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乾隆五十五年紫禁城

御花園裏花木扶疏,山石憐崎,岸柳垂胄,鶯聲燕語迭聲不休,亭台樓閣起伏掩映,一派春光好景。

“格格,您要去哪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白花石子路那頭傳來。

“叫你們別跟着我!你們還跟!”應答的女聲溫文爾雅,卻帶着幾許惱怒。

“皇上有命,格格大病初癒,實在不能再到處亂跑,如果玉體有傷,要拿奴婢們是問,奴婢不敢不跟啊!”一個帶頭的老嬤嬤見前方人已停下腳步,便忙不迭地的叩拜了下去。“請格格保重!”

她身後的那群侍女,一見老嬤嬤拜了下去,也一個個接着跪拜了下去,齊聲叫道:“請格格回宮,請格格保重!”

被喚作格格的美女見到這一幕,簡直是又氣又好笑。“反正你們再不許跟着我我現在要去找和孝公主,聽見沒有!”

“奴婢們聽見了。”

然而當這位格格美女回身繼續往前走時,後方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不由得大感懊惱。

“不是叫你們別跟了?”她回頭薄斥道,只見旗頭上綴着的流蘇也顫顫晃動着,一群奴才見到她回身又跪了下去。

“你們再不走,我沒病也被你們氣出病來。”

“奴才該死!請格格保重!”那群宮女像是九官鳥一樣,只會不停的重複這句話。

就在此時,被喚作格格的美女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砰咚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聽聞者不由得均是一嚇!

“有刺客?!”一個宮女站了起來。“有刺客!快保護格格!”她衝上前去環住格格,被她環在中間的格格卻覺得好笑,那個要保護她的人怎麼抖得比她還厲害?

“且先別慌,不是說過你們了么?心不細,慮事不周,心不定,臨事必怯,不過是點小聲響,瞧你們就亂成這樣,他日真發生了大事,只怕你們腳都軟了。”被稱作格格的少女雖然年紀小小,卻穩重得很,她見一群侍女盲目慌張的樣子,不由得搖了搖頭。“先陪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侍衛們就在這附近,真要危險的話,嬤嬤就去叫他們過來,知道了嗎?”

“喳!”一群侍女忙欠了欠身子答應,並踏着細碎的腳步跟在格格身後,深怕她有危險,又怕自己護主不力,萬一她乘機躲開那就更糟糕,到時格格的額娘妃怪罪下來那就完蛋大吉了。

行步之間,來到了一座假山的後頭,草叢裏一陣騷動。

“格格,真的是刺客啊!”有人小聲地說。

“難道是鬼?”一個年紀較輕的宮女撫着胸口也忍不住問道。

“呸呸呸!大白天的什麼鬼?就一個膽小鬼!”旁人馬上白了她一眼。

“小聲點!”格格面色嚴肅的揮了下手,一群侍女於是馬上閉起了嘴,靜觀草叢內的動靜。

只見草叢之中窸窸窣窣,而後居然鑽出一個蓬頭亂髮的女人!

大家都嚇呆了,連尖叫都來不及!

她也一臉獃滯的瞧着格格和侍女們,然後說了幾句叫人聽得一頭霧水的話——

“哇咧!這裏是中影文化城啊?”那個女子大叫着,把大家嚇了一跳。

中影文化城?那是什麼城?這兒是北京城,紫禁城,哪有什麼中影文化城?

一群人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那個女子,沒想到當她的視線一掃到她們身上時,竟充滿着不可理解的錯愕,隨即竟又是一串叫人聽不懂的話——“我的媽啊!這是在演戲嗎?這該不會就是什麼勞什子的格格吧?!”

這話一出更叫眾人摸不着腦兒了?什麼格格?眼前的格格就只這麼一個,聖上專寵所封的固倫和歆公主啊!

顯然格格也覺得事有蹊蹺了,她沒有回頭,突用滿語說了幾句話。

“今天的事不可以驚動任何人,連額娘和皇阿瑪也不許,聽見了嗎?”

眾人聽言,臉色又是一變,不說可以,但到時候要被發現了怎麼辦?公主是金枝玉葉自然降罪不得,但她們可什麼都不是啊!

“有我擔保着,若這樣你們還不放心,索性現在就抓着她去砍頭吧!”和歆格格臉色微微一沉,眾人見她如此,哪還敢再說話。

就見那女子莫名其妙的皺着眉頭,似乎對她們的話是完全無法理解,一個宮女見狀,便上前幾步,附在公主耳旁說了幾句話。

“格格請恕奴婢大膽,不過這畢竟是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格格還是別太靠近來的好,且先讓奴婢問問她的來歷吧——”

這回和歆格格沒再反對,喚住一名心腹侍女。“月苗,你去看看。”

眾人見她答允,便一齊踏上前幾步,宮女月苗開口問道:“你是誰?打哪兒來的?”

“我?”那個女子好像對這個場面很是吃驚,然後回了回神,竟一下便從草叢裏跳了起來,眾人這才看清楚她的一身奇裝異服,這……這……這是哪一國的服裝啊?!

那女子好像對大夥的異樣眼光渾然未覺,只是神色懊惱的哇哇大叫。“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裏了啦!”然後她四處張望了下,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哇!完蛋了完蛋了!他怎麼不見了?”

“他?他是誰?”說話的是和歆格格,她好像也被搞糊塗了,一臉疑問。

“他……”那女子好像一臉苦無處吐的神態,慌慌張張的拍了拍自個兒身子,她竟一個拔腳就衝到和歆格格的面前,速度之快連其他人想阻止都來不及。“他是葉維啦!”

“葉維?”難道她還有同伴?

“對啦!”那女子見和歆一臉疑惑,立刻就垮下臉來,懊喪地低吼着:“我的媽啊!這是啥鬼地方?!”

“大膽!這可是皇宮,才不是什麼鬼地方呢!”月苗聞言斥道,同時心裏也怕怕的,該不會天上掉下來個瘋子吧?

“啊?皇宮?!”那女子的臉歪成一個扭曲的角度,然後又說了一句大家聽不懂的話。“我聽你在唬爛!”

“什麼是唬爛?”和歆格格聽不懂,一臉好奇地問道。

“啊——”那女子聞言,美麗的眼睛張得好大好大,然後好像終於受不了了,她竟抱着頭大叫起來。“死葉維!你滾到哪裏去了!”

“格格小心,她發瘋了!她是個瘋子啊!”那一群宮女彷彿也被那“天外飛來一女”給嚇得魂不附體,她們又想落跑又想叫,要不是格格還不動如山,她們早逃命去也。

和歆格格嘴畔露出一抹苦笑。“難為你們還想得到我。”她就算沒被那奇裝異服的女子嚇死,遲早也會被這群大驚小怪的侍女們的叫聲吼得耳聾。

趨前一、兩步,她再對那女子開口:“姑娘先別慌,你是打哪兒來的?怎麼會闖進御花園裏頭?”

“姑娘?御花園?”那女子好像一句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茫然地重複着她的話。

和歆格格很有耐心地安撫道:“是啊,我瞧你是被我身邊的人給嚇壞了是不?別緊張,慢慢說,呃……你還有個同伴,叫葉維是不是?”

“葉維……”那女子頓了頓,爾後雙眼突地發亮。“對!就是那個死葉維,誰知道他滾到哪兒去了?!”嘆口氣,她重新站起來。“大門在哪裏?我要怎麼出去?”

“大門?”和歆格格驚訝的望着她,難道她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人啊……居然不曉得這皇宮大們哪是容得閑雜人等進進出出的?

“是啊!該不會連你都不知道大門在哪兒吧?”單勉勉單手插在酸痛的腰上問道。“我看這裏一定是郊外,計程車會不會很難叫啊?”低頭一看腕錶,時間竟停止了,單勉勉不由得心中有氣。“該死,就知道夜市攤子賣的沒好貨。”

“計……計程車?那又是什麼東西?”和歆格格簡直是一頭霧水。“你說的話都叫人困惑極了,實在費解,能請姑娘解釋一下嗎?”

單勉勉嗤之以鼻地說著:“拜託你啊小姐,現在又不是清朝,是民國那!你沒見過計程車?就是外殼兒黃黃,掛着四隻輪子的那種車啊!”玩笑似的“解釋”完畢后,單勉勉開始覺得自己真像個神經病。

“外殼兒黃黃,掛着四隻輪子?”那個單姑娘說的話她是句句有聽,句句不懂,和歆格格發現自己快變成九官鳥了。“能不能請你說得更明白些?”

“我的媽啊!這裏是杜鵑窩啊?”單勉勉拍拍自己的額頭慘嘆一聲。

“杜鵑窩?這裏是御花園,跟杜鵑窩有什麼關係?還有,現在是乾隆五十五年,大清朝沒錯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要真的會搞錯,那才是放屁呢!誰不知道今年是民國……”講到這裏,她忽然頓了一下,緩緩回頭,錯愕的神情對上一臉莫名其妙的和歆格格。“等等……你剛剛說,啥?什麼大清朝?”

“大清朝,現下是乾隆五十五年。”和歆格格說得更清楚,只見單勉勉的臉色頓時一陣青白。

“乾隆五十五年……”單勉勉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了。這個眾人前呼後擁的女孩子看來不像腦袋短路啊,怎麼逕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最奇怪的是她身後那群宮女打扮的女人們竟也一臉“就是這樣,沒錯!”的神態,單勉勉腦袋又是一陣眩暈。“天啊!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你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月苗嚇得低叫。“你到底是誰啊?這裏可是皇宮內苑,你是怎麼進來的?!”

單勉勉聽見“皇宮內苑”四個字,又是一愣,但隨即露出一抹苦笑。“你說的好極了,連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眾人間言,全體傻眼了。

***

同樣一段時間,葉維到底“掉”到哪兒去了呢?

他的運氣可沒勉勉那麼好,掉到皇宮裏看公主去,他呀,摔在一個魚塘里,渾身濕透,噴嚏打個不停。

“媽的!真是衰到姥姥家去了!”葉維一邊低咒,一邊站起身子爬上地面,打了個噴嚏之後,又左右環顧了一眼。“這什麼鬼地方啊?”他記得他開車說要載單勉勉去吃飯,怎麼吃到這裏來了?單勉勉人咧?

一想到她,葉維馬上又回頭往魚塘巡視了一眼,想當然爾,連個影兒都沒有。

“該死!”

就在他剛咒完這句話的同時,忽然有句男聲從他身後頭竄了出來,還氣勢萬鈞地大喝:“小賊!往哪兒逃!”

葉維一愣,下意識回頭一看,這下可不得了了!竟然有一支長劍不偏不倚的朝他直趨而來,他嚇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就轉身而逃。

“還跑!看我的!”在他後方追的那男子似乎並不肯放棄,一個躍身便縱到了葉維身前。“小賊!納命來!”

葉維本來滿肚子冤氣沒處訴,便吼道:“誰是賊……啊……”他才吼到一半,便因為看着面前的人而呆掉了,這是什麼打扮啊?

那個男子看見葉維的打扮,不由得也是一陣錯愕,但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大膽小賊!哪裏不好偷,偷到這兒來,你可知這裏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葉維聞言又望了四周一眼,乾乾一笑。“老兄!別老拿這東西指着我好不好!怪恐怖的那!”

“哼!來到這裏落入我手中,還由得了你作主么!從實招來!不然休怪我饒不了你!”

“啊?”葉維一臉錯愕。“你說饒不了我是指?”

那男子一撇嘴角。“當然是結果你的小命!”

葉維這下可真的嚇了一跳。“喂喂喂!這可是講民主、講法治的社會啊!你怎能青青菜菜結果我的小命?憲法沒念過啊?!你老媽……呃不……令尊令娘沒教過啊?”看他身穿長袍,又留着半頭,葉維第一個反應便是,對方肯定是把他誤會成綵排的臨時演員了,簡直是有理說不清。

“少在那裏東拉西扯的!”那男子聽得有點頭昏眼花,忍不住出口喝斥了一聲。“再不說你的目的,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喂喂喂!拜託拜託,你張大眼睛仔細看個清楚好不好啊!我既沒帶劍又沒帶槍,還摔到魚塘里,如果我是小偷,未免也太遜了吧?!”再說他的收入頗豐,哪會有什麼金錢短缺的時候,說他是小賊真是太侮辱人了。

那男子聞言,狐疑的望了葉維一眼,略略思考後,似乎也相信了他的話。“就算你不是來偷東西的,你這身奇裝異服,未免太過奇怪了吧?你說到這裏來有什麼目的?誰派你來的?”

葉維聽得一頭霧水。“你說啥啊,老兄?什麼誰派我來的?”

“還不快說!那男子似乎有點不耐煩,舉起劍往他胸前做狀一刺,葉維忙縮身躲開。

“喂!拜託,你這麼入戲幹麼?可以去領金馬獎了,我沒時間跟你耗啦!快叫你們導演出來,我好跟他講清楚!”

那男子越聽越奇,不由得眉頭緊蹙。“滿口胡話,言不及義,看來今天是遇上個瘋子了,看劍!”他這次可不準備留情了,對着葉維便揮劍欲刺,葉維嚇了一跳,不禁罵道:“你罵我瘋子?!你才是神經病咧!”開什麼玩笑,他葉維哪有這麼容易就CAMEOVER了?眼見那男子揮着亮晃晃的長劍逼將過來,他眼明腳快的便發揮了自小到大的百米實力,跑!

“神經病?哼!廢話少說,看你這瘋子往哪兒逃?!”那男子嘿嘿一笑,竟然吸了一口中氣后,便縱身一躍,毫不費半點力氣便越過葉維肩頭,在他面前落地停了下來,葉維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傻眼了。

“怎樣?現在你該認命了吧?”那男子帶着一抹輕蔑的敵意笑道,葉維卻突然上前,兩隻手伸出,來便往那男子身上亂摸一通!

“喂!你幹什麼!”那男子嚇了好一大跳,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居然不畏懼他手裏那把天下馳名的“錯光劍”,肆無忌憚的對他動手動腳,嘴巴里還念念有辭!

“喂!你鋼絲藏在哪裏啊——”

“鋼絲?!”那男子一臉疑惑,隨即又是一怒,使出手勁便打掉了葉維的手。“住手!”

“喂喂喂!老兄,你是走火人魔了唷?!夠了啦!”葉維掃興的抽回自己的手。

“我也沒時間玩下去了,不如咱們就此別過,永不再見啦!”他還故意抱拳一揖,然後便轉身離開,心底想着,得去找到單勉勉才行,至於這裏是啥地方?不急,等出去以後再研究。

那男子見他要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住站住!誰准你走的?”

葉維聞言回頭,臉上流露出幾許不耐。“我准我自己走的!”

“放肆!”那男子劍眉倒豎,似乎已動怒。

“瞧我怎麼審你!”他邊說邊提腳來追,舉起劍又要刺將過來,葉維見那男子的“神經病”又要發作,忍不住低低詛咒了一句。“媽的!飯沒吃成,倒遇到個阿獃!”不過當那個“阿獃”把殺氣重重的劍招使了過來時,葉維也不由得吃驚了,他好像是玩真的那!那……那……他還杵着幹麼?等着被捅成馬蜂窩啊!

古人說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用跑的更是上上之策!

葉維拔腳便溜,那男子也緊跟在後,兩人就這麼你追我跑的一路跑到了建築物的走廊裏頭,葉維使出跨欄功力一舉躍過木製欄杆,那男子也縱身翻人迴廊內。“還不停下來!留你一條全屍!”

“呸!全屍有個屁用,死了我還有什麼搞頭啊!”葉維“落跑”之餘還不忘回嘴,那男子見他伶牙俐齒的,實在氣得牙痒痒。

就在這麼一追一跑之間,葉維跑到走廊盡頭,突然一個人竄了出來,和他撞個正着,葉維喊了一聲,回頭向後看了一眼;只見由後方追來的那男子已刺出一劍,葉維下意識便縮身一躲!

那男子見來人頓時一愣,硬生生的便把劍收了回來,然後吐了一口大氣。“二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葉維身後那男子道:“遠懷,別再為難人家了,這位公子想必有難言之隱,咱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焉能如此霸道?”

“二哥都看到了?”

那男子點點頭。“方才一直在旁看着,這位兄台,方才多有得罪,失禮了。”

葉維一聽有人幫地說話,便高興起來,站起身子便道:“對啊對啊!還是這位老兄有水準、有文化!”

那男子似乎對他不倫不類的溢美之辭不甚在意,只問道:“這位兄台打何處來?怎會誤掉人凝碧池中?”

“凝碧池?”葉維皺着眉頭說。

“魚池啦!”提劍追殺他的人冷哼一聲。

“魚池就魚池,什麼‘溺斃池’?!恐怖死了!”葉維一臉不敢苟同。

那男子聞言一笑,頗覺有趣。“兄台快人快語,方才發生的事全是誤會一場,舍弟年幼,性子較急躁,還請見諒。”

“二哥……”那持劍男子猶有不服,卻被兄長給制止了,只見他向著葉維說道:“在下紀望舒,這是舍弟遠懷,向兄台為剛剛的魯莽賠個不是了。”

葉維耳朵邊聽,邊不甚在意的應了兩聲,隨即又聽紀望舒說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葉維聽見他們這麼文諂諂的,不由皺起眉頭,心底也是疑雲叢生,他們看起來不像演戲啊!

“好說好說,在下葉維,葉子的葉,四維八德的維,記好啦!可別搞錯。”他心不在焉的說完,還不停的環顧四周,想着單勉勉可能的去處和這裏的方位。紀遠懷見狀,便附耳向紀望舒說道:“二哥,你看他那副賊頭鼠腦的模樣,左顧右盼的,分明不是善類,別有居心……”

話還沒說完,便被紀望舒薄斥了一聲:“人前忌耳語,你忘了么?!”

“是。”紀遠懷咬咬牙,向後退了兩步,卻還是惡狠狠的瞪着葉維,一副恨不得將他劈成八塊的模樣。

葉維見紀望舒維護他,更是嘿嘿笑得可惡,向紀遠懷扮了副“你能奈我何”的嘴臉,真叫人覺得欠扁。

“對了,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孩子,她跟我是一起的。”葉維見四周再無他人,便開口詢問。

“原來你還有同夥!”紀遠懷馬上發作。“還說不是來偷東西的!”

“四弟!”紀望舒面色凝重的喝了一聲。“再要無禮,就到綠意軒抄書去!”

“抄書?!”紀遠懷的表情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俊秀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不不不!我不去!”

“不去也可以,那麼……”紀望舒正要說話,便聽遠懷忙道:“我曉得!我閉嘴便是,這樣行了罷?!”

紀望舒微微一笑,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情,便轉首面向葉維回答剛剛的問題。“我方才由迴廊一路走來,並沒有看見任何人,會不會是失散了?”

“失散?!”他跟單勉勉坐同一輛車,怎麼有可能失散?一思及此,葉維忽然一愣,等等……同一輛車?同一輛車!對!車子呢?!車子怎麼不見了?!他到底是掉到哪裏了?!

想都不想,他回頭就跑,紀望舒見他反應如此,也不由一愣,但見他後方的遠懷卻已大叫:“二哥!看你看!他要跑了!”

“先跟着他去!”紀望舒對葉維也是充滿好奇,然而直覺得他看起來並不像壞人,反而有一種奇特的氣質,似乎超越他們的想法,他的談吐很有趣,帶着詼諧和機智,雖然有點流氣,不過好像都是故意裝出來的,一想到這裏,紀望舒就更加懷疑葉維的真正身分了,尤其是他身着的服飾,與他印象中的其他民族服裝也有很大不同。

一面想着,兩人頃刻間便追着葉維來到了方才他落水的地方,只見葉維又站在凝碧池旁,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紀望舒以手示意紀遠懷稍安勿躁,跟着自己便慢慢走到葉維身旁。

“葉兄在找什麼?”

“奇怪,我的車子呢?還有單勉勉呢?”葉維並沒有回答紀望舒的話,只自顧自的自問着。“該不會統統變成魚了吧?!”

紀望舒聽見他的話,感到好笑,便問:“葉兄乘的是什麼車?馬車?牛車?還是驢子拉的?”

“啊?”葉維回頭,眉頭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弧度。“我的愛車閨名叫瑪麗莎,可是去年新款的TOYOTA!跟驢子有啥關係?!”貸款買來的愛車,可是他每天勤加“愛撫”保養的小老婆,萬一真的不見了,他大概會痛不欲生!痛心疾首!痛哭流涕!尤其是……瑪麗莎的“聘金”還沒付清呢!

“啊?!”這回換成紀望舒聽不懂了。“什麼拖優塔?”

“哎唷!我到底在哪裏啊!”葉維見這兩個人均是長衫馬褂,剃了個半頭,腦袋後方還拖着條長長的辮子,不由得呻吟起來。

只聽紀遠懷已開口:“你在哪兒都不知道?少騙人了,這裏是內閣協辦大學土、禮部尚書的府邸!”刺客會像他這麼狼狽嗎?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曉得?!

“啊?內閣?大學士?”葉維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不妙,卻又說不上所為何來,尤其是聽到這麼奇怪的官階時,更是沒來由的一楞。

紀遠懷看他的反應一臉茫然,便嗤道:“這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兒來的土包子?”

“遠懷,不可無禮。”紀望舒見他又要發作,便出聲喝止,然後又向葉維道:“葉兄難道真不曉得?這裏是學士府,當今的禮部尚書紀大人,也就是家父。”

“你爹?”葉維傻了,什麼什麼學士府?什麼什麼紀大人?忍不住一陣哆嗦,他捏了捏自己的臉。

“會痛……”

“葉維?”紀遠懷看他有點失神失神,便出聲喚了一句。

只見葉維茫茫然地看向他,面有菜色。“請問一下,現在是——‘民國’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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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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