰這個心腹大患,她和族人才可以得到安寧。

跟着林伯的腳步走過了偌大的花苑,她抬頭看到了好幾株品種稀有的蘭花,走在前面的林伯也停下了腳步。

「小玥,這幾株蘭花是將軍親手栽種的,將軍特別重視這幾株蘭花。妳以後經過花苑時要特別小心,要是這花有任何折損,妳和我都擔當不起。」林伯還特地吩咐了她幾句。

她看着風雅絕俗的蘭花,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將軍懂賞花?」

「將軍能文能武,有什麼不懂呢?」林伯頗為自家主子感到驕傲。

「是嗎?」她的嘴角一扯。

能文能武?不,他最擅長的是背信棄義,是一個為了建立功績而枉顧情義的小人……

林伯正要訓斥她這不是一個下人該有的態度,一道渾厚的聲音卻響起了。

「在下對賞花只不過略懂皮毛。」

她微訝地抬首,看到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就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一緊,她忙不迭地垂下頭,聽着林伯恭敬地說道:「將軍,這是府內新來的丫鬟,說話舉止都還不懂規矩,請將軍恕罪。」

武騰看着這個身形纖瘦的女人,眼底頓時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擰眉。「叫什麼名字?」

那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帶着某種力量,輕輕地擊進了她的內心。她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心神,一會兒才開口。「小玥。」

這口音……武騰更是狐疑地看着她,儘管臉上的神情未變,但他的心已經開始激烈跳動了。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妳。」

她略微遲疑,悄悄扣住了暗藏在袖內的短劍,這才抬首看向他。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黑眸,俊磊的輪廓下有一張微微抿緊的薄唇,眼神帶着審視的銳利,似乎就要看穿她的心。

武騰看着她,倏地伸出手。她驚得後退一步,在來不及行動之前,他的指尖輕輕撥開掩去她臉蛋的瀏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平凡的臉孔。

「將軍。」林伯看到武騰舉止有些出人意料,不禁叫了一聲。

審視的眸光往上移去,鎖定了她的雙眸,似乎想要從她鎮定的眼神中找出一絲端倪。好半晌,他才移開視線,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開。

她不由得看着他魁梧的背影,緊揪着的呼吸變得順暢了,只是心底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感覺,澀得她心頭一緊。

這個男人就是當年征服了邊疆、被皇上賜封為威武大將軍的武騰,也就是天族的敵人。他的靠近讓她平靜的心底顫動了一下。

她不是已經摒棄了七情六慾了嗎?對他,她不可以掉以輕心。

暗暗告誡着自己,她再度跟上總管林伯的腳步,卻沒有發現後面的狐疑眸光一直緊隨着她的身影。

明月夜,位於東邊的「棲星樓」仍然透着燭火,這裏是將軍府的禁地,武騰向來習慣在這裏和手下商討軍機大事,或是在這裏靜靜思考。

「將軍,關清今天來信告知已經抵達邊疆地帶。」站在他身側的是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的護衛,秦飛。

「嗯。」武騰看了對方一眼,發現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什麼事嗎?」

「將軍,今天府中新來的丫鬟……」秦飛頓了一下,找到了恰當的詞語才繼續說:「好像有些問題。」

武騰挑眉,秦飛的觀察力不錯,不愧是跟隨他東征北討的前鋒。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武騰知道對方心底在想什麼,在對方未來得及開口前吩咐了。「如果聽見什麼聲音、還是發現什麼事情,都不必理會。我可以自己處理。」

「是。」雖然放心不下,秦飛還是聽從指示離開了。

放下手上的兵書,武騰的思緒飄向了遠方。

今天早上那個新來的丫鬟已經佔據了他的思緒,讓他平靜了十年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

她,還是來了。就算易容了,他還是可以從她的眼神認出她的身分。只是在她眼底,他再也找不到當年的那一絲情意,有的只是讓他心寒的陌生。

她是來殺他的。因為他是天族的仇人,而她是天族唯一生還的小公主。

十年前那場邂逅,在邊疆的一個瀑布,飛天濺灑的水花下他和她相遇了,那一幕的相遇直到今日,他都還歷歷在目——

「你、你是誰?這裏是天族的禁地,你不知道嗎?」嬌斥着,那張巴掌般大小的絕麗臉蛋泛着暈紅,雖然帶着一股稚氣,但是他卻不禁被對方的天真無邪給怔得說不出話來。

「我……」他看得有些痴了,泛着紅暈的臉蛋還有着幾顆水珠,她美得讓人屏息。

「你再不離開,我就不客氣了!」她捍衛着天族的寶地,急着要拔出腰間的短劍,但是一急之下,系在腰間的短劍怎麼也拔不出來。

他由失神轉為淡定,眸間因為她的逗趣表情而染上了笑意。「小姑娘,在下並沒有惡意,只是迷路了,又見這兒風景秀麗,所以才會冒昧闖入。」

「我不是『小』姑娘!我十四歲了,娘說我已經長大了!」她憤憤不平地叫嚷着,氣惱自己的短劍不聽話。

「是,姑娘。」他很正經八百地回答,有禮地問着。「請問姑娘,可知道天落洞谷所在何處?」

「天落洞谷,咦,是我家呢!就在這裏往東走,行約三里路,你就會看到……慢着!」她突然間戒備起來。「你是漢人?爹說漢人不可靠,怎麼也不可以讓他們進谷!」

她坦率可愛的性子讓他的笑靨加深。「在下是奉明朝天子之命,前來拜訪天族的智者們。姑娘,此令牌可以作證。」

他亮出了一面金光閃閃的令牌,看得她不禁瞠目,紅唇微啟。

她的小臉上寫滿了狐疑,但是又不禁好奇地看着他。小手捏着衣角,她猶豫了好久,終於說道:「好,我帶你去。」

好,我帶你去……

回憶終止,武騰睜開眼睛望着依舊明朗的夜空,心中除了唏噓之外,更多的是落寞神傷。

就這樣過了十年,今日相見,她已非當日的率真少女,他也非那時候的洒脫公子。他們之間隔着的是……仇恨與陌生。

忠與義,向來難兩全,這就是他的最佳寫照嗎?他能夠做的,唯有儘力化解這場危機。

此時樓頂掠過一道黑影,輕巧地落在青瓦上。黑影輕輕掀開一片瓦,看到在燭火之下打盹的武騰,眼底立刻湧現恨意。

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那道黑影拿出一支管子,輕輕一噴,一股醉人的迷魂煙立刻往下散開,本在打盹的武騰疲憊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就往桌面趴去,沉沉地昏睡了。

確定了四下無人,黑影極快地往下一跳,如落葉般縱身飄落地面,隨即閃身入內,將原本敞開的門掩上。

俯在桌面上沉睡的他連動也沒動一下,黑影扯開頭巾,露出了一張清麗絕俗的臉孔,朗若星辰的雙眸牢牢地盯着眼前的他。

這個毀了她家園、毀了她族人尊嚴的男人!

她等了十年,十年來朝夕苦練武功,為的就是要親手殺了這個該死的男人!

寒光一閃,短劍出鞘,她下手又快又狠,直往他的脖子砍下。

千鈞一髮之際,沉睡的他倏地往後仰倒,足下一點,極快地翻身抄過掛在牆壁上的寶劍。

當!火花濺灑,他的紫青寶劍發出低沉的嗡嗡聲響,她的短劍則昂然呼嘯。

兩劍相抵,她極快地旋身,一個掃堂腿往他胯下襲去,招式狠辣利落。

他的眸光一斂,縱身閃開,長劍往她上方刺去。她反手一擋,卻抵擋不住他渾厚的內力,被逼得單膝跪倒在地,冷銳忿恨的眸光不留情地瞪視着他。

劍身反射着窗外灑進的月光,武騰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臉孔,心中一揪,內力也收回大半。

「妳終於來了。」他能說的只有這樣。

玥璃……妳真的來了。只可惜,這句話是未能問出口的思念。

她的眼底盈滿了驚訝,似乎沒料到他已經掌握了自己的行蹤,一急之下,短劍奮力往前一劃,他微訝地看着她,卻沒有閃避。

鮮血順着她的劍尖滴落,也順着他的手臂滴落。她瞠目看着他右手上那一道傷痕,不禁一怔。「你……」

依他的武功,要閃開她那一劍,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卻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接下她那一招。

「為什麼?」這個罪不可赦的大惡徒,他臉上竟然寫着讓人覺得諷刺的悲憫和憐惜?

武騰將劍往後一甩,準確地讓劍入鞘,看得她又是一怔。「妳不是要殺我嗎?怎麼還愣在那兒呢?」

他的語氣輕鬆,讓她更是戒備地往後退開,在月光的輝映下,她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地轉為平靜。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她沉聲問着。

「妳易了容,裝成一個剛入京城的鄉下姑娘,但是妳掩飾不了眼底那抹神態,還有妳輕盈的腳步泄露了妳會輕功這件事情。」他竟然還可以輕笑着說話。

「既然被你識破了,我也沒有打算活着離開這裏!」她驀地提劍,他卻笑了。

「那麼妳的族人呢?天玥璃,身為天族最後的公主,妳身上肩負着整個天族的存亡,妳就這麼輕易地選擇犧牲嗎?」他的話一針見血,奪去了她臉上的鎮靜。

她臉色一寒,冷冷地說著。「我說過,下一次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像他這種危險的小人,是不能夠留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讀出了她眼底的殺意,心底一擰。「十年未見,我們還是要生死相鬥?」

「是你要對天族的人趕盡殺絕,殺了你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她平靜地宣佈,手上的短劍跟着劈下。

他斜身閃過,在她幾乎要將書桌劈爛之際虛彈一指,用內力將她的短劍震開。他迎上她含怒的俏臉。「如果我要讓天族滅亡,殺了妳將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她擰眉,穩住腳步,劍尖指向他的胸口。「十年前,你以大明使者的身分混入了天族的天落洞谷,說好聽是要和天族建立邦交關係,其實就是為了并吞天族。你使詭計擊潰了天族智者們設下的防線,更背叛了一直視你為朋友的天族族人,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升官發財,得到大將軍一職的賜封!」

武騰凝視着她,似乎看到了當日忿恨落淚的她。「這十年來妳真的認為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你的想法,我沒有興趣知道。但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十年來,她變了,變得清冷孤傲,渾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寒銳。

十年前一戰,他們徹底輸了,不少族人也賠上了性命。他們投降了,也歸順了大明天子,讓這些人奪去他們的土地,只因為他們不希望延續戰爭、繼續受到戰爭的折磨。

這些年來,他們唯一放不下的仇恨,就是要找出當年背叛了天族的武騰,針對的就只有他一個人,從未放棄!

他一笑,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靠在書桌上。「不如我們來談一個交易。」

把短劍橫在他胸前,她瞄到了地板上的血跡,他手臂上的那道傷痕不淺。「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交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殺了我,妳就可以離開。反之,妳必須留下。」他早已經打定了主意。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把她放在自己的身邊,外面謠言四起,聽信於八皇子的皇上不知道會對天族做出什麼決策。

她聞言冷笑。「像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可以還擊嗎?」

地板上的血跡異常刺眼,連帶的他手臂上不住淌落的血滴也很刺眼。她不禁擰緊了眉頭。「先裹好傷口,我們再來比試,天族的人從來不佔他人便宜。」

「對付一個卑鄙的仇人也需要講道義嗎?」他看着她眼底的不忍,心底有一瞬間的動容。

「那麼,你就去死吧!」可惜,她眼底的不忍就因為他的這一句話逸去,取而代之的是騰騰殺氣。

他側身閃過,她凌厲的劍招旋身刺來,他翻身、跳躍,看準她刺來的力道,足尖踢起劍鞘,以鞘擋劍。

她咬牙,劍身一偏再度劃過他的肩膀,他卻趁機握住了她的手腕。

「喝!」她不禁低呼,脈門被對方扣住,生死已經操縱在對方手中了。

「答應留下嗎?」他望着她眼裏的倔強,心底卻在揪緊。

「除非殺了我!」她從來就不是會輕易投降的女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嘴角一揚,自手臂滴落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裳。「我知道,妳會答應留下。」

「妄想!」她想也不想就直斥道。

「廚房小廝是妳派進來將軍府的第一個姦細,院子裏的老僕人其實是天族一個輩分很高的長老,賬房內的跑腿也是妳派來的人。」靠近她,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心底的蕩漾是掩不住的事實。「這些人,妳捨得讓他們送命嗎?」

她的眸中盈滿了震驚,像是見到了鬼魅一般地瞠目瞪視他,也間接告訴了他,他猜對了。

「留下,換取他們活命的機會。」他威脅着她,眼底卻沒有任何殺意。

她咬了咬牙,心底已經有所決定了。「為什麼要留下我?」

頃刻間,他的眸光變得深邃了。他是在乎她,即使放手了十年,但面對着陡然間出現的她,他已經無法壓抑和忽視了。

「因為有些事情發生了,讓我改變了主意。」只是他想不到必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迫使她留下。

「留下,只是給我機會殺了你。」她冷冷地說著,他逼近的體溫讓她感到不太自在。

他是她認定了的仇人,這是怎樣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給妳這個機會。」

他挑釁的眸光暗藏另外一種含義,看得她有些怔忡,他手上傳來的微冷和有些蒼白的臉孔莫名地讓她覺得礙眼。

「武騰,你別後悔。」她深吸一口氣,眼底換上一片熾烈的恨意。

「對妳,我絕不後悔。」他嘴角一扯。

她不知道,對他來說,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能把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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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情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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