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麼是情難自製,他懂了,徹徹底底地懂了!
當他回到家,遠遠地瞥見庭園前的那輛車,巨大狂喜立刻席捲了他,多日不見的思念及懸戀,促使他無法停下腳步地直往屋裏奔去。
打開卧房的門,范希漓正蜷卧在沙發上,落地窗的紗簾隨風飄搖,清風裏吹來淡淡的花香,他輕吐沉滯的氣息,緩緩地蹲在她面前,極力穩住心底那股奔騰的、狂亂的心。
在今日之前,他丟開揚威集團及其他,是為了思考未來的路,而她的身影及聲音,卻總在夜深人靜時闖入,幾乎擾得他不得安眠。明明像是有一輩子沒見到她一般的思念,他還是拚命隱忍住內心的渴望。
婚宴取消後,他曾收到梅薇的留言,在手機里,得知范希漓的狀況不太好,也知道她正在尋找他:而他刻意的失蹤,最擔心他安危的人,不是外界以為的「家人」,而是她。
一個他生命中意外闖入的女子。
她出現之前,未來對他而言,只是一層又一層堆高的金字塔,他對未來孤注一擲,只為爬上事業頂峰、為他及母親爭一口氣,卻沒料到她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人生規畫,也撼動他偏執的心。
他非常了解,范希漓極重視好友、敬愛提攜她的梅老董事長,只要選擇她,就代表必須放棄某些他原本得到的東西……
他不得下好好想一想--
在她與執著十多年的信念之間,孰輕孰重?
「范希漓……」反覆思索數天的思緒,在這一刻突然成了清明的風,吹開了盤據心頭的迷霧。京令忻垂眼,右手撫上胸懷,感受無法稍停的怦然震蕩,孰輕孰重,此時,再清楚不過。
沙發上的人兒下安地翻了個身,他伸出手撥開垂落額際的髮絲,瞧她蜷曲著身子,眼角還有一絲絲的淚意,微涼的體溫代表她已在這裏吹了許久的風。
「既衝動又驕傲,你總是這麼亂來……」京令忻的心疼勝過多日不見的喜悅。
夜涼如水,她就穿着這身單薄的襯衫長裙,來到半山的郊區,這陣子,為了歐培山莊的重新起步以及等待他的消息,她也累壞了吧?
這個女人啊,果然是他生命里最無法預計的「變數」,他深深嘆息。
長指撫平她微皺的眉心,他輕輕吻上她的額際,溫熱氣息熨燙她略微蒼白的容顏,令睡夢中的人兒睜開了眼。
「晤……是你……」日有所思,所以他在夢裏出現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讓她多待一會兒吧!
京令忻從她迷濛的眼神看出她還沒醒,柔聲回道:「當然是我,天氣這麼涼,你就穿着薄襯衫這樣跑來,這麼多天沒見,你還是這麼下愛惜自己。」抱起她,他踩着矯健的腳步,將她送往溫暖的床鋪。
「有你在啊!」反正是夢,讓她撒撒嬌應該可以吧?
京令忻哭笑下得,這麼溫柔醉人的情話,竟然是她作夢時才說得出口,感情這條路真的很辛苦。「傻瓜!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你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你又要走了嗎?可下可以下要瘧?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她把螓首停靠在他肩窩,小手環抱他的頸項,直到他放她在床上,仍不願放手。
「希漓……」他的話,無奈里飽含着一絲絲傻氣的幸福。「你先放手,我替你蓋被。」
「不,我不要!」雙手緊緊地抱住他,頑固下願妥協。
女人耍賴的功夫,讓京令忻著實大開眼界,這女人在不清醒時,小女人的嬌氣才會不自覺地顯露出來嗎?
「好好好,你先躺好,我陪你。」下含情色成分,他柔聲哄道,拇指撫過她眼眶不淡淡的暗影,希望她能安心人眠。
京令忻側卧著,將她的身子安安穩穩地嵌在懷裏,為兩人蓋好絲被,注視著貼靠在他懷中漾出甜美笑容的她:心靈泛起以往沒有過的平靜與滿足。
在兩個人的世界裏,一路瘧來總是會有風風雨雨,而當雨過天晴、雲淡風輕時,或許這才是愛情里最平淡的串福吧!
夜裏,風微微地吹拂,他們卻擁有愛情最溫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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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閃爍晴陽的光輝,溫和的熱度暖而下炙人,微微的暖風順著開敞的紗簾飄送,大地的甜蜜香暖,有如最頂級的熏然香氛,一點一滴地沁人心脾,范希漓下意識地往舒服的位置窩去--
等、等等……她記得自己在落地窗前憑空遠眺,這樣舒服的軟墊下像是沙發,反而更像是--床?!
倏地清醒,她眨了眨眼,下太栢信自己看到的--
一張魂牽夢縈的臉孔,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
京令忻微笑地望着她。「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就忘了我了?」
「真的是你……」她屏息凝望眼前的人,他的臉比記憶中瘦削了一點,並無損他俊美的面容,反而彰顯雙眼愈加炯然有神,那雙眸里累積的思念,比她以為的多很多……
她遲疑地伸出手,聲帶痛楚地問:「時間,你要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了嗎?』
他要她等,而她花了幾乎有如一輩子的時間去應允他的希望,讓揮之下去的思念纏擾她日日夜夜難以脫身。
「夠了。」京令忻捧起她的臉,眼裏漾起溫柔的波光。「夠我想念你幾乎一輩子了。」
「令忻……」雙眸迅速浮起濕潤的水光,她閉起眼,低低輕語。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抵擋對他的思念,日日夜夜心靈掙扎著,直到見到面的瞬間,她才發覺,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勇敢,分離在她的心底劃下一道思念的傷痕,此時,疼痛難忍。
「你怎能毫不在意地消失?」曾經,兩人的中間隔着借大拘海洋,只能遙遙對望,任由愛火蔓延燒得發疼,而今,她決定跨越那條對立的鴻溝,向他不顧一切泅水而去。「你知不知道,等待的心情會有多傷人?」
「你的痛,我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是讓分離折磨多門的人。「我一直無法理清該用什麼方式面對這段感情,你的性子愛恨分明、無法容忍背叛朋友、感情、信念……在我們背後有太過沉重的負擔,只要踏錯一步,就下可能回頭,我下想錯失一個不把握住將會令我後悔的人。」
他現在才明白,即使再怎麼自詡聰明的人,在愛情面前,完全沒有章法規則可循,能並肩走一段的人算幸運的,有些人,窮極-生可能都無法走在同一條線上。
「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我們真是兩個傻瓜。」
這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啊!消失了這麼久,居然只是為了思考兩人的下一步?
真是…笨蛋!
范希漓感覺到自己沉寂已久的心,被一股莫名湧起的快樂鼓動,知道他並不是因為自暴自棄而遁逃,她的心情感到輕鬆許多。
「還說!究竟是誰不告而別,跑去躲起來的?」她報復似的槌他一記,他溫暖地將她的拳頭握在大手裏,她睨了他一眼。「你怎麼能確定我一定能夠找到你?如果我沒有想起這個地方,那該怎麼辦?」
京令忻肯定地點頭。「想念的日子太難捱,我想,如果你今天還沒到的話,我就會直接到歐培山莊去搶人。」
「搶人?」真虧他說得出這麼任性的話。「我可不一定會跟你走。」
「我知道。」京令忻皺眉,要下他何必傷透腦筋?「揚威集團把資金抽走,歐培山莊一時的處境不會太輕鬆,你身為高級主管,要你丟開下理根本下可能。」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即使小薇在婚宴當晚拒絕了你,也是因為你先用不光彩
的利益交換造成的,婚宴取消是不得已,何必做得這麼絕,馬上抽走資金?」
「不光彩的舉動足雙方同意的。」他提醒她道:「商場下是在做善事,若沒有相等的報酬,誰願意無條件投入?相信梅薇也了解這個道理,否則她不會答應。」
范希漓急於反駁,在她的想法,法律都不外乎人情了,何況商場?給人留一條後路,總勝過逼人絕境。
「可是,話不能這麼說-」
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熾熱的雙唇里,輾轉吮吻,他的氣息藉着唇齒交融與她糾纏一起,舌尖起舞地探索對方久而末見的思念戀曲,她尚未反應過來的大眼漸漸閉上,用心去感受他滾燙的情愫。
直到緩慢的吻觸燎原成大火前,他才依依下舍地離開她的唇,改為雙手圈抱。
「被人當眾拒婚夠可憐了,我還以為自己該得到應有的安慰。」他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秘笑容,「更何況,作這個決定的人並不是我。」
「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
她狐疑困惑的表情真可愛,京令忻輕啄她一記。「揚威集團的董事會力量不小,不過,我想這次宣佈中止雙方合作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淮風。」
「淮風?」驚訝歸驚訝,但范希漓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是他?你才是主事者,不是嗎?』
「所謂的主事者,不過是某種籠絡的手段罷了,在商場上,人如果沒有了價值,就算曾經有多呼風喚雨,部難逃被棄逐的命運。」
范希漓驚異地望着他,想起京淮風對她說過的話。「你是說……」
「很難懂?」京令忻微笑地彈彈她的俏鼻。
「不……不是。」令她疑惑的是--事關他多年的努力成果,怎麼聽他說起來像是別人的故事一樣?
「很簡單,我做了一個讓集團名譽、利益受損的決策,而淮風趁虛而入。」他的唇畔勾起似笑非笑的神秘弧線。
雖然在說話時,他的表情微笑優雅,但她可以感覺到,他刻意彰顯的笑意未達眼底,甚至是嘲諷冷血的。
這模樣,她並不陌生。
以前,我樂意做個順從兄長的好弟弟,而現在--時間到了……
她想起昨天與京淮風之間的對話,下由得打了個冷顫。「其實他來找過我,不過,你們之間……」
「哦?我們之間如何?」他從背後抱住她,枕在柔軟的肩窩,呼吸自她身上傳來的淡然馨香,肌膚親昵的相貼,他舔吻她細緻小巧的耳垂,哄她說出心裏擔心受怕的不安情緒。
她逐漸地放鬆,像囈語般地喃喃著。「你們之間……都在作戲?」
「我是,他也是,只是看誰的本事較高明。」京令忻直言不諱。「表面上,他以手足的角色當我的左右手;實際上,他是董事會及我父親安插在我身旁的監督者。以往,揚威集團的成長有目共睹,所以淮風想做什麼都還暗着來,這次經過這件事,他剛好可以把兩人的角逐戰搬至枱面上。」
她回過頭去看着他,一雙慧黠清澈的大眼,閃亮地望進他略帶玩味的瞳眸里。
「聽起來,你的處境妤像很危險,為什麼我感受下列你的擔心,反倒還有一點期待的意味?」
「你看得出來?」京令忻微微一笑,深邃的眸光如海洋般湛然迷人。這女人真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他捧住她的臉,極其珍惜地印下一吻。
「你從未在我面前掩飾過什麼,不是嗎?」認識他愈久,愈發現他像神秘的寶藏,時時刻刻都令她驚訝,慶聿的是,她是唯一看到他真心的人。「我想,畢竟京淮風算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對手,你其實很想知道,在你身邊這段日子,他的牙到底磨利到什麼程度……下曉得我說的對不對?」
「哈哈哈,你把我說得像馴獸師一樣。天曉得,末到最後,結局如何都是個未知數,或許,最後是我被一手調教出來的猛獸,攻擊得體無完膚也說不定。」
范希漓傾著螓首,納悶地道:「你們這對兄弟啊,都不想與對方太過親近,卻在不知不覺中相互影響,依你們兩人的本事,揚威集團想要發揚光大,不是件困難的事。」
「問題在於,我們的目標並不相同。」京令忻清晰地開口,「我要揚威集團爬至巔峰,而他則是想要揚威集團摔到谷底。」
「你知道他的目的?」原來這兩人都光明正大地在對方的眼下做各自的事。
「既然如此,你還在這裏幹嘛?難下成真要讓揚威集團倒下去?」
「知道歸知道,要下要插手,我還在考慮。」好下容易,他作出廠抉擇,現在,最重要的足讓眼前這個女人真正屬於他,其他,對他而言已無足輕重。
京令忻即想即做,趁着她的注意力擺在揚威集團上頭時,輕輕地欺身靠近,擁着她一同倒卧柔軟的床鋪。
「那是你努力累積而來的成果耶!你忍心看它就這樣凋零?」范希漓搖搖頭,被兩兄弟之間的恩怨情仇搞得亂七八糟。
他俯下臉,溫暖的唇極誘惑地輕點她的額際、眼、鼻,最後在她嫣紅的唇辦上流連下去。「無所謂,既然所有人都認為我下該覬覦家產,而我目前也沒有膛渾水的打算,就讓它這樣吧!」
「你……」從體內緩升的火熱有燎原的趨勢,情慾氣息慢慢席捲而來……
在這個重要時刻他還--范希漓終於發現,這個男人真的不把偌大家業當一回事!
「喂……我在說正事啊!」按住他不停摸索的暖手,微顫的喘息說明她已抵抗下了他溫存熱情的攻勢。
他把她的手高舉過頭,眉眼笑得很快樂。「我也在辦正事,要下,我們先解決我的,再來聊你的吧!」
「你--唔--」怎麼這樣啦!
她再也沒有機會開口,沉溺於兩人世界中,等到想起她所謂的「正事」時,已經是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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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范希漓堅持的「正事」,也耳聞今天公司臨時召開董事會,所以京令忻還是到了公司一趟,而且堅持剛好放假的她同行。
一路上,范希漓就下停地想跳車逃跑,婚禮取消事件才剛過,對她而言,她身為歐培山莊公關的身分太過敏感,雖然私底下兩人感情漸趨穩定,但凡事要求完美的她,還下想在這個時候冒着被人指指點點的險。
至少,不要那麼早。
「令忻,我想起飯店今天會來個VIP客人,我可不可以--」
「再尊貴的客人也有值班經理會處理。」京令忻懶懶地堵住她的藉口。「還是貴飯店的人力如此薄弱,少了一個范希漓,就沒辦法處理任何事?」
「呃--」他好可惡,把話堵成這樣,她要怎麼回答嘛!「你現在是到公司處理正事,我不需要出現吧」
「我是應你的希望才同來的,好吧,只要你再說一字「不」,我們立刻掉頭。」
他十分配合。
這個男人又開始耍賴了!「什麼時候我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影響力?」
京令忻停好車,在為她解開安全帶時,吻了她一記。「千萬別小看自己,從認識你的第一夜開始,你就已經迷得這個男人暈頭轉向。」
茫希漓才沒這麼容易就放過他,她雙乒環抱,故意提起:「那不知道是誰,前些日子還想娶別人哦?」
京令忻逗弄地啄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耳畔,最後在她嫣紅唇辦流連,戲要中帶有一絲寵溺與深情。「你準備用這件事來堵我-輩子?」
「一輩子?」這算求婚嗎?「什麼意思?我不懂耶!」她甜甜地裝傻,推開他溫熱的胸懷,開門下車。
「到時候你就懂了。」他不急,現在有的是時間陪她慢慢耗。「我們走吧!」
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搭電俤至大廳。
電梯門一開,映入眼裏的是匆忙來去的忙碌人們,當京令忻穿着一襲休閑西裝,鼻樑橫掛墨黑太陽眼鏡,踏着閑逸的步伐走出來時,時空好像當場停止轉動
在揚威集團里,看過執行總裁的人不少,伹從沒見過京令圻以如此輕鬆的穿着進公司,更別說臂里挽著一位佳人了,因此沿路下停有員工愣愣地盯着他。
「總、總裁早……」過廠一會兒,終於有人「清醒」過來。
「京先生……早。」第二個人合起下巴。
「總裁您……早…哎唷!」邊鞠躬、邊問好的同時,還撞到了桌角。
「大家早。」
面對這樣爆笑的情景,京令忻還十分冷靜地朝一個呆愣在電梯口的女下屬微微點頭,沒想到那員工卻紅著臉躲進洗手間。
范希漓搗著嘴笑到不行。「天,你是多惡名昭彰啊?你的員工居然像見鬼似的,看見你就跑。」
「我以為這是一種尊敬。」京令忻絲毫不在意。「當然,這也可以證明,在你之前,我身邊並沒有任何女人的存在。」完全沒套招,他的可愛員工已為他作出證明。
「天曉得哦!」范希漓一點都不希罕。「就算有,也是以前的事了,我管不著呀!」
京令忻的表情顯得很受傷。「唉,多希望你能對我多少表現出一絲好奇的樣子,我親愛的女友。」
這麼容易就失意啦?范希漓小手滑進他的臂膀,螓首愛嬌地依偎在懷。「那是因為我本來就非常相信你。」
基本上,像他這種工作狂,要在排得滿滿的工作表上挖出一丁點時間來花心,實在太難,唯一可能的情況是,有個如花美眷的助理,不過,京淮風的存在完全否定了這個可能。
「是嗎?」他一點都下相信,見識過這女人的交際手腕,太明白她四兩撥千斤的能力。
「別這樣嘛!在沒交往前,男人要怎樣是他的事:在交往後,如果還有腳踏多條船的心,那就是我自己的錯。」錯在自己太沒魅力,沒能讓男友死心塌地。「你放心,從今以後,你沒有多少好日子丁,親愛的男友。」她下懷好意地道。
「你啊--怕了你。」哪來這些論調,京令忻搖搖頭。
「知道就好--」她嬌瞠了聲,正巧電梯門打開,兩人同時抬頭--
京淮風與京遠正好經過。
四人對望--氣氛當場冷了十度。
「不肖子,你還回來做什麼!」京遠率先開口。
「回來看看公司倒了沒有。」京令圻絲毫不為所動,面對拔山倒海的怒顏,他只是聳聳肩以示回應。「不過,看你們頗有生氣的模樣,應該還沒。」
唔……不能笑不能笑。范希漓躲到他身後去,怕自己不小心笑了出來。
「你--」京遠被他無所謂的表情氣得說不出話來。
「爸爸,彆氣了。」京淮風淡淡地開口,以微笑掩飾意外。他以為京令忻碰到這次大釘子,應該會消沉一陣子,沒想到竟這麼快回到公司。「託大哥的「福」,因為你的錯誤策略,讓公司的股價下跌下少,所有股東們正在會議室吵翻天,你說,怎麼辦呢?」
「真想知道?」他笑咪咪地湊近弟弟的臉,輕緩地吐道:「藉着別人下戰帖,你下就是想看我怎麼死裏逃生?」他不以為淮風會特地「出現」在她面前,只是為了寒暄問好。
「下戰帖?」什麼意思,她不明白。
京淮風緩緩地將眸光調至下明所以的女人身上。「千萬別把手足之情看得世儈,或許我只是想見您罷了,大哥。」
「真榮幸。」京令忻拉起范希漓的手,不想多說地直往會議室前進。
「令忻,你要去哪?」一路被牽著走,她搞下懂現在狀況。
「直搗董事會。」京令圻神色淡漠,瞥了眼後頭的兩人。
基本上,今天並非董事例會召開的日子,京淮風會將大家召集一起,想必是有什麼事情想宣佈,不管他想作什麼重要決策,若沒有董事會背書,所有努力都是白費。
「你給我站住!」京遠怒喝,「看看你!讓公司蒙受損失不說,隨隨便便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根本已經把公司的營運丟下,這時回來做什麼,還帶著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京令忻停住腳步,俊美的神情出現了深沉的悲哀。
就算情局再怎麼轉換,父親想到的永遠都是公司,賺錢與否才是父親心中所牽挂的,那他的努力呢:永遠被視如敝屣。可惡!
他不自覺握緊的拳頭,被一股溫熱包覆住--
范希漓抿抿嫣紅的唇,故作沉思狀。「嗯,令忻,我覺得這個老董事長嗓門倒挺宏亮的,短時間健康應該下會有問題,下過腦筋就很難說,辛苦你了,這麼多年居然都能忍過來。」她才沒有那麼好度量,競說她是「來路不明」的女人?要不是看在令忻的份上……
不過,真想像不到,這個是非不分的男人,竟會有優秀的兩個兒子,角色對立,卻同樣出色。
京令忻低頭望着那雙柔美又格外有力的手,起先是一愣,後來釋然地笑了,且感激地反握住她的。
兩人的感覺是這麼鮮明而難以忽略,有她在身邊,他再也不孤獨。
「哼!」京遠臉色鐵青,逕自推開門,走人會議室,坐下主位。
原本交頭接耳的董事們,見到了京令忻的出現,個個站起來。
「今忻,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清楚!」
「你不是說藉由此次的策略,可以一舉進入飯店業,怎麼局勢突然改變,這教我們怎麼接受?虧我們還這樣相信你、支持你……」
「要不是聽淮風的話,趕緊把資金從歐培山莊抽回,這下你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聽他們言下之意,作出抽退資金決策的人,真的是京淮風……
范希漓本來就對爾虞我詐的商場深惡痛絕,現下又碰上京淮風這個雙面人,嫌惡感更甚了。
比起諸位大老們的怒斥責罵,京令忻彷佛是意料之中,絲毫下介意地燃起一根煙。「我來是解決事情,而非來聽一堆廢話。」
廢話?在場的董事們個個吹鬍子瞪眼。
「大哥,我佩服你,處於惡劣狀況,還能理直氣壯罵人」京淮風笑了笑。
「總勝過隱藏真實內心過日子,這樣太辛苦了。」他在裊裊上升的煙霧裏,凝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京淮風微笑頷首。「不過你來得太遲了,所有董事們已決定解除你的職務,由我取代,現在的你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什麼?范希漓下敢置信。「你們這些糊塗蟲,腦袋生銹了嗎?居然把大權交給一個意圖毀滅集團的人?」
「你在說什麼鬼話!」京遠怒斥。「淮風是我兒子,他怎麼可能做出有害自家事業的舉動?」
很好,終於說到重點了!「令忻同樣也是你的親生骨肉,為什麼你從來就沒看到他的付出,努力多年反而只得到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出身不夠優秀的他,得付出多少心力才能爬上這個高位,現在競說解除就解除,絲毫下留情面?
「希漓,別說了。」所謂公平不公平的疑問,早隨著日漸成長而愈來愈模糊,反倒是這個比他小一個頭,卻跳出來張開手保護他的女人,令他有了不同以往的情感波動。
瞧她氣憤的表情熠熠生光,全是為了他。
什麼怨懟、什麼下甘……都拋在腦後,京令忻現在多想擁住她、吻住她憤怒不休的紅唇,揚威集團、京淮風和其他,他都不在意了!
京遠厲聲怒斥:「你是什麼角色,憑什麼插手京家家務事?」
范希漓怒道:「哼,我--」
「她是我準備要過一生的女人。」京令忻面無表情地開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是生氣預兆,口氣愈平淡,代表暴風雨範圍愈大。
「呃,令忻……」只是一句話,卻在她心頭泛起了陣陣的漣漪,她下禁仰起臉,凝望把話講得無比堅定的男人。
為了這句話,她可以付出所有,與他一起並肩走下去,因為他的背影是如此孤單,她捨棄不了這個孤獨的男人。
過一生?京遠想起即將到手的歐培山莊,因為一場鬧劇而丟臉收場,他忍不住光火。「淮風跟我說,婚宴當天你整晚不見人影,後來才發現你居然在新房裏與她廝混,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連自家事業也下顧,你可知道因為這件事,讓身為父親的我有多丟臉!」
京令忻沉淪的神色進出怒意,親情是他心中永遠無法平復的痛。「父親?在我有記憶開始,這個字眼永遠只是遙遠的名詞,除了吃穿,你付出了什麼?你和我吃過幾頓飯?你知道我的生日嗎?當我母親病重在醫院時,你又在哪裏?」
「你--」京遠的老臉閃過一絲狼狽,眼神閃爍地瞄著淮風,囁嚅地喃道:
「你根本無法了解……」當時淮風的媽媽已經要跟他鬧離婚了,只要一離婚,等於斷了資金來源,他根本沒得選擇。
「好一個無法了解!或者,我和媽根本就是婚姻交易下的犧牲品!」京令忻沉痛地諷道。
「哈哈哈,真是好笑。」京淮風自顧自地笑起來,他搖著頭,輕視地瞥了京令忻一眼。「你是下是忘了自己的身分了?你母親介入了別人的家庭,而你也只是個情婦所生的私生子,竟然還有臉在這裏訴苦--」
砰一聲,一記俐落的左勾筆落在他臉上。
范希漓揉揉發痛的拳頭,嘴角勾得高高的,「太久沒有練習,一些基本步都生疏了。」
「希漓?」京令忻愣愣地喊道。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這是那個以優雅著稱的歐培山莊公關經理范希漓。
她姿態優雅地勾住他的手。「啊,真是對不起,我忘了跟你說,我以前曾拿過全國空手道冠軍對不對?」也難怪令忻會這麼驚訝了。「下過,你別誤會哦,除非有人真的讓我討厭到了極點,否則我可是非常愛好和平的。」
「淮風,你怎麼樣?」京遠趕緊跑到小兒子面前,左右端看是否受了傷,而後
憤而轉身,怒罵依偎在京令忻懷裏的范希漓。「你這個野蠻的女人究竟有沒有家教,敢在我們的地方撒野隨便打人?只有眼睛瞎的男人才會看上你!」
「哼哼!我倒覺得,令忻的眼睛比在場所有人都清醒。」再也不想跟這些人過招,太浪費時間了,「忻,我們走了!這個地方好像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
再留下來,我怕你會被這些笨蛋污染了。」她的令忻有才有能,根本不需要留在這裏受悶氣!
京令忻終於回過神,見她如此護衛他:心裏有滿滿的暖意。「好,我們走。」
「等一下,打了人就想走了?」京遠按下分機按鈕,準備叫警衛上來。
「不用,讓他們走。」京淮風開口,面無表情地。
「他畢竟是我大哥。」他緩緩地靠近范希漓,俯身在她耳邊道:「要不是你,我的計畫也不可能進行得這麼順利,這次,就算扯平了,但下次的話……」
「想做什麼就衝著我來吧!」京令忻將她拉至身後,「事情不可能順利下去的,只要我還想要的話。」
「那麼,拭目以待。」
兄弟,就此宣戰。